风雨大宋 第278章

作者:安化军

  文彦博道:“如此做的话,改的就多了。此事今日不多谈,各位回去考虑一番,下次再议。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说出来大家议一议。”

第39章 前线

  回到御史台,杜中宵觉得有些郁闷。其实叶县的情况,十几天时间,自己也了解得很不详细。只是直觉上,觉得工厂的产生,必然会大大改变社会。提出改革,只是想化被动为主动,掌握主动权。

  今天的集议,总的来说,不太成功。杜中宵的想法很难被其他官员认可,最后的结果只是大家承认了存在问题,具体办法没有。等过上一段时间想清楚了,再次集议。

  有什么办法呢?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经过大量实践,很难就有什么万全之法。但实践?杜中宵摇了摇头。现在的官员,有多少人愿意去实践找出办法?

  郭申锡道:“中丞,看今日集议,大臣们多不认为叶县有什么事情。改与不改,若不是有圣上的旨意,在他们眼里只怕并没有什么。”

  杜中宵道:“确实如此。罢了,我已经做了该做的,后续如何,不是我们该管的。不必在此事上多花心思,用心朝政上面。现在已是九月下旬,秋高马肥,到了用兵的时节,多留心西北军事。”

  郭申锡称是。对于叶县,御史台注意的是查出来的大量案子,由此引出来的现在治理不可靠,到底怎么改革,那是政事堂的事情,郭申锡并不多操心。

  郭申锡离去,杜中宵回到案后坐下,闭目沉思。从今日集议看,除了少数官员,大多官员对于工厂了解不深,并不觉得要多花心思。叶县的事情,官员们的意见是升县为州,再多派些官员。至于底下各种各样的改革,他们没有兴趣。

  摇了摇头,杜中宵也没有办法。自己入朝为御史中丞,才开始跟朝中这些大员接触得多,很多事情现在才是个开始而已。急也急不来,慢慢看吧。等慢慢熟悉朝堂,才能真正开始。

  现在不是自己在河曲路的时候了,那时自己说了算,只要认准了,立即就能开始。现在,不管什么事情,只能提建议,可没有做决定的权力。

  镇戎军,宋军帅帐,狄青对案前的刘几道:“如今天气已凉,大军四合,正是出兵的时候。大军合兵一处,攻赏移口。依乡导所说,那里的党项兵马不多,想来不难攻下。到赏移口后,我们兵分两路。我帅东路攻韦州,你帅西路攻西寿军司。这两处都是山间谷地,虽然有城而守,我们凭火炮,想来并不难攻取。取了这两处之后,北出葫芦川的路上再无强敌,可以并兵一处,扫荡残敌,合围敌军于灵州。”

  刘几道:“太尉,镇戎军周围已经聚集近三十万兵马,党项驻军不值一提。党项人也知道不敌,韦州和西寿两监司都没有多少人,而是聚集兵马于灵州。我以为当选要地,主力迅速前出,而以侧翼兵马扫荡四周。三十万大军,哪怕左右翼各五万人,也足以攻破韦州和西寿监军司。”

  狄青道:“

  部署,大军作战,最重要的是阵容整齐,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韦州监军司在东,西寿监军司在西,一左一右扼守葫芦川河谷。不攻下这两处,我大军前出,党项人突然绕到后背,那时可就麻烦了。我们分兵,攻下这两处后,扫荡其余,再合兵攻灵州不迟。”

  刘几沉默了一会,最后只能点头:“太尉既是如此决定,我奉命就是。”

  宋军向镇戎军聚集兵马,党项早就得到了消息,针对性地做了布置。在宋军炮下,一般的城寨没了用处,党项放弃很多地方,聚集兵马,建了几个坚固大城。最大的两个就是韦州监军司和西寿监军司,分扼葫芦川谷道两侧,依托坚城固守。宋军前出,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这两地。

  刘几是最早跟随杜中宵一起练兵打仗的将领,指挥风格带着营田厢军的影子。换装枪炮后,宋军野战能力远强于党项军。现在军中马匹又多,应当大量使用侦骑,先控制整个葫芦川河谷。而后把大军分成几个军团,去消灭韦州和西寿,掩护主力大军出葫芦川。

  在刘几看来,由于失去了野战机动优势,党项在葫芦川谷道布置的兵马不多。对付他们,使用偏师即可,大军主力应该在左右翼的保护下以最快速度前出。

  杜中宵指挥营田厢军,是三分之一骑兵,三分之一炮兵,配合三分之一步兵。出兵之前,先派侦骑四出,控制整体局势。而后在选定的战场,与敌决战。狄青却不是这样,还是按照以前的老习惯,整体以步兵为主。大量的骑兵,编成两个各三万多人的军团,随着军队主力前行。

  近三十万人,聚成一阵,沿河川谷道而行,刘几想想就觉得头大。在营田厢军的时候,杜中宵曾经明确提出,用枪炮的军队,一个军团适合多少人作战,分成数路。各路单独作战,既不相互干扰,又有自己的独立性。狄青完全没有这样的概念,既有的编制被完全打乱了。

  离开了帅帐,刘几叹了口气。这次进攻党项,由于狄青的到来,完全乱了。

  刘几离开,狄青坐在案后,闭目思索。说起来,虽带兵平了侬智高之乱,狄青从军二三十年,还是第一次指挥这么多军队,单独作战,是以格外谨慎。自己的军队,对方的党项布置,反复思索。应该如何进军,后勤怎么保障,怎么攻敌,都是慎之又慎。

  杜中宵根据营田厢军训练和河曲路作战实际整理出来的那一套,军校中虽然有教,狄青也认真进军校学过,还是觉得不习惯。各种各样的计算,复杂而又庞大的指挥机构,都是以前军中所无,狄青以四十多岁的年纪,学习起来也分外吃力。数年的时间,狄青知道大概,却不能完全掌握。

  此次进攻党项,狄青最终还是决定,抛开河曲路的做法,还是按照旧的作战方法来。军中的将领大量使用旧人,缩减了指挥系统,以使自己的决定能最快速度到达各军。不过三十万大军,还是让狄青觉得疲惫不堪。这不是简单的数量增减,人数一多,需要考虑的东西就太多了。

  前边桌子上,是巨幅的葫芦川一带的地形和军情地图。制做地图的是军校出来的人员,画得非常详细。不过,狄青还是不习惯对着地图作战,他更愿意把一切装进脑子里,自己思索。

  旁边的偏帐里,几个参谋人员无所事事。有的随手乱翻着桌上的文件,还有的坐在座位上,傻傻看着外面出神。这几个月,他们这些帅帐的主要人员,实在没有事干。

  甘兴叹了口气:“以前在军校里的时候,听教官讲起他们在河曲路打仗,最忙的就是他们。帅帐的所有事情,小的帐内布置,大的命令拟定,都是参谋在做。我们随着太尉到了这里,却终日无所事事,旁边太尉倒是忙得昼夜不分,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于成越道:“有什么办法?太尉是打了几十年仗的人,什么都放在心里,生怕说出来,一不小心就走漏了消息。我们这些人除了送送军令,也就没什么事情了。”

  一边案后的冯强道:“你们知道什么!如何作战,都在太尉的肚子里,需要我们多说什么!只要军令无误,及时送达,便就是做得好了!”

  甘兴道:“那是,冯将军是太尉看重的人,事事都要去商议,跟我们可不一样。军校里学的,可不是这样做事。我们要计算各军物资,计算进攻路线,分析对面敌人,预估胜败,要给主帅提供各种作战计划。现在这些一概不做,连军情我们都不知道,实际也做无可做。说到底,军校里白学了呗。”

  冯强道:“军校里学的,是河曲路杜中丞的战法,我们当然不同。狄太尉从军已有数十年,什么事情都装在他的心里,哪里需要我们去做!你们只要安心做事就好,哪来的那么多牢骚!”

  甘兴道:“是啊,只要安心做事就好。可现在,我们有什么事情做?看看大战将起,我们一个多月来就是在这里坐着,还不如放到各军去。”

  冯强道:“全军整训,是圣上钦定,军制如此定下来的,你们安敢妄自议论!”

  于成越站起身,到了帐门口,看着外面的太阳,道:“是啊,圣上钦定的事情,哪个敢说话。甘将军,没事晒晒太阳,看看四周景色,岂不是好?”

  甘兴听了,站起身来,到了门口的另一侧,看着外面的景色,道:“说的对,不能乱说话。没事了看看风景,多歇息歇息,如何不好呢?”

  冯强看看其余不说话的人,又看看门口的两人,气鼓鼓的,不好再说什么。自己是狄青特别看重的人,许多事情都一起商量,跟这些人当然不同。

  狄青看重冯强,是因为他吏事精熟,做事麻利,是个好帮手。说到底,狄青虽然识字,但无法亲自处理军中的文书,需要这样一个人。现在冯强,更像是以前军中主帅倚重的吏人,而不是一个参谋。

第40章 大臣议战事

  见到刘几过来,甘兴和于成越急忙行礼:“见过太尉!”

  刘几看了看两人,点了点头,走进了帐房里。帐房里的众人急忙行礼。

  看了看众人,刘几沉声道:“你们这里听说事情不多,有没有手头没有要紧事情的人?”

  甘兴忙道:“回太尉,我们几个,已经许多日子没有事情做了,天天在这里数蚂蚁——”

  “不要嘴贫!”刘几沉声道:“若是没有事做,来几个到我那里。安将军回来,告诉他一声就好。”

  几个人躬身称是。

  刘几看了看帐内的情景,暗暗叹了口气。当初从随州去救唐龙镇的时候,参谋是最忙的人群,几乎日夜不休。现在却成了最闲的人员,天天没有事情干。狄青不用他们,不如自己用起来,好好规划一下将要到来的战事。有没有再说,总不能把人都闲废了。

  崇政殿里,杜中宵安坐位子,听着上面的赵祯道:“今日召众卿来,是因西北战事。昨日有狄青送来奏章,言其已安排兵马,准备攻略党项。贾太尉,狄青一军如何安排,你讲给众人,看其如何。”

  贾昌朝捧笏称是,道:“依镇戎军狄青所奏,其治下现有兵马二十八万七千五百人,枪炮精足,马匹众多。全军结成大阵,沿葫芦川河谷北行,直取赏移口。谷道两侧虽有道路,然党项兵马不足,无法迟滞大军行进。攻取赏移口后,分兵两路。一路由狄青亲自带领,去攻党项之韦州监军司。另一路则由刘几帅领,去攻西寿监军司。每路约十五万人,党项必不能抵敌。取了两监军司后,合兵一路,去攻鸣沙。夺占鸣沙县后,大军扫清周围,先在那里驻扎。而后选择精干人员,修筑从镇戎军到鸣沙的铁路。以后有了铁路支撑,大军直上,去攻取灵州。”

  一边的王德用道:“如此行军虽然迟缓,却最稳妥。鸣沙位在群山和黄河之间,铁路修到那里,大军再无阻滞。以那里为依托,进攻灵州是最合适的。”

  张方平听了,不由皱起眉头:“如此作战,必然迁延时日。不知狄太尉预计,攻取鸣沙约需要多少时日?修好铁路又要多少日子?什么时候可以进攻灵州?”

  贾昌朝道:“狄太尉预计,年底之时,应该可以攻占鸣沙县。而后调集人马,修筑铁路,约到下年夏季,铁路就可以修通。到了下年秋天,大军可以直取灵州。”

  张方平听了不由摇头:“太尉,大军一动起来,消耗的物资可不是在镇戎军时可比。仅仅做攻灵州的准备,就要一年,时间未免太长了些。朝廷虽然物资充足,如此也会困难。”

  贾昌朝道:“有什么难的?去年两淮收成极好,和买了许多粮草,沿铁路运过去,路上又少不了多少,足够支撑。近三十万大军,不如此小心,只怕会出乱子。葫芦川虽然平坦宽阔,两则山中却有不少谷道通向党项。大军如果分散,党项从谷道中出兵,只怕会吃他偷袭。好水川一战,本朝损失不少,不可不引以为戒。那里地形复杂,大军聚集比分散好。”

  张方平道:“可近三十万大军集中在一处,从镇戎军为他们运粮,可不容易——”

  贾昌朝道:“大参不必担心这些,狄太尉已妥善安排,军中自会有人运输粮草物资。”

  张方平微微摇了摇头,也懒得再讲。向前线供应物资是三司负责,近三十万大军,需要的可不是小数目。粮草是运输容易,可仅仅两淮和买的怎么够?这样打法,需要数路供应,动静可就大了。

  文彦博道:“我看杜中宵丞在河曲路时,几次作战,都是数万人,分兵几处,每次速战速决。这样迁延一两年,徐徐而进,委实周全,可朝廷要支持人们,确实不易。”

  贾昌朝道:“此次攻灵州,是灭国之战,岂是以前的战事可比?朝廷需集中全力,保证这一战!”

  一边的欧阳修道:“近三十万大军,用一年时间,攻取鸣沙,仅仅是占据葫芦谷而已。这样安排是不是过于拖延,还是再议一议。”

  赵祯见枢密院和政事堂争得厉害,道:“狄青已去镇戎军数月,熟知那里的地理军情,如此安排自然有其合理之处。不过,近三十万大军如此谨慎,是不是过于保守了一些?”

  贾昌朝道:“回陛下,是保守了一些,不过胜在稳妥。”

  赵祯看看一边的杜中宵,道:“杜中丞觉得如何?”

  杜中宵道:“现在军中与以前不同,自有编制。不知镇戎军的大军,一共分成几路,各路的将领是谁?这几路的任务如何?镇戎军到赏移口二百余里,以每日行军三十里计,也不过七八日时间。如此一来前军到了赏移口城下,后军还在镇戎军,是不是拉得过长了些?”

  贾昌朝道:“前线大军,自由狄太尉依具体形势安排,不全依编制。正是因为行军不易,狄太尉才吩咐全军一路,不给党项可乘之机。”

  杜中宵道:“难道前军到了赏移口,就等在那里?”

  贾昌朝道:“他们自然立营垒,准备攻城器具,等候大军到来。”

  杜中宵愣了好一会,实在想不出来这种仗要怎么打,只好道:“如此打法,与河曲路时不同。我们都是把全军分成几路,与敌作战有哪些任务,各部如何行军,都规划清楚。中间或有意外,自然及时变换战法,或者使用预备队。如此全军一起,各部分不清楚,该如何说?”

  王德用道:“中丞的安排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禁军一时间无法做到。各部一旦分兵,就很可能被党项抓到机会,出现难以预料之事。”

  杜中宵听了,看了看周边的大臣,无奈地道:“全军整训已经数年,大多将领入军校学过,不会如此吧?大军作战,最忌混杂不清。应该编制清楚,各部任务明确,不然许多事情说不清楚。”

  这种安排是杜中宵怎么评价?完全是三十万大军猥集在铁路线尽头,靠着源源不断的物资,和强大的军力,硬压下去。党项小国,倾其全国之力,不能截断宋军的铁路,就完全没有办法。铁路线怎么可能切得断呢?派少量兵力,纵然受到骚扰,宋军也可以尽快修复。派大军攻占要点,党项又做不到。

  狄青的布置,纯粹就是用宋朝的强大国力,压倒小国党项。贾昌朝说的不错,这样布置最大的优点是稳妥,但用的物资可多得多了。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几乎没有弱点,党项怎么挡得住?不过,大量物资花在了党项战事上,宋朝其他方面必然受影响。

  赵祯从直觉上觉得,此次狄青的布置过于保守了。看以前河曲路杜中宵指挥的战事,奏章都是非常明确,除了总的战略,后边就是一事一奏。全军分成几路,将领是谁,有什么任务,非常明确。这一次狄青在镇戎军的布置却不一样,三十万大军猥集一团,根本没有分开。属下将领,根本不知道哪个领哪一路兵马,要做什么事情,而是一起前进。

  这样行不行?当然行。党项全国加起来,不足宋朝一路,而此次宋朝是集合了北方数路之力,党项怎么抵挡?更不要说,还有其他几种牵制党项兵马,不能向兴灵两州集中。

  沉默了一会,赵祯对杜中宵道:“依中丞看来,如此攻党项,有无隐患?”

  杜中宵道:“这样布置,最大的隐患,是聚在一起的三十万大军自己不出乱子。如果能做到一切井井有条,实在想不出党项要怎么应对。其兵马不管攻哪一处,面对的都是强大的主力军团,党项集全国之力也无法对抗。当然,管理三十万兵马不是易事,也不容易就是了。”

  贾昌朝道:“对敌作战,最重要的是要取胜,要稳妥,不能行险。臣以为,狄太尉布置虽然保守了一些,但可保证灭党项逆贼,朝廷应该支持。”

  杜中宵暗暗叹了口气,这说的不是废话吗。以宋朝国力,能够支撑强大主力军团,党项还怎么是对手?以弱击强,靠的是天时地理,各种军事实力以外的手段。一旦技术条件到了,天时地理再不是限制的时候,小国哪里还有跟大国抗衡的实力。

  但对于大国来说,总不能永远处于这种状态,总是用实力压人。现在契丹内战,无力搀和宋朝和党项的作战,才能够如此从容。战争有自己规律,应该遵从规律。

  从根本上来说,狄青如此布置,是因为新的条件下指挥作战,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像杜中宵那样明确各路兵力,各自任务,如何行军作战,是狄青做不到的。他是老的禁军培养出来的杰出将领,但再学新的知识,实有有些有心无力了。

  此次镇戎军出征,枢密院信心满满,而其他大臣,实在无话可说。

第41章 天章阁讲武

  杜中宵进了天章阁,见赵祯和翰林学士欧阳修、王珪和胡宿已经那里,急忙行礼。

  赵祯吩咐赐座,赏了茶汤,道:“今夜无事,请中丞来,说一说军阵之事。自前几年全军整训,军中委实变了太多。朕虽用心于军校的教材,只是无人讲解,总是有许多不明白。中丞领兵多年,这些教材都是从河曲路带兵条例中变来,是天下最精通的人,正合做我老师。”

  杜中宵忙道不敢。今天议事之后,自己回到御史台,过不了多少时间,便有小黄门来,说是晚上皇帝在天章阁召见。一天都没想明白什么事情,原来是让过来讲军事。

  欧阳修道:“行军打仗之事,以前只是军令严明,并没有什么特别。自中丞建营田厢军,在军中开设学校,许多都跟从前不一样。京城军校中用的教材,许多官员看过,还有馆阁官员帮着改了不少。不过说实话,能够看懂的人不多。更加不要说,照着教材中说的作战。”

  胡宿道:“是啊,我们尚且如此,就不要说禁军武将本就有许多不识字的了。军校开了三年多,真正培养出来,能够指挥作战的人,其实并不多。能学会的人,没有机会进去学。进去学的人,很多都学不会。朝廷也是为难。”

  杜中宵是带着营田厢军一起建学校,练新式军队的人,对于军校学习没有感触。而在河曲路建武都军校的时候,一直是学习与实践并行,里面当然有学习不行的人,但总有一多半能够学好。听了这话,对于京城军校不熟悉的杜中宵,一时不由怔住。

  看了杜中宵表情,赵祯道:“中丞回京任职,朕欲让你来天章阁侍讲,专一学习军事。前方大军如何打仗,我一切不知,实在非社稷之福。以前也请军校里的人来讲过,不成系统,实在难得真意。”

  杜中宵捧笏:“陛下圣旨,臣自该奉旨而行。不过,臣没讲过课,或有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赵祯道:“无妨,你做诗讲,只要讲解疑难即可。”

  经过了今天议论前线战事,杜中宵也想让朝中的大臣,能够明白现在的仗怎么打。不然的话,还是像今天样子,以后无穷麻烦。

  说了些闲话,赵祯道:“今日崇政殿议事,中丞对于狄太尉安排,好似并不满意?”

  杜中宵道:“陛下误会。狄太尉的安排与我带兵时相差太多,一时难说好坏。”

  赵祯笑了笑,知道杜中宵是碍于狄青地位,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杜中宵在河曲路,把周边强敌打遍,战无不胜,拓地万里,说到打仗难道还有比自己强的?只是狄青以枢密使出外,带大军攻党项,是现在宋朝武力的代表,杜中宵也不好说什么。

  杜中宵道:“依现在军校所教,打仗不应该是这样的。军队编制如何,有多少人马,多少军械,要面对什么任务,加强了什么力量,都应该清清楚楚。依照计划打仗,指挥官能够在与计划不符的时候临机应变,保证完成任务。这样做,才是臣所熟悉的。”

  赵祯叹了口气道:“你说的简单,要学起来谈何容易?狄青自士卒到太尉,在军中数十年,只知道上阵杀敌,到现在学这些自然就吃力了。”

  杜中宵道:“世事变化太快,是没有办法的事。狄太尉以枢密使之尊,难进军校学习,已经是很难得了。不过,指挥作战,朝廷自该有章程,指挥官依章程行事。狄太尉在镇戎军,臣感觉,只怕是那里没有章程,朝廷也没有为其配备足够力量。”

  赵祯道:“该配备的人力物力,自然都配了。只是能不能发挥作用,让人生疑。”

  杜中宵想了想,道:“全军整训之后,作战指挥归枢密院,军政归三衙。今日议事,臣感觉枢密院对于前线,所知道的并不多,难以做到全局指挥。”

  赵祯道:“中丞,改革朝政,哪里是那样简单的事情。必须一步一步来,步子大了,就容易出乱子了。军政归三衙,原来的三衙,除了几位主管将领,只有公吏三十余人,哪里管得过来?增加官吏,这些官吏在哪里?禁军的将领,许多人大字不识,做不来这些事情。只能够拉长时间,一点一点,把旧的将领换掉,才能做到。现在三衙和枢密院,并没有按照军政军令,各自分开。”

  杜中宵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有些无奈。说到底,赵祯是不希望对军队有过于剧烈的改变。好处当然明白,可一旦剧烈变革,就涉及到大量人事变动,作为皇帝哪里敢放手。今天赵祯已经说得很客气,实际就是皇帝不懂,不敢放手变革。

  见杜中宵不再坚持,赵祯点了点头,起身道:“诸位随我来。”

  把旁边的一扇大屏风拉开,就看见后面是一张大桌,上面铺了一张巨幅地图。

  赵祯道:“这是依据镇戎军前线所报,命军校里的人制出来的。上面标了敌军大致布置,还有我军的位置。朝廷大臣多不知军事,今日议事,纵然有这地图,也难以拿出来。中丞是曾经带军打仗的人,对着地图说一说,这一仗到底如何。”

  杜中宵和欧阳修、王珪、胡宿三人上前,看着地图。地图是专家绘制,非常精准,上面标得也很详细。上前一看,双方态势一目了然。

  赵祯指着地图道:“现在我军近三十万大军,聚集在镇戎军周围十里的山谷内,各部位置,都已经标在地图上。狄太尉军略,是聚集大军,沿着葫芦川向北进,取党项赏移口。而后在隋朝萧关附近分兵两路,一路取韦州,一路取西寿。”

  杜中宵点了点头:“要攻灵州,韦州和西寿监军司必取。其实,本朝大军要沿葫芦川攻敌,党项的天都山防线,应该提前解决掉。吃过火炮的亏,现在党项天都山的各城,都经过加固,小的据点主动放弃了。真正能威胁我军的,只有韦州和西寿两座军城。”

  赵祯道:“中丞觉得,狄太尉如此布置并没有问题?”

  杜中宵摇了摇头:“三十万大军,在山谷中聚在一起前进,太过于拥挤了。按照正常,应该分成几路。依我在河曲路的经验,一路人马以三到五万人合适,再多就难于管理。狄太尉大军,按此应该分成六路到八路人马,各自分配任务。韦州和西寿监军司,党项的兵马不多,防守也不强,一路兵马就足以攻下那里。所以按照正常,应该以一路人马先行,扫荡天都山中党项的各处小股驻军。而后以一路向西攻西寿监军司,另一路攻韦州监军司。中路大军沿葫芦川直行,去攻鸣沙。如此一来,大军堪堪展开,不致太过拥挤。现在大军聚集一处,实际上大部分军队,只是随行而已,无法作战。”

  赵祯点了点头,明白杜中宵的意思。

  镇戎军向北是宽阔的葫芦川谷道,两侧是低山丘陵,而且越向北山越低。山间有谷道,最主要的威胁就是西寿和韦州,可以在宋军北进之后,绕道攻击其侧后。

  宋军有三十万大军,完全可以先行把天都山扫荡得干干净净。党项居于劣势,应该连派援军的勇气都没有。扫荡干净天都山后,以主力出葫芦川谷道,与山中各路会合攻鸣沙。

  狄青的布置,是主力猥集一处,随着大军前进,逐次攻取天都山中的党项地盘。这样做,就实在太慢了。能够进入山区作战的,其实没有多少人,大多数部队其实根本不会遇敌。

  欧阳修道:“三十万大军,挤在一处山间谷道,实在无法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