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159章

作者:江南南丶

秦轲瞪大眼睛,心下暗叫不好!

哈达失去了理智,第二轮的羽箭齐射同样无法伤到他的身体,反而让他更加狂暴。

校尉看着魁梧的身子向他这边直冲而来,嘴角顿时哆嗦起来,喊道:“撤……撤……后撤!”

其实不用他去喊,他身旁的军士早已经被哈达魔兽一般的身躯吓得方寸大乱,不少人迅速地撤下了弓箭,拼命向后退去。

但是速度上,哈达依然更甚一筹。

他一头撞进了军士之中,顺手抓住一名军士,双臂用力往两边一扯,一声惨烈的哀嚎声后,这名军士的双臂冲天而起!

血流喷涌,喷溅到哈达的皮肤上,很快被他身体的高温蒸发到只留下了一小块凝结的血迹。

随后他把目光转到校尉身上……

校尉面色苍白,他不是不想走,但他感觉一股可怕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原本能跑能跳的双腿在这一刻像是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就算他心中不断地对着自己怒骂:“动啊!你倒是动啊!”

那只硕大的拳头已经落了下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校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他没有死。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哈达的手臂上,多了一条长长的锁链,锁链的另外一头,连接的是咬牙支撑的秦轲,纵然哈达的手臂强而有力,此时却寸步难行。

可就算秦轲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还是感觉自己有些制不住这个发了狂的壮汉,眼见着那硕大的拳头距离校尉的脑袋越来越近,满脸都憋得通红的秦轲咬紧牙关,终于是大声出声:“还站着干嘛!快跑!”

或许是因为秦轲这一声犹如炸雷般的声音振奋了精神,也或许是一种求生的欲望从身体内部迸发了出来,校尉意外地感觉自己双腿不再如之前那般软弱,而是终于生出了几分力量来。

哈达眼睁睁地看着军士们四下逃跑,心里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他转过头,望着缠绕在自己手臂上的铁链,再抬起头望向秦轲的时候,眼神凶狠犹如一头受了伤的狼。

秦轲缓缓扔掉了手中的铁链,听着它在石板路上发出“叮”的一声碰撞声。

“还是得靠自己啊……”秦轲微微地叹息一声。

面前,哈达向他疾步而来,而他的双膝缓缓下压,一手握紧了菩萨剑的剑柄,一手则托着菩萨剑的剑尾。

秦轲深吸一口气,随着菩萨剑轻轻一震,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剑势,明明是白天,却让人想起了夜晚皎白的月光。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这些剑光在空中几乎构建出十几层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幕,遮掩住秦轲微微皱着的眉头,犹如一朵缓慢绽放的死亡之花。

七进剑!第三进!

海棠!

海棠。

秦轲从前在稻香村,没有见过这种花木,也是到了荆吴,他才亲眼看到了那满树盛放的火焰与白霜,它在庭院中亭亭玉立,宛如一位绝美的女子,顾盼生姿。

当秦轲靠近它的时候,却发现它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美丽,在它美丽的外表之下,一根根枝条上覆满了长短不一的尖刺,无比泼辣。

“海棠花虽美,却不像那些生长于温土中娇贵的牡丹,它的美丽中带着刚烈,它不会于人相亲,不会任由轻浮的人随意采摘,那些藏于花朵之下的芒刺,是它们傲慢的武器。”

这是木兰教他这一招时对他说过的话,秦轲将其深记心中。

他使出的这一剑,正如海棠花绽放一般,看似美丽绝伦,但这华丽表象之下,潜藏的却是无数足以伤人性命的芒刺。

然而失去理智的哈达不再具有正常的判断力,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横冲直撞地闯进了这片华丽的剑幕之中。

秦轲深吸一口气,眼神骤然凌厉,随着菩萨剑一震,随着他的一剑刺出,空中的剑幕带着呼啸的风声,向着哈达席卷而去。

剑幕之中,剑光割裂开哈达坚硬犹如岩石一般的皮肤,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他的双手依然席卷着狂风,用铁护腕与那些剑光碰撞相抗。

剑幕骤然在他眼前破开,他终于看清了剑幕背后埋藏的凶险,那是一点早已经等待多时的剑尖!

魁梧大汉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后是恐惧,即便他现在失去了理智,却也能感知到那一点剑尖上蕴含的足以刺穿他咽喉的力量。

七进剑第二进,朝露。

秦轲那一招海棠,并非多么精进的杀招,因此也没指望能凭借这一招杀死哈达,于是他在海棠的后面,还藏了一剑朝露,当哈达破开剑幕的那一刻,他的朝露也刚刚好蓄势待发。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一剑,而秦轲双手握着剑柄,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菩萨剑全部递出!

哈达也做出了最后的挣扎,猛地瞪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秦轲瞳孔微缩,就在这声咆哮之中,竟然形成了一团有如实质的气流,向着他覆盖而来,而气流之中,更裹挟着一股隆隆的震动之声,他避无可避,完全正中这一声咆哮,只觉得浑身气血翻腾,几乎要拿捏不住自己手中的剑柄。

他想到了当初在叶王陵墓的时候,高长恭曾用过的一招,用一声武神咆哮,生生震死了王玄微大把的玄微子。

哈达的这一声暴喝显然与高长恭差之千里,但终究——还是让菩萨剑在空中顿了一顿。

只是这一声暴喝之后,哈达的脸开始剧烈抽搐起来,身上的经脉也突然鼓动着像是游动的一条条活物,在他的皮肤底下钻来钻去,看起来十分恐怖。

他的气血已然混乱不堪。

哈达轰然倒地,没等秦轲的那一剑刺中他的胸膛。

倒在地上的哈达,喉咙里传出“嗬嗬”的嘶鸣声,像是老妪手里费劲拉扯的破风箱。

随后,他的七窍同时溢出鲜血,原本高大得不似人的身形也不断缩小,最终回到了原本的样子。

白起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将刚才找到的菩萨剑的剑鞘还给了秦轲,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刚才那一剑,从未见过,真是精彩。”白起笑道。

两人一同望向那倒在地上的哈达,尽管狼狈,哈达的身躯依然高大雄壮,但已不再如之前那般骇人了。

“竟还保住了一条性命?”白起感慨道:“只可惜,气血冲毁了气海和窍穴,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秦轲不太关心这个家伙的下场,赶忙地环顾起了四周,想要找寻公输胤雪的身影。

而映入他眼的,是满目的死亡……被撕裂成两半的残肢、被刺客乱刀砍死的仆役、丫鬟,以及一些中了弩箭死在一旁的普通百姓,秦轲深深叹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会是谁呢……”白起低声喃喃。

第三百八十七章 质问

秦轲此时心中疑云密布,他想到了前几日,白起捎来的那句话。

“记得带剑。”

这是高易水对他的叮嘱。

带剑?为什么要带剑?那时的他还十分疑惑,但今天,这份疑惑得到了一个惨烈的答案。

可高易水为什么会知道今天有人要当街行凶?

如果他知道,为何不提前阻止,而是任由它发生了?

他感觉高易水对他有所隐瞒,偏生他现在又没法子直接去问他缘由,心里顿时生出一些不痛快来。

……

明明是青天白日,可锦州衙门里的阴云却几乎低到了每个人的眉毛,所有的差役、官员都佝偻着腰,说话细声细语,动作小心翼翼,脸上表情凝重地像是在参加大人物的葬礼。

公输家的小姐公输胤雪于大婚当日遭遇刺杀的消息已经在十分短暂的时间里,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整个锦州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惊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有多少人瞪大了眼睛摇头说这一定是近年来最大的谣言……

只是衙门里的人却十分清楚,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公输胤雪在锦州军百人队和公输家几位老供奉的团团护卫之下,终于回到了公输家大宅。

而在这之后,公输仁第一时间派人递了消息,把衙门里一干重要人员都聚拢到了一起。

厅堂里,左侧是锦州军负责城防的几位将领,右边则是管着锦州内政的几位文官,他们桌上摆放的茶水早已凉得几乎要结冰,却根本没人去动那茶碗哪怕一下。

他们在等,等那个锦州最大的话事人,现任墨家大夫兼锦州郡守,也是公输家家主——公输仁。

这锦州,本就是前朝封给公输家的“采邑”,虽说墨家建立之后,逐渐取消了大夫们的封地,改原本的大夫为郡守,可还是还保留了爵位的世袭,这锦州城内,公输家毋庸置疑是无冕之王。

这些官员之中,也有不少是公输仁的门生故吏,加上那些世代受公输家恩惠的、寒窗苦读多年被公输家提拔上来的,甚至再往上挖个几代,谁的背后多多少少都有公输家的影子。

自然,他们对于公输家也也有一种别样的尊崇。

可公输仁迟迟不到,众人也逐渐按捺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锦州城内,朗朗乾坤之下,竟有人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截杀公输家的迎亲队伍,杀死仆役丫鬟数人,听说公输家小姐也受伤严重,你们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你问我?那我问谁去?”

“哎,老于,你这么说可是有点推脱了啊,锦州城的巡防你也有协助管理的职责,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就一点蛛丝马迹都抓不到?”

“我抓什么蛛丝马迹,你也说了我是协助管理,我又不带兵在街上巡逻。你不问人家尹将军,结果跑来问我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啊?”

“你这是哪里话,我哪里会怀疑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那名姓于的官员冷冷道:“我受命协助管理锦州城的巡防事宜,可从来管的都是后勤,说白了,就是发发粮饷,顺便让工匠们给修修兵器铠甲,上上油……现在出了这档子大事,可别想随便往我身上拉扯。”

“……”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名开口的官员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询问,其实他也不是不清楚,当街刺杀公输家小姐和姑爷,往小了说,这是买凶杀人,幕后必有主使,往大了说,这是在挑战公输家的权威,要是公输仁因为这件事情,一怒之下连带着把他们都扔进大狱,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所以此时此刻,所有人想的都是如何和这件事情划清界限,免得到时候受了牵连。

只是无论是厅堂中继续保持沉默的武将,还是那些叽叽喳喳说话越来越大声的文官,他们惶恐的心情之下,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疑团: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安排的呢?有什么动机,成了之后……何人得利呢?

只可惜,事情发生的时间太短,所有人又在短时间内就被聚拢到这厅堂里来,没有他们坐镇的衙门和军营此时都是一团乱麻,就更不要提什么调查真相了。

眼见叽叽喳喳说话不停的官员们终于觉得有些口渴,开始端起杯子喝茶,一旁的差役们也终于是有了事情干,滚烫的热水浇在那泡了一遍又一遍的茶叶上,杯中的茶味也逐渐变得寡淡起来。

而正当厅堂中的吵闹声音达到一个顶峰的时候,门口却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公输大人到!”

一瞬间,整个厅堂的吵闹声湮灭,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袍摆动声,厅内慢慢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的公输仁脸色极是难看,眼神像是一头受了伤又落单的野兽,那一双眼睛扫过谁,谁就下意识地瑟缩了几分。

赵氏推着公输仁,眼神忧虑,听见丈夫几声暴烈的咳嗽声,下意识地伸手抚了几下他那早已瘦骨嶙峋的脊背。

公输仁用安慰的眼神看了一眼妻子,随后环视众人,缓缓开口道:“怎么样,都商量出什么了吗?”

场中的所有官员武将一时都心惊胆战,此刻他们才明白,把他们晾在这里,并不是有意怠慢,而是希望他们在这里能得出个什么结论来。

可他们一个二个都是一头雾水,除了喝干的茶碗,和满脑子的抱怨,只剩下小腹微微的酸胀——那是因为喝多了水想要上茅房……

只是此时,没有一人敢站起来说自己想要出去先方便一下。

眼见厅堂内无人说话,公输仁咳嗽一声,点头道:“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就听我说吧。”

话音刚落,所有的官员们都翘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今日我侄女喜结良缘,本该邀请诸位晚上去公输家喝一杯喜酒。”公输仁的声音带着几分疲倦和苍凉,“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想诸位也和我一样,没那份心思了吧……”

平日里素来谄媚的官员们小心地回避着公输仁眼中闪过的利芒,一时寒蝉若惊,纷纷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公输仁继续平静道:“今天也辛苦诸位,明明自己案头还放着不少公务,却不得不因为我的传唤坐在这里喝茶。我也知道,锦州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诸位要维持着锦州内部不乱,又要对朝廷、对百姓有个交代,实属不易。诸位又都是拖家带口,家里十几张嘴都眼巴巴地等着米下锅,媳妇要穿金戴银,儿孙要请先生习文修武,老母需要好大夫诊脉看病,就好比于普成吧……”

公输仁指了指那名姓于的官员,而那名官员立刻就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弯腰作揖。

“坐下,你起来做什么。”公输仁眼神不变,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表情,于普成这才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但下一句话却又让他像是被开水烫到青蛙一般蹦了起来。

“于大人上个月刚纳了第三房小妾,为了不让自家夫人跟他吵闹,专门在前街买了一座宅子,用以安置那位美娇娘……对不对?不过,我听了也只是会心一笑,并不会生出什么不满,毕竟,人非圣贤,在座诸位也不是佛家那些无情无欲的和尚,相反,你们都是我的同僚手足,都是我的麾下干将,这锦州,不是我一个人就管得过来的,大事小事,总得你们替我去做,要你们光做事不享受,也是过分了一些。所以,一贯以来,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听见也没看见。只要你们能为锦州,为百姓尽心竭力便是好事,大家各生欢喜。”

“只是……”公输仁的话锋陡然一转,犹如跌落万丈悬崖,“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今日,就在我治下的锦州之内,就在我的同僚手足之中,有人吃着锦州的这碗大锅饭,却暗地里想把锅都砸了!”

他骤然拔高的声音,已如一道惊雷在厅堂中炸响,惊得众人都是一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公输仁为什么会这么说,难不成今天的事情,还是自己人在背后捣鬼不成?

“带上来!”公输仁一声低喝,于是门外已等待多时、一身甲胄狰狞如兽的军士立即拖上来一名浑身鲜血淋漓的男人。

一路上,那人一双赤脚在地上不断地与地面摩擦,淌下的鲜血在厅堂内画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你们看看,他是谁?”公输仁扬了扬下巴,冷笑道。

两排坐着的官员武将早已经把目光凝聚到了这名受了大刑的人身上,他一身衣衫破败不堪,更是多处被铁鞭抽成了碎片,却依稀还能分辨出一些布料原本的材质,那是昂贵的绸缎,颜色也是时下流行的藏青色,当甲胄军士扯起他的头颅,让他强行抬起头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杜大人!”有人惊慌地道:“你……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公输仁平静地喝了口茶,一向平和安然的眼神一分分变得如饿狼般狠厉,他道:“杜清,乃我锦州一位能臣,平日里锦州内务的文书,有三成要经他的手批阅。然而就是今日,巡防军却突然改了路线,说是因为流民过多,为了防止唐国的探子混入城中,因此由‘我’属意,全城巡查,甚至连城郊都增派了人手过去……”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是不是?”公输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可既然连城郊都增派了人手,为何在公输家遭遇刺客的那一段时间里,在常阳大街这条最为繁华之地,无一兵一卒经过!”

第三百八十八章 狱中惨叫

无一兵一卒?联想到今天刺杀的事情,众人顿时明白过来,这不正好给了刺客一个绝佳的空档?难怪刺客当街行凶之时,迎亲队的周围竟没有一支巡防队伍,直到公输家的家丁前往衙门叫人,那些官员们才后知后觉。

假如不是那位姓秦的新姑爷真的实力强横,以一己之力压制了那名北蛮妖人,中间又有墨者仗义出手,只怕公输胤雪早已经横死街头了。

只是,他们依然迷惑不解,为什么?为什么呢?杀死公输胤雪,对杜大人有什么好处?

军士松开了手,杜大人好似一团破败的棉絮,瘫倒在冰凉的砖石地面上,除了偶尔四肢无意识地抽动两下之外,已感觉不到有一丝活气了。

公输仁的眼里毫无怜悯,这么多年,他一直保持着儒雅,端着公输家一方豪强的架子,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外表和气,病弱膏肓的中年人,曾经也是个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性子。

这么多年病魔缠身,消磨了他身上许多杀气,可他毕竟是一头猛虎,纵然只剩下最后的几颗牙齿,也足够咬死那些如跳梁小丑般的宵小之徒。

“诸位都在,我也干脆一些,把话说清楚。”公输仁冷冷地道:“杜鹏盗用我的印信,假传军令,并且与刺客媾和,意图谋害我侄女和侄女婿,并殃及数名百姓惨遭屠戮。明日……推到北前门,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