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171章

作者:江南南丶

秦轲当然也希望自己能说清楚神启是什么东西,然而到今天为止,他对于神启这件事情仍然是一头雾水,甚至,因为太史局那位老人的涉入,他越发感觉神启的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想要开口坦诚自己身上其实也有着“神启”的“烙印”,可这时,他的眼角瞥见高易水正在十分微弱地摇头。

所以他又把那些话都咽回了肚子。

可五行司南又该怎么办,自从离开荆吴,他一路艰难险阻,深夜潜入唐国王宫险些丢掉性命,在伏牛山与路明周旋弄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又一脚踏进了公输家的明争暗斗……

他并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所以他把目光投向高易水,希望他这种时候能巧舌如簧,说些什么能够打动人心的话来。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高易水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最终对他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们所掌握的讯息太少,对于公输般和五行司南、以及那位“庄老”之间的故事几乎一无所知。假若公输般铁了心不愿拿出罗盘,再多的言辞恐怕只会招他厌烦才是。

那么……强抢?

别开玩笑了,在秦轲看来,这公输般的修为绝对不俗,甚至有可能已经越过了小宗师的门槛,去往了那个更高更远的位置。

这样的修行者,不是单靠人多便能取胜,哪怕他如今垂垂老矣,身体残缺,他们三个人合力起来,也断然无法在他手下讨得什么好。

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些后悔,这些日子他光顾着四处闲逛,竟忘了在公输家多与那些族老们接触接触,多了解一些有关公输般的事情。

如果能知道这老家伙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或许眼下他们还能找出一两处突破口。

“只能是先退,然后从长计议。”高易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随后用眼神示意秦轲暂且放弃。

至少他们很年轻,还等得起,而公输般已是个半截入土的人,他的东西,迟早是会易手的,不论最后是跟着他一起葬进墓里或者是传给公输家,都会比现在的局面容易应对。

秦轲看着高易水的姿态,终于有些绝望了,就连高易水都自认难以解决,那么他又能做些什么?

可是……他怎么能放弃?他怎么舍得放弃?

一股子委屈酸楚在他的胸口汹涌激荡,随后一路向上,冲击着他的大脑,染红了他的眼眶。

几乎是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中,秦轲咬着嘴唇,双膝一软,竟是轰然地跪了下去——

第四百一十章 女子难养也

“前辈。”秦轲的眼前好似有一层水雾,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道:“我只想知道我师父的下落,并不想贪图神器,只要……只要您能借给我,哪怕只有一年,我保证,我一定遵守承诺,把东西带回来见您。”

“阿轲……”阿布只低低地喊了一声,却是没再做出什么动作,并不是他不想去搀扶,而是因为他很明白秦轲心中的苦楚,换成是他,如果某天他很重要的人突然消失了,他大概也会满天下地去找吧?

但眼泪和承诺终究无法打动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的,即使秦轲向前膝行了几步,再次磕了个响头,公输般仍然纹丝不动,坐在轮椅上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那个……”这时,秦轲听见蔡琰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前辈,您刚才说这东西是件宝物,我想着,能不能拿来跟你换换?”

秦轲微微转头,看向蔡琰,她正上下抛着公输般送她的那颗铁球,神情显出几分漫不经心,好几次差点没接住,像是随时有可能将之当作一块废铁,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

公输般眼神微微一动,语气讥讽:“小姑娘,那可是我交给你的,你想用那东西……来换五行司南的罗盘么?”

然而蔡琰的回答却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要罗盘。”

公输般饶有兴趣的样子,抿嘴轻笑道:“哦,有意思,那你想要什么?”

蔡琰眼睛一眯,笑得狡黠:“我想要神器,听说除去五行司南还有另外五件神器……我也不贪心,随便哪一件都行了。”

公输般看向她,目光似有疑惑:“姑娘,你可是找错人了?老夫手中唯有罗盘一只,并无其他神器”

“那我不管。”她轻轻一抬手,铁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了老人的两条义肢腿上:“我和您换,宝物换神器,一手交宝物,一手交神器,公平,合理。”

公输般终于皱起了眉头,他这辈子所接触者,高风亮节的君子有之,奸佞狡诈的小也是不少,然而像蔡琰这般让他觉得一头雾水的姑娘倒是从未见过,他瞪起眼睛道:“合理?合了哪门子的道理?”

“当然是我这小女子的道理。”蔡琰咧嘴笑着,“是前辈您立下的规矩,说能破石阵者可做您的内门亲传弟子,继承您的衣钵。我破了石阵棋局,结果您又说自己根本没打算收徒,给了我这么个吃也不能吃,玩也没见多好玩的铁球就打发了我。唉……我只是个弱女子,自然不能强求前辈您非得收我为徒,可我刚才想了想,总不能您随便塞我一件破烂儿,我也得收着当个宝吧?”

“蔡琰……”站在她身旁的高易水已经有些憋不住想笑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蔡琰会用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法子,明明他们是有求于公输般,结果现在听起来好像是在菜市场买菜,居然还能讨价还价的?

“岂有此理。”公输般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听到蔡琰这一番说辞顿时有了几分怒意,高声道:“老夫何时反悔了?老夫本无意收徒,只是不想被家里那些孩子们烦扰,更何况,那也只是对公输家的人,你又算公输家的谁?”

“哎?话已经放出去了,哪儿还能再收回来不作数呢?我不算公输家的人,可……他是呀!”蔡琰嘿嘿一笑,弓着身子,一手拍在秦轲的肩膀上,“论资格,他有,论破石阵,他也有份参与,您不是默许的一人闯阵可带三名随从么?这样吧,我不要神器了,您给他也成。”

“什么话!”公输般大怒,“你们都是一路人,老夫给他和给你有什么分别?”

“没什么分别的话……那索性给我,免得一来二去显得繁琐。”蔡琰懒洋洋地挑了挑眉,“总之呢,罗盘那东西即便拿到手,还得想办法拼凑回去,太麻烦了……”

看着公输般脸上那越来越黑、越来越臭的表情,蔡琰反而越来越来劲,毫不畏惧地顺势补充道:“当然,您要是真不给我,我一个弱女子也真没什么法子,最多也就……在外头逢人便说自己本该是公输家老祖宗的关门弟子来着,结果这老头儿竟是个偷奸耍滑之辈,说好的收徒没收徒,连许诺要给我的好处都吝啬得不肯给,说话跟放屁一样,真是天下第一老骗子……”

公输般听到这里,已是勃然大怒,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在面前的石桌上:“你住口!住口!”

蔡琰嘻嘻一笑,若无其事地将秦轲从地上拽了起来,一面帮他拍打着膝盖处沾上的尘灰。

公输般则是在轮椅上吹胡子瞪眼,肩膀剧烈地颤动起来,俨然一副想要发作的样子。

他越想越是恼怒,于是身上那股专属于大宗师修为的摄人气势再度扩散而开,秦轲顿时身上汗毛竖立,更是一阵心悸,他慌忙侧身一步,将蔡琰挡在了身后。

然而那股子气势无孔不入,很快令蔡琰的脸色也微微发白,但她并没有因此后退,仍表情决绝地站在秦轲身旁,紧紧地握住了秦轲的臂膀。

但只一瞬,那股气势顿然消逝无形,铁青着脸的公输般注视着蔡琰,轻笑道:“老夫算是看出来了,你是想对我用激将法?”

蔡琰耸耸肩,仰着头把鼻孔对着公输般:“谁知道呢,说不定我还会多雇些人,整天大街小巷里传一传我的悲惨遭遇……反正到时候名声坏了的又不是我。”

公输般这时意识到自己刚刚竟是被蔡琰这样的小辈给扰了心神,如今平心静气想想,立即自嘲起来:“果然,那个喜欢带高冠的家伙说得不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呵呵呵呵,一个小小女子……罢了罢了,老夫也没说过不给你们罗盘,你又何苦费上这一番口舌?”

高易水听得这句话,眼睛一亮,抢问道:“前辈的意思是……愿意把罗盘交给我们?”

秦轲瞪大了眼睛,一时被从天而降的喜悦砸得有些晕头转向。

公输般拾起了膝上的那只金属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过往,微微出神,随后对几人道:“你们……随老夫来。”

然后,秦轲的眼中他的身形突然高大起来,因为他竟是从轮椅上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凭借着他身下的那双钢铁义肢,就那样稳稳直立了起来!

“天……”秦轲茫然之中交杂着震惊,当他方才看到公输般的那只义肢手可以灵活地上下动作之后,已是有些难以置信,现下见到这一幕,他甚至忘记了挪动脚步跟上公输般。

尽管相比较常人来说,他迈步的动作看起来不大协调,但他那如石阵中的机关人一般的双腿,能驱动着他随意走动起来,这真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墨家稷上学宫的机关术总教习,果然不凡。

而更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当他们一路跟着公输般进到屋子里,却是眼睁睁看着公输般十分随意地从书柜上抽出了一只破破烂烂的匣子,递了过来。

“这里头是……是五行司南的罗盘?”秦轲望着这只已经有些斑驳褪色的铁盒子,几乎变了声调。

“难不成你觉得老夫会骗你?”公输般冷冷道。

“当……当然不是。”秦轲被他这样冰寒的语气刺得有些战栗,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只是以为,这么重要的东西,总该会藏得更深一些……”

公输般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蠢货,虽然并没有什么身高优势,却仿佛居高临下在俯视他:“既然有老夫在,这罗盘自然是安全的,若是来了连我都阻拦不住的人,你以为藏得再深,就会有用了?”

“呃……”秦轲语塞,很配合地露出了一脸蠢样。

确实,以公输般的实力,加上这里又是他的地方,这天下有谁能轻易接近?可如果是连他都抵挡不住的敌人,只怕再怎么隐藏,也不外乎在这座地宫的某一处,敌人掘地三尺,最终还是会找到的。

“先别打开。”就在秦轲等人迫不及待想要打开一睹为快的时候,公输般却用十分冷漠的声音阻止了他们的动作,“等你们离开地宫之后再打开,既然你们要带它走,也不必再让老夫看这最后一眼了。”

秦轲捧着匣子,有些奇怪道:“前辈……您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

公输般不以为然道:“变了主意?是你们自己以为老夫不想把东西交于你们,哪里是老夫变主意?”

“那就是说,您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东西交给我们喽?那您还绕那么多弯子干嘛?”蔡琰插嘴问道。

“你们总以为老夫说那么多,是为了打消你们对五行司南的念想,当然,老夫不否认是有点这个意思,可如果说,你们真因为我这三言两语就心生退意,又何德何能,担得起老夫的托付?”

秦轲这时终于展露笑颜,用力地点头道:“前辈,大恩大德,我秦轲永铭于心,待我找到师父,一定将五行司南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还给您!”

“还给我?那恐怕不必了。”公输般一脸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在我看来,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若将来……或许你可以把东西带回伏牛山去……”

公输般突然振奋了一下精神,问道:“庄老他……现在还好吗?”

第四百一十一章 罗盘

“看上去挺好的,就是……”秦轲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就是,好像有点疯疯癫癫的……”

听到这话,公输般终于最后确信,秦轲他们是真的见过庄老,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疯疯癫癫就对了,那个老家伙,从来就没有一天是正常的。既然他愿意将五行司南交于你,我也不会多说什么,我老啦,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情,将来……我去地下与我夫人、我儿子相会的时候也能更安心一些,这世上的一切从此都不再与我相关,哪怕天崩地裂,洪水滔天,那又如何?”

说完,他仍然自顾自地呵呵笑着,好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前辈……您跟庄老是好朋友么?”

“好朋友?”公输般轻轻摆摆手,语气自嘲着道:“你们看见他的时候,觉得他大概多大岁数了?”

秦轲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仰头望了一眼顶上折射着灿耀光辉的万古寒冰,犹豫着道:“他的头发全白了,怎么也有个七八十岁的样子,不过,他面色红润,行动矫健……”

公输般嗤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当年第一回见他的时候,他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而我,那时才不到十二岁……你会怎么想?”

四人皆是一惊,满脸疑惑地盯着公输般的眼睛,企图从里头找出几分玩笑意味,然而,没有。

秦轲愣愣地叹道:“怎么可能?”

“以前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或许,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公输般道:“我是没有资格真正当他朋友的,或许这世上,有资格做他朋友的人早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他也没想当我的前辈,我们之间……不论辈分,只是一对老熟人罢了。你们走吧,不必再回来这个地宫了,倘若将来有缘再见,或许我们能对面而坐,痛饮一番。”

地宫大门合上的时候,秦轲终于从有些恍惚的情绪中走了出来,看着手中的铁盒子,总觉得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些不真实。

五行司南的罗盘,居然就这么拿到手了?

本以为非得等到开祠堂的那一天,而现在,他距离师父在信中所说的“不可知之地”似乎又近了一步,这着实令他倍感振奋。

或许是地宫关闭带来的影响,高易水之前扳动机关点燃的火把居然尽数熄灭,全都收进了石壁之中,任由他们怎样摸索也找不出机关所在了。只是他们如今心中早没了那股子对黑暗和未知的敬畏之心,一路走得还算顺畅。

门口被迷晕的守卫鼾声依旧,嘴角还挂着长长的哈喇子,四人蹑手蹑脚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小心地关门离开。

“看来,他们真要睡到天明了……”秦轲低低地嘟哝了一句,之所以压低声音,自然是因为他听到了这院子的外围还有不少巡逻守卫的脚步声。

而高易水无声地笑笑,用口型对他说道:“那当然,我办事儿,你放心。”

“你嘚瑟吧。”秦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只不过,他的脸上很快出现了平日里常有的那干净、阳光的笑颜。

是的,他现在心情极好,好得他几乎想要跳起来,恨不得乘着风一瞬间飞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赶紧让五行司南的罗盘和指针好好相会。

距离天亮还有不少时间,四人也是一边顺着公输家曲折的道路,避开那些供奉和守卫,悄无声息去往了客房的方向。

公输家作为锦州大户,时常会有来客留宿,公输仁刚掌家没多久的时候,结交甚广,曾夜宿客人多达三十余,仅仅从这一点来看,便能知晓公输家的客房到底有多少。

而公输究如今成了公输家最大的话事人,身份地位自然不同以往,高易水、蔡琰、阿布三人算作是他的客卿,于是顺理成章地被他安排到了最高等的天字号客房。

只不过,此刻的四人都那心情在乎客房好与不好,等到他们顺着挂满灯笼的走廊一路猴急地“撞”进房门后,高易水已经忍不住催促道:“快,快打开看看。”

秦轲看了他一眼,心里火急火燎的,但一双手仍然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并未上锁的匣子,掀开用作包裹的细绢。

等到那件东西终于显露出来,四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盒子里存放的是一块灰黑色、正方形的板子,明明该是铁质,却闪烁着几分犹如玉石般的圆润光芒,上面刻画的暗金色纹路弯弯曲曲,显得古朴而又雍容,即便历经了上万年,仍然不曾磨灭丝毫。

而那些金色纹路构成的文字,秦轲在太史局那巨大的浑天仪上见过。

“果然是五行司南的罗盘!”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件东西,高易水却是万分笃定。

秦轲没有说话,竟像着了魔一般,用手指微微颤抖着捧起了那匣子中的罗盘,一种奇特的感觉顺着指尖流淌进他的血脉,一直蔓延到全身,冲击着他的心脏,在他的大脑中翻涌不休。

他仿佛感受到了它灰黑色外表下的一时炽热、一时冰寒,还有那些潜藏其中似乎沉睡多年、正在缓慢苏醒过来的万千魂灵。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迷幻景象,仿佛跨越了不知多么久远的时光,他看到了华美富丽的琼楼玉宇,一路向上直插云霄的登天的阶梯,苍凉的红日映照下高耸巍峨的城墙,远方响起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咆哮声……还有,还有许许多多的黑影向着他疯狂涌来……

有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铁青色的盔甲,戴着奇怪的冠冕,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之上,面前是翻腾而起的漫天黄沙,他手中握着未出鞘的剑,目光威严,似是能穿透黑夜白昼。

一眼,万年。

“马杜尔……拉莫大帕西……”他如是说。

一瞬间,昏沉的天空升起数千颗明亮的火球,它们在天空飞舞,高傲、不可一世,犹如天上的星辰,但当他们坠落的那一刻,大地上轰然炸开巨大的火焰。

在这一瞬,不知有多少黑影就此被吞没,但更多黑影咆哮着向着城墙涌来,它们并没有梯子,却有尖锐的勾爪,攀爬在城墙上,轻易得像一群树上的猿猴。

继而是一片黑暗,一切的画面突然消失了,秦轲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水里,耳畔全是水流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有黑色的海藻在他的周身飘荡。

他用力地睁大眼睛,才从那几乎不见五指的黑暗认出那些海藻的形状。

“是……头发?”若是换做往常,恐怕秦轲非得吓得惊叫出声,可这时候他的心中毫无波澜,只平静地注视着那大团随波逐流的黑色汇聚的地方。

黑色的丝发之间有一个她,她飘飘荡荡,忽远忽近,带着犹如母亲般温暖柔和的光晕,她的眼睛宛如闪烁的星辰,里面包含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惊喜、慈爱、乞求、畏惧……

“来……”她的声音在水里清澈响亮。

来?来哪里?或者说……去哪里?

“来……”她再次道。

随后,她的神情突变,好像转瞬间变成了另外一张脸,一张……像是蔡琰的脸。

她带着几分焦急,一双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呼喊着:“阿轲!阿轲!”

秦轲悚然而惊,整个人突然从那深邃的黑暗水流中,回到了公输家的客房里,蔡琰正站在他的面前,嘴里呼唤着他的名字,阿布早已用自己的一只大手覆上了他的额头,皱着眉头。

而高易水正含着一嘴的水,腮帮子高高地鼓起,像是下一刻就准备喷到他的脸上。

秦轲赶忙抬起双手,惊慌道:“别喷我水,我清醒的!别喷,别……”

然而,还是迟了,随着“噗”一声响起,带着几分清香的茶水喷了他满头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