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神探志 第164章

作者:兴霸天

  大荣复没有迟疑:“愿意!”

  狄进颔首:“有舍方有得,这才是真正有远见的选择。”

  大荣复如今也想通了,局限于一州之地,想要复国,实在是希望渺茫,倒不如借着机会,搭上这位前程远大的宋廷官员。

  他坚信以对方的年龄,迟早要通过对外战绩来提升巩固自己的地位,到那个时候,渤海遗民的机会就来了。

  而在这之前,他要努力融入这个圈子,称呼都变得有几分特别的亲近:“狄公子,京东路提刑司错判的案子,我这里倒是有了些眉目……”

  狄进目光微动:“你听公孺说的?”

  “是!”

  大荣复毕竟给吕公孺下过毒药,为了避免这个弟子在师父面前煽风点火,说自己的坏话,还是特意交好的,先是买了许多甜食,后来更是投其所好,讨论起了案情:“我听吕小郎君描述了被害者许冲死亡当晚的情形,服下毒药,死状痛苦,周遭之人却没有听到任何惨呼呻吟,其妻子沈氏也一夜不醒,直至清晨,种种细节都让人在意……”

  狄进不奇怪,小孩子总是拐不过弯,吕公孺这段时间确实在琢磨“灵童之谜”:“你有什么发现?”

  大荣复道:“我师门有一种手段,可以让沈氏昏睡,同时让服毒的许冲哪怕再是痛苦,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知能否给予狄公子启发……”

  狄进眉头一扬:“什么手段?”

  大荣复道:“点血截脉,又称点穴!”

  “点穴啊!”

  狄进心头一动:“倒还真符合!”

  武侠世界里面,点穴其实挺赖皮的,什么人都能使,和迷烟一样都属于以弱胜强的不二法门,算计好的话,三流人物都能让一流高手吃大亏,当然绝顶高手肯定奈何不了,内力都能将被封的穴道冲开。

  不过这个世界,点穴似乎是极其高明的手段,别说普通的江湖人士了,狄湘灵可以让敌人不动,但属于永远不动的那一种,短暂不动的点穴,她都不会,狄进就更不会了。

  而大荣复的师父欧阳春,所掌握的点穴技巧,更像是一种不传之秘,只有他们那一脉的人能够学。

  大荣复其实并不觉得,许冲之死真是点穴所致,他是做了一个铺垫,然后点出自己在江湖上也是大有人脉:“家师出身辽东,但他并不听命于那些契丹人,行走天下,交游广阔,江湖中人无不敬仰!狄公子若有需要,我可以请他出面,我师门精通点穴的高手,是肯定不会毒杀许冲的,但江湖上是不是还有别人习得此等手段,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许冲,倒要问个清楚!”

  狄进不吐槽对方想要复国,为何对江湖人士那般在乎,也不吐槽对方好像已经被欧阳春逐出门墙了,现在说得亲如一家人般,点了点头:“好!点穴确要请教,家姐想和令师交手,也想了很久了,一直遇不到,如果能联系上,双方切磋一番,也能了了她一桩心愿。”

  “这……”

  大荣复脑海中浮现出那道令人心寒的身影,深深吸了一口气,抱拳道:“是!”

第263章 都来拉拢

  狄进随着拥堵的人群慢慢挪进城中,那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半年多不见,京师又热闹了几分,街边的摊铺种类越来越丰富,清明上河图的画卷元素越来越齐全。

  大荣复看得目眩神迷,真宗驾崩后他曾经来过一次京师,当时就觉得震撼不已,没想到时隔短短数年,这座京师好似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如此富裕,还不赶紧伐辽?

  相比起他的胡思乱想,其他人则各有心思,尤其是四位武僧,情不自禁地看向开封府衙的方向。

  这一批秋后问斩的犯人很多,丐首何万、丐首鲁方、丐首娄彦先、深入参与“极乐净土”的净土寺执事僧八人,还有……他们的大师兄吴景。

  狄进本以为在地方任职,会待上两年左右,那个时候秋后问斩早已结束,临行之前特意让铁牛四人去见了吴景最后一面,而发现大师兄的神态轻松平和,能为当时杀害陈家公子赎罪,是其心中所愿,四人也不再多言,打点好了狱卒,行刑后将吴景葬在孙洪的墓穴旁边。

  但现在众人既然回来了,还是忍不住想去再看一下大师兄,狄进自然清楚,对着荣哥儿道:“你们去见一见他吧,不留遗憾!”

  荣哥儿躬身:“多谢公子!”

  狄进又关照道:“开封府衙的官员皆已卸任,你们走胥吏的路子。”

  荣哥儿明白了:“是!”

  如今开封府的官员确实换了一批,权知开封府的不再是陈尧咨,陈尧咨入了两府,拜枢密副使。

  历史上陈尧咨卸任后,继任的是他的兄长陈尧佐,而他们的父亲陈省华当年也权知过开封府,传为一时的佳话,当然在这个位置上有亲属关系的不止这父子三人,最厉害的当属吕夷简的四个儿子,吕公绰、吕公弼、吕公著、吕公孺,包括此时跟在狄进身边的小小少年,按照原本的轨迹,虽未入两府成宰执,但也当到了权知开封府的高官,不得不说吕夷简确实是教子有方。

  如今陈尧咨卸任后,继任者出现了变化,由于他不是黯然外放的结局,而是升为两府重臣,这個时候哥哥陈尧佐再接替为开封府衙主官,就太过显眼,便换了另一人。

  钟离瑾,字公瑜,庐州人士,包拯和公孙策的同乡,也是政绩丰富,历任各地,为官时颇有善政。

  狄进对于这位完全不了解,只是想到除了陈尧咨外,判官朱昌、王博洋,推官吕安道也都卸任,颇有种物是人非之感,以前随意进出府衙,跟回家一样,现在也得关照身边人,不能再按照过往经验办事了。

  除此之外,还有最经典的住房问题。

  在兖州州治,他要么住在驿馆,要么直接住在州衙内,这是地方同判的权力,副市长还怕没有地方住?可回到京师,房价压力又扑面而来。

  想到之前退房时,还有心下次回归京师来,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宅院,狄进表示大意了,计划赶不上变化,有钱也不敢买,不然肯定会被御史盯上。

  怎么办?

  接着租房呗!

  林小乙最是明了公子心意,一路走过,已经选好了租房子的牙行,对于宅子的要求依旧是尽量闹中取静,可以离皇城稍远些,但不要太过繁华吵闹的巷子,那样十一娘子出入也不方便。

  路过开封府衙,沿着长长的御道天街,一路来到宣德门外,狄进翻身下马,进入皇城。

  刚刚回京,他也不急于办事,先去吏部述职,然后往礼部获得馆阁的考试时间,回到住处备考,展现出对馆阁的重视态度。

  一袭绿袍在天下中枢,自然算不得什么,但狄进实在太过年轻,哪怕通过地方上的历练,愈发养出为官者的威严与气度,终究是显得鹤立鸡群,一路往来的官员纷纷侧目,却谨慎地没有上前攀谈。

  狄进隐隐感到,皇城内似乎笼罩着一股略带压抑的气氛,以致于这些京官都如履薄冰,不敢多惹事端。

  当然,总有些大佬不需要顾忌影响。

  还未到中书门下的吏部房,一道中气十足的老者声音就传了过来:“仕林!”

  狄进迎着那走来的一袭紫袍,上前几步,行叉手礼:“下官见过张枢密!”

  枢密使张耆一改平日里刻板端正的模样,脸上浮现出几分笑容:“兖州之事,老夫听不少同僚提起,皆赞仕林英杰,造福地方,如今归京,也别忘了来府上坐坐,我那孙儿很是念着你,逢人便说三元魁首是自己的同窗好友呢!”

  对于张耆的孙子张宗顺,狄进只记得驸马案时,还让对方煽动国子监学子,冲锋陷阵,现在莫名成好友了,但人家堂堂枢密使都这般说,他还是同意了好友的申请:“开封府衙外,众士子一腔热血,为民请命,便是宗顺兄领头,那一幕我也记忆犹新!”

  “这小子若能有仕林你半分才学,我便是老怀大慰了!”

  张耆抚须笑着,旋即脸色又郑重起来:“有一事老夫不得不提醒仕林,你所著的《洗冤集录》传入京师后,遭到了不少非议,有人斥你伪作大言以邀名,书中颇多光怪陆离,不足为信!”

  狄进面容平和:“多谢张枢密提点,以前并无此等刑案专著,遭到质疑亦是理所应当,下官并不奇怪!”

  张耆却奇怪了,著书立言是何等荣耀,那些人诽谤伱的著作,你居然半点不着急?

  但著书者都这般镇定自若,他作为外人,更不能显得太热心,不得不转换话锋:“老夫就知仕林胸有成竹,哈哈!宗顺在家中也看《洗冤集录》,只觉得大开眼界呐!”

  再扯了片刻那孙子,这位枢密使隐隐带着几分失望离开,狄进送了送,迎着周遭官员意味深长的注目,继续朝皇城内走去。

  随着官家的年纪越来越大,影响力逐渐增加,太后党感受到了紧迫感,自己也进入了对方的视线中。

  毕竟《洗冤集录》的价值,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一旦此书推行天下,他的声名威望,可就远远不是一个初入仕途的后辈官员那么简单了。

  当然作为官家钦点的三元魁首,太后党估计也没指望自己完全倒戈过去,但只要留下印象,觉得在太后这边还能获得支持,留有一条退路,不在太后还政的事情上过于强硬,就是一种胜利。

  为此张耆甚至透露出,太后党可以支持《洗冤集录》的意图,只是这位靠着裙带上位的枢密使,水平比起吕夷简差得实在有点多,被三言两语间挡了回去。

  狄进丝毫不受影响,走入了吏部。

  对于掌天下官吏选授、勋封、考课之政令的吏部,许多官员不仅是敬畏,甚至是恐惧,尤其是卸任述职,往往视作一道槛。

  因为由上一份差遣到下一个职位的安排,有时候要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而这个过程是不发俸禄的,官员没了收入,还不得不上下打点,无形中也逼迫他们在地方上贪污受贿,早做准备。

  没有人敢为难一位三元魁首,狄进在热情的招待下办好手续,兖州同判差遣至此正式卸下,离开吏部后,往礼部而去。

  相比起吏部的权势,礼部更加清贵,里面飘出的墨香似乎都散着几分书卷气,而在等待核实的过程中,狄进也想到了刘筠刘学士。

  回到京师后,有几位官员他是肯定要去拜访的,比如枢密副使陈尧咨,比如翰林学士刘筠,从私人感情来看,他和陈尧咨更亲近,但从官场道理来说,天圣五年知贡举刘筠有半师之恩,何况刘筠确实对他十分赏识,也该去好好拜会一下老人家。

  这边思索着,面前的礼部官员已然矜持地做出询问:“馆试安排在十日之后,狄三元可有不便之处?”

  由于馆试是为官员独自安排的,不是和别人同时考试,日期上还能调整,这点狄进都是才知道,点了点头:“那就定在十日之后。”

  礼部官员办好手续,将一份名状递了过来:“请狄三元于十日后的辰时,来礼部应试,切勿迟到。”

  “多谢!”

  狄进接过,行礼离去,一路出了皇城,远远就见去看房的林小乙还未回来,道全和迁哥儿倒是回来了,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眼见公子出现,迁哥儿立刻要上前,道全则拉了他一把,示意稍安勿躁。

  狄进目不斜视,翻身上马,待得离开御道天街,拐入旁边的巷子后,才立刻发问:“怎么了?”

  迁哥儿急急地道:“公子,我们寻了相熟的狱卒,大师兄已经不在开封牢狱了!”

  道全沉声道:“不仅是大师兄,那三名丐首,何万、鲁方和娄彦先,也被移走了,与此前案件相关的死刑犯里,只剩下了净土寺的那些僧人!”

  狄进目光一凝:“狱卒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迁哥儿点头:“狱卒只说是一群禁军将人押走,不像是皇城司的手下,看上去气势汹汹,根本不说带去了何处!”

  狄进稍作思索,开口道:“我们先安顿下来,再探明情况,我倒要看看,谁敢动陈公和我一起擒获的犯人!”

第264章 其他都是虚的,只有进步最实际!

  林小乙办事得力,很快在第一甜水巷对面的锦绣巷中租了一套房。

  这里车马往来方便,人流被第一甜水巷分去,并不喧闹,环境优美,宅院适中,唯独的缺陷就是租钱价格相比起同档次的要高出不少。

  但对于一名手头并不拮据的官员来说,这显然就不是缺陷了,住在此地,也方便同僚上门拜会。

  定好住所,狄进让朱儿去长风镖局留信,告知姐姐自己新的租房地点,写名帖交予林小乙,向陈尧咨和刘筠的府邸投递,约定上门拜会的时间,迁哥儿四人则继续外出,打探吴景和三名丐首,到底是被哪一方给带走了。

  其余人等收拾屋子,待得大致整理好后,狄进毫不耽搁,走入书房,准备十日后的考试。

  科举毕竟过去大半年了,有鉴于后世考完高考,文化水平迅速降低的学子,还是得做几份卷子,熟悉一下手感,堂堂考场之神,可不能在馆阁之试翻了船!

  陈尧咨和刘筠似乎也是这般想的,回帖中都约定了考完馆试再登门,刘筠还嘱咐了些要诀,是真的将他当作了弟子来对待。

  狄进领了情,愈发用功起来,反正从之前的气氛中看出,这段时日应该不会有京官上门拜会。

  结果还真有人递了拜帖,并且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熟人。

  入内内侍省都知、提举皇城司的阎文应义子,阎士良。

  “狄三元造福地方,招试归京,当真是鹏程万里,青云直上啊!”

  回京的第二日晚上,阎士良就携礼上门,满面笑容,连连拱手。

  在兖州何家身上,他捞足了油水,在宦官的视角中,对方搭了桥,自己不能不懂事,一定得表示表示,因此还奉上了厚厚的礼单。

  当然,这同样是太后党的示好,毕竟他的干爹正是被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于这位展现亲近,也是阎文应的首肯。

  狄进连张耆的拉拢都不软不硬地拒绝了,更不可能受内官的重谢,不过并未直接拒绝,而是平和地道:“中贵人如此厚礼,我要还礼却是难了,若有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

  阎士良赶忙道:“咱家一番心意,哪能让狄三元为难喽,狄三元千万不要跟咱家客气啊!”

  狄进笑笑:“中贵人请!”

  “狄三元请!狄三元请!哈哈!”

  两人入座,寒暄几句客套话后,阎士良又提起同在皇城司的雷濬:“咱家本想和雷兄弟一起登门的,他外出办差,一时半会回不来,才先来拜会!”

  狄进一听就知,经历了兖州之行后,阎士良有意与雷濬交好。

  可惜皇城司是一个泥沼,或许在中下层能够作威作福,但未来前程一眼看得到头,雷濬既入了官家之眼,自然不能跟这群内官厮混到一起,却又不该过于疏离,这其中的分寸,如果能拿捏好,也是一番磨砺。

  阎士良就觉得雷濬近来跟自己很是亲近,借着拉近关系后,又特意压低声音:“狄三元的著作,咱家早在兖州时就有所耳闻,有了《洗冤集录》,无论是哪般歹人行凶,我皇城司日后拿人,都不用担心冤枉无辜了啊,这是何等善举!可没想到的是,近日在朝堂上,三元的著作竟多遭非议!”

  狄进露出疑惑:“哦?”

  阎士良长长叹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别的倒也罢了,咱家理应仗义执言,可两府相公,咱家这等身份,万万不敢在背后说闲话啊……”

  狄进默然。

  阎士良本以为这位肯定会说,到底是两府的哪一位相公诋毁自己的著作,结果没等到这份询问,只能接着说下去:“曹相公与狄三元,可有旧怨?”

  “曹相公?”

  狄进眉头微挑。

  两府之中,姓曹的只有一位,那就是曹利用,此人在澶渊之盟里,出使辽国,不卑不亢,拒绝割地,将岁币压得也足够低,因此在真宗朝颇受重要,为宰执重臣。

  最初杜衍让狄进带着官家生母案的秘密入京,求助能抗衡太后的高官援手,一是王曾,另一位就是曹利用。

  不过杜衍的举荐,狄进没有用到,和曹利用并未产生交集,此时也坦然道:“我初入仕途,与曹相公并不相识,他对于《洗冤集录》的评价,或许只是出于一时的误解。”

  阎士良摇了摇头:“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狄三元可知,那兖州录事参军何金水,就曾派人往京师传信?”

  狄进道:“中贵人之意是……”

  “何金水这等人,是巴结不上曹相公的,但他能巴结曹家人啊!”

  阎士良刚刚还说不敢议论宰执相公,此时就抛之脑后,什么丑事都往外倒:“曹相公对自家人可是没得说,太后要封赏亲眷,都被他否了,转头就给自家的亲人加官,其子更是嚣张,放出话去,只要送足了钱财,就没有办不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