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司空
庆泰交了底之后,玉柱自然不可能,把底漏给周匡了。
今上想办的人,谁敢在中间插手,那是脑子进水的作死。
毕竟,周筌仅仅是乡试的同年而已,也就是个面子情罢了。
如果是孙承运的话,玉柱肯定会替他想出避祸的办法。
殿试前两天,周匡终于出事了。
负责暗中查办周匡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阿哥胤禔。
大阿哥胤禔,丝毫也没和太子客气,查清楚了周匡暗中替太子做的那些事情后,当即密报给了康熙。
康熙看着触目惊心的名单之后,勃然大怒,当即下旨,抓了周匡下狱,交部严审。
周筌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牵连,被削去所有的功名,举家流放宁古塔。
玉柱不可能公开去送他,只能请隆科多写了密信给宁古塔的老部下,帮着照应周筌的一大家子。
殿试这天,玉柱用罢了早膳,正打算辞别父母。
就听门房来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和十二阿哥,差不多先后,都到了大门口。
“嘿嘿,我儿着实了得啊!”隆科多捋着胡须,得意的笑出了声。
隆科多就算是再狂妄,也不敢让四个皇子阿哥久等在大门外,他领着玉柱,快步走了出去。
见礼之后,老四看着三个兄弟,心情异常之复杂。
很明显,除了老四之外,大家都惦记着玉柱。
这位玉小二,啥时候变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了?
老四,想不明白了!
五阿哥没啥野心,他纯粹是带着儿子,来送安达赴考罢了。
“考个传胪回来,比状元还风光。”五阿哥的一席话,立时把玉柱逗笑了。
玉柱笑着说:“安达,哪怕是同进士出身,也是无妨的。”
弘晊奶声奶气的说:“恭祝恩师大人,高中进士出身。”
嗯,满不点元,满不点三鼎甲的旨意,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七阿哥和五阿哥一样,也是个没有野心的家伙。
他抬手拍了拍玉柱的肩,满是感激的说:“弘曙的学业,能够大进,教贤弟你费心了。”
孩子的学业有成,比送七阿哥几万两银子,更令他倍感欣慰。
有趣的是,老四、老五和老七,都有儿子拜在玉柱的门下为徒。
十二阿哥就有些尴尬了,他的长子出生当年就夭折了,至今膝下仅有一女而已。
“等我儿子出生了,将来也让他拜你为师。”老十二也不是省油灯,很快找到了掩饰尴尬的好办法。
隆科多就在一旁干看着,他的好儿子被皇子和皇孙们围在当中,仿佛众星捧月一般。
自己知道自家事。
隆科多自己是潜伏着的四爷党,玉柱和老五、老七和老十二都甚为交好,唉,不仅后台贼硬,而且,丝毫也不碍今上的眼呀!
“该动身了吧?”隆科多毕竟非常了解康熙的脾气,四个阿哥都在隆府门外,若是待的时间过久,难免会惹来麻烦的。
几个阿哥也都是权力场中人,他们自然都知道康熙的忌讳。
很快,几个阿哥就分别和玉柱打过招呼后,登车走了。
“好儿子,东华门外耳目众多,我就不送你过去了。”隆科多的张狂,也是有章法的,向来是欺上不瞒下。
也就是说,进宫见驾的时候,隆科多是绝对不敢摆出大排场的,那太招皇帝的眼了。
今次恩科贡士,一共两百五十名。
自从朝廷开科取士以来,贡士的名额,都是由参考举子的数量,按照一定的比例录取的。
客观的说,会试的竞争残酷性,远不如乡试那么的激烈。
金举人,银进士,绝不是一句空话!
天寒地冻的时节,由于殿试不搜身了,玉柱直接就把貂皮大氅裹到了身上。他的两只手上,各提着一只大考篮,除了文房四宝之外,主要是暖手铜炉和足够的银霜炭。
没办法,会试是在太和殿前露天举行,严酷的寒冷导致手抖得无法提笔了,才是应考的大敌。
用早膳的时候,玉柱干咽了几个奶黄包,一口水都没敢喝。
没办法,魔鬼永远藏在细节之中。
据汤炳所说,殿试上名次不如人意的大才子们,往往都是抗冻措施出了问题,导致的发挥失常。
至于憋屎憋尿,实际上,是京官们的基本功罢了。
总不能,奏对的正好,你突然告诉皇帝,臣要去坐官房吧?
经常参与小朝会,或是乾清宫奏对的重臣们,早膳时,没谁敢多喝水、喝稀粥的。
皇帝召集大臣议事,谁知道会拖几个时辰呢?
君前严重失仪,被御前的言官严词弹劾下台,那可是自己作死,怪不得任何人。
玉柱到的时候,东华门还没开,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因不黜落的缘故,大家的心态也都很放松。
说实话,只要后台靠山硬,同进士出身和进士出身,并无太大的区别。
第123章 平罗刹策
玉柱太年轻了,他刚一露面,就被大家盯上了。
“哼,毛都没长齐,岂会读书?”
世界之大,有人把玉柱当宝,就有人瞧不起玉柱这个国朝最年轻的贡士。
玉柱明明听见了人群传来的怪话,却只当没有听见似的。
怎么说呢,不遭人嫉恨的,只可能是庸才也!
说怪话的人,也算是有点脑子,没敢说出旗人也会读书,这种不利于满汉团结的错话来。
八股取士,大部分能够考出来的贡士,都不可能是真傻子。
但是,也确实不能排除掉,一小撮情商极低的,读书读傻了的家伙。
林子大了,啥鸟没有?
人群里,时不时传来难听的怪话,玉柱始终不动声色的立在原处,压根就没当回事。
张作霖,张大帅,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土匪出身。
土匪,不管在那个时代,向来为人所不耻的。
但是,张大帅成了土皇帝后,东三省的地界上,谁还敢公开的瞧不起他?
江湖,必须是实力论!
世界上的元规则,成王败寇也!
“可是今科会元,玉玔卿?”
就在玉柱被汉人贡士们集体孤立之时,居然有人冒大不韪的走到他的身前,笑眯眯的拱手问候。
玉柱抬眼仔细看去,来人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穿皮裘,相貌不凡,却很陌生。
“正是玉柱,不知兄台高姓大名?”玉柱对于主动过来亲近的人,自然是笑脸相迎,行礼如仪了。
“在下章佳·阿克敦,正蓝旗满洲。”
哦,原来是和绅一辈子都想超越过去,却始终超越不了的,章佳·阿桂的亲爹啊!
玉柱不由暗暗感叹不已,世界可真小啊!
玉柱和阿克敦,都是旗下的贡士,都受到了汉人贡士的无形排挤,恰好也就同病相怜了。
序齿之后,阿克敦生于康熙二十四年,今年二十一岁,居长。
贡士的同年,和乡试的同年,大不相同。
最大的区别,就是,贡士已是准进士,享受入流官员的待遇。
说白了,贡士只要参加了殿试,并顺利的交了卷,至少是个三甲同进士出身。
同进士,考不入庶常馆,直接分发到部,观政一年后,便可外放七品知县。
非庶吉士出身的进士,任为知县,分发各省后,优先补缺上任,叫做“榜下即用”。
朝考过关后的庶吉士,无法留馆点翰林,被委任为知县,具有最大的优先权。他们基本都是带缺出京,俗称“老虎班”。
带缺出京,也就是说,已经被任命为某县的知县正堂。出京是直接去上任的,而不是还要在省里等着补实缺。
这个时代的官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官员出缺,才能按照一定的顺序递补上去。
缺,官职也!
玉柱和阿克敦热烈的闲聊之时,又来了一位穿着貂氅的年轻人,加入了他们的阵营。
塞楞额,正白旗满洲,生于康熙二十年,已有二十五岁。在三人之中,最年长。
好家伙,旗人中,会读书的本就极少。
可是,丙戌恩科居然出现了三位旗人贡士,还都是正经的满洲贡士。
这就很有点意思了!
东华门开启后,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玉柱提着两只大考篮,在诸多火辣辣的眼神注视之下,第一个进了宫。
巧合的是,第二个是塞楞额,第三个便是阿克敦。
没办法,本次恩科的贡士,就他们三个旗人。
验明身份之后,玉柱被领到了太和殿前的台阶下,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不管是谁,只要是从太和殿里出来,第一眼就看得见玉柱。
玉柱的心理素质极佳,他才不管那么多呢,从考篮里拿出文房四宝及烧热了的暖手铜炉,轻轻的搁到了书案上。
汤炳说的很对,太和殿前,刮骨的冷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脸上刺痛不已。
这个时候,特制的紫貂皮大氅,再次发挥了独到的作用。
玉柱裹着大氅,身上只是略微有点点冷罢了。
殿试的人数,才两百余人而已。贡士们的入场速度,比乡试快了十倍不止。
很快,玉柱的四周,便坐满了人。
按照往年的惯例,辰时正,正式开考。
在礼部左侍郎的引导下,所有应考的贡士,对着太和殿前的皇帝御座,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这三拜的讲究颇多,一拜天子,二拜皇清恩典取士,三拜天子亲任座师。
殿试时,天子即所有贡士的座师也,天子门生亦由此而来!
行礼如仪后,试卷很快分发了下来。
这个时候,玉柱并没有急于去看试卷,而是不慌不忙的从考篮里,拿出了特制的护耳貂皮帽子,戴在了脑袋上。
这也是汤炳研究透了殿试规矩之后,给玉柱提的合理化建议。
只因,殿试在户外举行。刺骨的冷风刮过头脸之时,就像是绣花针接连不断的扎入皮肉一般,刺疼之极!
这个时候,所谓的六合帽(瓜皮帽),就完全不顶用了。
殿试的规矩颇多,唯独没有禁止,戴貂皮护耳帽。
朝廷也是讲规矩的,不禁止的,不为过!
玉柱戴上了护耳貂皮帽子之后,手里抱着暖炉,他确实是浑身上下都暖和了。
考试时,玉柱无法左顾右盼,也没有那个必要。
令玉柱没有料到的是,在他的四周,冻得瑟瑟发抖的贡士们,一个个恨得牙根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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