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嗖!”
终于,一阵轻风拂过,“锦夜”现出身形,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这次做得好,确实有官兵出没……”
矮壮汉子道:“大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官兵既然早有防备,刺杀不成了……走!”
“锦夜”默然片刻,掉头离去。
岳封从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气急败坏。
相比起刺杀失败,这种连动手都还未动手,就被对方识破,还布下请君入瓮的陷阱,无疑会更令人涌出一股无力感。
“呼!”
岳封则心头暗喜,颠颠跟着,一路下了三松岭。
到了就近的城镇据点,“锦夜”大踏步迈入房中,嘭的一声重重地关上房门,发泄着心头的怒火。
“大哥休息了,我们不要打扰,也去睡吧!”
矮壮汉子缩了缩脖子,对着岳封道。
“好!”
岳封选了一间最远的卧房,走了进去,关门时却下意识地留了一条缝隙。
果不其然,他刚刚擦了把脸,还未脱下外衫,房门轻启,矮壮汉子就闪身掠了进来,粗犷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岳老弟,你没什么话对我说么?”
岳封努力压住心跳,脸上透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诧异:“二哥是何意?小弟不懂……”
矮壮汉子低声道:“刚刚的那些官兵,是我引过去的,破坏了刺杀!”
岳封皱起眉头:“二哥,你这是在说笑吧?”
矮壮汉子道:“当然不是,官兵确实有所防备,却是外松内紧,那位狄三元胆大心细,应是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岂会在外围布置下人手,打草惊蛇?那些官兵是我估摸着,你和大哥等的不耐烦了,特意引去的!”
岳封面上又惊又怒:“伱为何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保你!”
矮壮汉子直截了当地道:“刺杀狄进,你必死无疑,大哥带上你的目的也正在于此,有了一个分担官兵追击的同伙,他才能全身而退……”
岳封也是这么想的,却不会承认,只是瞪着对方。
矮壮汉子与之对视:“你是不是准备见势不妙,当场投降朝廷?告诉你,办不到的!
“夜间刺杀,兵凶战危,那般混乱之际,护卫的官兵岂敢手下留情?”
“那位如今当上经略相公的狄三元,岂会不顾自身安危,贸然相信你这位曾有仇怨的江湖人士?”
“最关键的是,大哥恼怒之余,会不顾一切地除去你,我们的暗器都是涂抹剧毒的,只要给你一镖,便是见血封喉!”
岳封脸色不可遏止地变了变,依旧梗着脖子:“二哥,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不必担心是陷阱!”
矮壮汉子低声笑了笑:“以大哥的性子,若是真的怀疑你是叛徒,你根本没有机会跟他一起行刺官员,他是不会拿这种事考验叛徒的!”
“如此说来,还真要多谢二哥搭救了!但我不是叛徒……”
岳封依旧矢口否认,可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语气弱了许多。
“你本就不是‘组织’的叛徒!”
然而矮壮汉子接下来的话语,才让岳封彻底震惊了:“你是受少主欧阳春所托,于三年前加入‘组织’的,你们的目的是找到那位窃据‘司命’之位的贼人,拨乱反正,怎是背叛?”
岳封眼睛瞪大,不仅是对方一口道出自己身后之人,还在于少主的称呼和拨乱反正的描述:“你到底在说什么?”
矮壮汉子奇道:“少主没有对你解释?”
岳封不敢应声,沉默下去。
“也罢!”
矮壮汉子道:“少主想来是有别的顾虑,但事已至此,也不必瞒你了,‘组织’里真正的叛徒是当代‘司命’,‘司命’之位传到这一代时,本该由少主接任,却不料被这贼子篡夺了‘司命’之位,反倒逼得少主远走辽东,投入金玉门中,与你做了同门师兄弟!”
“但‘司命’至今也没有放弃对少主的迫害,只不过那时金玉门早早分崩离析,无形中帮少主隐蔽了行踪,等到后来少主之名威震北辽,马帮已经成了气候!”
“你有一件事恐怕不知道吧,‘组织’曾经给辽帝提供一种药物,为的就是借助辽庭之力,围剿辽东马帮,可惜后来阴差阳错,未能如愿,不然少主早就被害了……”
欧阳春确实跟岳封大致讲述过自己的身世,却没有眼前这位如此详细,但结合里面的部分细节,还是很令人信服的。
可岳封想了想,还是谨慎地提出了疑虑:“‘司命’之位在‘组织’里是代代传承的,彼此竞争,能者居上,也没说必须父终子及吧?阁下为何一口咬定,当代的‘司命’是叛徒呢?”
“正常竞争,确实无可厚非,可事实上绝非如此!”
矮壮汉子脸色沉下,露出愤恨之情:“倘若如今的这位‘司命’,是朝廷的皇城司中人呢?”
“‘司命’出身皇城司?”
岳封勃然变色:“不可能,如果当代‘司命’是皇城司中人,手里捏着‘组织’的全部人员情况,那‘组织’不早就被朝廷一网打尽了?”
“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此……”
矮壮汉子冷笑起来:“倘若这位出身皇城司的‘司命’,最后在权势的引诱下,也背弃了皇城司,又该如何?”
岳封猛地怔住。
矮壮汉子道:“相比起那个日渐衰弱,不受重视的皇城司,能为‘组织’的‘司命’,自然要更加威风八面,拥有着能影响地方政局的莫大权力!试问此人进入‘组织’,好不容易通过层层考验,骗过了前任‘司命’,传承到了最强的称号,哪里还愿意回归皇城司,当一个不入流的小小官吏?”
“‘司命’……‘组织’首脑……皇城司的卧底……”
岳封突然想到之前有关三松岭的旧事,呻吟着道:“那皇城司内的案录被毁……”
矮壮汉子道:“正是‘司命’安排的,看似毁去皇城司内关于‘组织’的记录,让朝廷不再追查,实际上此人真正想要消除的,是自己的身份和痕迹!”
“这……这……”
岳封万万没想到,如此惊心动魄的真相,居然就在这么三言两语之间被和盘托出,咽了下口水,将声音压得细如蚊蚋:“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矮壮汉子也压低声音,凝重地道:“我是老主人留下的暗手,一直等待少主回归,重新继承‘司命’之位,接管‘组织’大权,拨乱反正!你是少主的同门师弟,无论是为名为利,都不会背叛他,我与你正是一路人,我若要欺瞒你,有的是办法,何必跟你说这些?”
“确实!”
岳封定了定神,仔细思索了一番,发现如此多的秘闻,确实不会是只为调出自己,迎着对方的注视,进行了最后的试探:“师兄回了辽东,我联系不上他……”
“无妨!”
矮壮汉子抬起手,阻止他后面的说辞:“你本就不要联系少主,他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我们的任务是不断取得上面的信任,获得称号,再亲眼见到‘司命’,只要确定了此人的下落,少主的大业就成了!”
“好!好!”
岳封彻底相信了,给予明确的答复:“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保重!”
矮壮汉子也不拖泥带水,重重点了点头,闪身掠了出去。
目送这位离去的背影,岳封长长吁出一口气,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相比起自己单独潜伏在这个冷酷强大的神秘势力里,现在有了同行者,无疑是一份慰藉,这位自己人更是深得“锦夜”信任,可以帮助自己隐藏身份,实在是太好了。
岳封在屋内来回走了好多圈,终于带着兴奋之情,躺在了床上,进入了梦乡。
他不知道的是,矮壮汉子离开后,却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直接出了据点,一路飞奔,来到另一处隐秘之所。
确定了记号后,矮壮汉子来到杂草丛生的后院,到了一处破旧的房间外,朝着里面行礼:“‘杜康’见过‘司伐’!”
屋内传来一道清幽的声音:“他信了?”
矮壮汉子道:“一切依‘司伐’的吩咐,岳封放下警惕,信了那套老主人、少主人和皇城司的说辞。”
“好!欧阳春的辽东马帮,可入局矣!”
屋内的声音稍稍上扬:“你阻止了‘锦夜’愚蠢的行刺,他的反应如何?”
“‘锦夜’十分愤怒……”
矮壮汉子顿了顿,补充道:“依在下之见,‘锦夜’对于‘组织’还是忠心的,此番刺杀狄进,也是此人对‘组织’穷追不舍,有着莫大的威胁!”
“不必顾左右而言其他!”
屋内的声音沉了下去:“‘杜康’,你得称号还在‘锦夜’之前,在‘组织’里也是老一辈的成员了,执法者越来越肆无忌惮,是你早早来到‘锦夜’身边,配合他一起行事的原因,你没有忘记吧?”
矮壮汉子低头道:“在下得‘司伐’信任,委以重任,绝不敢忘!”
“锄奸执法,确是重任!”
屋内的声音接着道:“京师一败,‘锦夜’愈发冲动激进,‘禄和’的背叛,他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今夜又一路尾随官兵,妄图行刺,失了进退,更违背‘组织’一贯的行事作风!这般下去,终有一日他会成为朝廷对‘组织’的突破口,你觉得该如何?”
矮壮汉子缓缓地道:“真到了那时,我会及时处置!”
“明白就好,正如你所言,‘锦夜’还是忠心的,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吧!”
屋内的声音沉寂下去,一阵夜风吹过,破破烂烂的门窗晃动,隐约可见里面竟是空无一人,好似刚刚说话之人只是一缕阴间的幽魂,并不存于阳世。
矮壮汉子见状,眼中也露出一丝悸意,再度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回到据点,各自睡去,直至天明。
待得“锦夜”的屋门打开,这位瘦高的身影缓缓行出后,“杜康”和岳封已经候在外面。
他们昨夜睡得都不安稳,但眉宇间都没有倦意,各自的脸上只透出遗憾,待得用膳时,“杜康”更是问道:“大哥,我们昨晚刺杀不成,还有机会么?”
“锦夜”淡淡地道:“既然狄进早有防备,刺杀是很难成功了,不过只要他还想调查昔日的旧案,就不能一直居于州衙之中,我们另寻他法,总有可趁之机!”
“杜康”挠了挠脑袋:“露宿在外,守备终究欠缺,只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若能除去狄进,此等大功,我也能得到称号了咧!”
“锦夜”斜了眼这位小弟。
岳封冷眼旁观,莫名瞧出一种“你若能得到称号,那‘组织’要完”的感觉。
换成昨日之前,他也是类似的想法,称号岂能随便予人,这种蠢笨之人如果都能评上,实在没天理!
可现在他才意识到,不能小觑任何人,谁又能想到,这位五大三粗,只能鞍前马后的跟班,竟然也是深藏不露的叛徒,并且早早潜伏在了锄奸之人身边!
“组织”当真是藏龙卧虎!
岳封定了定神,与“杜康”交流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对“锦夜”依旧维持着昔日敬畏的神色,举杯开口:“只要上下齐心,定能将与‘组织’作对的敌人统统除去,小弟敬大哥!”
“杜康”同样咧嘴笑着:“我也敬大哥,咱们力往一处使!”
“锦夜”看了看左膀右臂,面容稍缓,抬起酒杯,轻轻一碰。
“干!”
第468章 猫鼠北上,展昭和白玉堂齐至
“倒还沉得住气!”
麟州州衙,狄进走入书房,坐了下来。
夜宿三松岭,确实是他有意为之,基于多名“组织”成员对于“锦夜”的描述,此人对内手段残忍,对外百无禁忌,是敢于刺杀朝廷命官的。
可惜“锦夜”并未真正出现,倒是子时左右,有护卫在后山发现了贼人的踪迹,搜寻一番,亦是无果。
这基本可以确定,那群人确实在暗中窥探,但应该是忌惮于护卫的官兵,觉得敌我力量过于悬殊,终究没有出手。
狄进对此并不遗憾。
特意削减护卫,或许能引蛇出洞,但那就是纯粹的以身犯险,他不会为之,现在这样钓一钓,既然鱼儿不上钩,也就罢了。
回到州衙,休息过后,前方的战报又源源不断地传回。
宋军过横山,入银夏,目标清晰,争夺无定河的控制权。
无定河是贯穿横山山脉的一条重要河流,由于河道经常变换不定,并且河水流势湍急,不知深浅,得名“无定”。
发生在无定河畔的战争,自古以来就没有停歇过,故而古诗词中常出现,反映出征战和思乡的情感,比如“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在如今的年代,无定河的走势是源出横山北麓,上游由南向北,过了夏州之后又转向东行,再横穿银夏之地,到了银州方才转头切过横山,一路南行,最后注入黄河。
这般走向,注定了无定河河谷,浇灌了银夏之地的万顷农田,并且成为勾连宋夏两地的重要通道。
历史上,宋夏两国正式开战后,彼此都沿着这条河,建立了大大小小上百座堡寨,攻防厮杀了不知多少回。
而现在,别说宋朝还未来得及修多少堡寨,西夏这边更是对于全面战事,同样没有防备。
这群党项人,也太平了二十多年。
准确的说,这二十多年间,西夏也在打仗,但基本都是他们对外攻打,夺取同属河西的甘州回鹘和沙州回鹘的地盘,直至将河西收入囊中。
现在则是被宋军直插横山,打入和平已久的银夏重地,许多党项部族也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