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南丶
“不对……你手上还有一张牌……”公输究用蚊蝇般的声音对公输胤雪的背影道:“你还有一张牌!”
祠堂的事情完毕后,公输究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一个消息正好也在此刻递到了他的手上。
“爷,那边来信了。”
公输究微微点了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地从竹筒里抽出那封帛书,皱眉看了看上面的字句,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乌助死了。”公输究回忆起这个曾经深得他信任的胖管事,原先的愤怒竟烟消云散,剩下的唯有浓浓的倦意。
然而在这样的疲倦之后,他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他的笑声冷厉,像是漫漫长夜之中的老鸦在鸣叫,惊得一旁的下人不敢抬头。
乌助已被截杀在去稷城的路上,那么他最后的一个破绽也被补上了,虽说十几年笼络的江湖高手都在那两日之间死绝,可那又如何?
老四关起来了,而公输胤雪……她还能拿什么来争?
想到这里,他的笑声越发响亮,甚至带着几分愤怒,他指天大叫几声:“死得好!乌助!你死得好哇!”
一股热血涌上头顶,随着他脚步一晃,整个人踉跄着扑倒在地上。
“爷……”下人一惊,赶忙搀扶着他起身,却发现他仍然在笑,如痴如狂……
第四百一十五章 春日里的马蹄声
料峭春寒雪未散,雨初风和山河暖。
锦州城外,大片青草辛辣的芬芳之中,人们已经能感受到万物正在蓬勃复苏。
与之一起醒来的,还有春田里的秧苗,河岸边的垂柳……阳光和煦地照耀在它们尚显纤细的娇嫩身躯上,泛着晶莹的色泽,宛如一位位少女在春风里尽情伸展,对自己的妖娆线条毫不掩饰。
两匹健硕的高头大马踩过平坦的官道,撒着欢一般冲进茂盛的草地,山峦在远方起伏,一男一女的笑声相互缠绕。
“阿轲!快点!你要是再追不上来,你就该学小狗叫啦。”虽然是一身女裙,然而蔡琰坐在战马上的姿态气定神闲,胯下骏马犹如一道疾风,伴随着她的裙裾飘动,她转过身来看向秦轲,眼底都是笑意,“小狗,小狗,小狗!”
“你别得意,这次我可不见得会输。”秦轲咬着牙在后面追得费劲,却越发感觉自己有几分力不从心。
其实最早蔡琰跟他提出要赛马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毕竟是个修行者,又在荆吴的太学堂学了一些日子的马术,怕自己赢得太容易让蔡琰不高兴。
然而真正开始赛马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愚蠢。
在他身前的蔡琰,哪里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家?她简直就是一位在马上纵横天下的骁勇女将!
光在马术这一项上,他几乎是全线落于下风,三战三负。这要是在赌坊里,他恐怕是输得只剩下裤衩了。
可即使如此,每次他输给蔡琰,都得在她面前学小狗叫,那一声声“汪汪汪”叫得他自己都脸红。
是时候要重振雄风了!
秦轲看着那不断靠近的背影,手中马缰绳握得越发紧,有些激动地想着:这次非得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不可。
十五步……十步……五步……
前方的纤细身影在眼前不断放大,马蹄声也在秦轲的耳畔越发响亮,他的心脏随之跳动得越发急促,他能听见战马同样粗重的呼吸声,知道战马该是被蔡琰驱使到了极限。
但那又如何?两人约好以前方那棵松树为终点,只要在那之前他能超过蔡琰,便可以摇旗欢呼了。
“近了……更近了……”在这一刻,两匹战马终于并驾齐驱,秦轲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道白色的光芒,他清楚地看到了蔡琰的侧脸,几乎要喜悦地高喊出声。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的耳畔却传来蔡琰清亮的笑声。
那个笑声只是在耳畔微微一闪而逝,她的身影却犹如一道疾风般掠过了秦轲,一路向前席卷而去,响亮的马嘶声惊醒了秦轲,呈现在他眼前的,是蔡琰那不断远去的身影。
她竟然还留有余力!
秦轲望着蔡琰的背影,终于感觉到了沮丧和无力,看样子不光是棋艺、数术,自己在马术这一项,也永远不可能是蔡琰的对手了……
松树越来越近,蔡琰一马当先,没有再给他留任何机会,一举夺得胜利,顿时,她的笑声如春日清脆的鸟鸣,不断地回荡于山林之间。
“蔡琰……”秦轲吭哧吭哧地骑着马匹到了她的身边,苦笑道:“你赢了你赢了,唉……明明是个姑娘家,骑术却能赶超荆吴军中那些将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哼,谁说姑娘家骑马就不能厉害了?”蔡琰作势要用马鞭打他,盈盈地笑着,“长城的木兰将军,群芳的国主大乔姐姐,她们二人的马术可比我还要厉害,我们姑娘家认真起来,你们男人都只能算这个!”
她竖着小拇指,对着秦轲比划了两下。
秦轲也是哭笑不得,只能道:“好吧,我不该小瞧你,我输得心服口服,看来以后我真得叫你蔡女侠才行。”
“蔡女侠嘛,当然是可以叫的,不过这个时候就算你讨好我也没有用。”蔡琰促狭地看着秦轲,“说好的输了的人该怎么做?要我提醒你吗?”
“你……”秦轲一窒,没有想到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被蔡琰看得了个透,最后憋红了脸,沉思片刻,终于开口:“汪……汪汪汪……”
学完狗叫,他已是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蔡琰。
“哈哈哈哈……”蔡琰捧腹大笑,动作幅度之大,甚至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在下一刻从马背上掉下去,只不过她的马术精妙,不论在马上做怎样的动作,都能稳稳地停在马背上。
其实蔡琰倒不在乎秦轲学狗叫这事儿,只是每每见到秦轲吃瘪的样子她都觉得十分有趣,动不动想要欺负他一下。
而且,他们这次两人单独出城,高易水还留在锦州看着五行司南的炼化,自然没能跟在身边,也就不会有人帮秦轲一把了。
听着那毫不掩饰的笑声,秦轲弱弱地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快趴倒到马背上了。
等到蔡琰收了笑声之后,她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望着山谷之中那被划分得规整的田地和那正燃着炊烟的农舍,道:“这就是你之前生活过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秦轲也是微微抬头,眺望着不远处的阡陌陇亩,满脸都是阳光般清朗的笑颜。
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山中的水田、鱼塘、水车、炊烟……一切还是旧时的样子,环绕在四周的巍峨群山像一位慈祥和蔼的母亲,向他敞开了久违的温暖怀抱。
这是养育他多年的土地,也是在这里,他度过了一生中最平和快乐的日子,即使在离开的这些日子,他早已深深地体会到了自己当初的贫穷与孤陋——可那又如何?
哪怕一个人富有四海,却仍然需要一座承载着亲人的宅子,有一群熟悉的人在身边,能够热热闹闹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秦轲对这个地方,仍然抱有最纯洁的爱和眷恋,以至于他曾无数次梦见那些粗糙却朴实的笑脸。
他有些按捺不住兴奋,之前的尴尬和憋屈也一扫而空,点头道:“算是吧,从我被师父捡回去之后没多久,我们一直都住在这儿。”
而这次他回来,倒并非因为什么特殊的理由,单纯只是因为蔡琰在锦州实在呆得无聊,叫着闹着要出去玩,秦轲索性趁着开春向公输胤雪提出想要回乡看看,反正有公输家的骏马,也要不了多少时日。
本来公输仁听说秦轲打算“回乡探亲”,考虑过让公输胤雪随同一起,尽管诸葛卧龙如今下落不明已经不在稻香村了,但跟着秦轲回乡一趟,倒也合乎礼数。
不过公输仁后来又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没有让公输胤雪离开,只让秦轲自己安排回乡的事。
高易水留在了公输家,一方面,他还需要继续稳住公输究,时刻注意平衡他和公输胤雪之间的关系,另外一方面,他也需要盯着五行司南熔炼的进度。
阿布留下则是为了保护高易水,精神修行者虽然强大,却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他们的身体往往不像是气血修行者那样强健,若是被气血修行者突入到十步之内,寻常精神修行者根本无法抵御。
所以许多精神修行者会选择身体强健的武士随行保护,世家大族甚至还会安排气血修行者作为他们坚实的壁垒。
秦轲并不喜欢大张旗鼓带着队伍一路行走,所以这次回乡,秦轲只和蔡琰同行,算算,他们出来也有近一月的时光了。
下山的道路并不怎么好走,所以两人也就不再骑在马背上,改成牵着马一路缓行,田垄上飘动着零星的几只飞虫,狗尾巴草也已经开始从草堆之中冒出毛茸茸的脑袋来。
蔡琰摘下一把在手里搓揉着,没玩两下却是被那一路奔跑有些饥饿了的马给啃了个干干净净。
秦轲脸上带着笑容,给马塞了些鲜草,再往前一段路,突然眼睛一亮。
“季叔!”
那个并不生疏的背影还是老样子,并不宽阔的肩膀依旧让人能一眼看出他的怯懦——事实上,季叔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庆婶的“阴影”下,谨小慎微早已经成为了他的常态。
他站在田间,裤腿卷上到大腿的位置,两条腿深深地陷入淤泥之中,正细细地检查着刚栽下不久的秧苗。
一开始,季叔还有些古怪,只觉得这个呼喊他的声音有些熟悉,随后仔细一想,这不正是当初秦轲那小子的声音吗?
所以他没有转头,只是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大白天的怎么做起梦来了,阿轲不是南下去荆吴了么……”
只是那个声音还在不断喊着,季叔终于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为了确认自己的耳朵或者是脑子没有出问题,他缓缓直起了腰,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惊得险些一头栽倒在田里。
“阿,阿……阿轲!是你回来了!”季叔两手一拍,放声大笑起来,双腿一跃从泥泞的田地里跳上田埂,朝秦轲这边跑了过来,已有几分衰老的心脏在此刻跳动得就像年轻的小伙子一般,满载着喜悦。
只是当他越发靠近秦轲的时候,脚下却是有些迟疑起来,一直到秦轲面前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带了几分惊愕……
第四百一十六章 乡土,乡音,乡情
确实是秦轲,可这秦轲已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秦轲了。
以前的秦轲,不过是个普通的山村少年,穿着旧麻布衣衫,虽不能说有多土气,至少平易近人。
而这些时日以来,秦轲先在荆吴太学堂得到了精英学子与师长的熏陶,又是一路从荆吴到唐国再到墨家,一路的经历令他成长了许多,增了见识,气血修为也日益精进,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不少。
除了眉眼之间尚存几分稚气,他如今已是焕然一新。
再看他身上穿着那只有世家子弟才穿得起的昂贵衣衫,腰间配饰玉玦一应俱全,还有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让他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而当他把目光转移到蔡琰身上,却更是震惊:“啊呀呀……天仙下凡了……”
稻香村里何时见过这样标致的姑娘?什么叫貌若天仙、眉目如画?这便是了!
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出的闺女……就算是镇上那几位官老爷家也不行!
季叔浑然不知自己的下巴逼近了脱臼的边缘,只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像一块没有知觉的木头。
秦轲也有些愣,他不明白季叔为什么要露出这样一副表情,难不成时隔大半年,季叔已经认不出自己来了?
“季叔,你怎么了?”他用手戳了戳季叔的臂膀,一抹久违的憨笑浅浅地在脸上绽放开。至少在他自己看来,他仍然还是那个在稻香村里长大的孩子,那个喜欢在田垄之中吹风,和其他孩子一起瞎胡闹的乡下小子。
“哎哟!这不是秦轲嘛!”
打破这股子凝滞空气的,是正端着一碗米粥,怀里揣着几个馒头的庆婶,一脸喜色的她几乎是迈开了脚步小跑,因为颠簸,米粥有不少都晃出了陶碗。
“庆婶。”秦轲笑着迎了上去,十分自如地去帮忙接她手中的粥碗,尽管分别了不少日子,可这动作仍然熟络得就好像昨天刚刚做过一般。
相比较季叔,庆婶的神情十分坦然,顺势递过粥碗的同时还上下打量了一下秦轲,咧嘴笑道:“我看看,咱们的后生小子现如今也一表人才了,这衣服,这头冠……唉哟哟,是……是玉质的吧?比咱县里老爷头上的那个漂亮多了呀!”
公输家的骏马在秦轲的身后打了个响鼻,似乎是不愿自己被忽视,不过庆婶当然早就注意到了这匹马,夸完了秦轲后,就是对着马匹一阵夸赞。
在这个过程之中,秦轲一直有些腼腆地笑着,不知道该如何接口,而在他身旁的蔡琰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嘴边偶尔闪过一点甜甜的微笑,似乎是十分认真地在听庆婶说话。
其实不是庆婶故意忽略掉了蔡琰,以她那多年追查季叔私房钱练就的一双火眼金睛,既然能看见秦轲华贵的装束,能看见秦轲身后绝非凡品的骏马,怎么可能看不见秦轲身旁这位身穿红裙的俊俏姑娘呢?
有些时候,放到最后的,并不一定是怠慢,反倒是格外专注的对象。
庆婶在说话的时候早就用眼睛小心翼翼地把蔡琰上下打量了不知道多少遍。
而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成婚多年的女人,她自然也感觉到了秦轲与蔡琰之间若有若无的那种亲密。
阿轲这是……娶了新媳妇儿啦?庆婶有些不可思议地在心下揣测着,眼中的蔡琰越看越是变得亲近可爱起来。
秦轲看着庆婶一直在对蔡琰打量来打量去,也是主动开口道:“庆婶,这是蔡琰。”
庆婶终于咋咋呼呼地惊叫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蔡姑娘,我还以为是哪位仙子下凡了呢。”
“庆婶好,我常听阿轲提起婶子,他说在村里,你待他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蔡琰说话直白,省去了所有的繁文缛节。
听着蔡琰这样说话,庆婶自然心里舒坦,一股亲近之心也油然而生,何况庆婶也自称当年十里八乡的一枝花,蔡琰说话时眼神清澈,表情自然,完全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她又怎会看不出来。
“蔡姑娘,第一次来咱们稻香村吧?”庆婶伸出有几分粗糙的手,握住了蔡琰的一只手笑得灿烂,而蔡琰没有一点闪躲的意思,反而另一只手放开了阿轲,挽住了庆婶的胳膊。
庆婶喜上眉梢,好像有两只喜鹊交替着在她眉眼间跳跃高歌,她道:“远来是客,怎么也得好好招待,来来来,先到家里坐,庆婶今天亲自下厨给你们煲鸡汤喝,自家养的鸡,就是县里酒楼的都比不上哩!”
说着,她微微侧头瞪了季叔一眼:“当家的,你愣着做什么?来客人了,还不赶紧回家去笼火迎客?”
季叔一个激灵,顿时反应过来,跑去田埂上捡起鞋子,连声道:“对……对……我现在就去笼火,现在就去。”
“非得让我催你。”庆婶哼了一声,随后带着秦轲和蔡琰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向着村子里头走去。
秦轲看着季叔那一副匆忙的样子,也是暗自好笑,心想这么些日子没见,季叔这个惧内的毛病还是没有半点变化,但也正是这种没有变化,却让他心中放松。
天还是那样蓝,水还是那样清,田垄里的秧苗正在奋力地伸长自己翠绿的身子,道旁天生天养的树木跟着风的节奏左右摇摆着,好像在招手对秦轲笑脸相迎。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房子也都没有太多变化,经过村口那依旧破落的“狻猊”雕像时,秦轲不免多看了一眼,随后一阵孩子们的笑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不知是从什么人嘴里先说出来的,一句话开始慢慢在整个村子里四处传扬开:“阿轲回来啦!带着他的漂亮媳妇回来啦!”
“阿轲带着他的漂亮媳妇回来啦!”
不单单是孩子们,甚至连不少大人们都被惊动了,一个个从家中或者是从田垄间赶来,不单单只为了迎接“游学”归来的秦轲,更是想亲眼目睹一下秦轲带回来的“漂亮媳妇”到底长啥样子。
而等到他们真正亲眼所见,则是发出了一阵阵意料之中的惊呼。
这种乡村小地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美丽的姑娘?在蔡琰的面前,恐怕这村子里最水灵的闺女也得羞愧地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阿轲,你这出去一趟可是赚大发啦。”不少长辈们对着秦轲这样喊道:“平时看你小子也是个老实人,你这回是怎么把人家拐骗来的?”
“不是,不是,我和蔡琰不是那关系。”秦轲涨红着脸,一路上不知道已经解释了多少遍,然而根本没有人会听他的解释,在一众人看来,秦轲这趟回乡,只带了蔡琰一人,两人的关系还用多说么?
孩子们则是已经编唱出了几个版本的童谣,尽管句子混乱,毫无风雅可言,却也能让秦轲羞愧难当,几乎把头埋进了地里。
相反,蔡琰倒是显得十分平静,也不去解释什么,反而笑得灿烂,甚至还能“叔叔伯伯姨姨婶婶……”挨个地打招呼。
被叫到的人都是全身一震,只觉得一股暖流轰然流淌全身,忍不住露出他们一生之中最和蔼可亲的样子:“哎哟,蔡姑娘好,咱们家阿轲是个实诚孩子,保管不敢欺负你,以后他要是转了性子,闺女你跟咱们说句话,咱们保管帮你教训他!”
“欺负?转性?”秦轲看着蔡琰如今的乖巧样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换成是陌生人,只怕真会以为她一直都是这般乖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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