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175章

作者:江南南丶

然而秦轲与她相处已经不是一日,低声咕哝道:“到底谁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啊?”

这时候,他微微抬起头,正好看见蔡琰悄然扫过的狡黠目光,她笑得像一只侥幸从猎人手里逃脱的小狐狸。

……

母鸡终于被逼到了墙角,尽管它发出了惊恐的“咕咕”叫声,然而庆婶的手仍然十分迅猛有力地捏住了它的脊背,同时一扭一提,它那对短小的翅膀再也扑腾不起来,凄惨地被提进了厨房。

炊烟袅袅,鸡汤散发出的香气和柴火莫名的辛香在院子里不断弥漫。

离开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间局促不已的客栈,只是秦轲走后没多久,那些一茬又一茬的江湖客终于确信了所谓的“宝物”大概只是个玩笑,也渐渐地不再愿意辛苦翻山进来稻香村了。

于是,原先门庭若市的客栈变得冷冷清清,然而这反倒让季叔一家重新回归了原先平静的生活,少了江湖客们的吵吵闹闹,虫鸣鸟叫也显得更加清脆真切。

蔡琰和秦轲两人相对坐在院子里,一人苦恼,一人愉悦。

苦恼的当然是秦轲,在他看来,现在的他几乎是跳进大河里也洗不清了,那些叔叔伯伯们肯定不会相信自己跟蔡琰不是那层关系。

可自己和蔡琰明明什么都没有,哪里像是他们调笑中的“媳妇、丈夫”的关系?

“喂。”蔡琰在秦轲后脑轻轻弹了一下,“你发什么呆呢,想鸡汤想疯啦?”

“没……我想什么鸡汤。”秦轲摇头否认道,“我只是在头疼,怎么解释这些事儿。”

“解释什么。”蔡琰抿嘴一笑,“他们都认定了,你解释有用吗?”

“那也得解释呀。”秦轲表情有些焦急,“总不能让他们这么误会着吧,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蔡琰喝了口茶,微微笑着道:“我可不在乎那个,这世上那么多人,看法千千万万,我要是得挨个去解释去纠正,那不得累死了?”

“倒是你。”蔡琰眯着眼睛注视着秦轲,“为什么被误会我们俩的关系,你急成那样。在锦州的时候……我看你当公输家的姑爷当得挺坦然的呀。”

她突然站了起来,凑近了秦轲的脑袋,小声地在他耳边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公输胤雪比我更好看,所以你才会那么坦然?”

秦轲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这怎么说的?他坦然是因为他必须坦然,毕竟在锦州地界,到处都是公输家的人,他要是不坦然,别说骗过公输仁,就连那些个公输家的下人都骗不过。

可在蔡琰嘴里,怎么听着就像是自己因为贪图公输胤雪的美貌,所以趁人之危成了她亦真亦假的丈夫?

“我没有……”急切之下,秦轲心中完全编织不出什么好的措辞,有些结结巴巴地道:“我真的只是……”

“好啦。”蔡琰摆了摆手,示意他镇定,“开个玩笑嘛,这么激动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秦轲才松了一口气,苦笑道:“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然而蔡琰却似乎还不打算放过他,突然又问:“那你说说,我跟公输胤雪,谁比较漂亮?”

“……”秦轲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的他只觉得自己灵魂正在出窍。

蔡琰看到秦轲的呆样,拍着大腿笑得那是一个放浪形骸,仿佛遇到了世上最有趣的事儿。

笑着笑着,她捂着似乎有些岔了气的后腰,嘴里嘀嘀咕咕地走进了屋子里。

秦轲咬了咬牙,他低着头,一边轻轻吐出了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几个字:“到底要问几遍才好……本来就是你更漂亮嘛……”

当然,蔡琰没能听见这些。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金”失色

鸡汤伴着炉灶中的火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把盐巴、姜片、石耳放入之后,看似普普通通的鸡汤顿时释放出了远超想象的鲜香。

“鸡汤来啦。”庆婶的用围裙垫着,端着大碗鸡汤满面笑容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等到上桌,秦轲已经是咽了口水。

“庆婶,好久没喝你做的鸡汤了,还是这么香。”秦轲搓了搓手,双眼看着鸡汤有些迫不及待。

庆婶笑得肩膀直颤,直觉得脸上有光:“香吧,你那锅里还有半只呢,一会儿我给你装瓦罐里,你带回去喝。”

“哎。这哪里好意思。”秦轲挠了挠头,腼腆地笑了笑,“你和季叔都还没喝呢,我就不带啦。”

“让你带就带,哪儿来那么多客套。”庆婶白了他一眼,“咱们这儿也不是外头,咱们也都不是外人,不用讲那么多礼数,换了旁人呀,他想要喝庆婶还不愿意给他做呢。是不是?”

“是。”秦轲哪里敢反对,在某种意义上说,他和季叔处在一个位置,对于这位带着几分泼辣劲儿的庆婶是既敬且畏,与其推辞,倒不如……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这一趟带来的东西,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

说着,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只袋子来,轻轻放到桌面上:“对了,庆婶,之前我离村的时候你们给我凑了那么多钱,我现在回来,正好把那些钱都还给你们。”

其实稻香村从来就不曾富裕过,虽然说从众人定居此处之后,也算是风调雨顺,没遭过什么大灾,可毕竟稻香村能耕种的土地并不算太大,引水也不容易,加上人口也不多,就算一人长四只手,又能种粗多少粮食来?

如果不是那些日子江湖客听闻稻香村里有宝物出世纷纷来游,村民们靠着提供饭食和住所赚了小小的一笔,恐怕要给秦轲凑那一包路费也不容易。

也正是因为此,秦轲一直惦念着这件事情,特别是当他在荆吴得到太学堂供养,后来诸葛宛陵又给了他不少钱财之后,他就更加想要回报村里的乡亲们。

“这是哪里话,我们给你那钱又不是借给你的,给你就是给你,哪里还需要……”

然而庆婶的话却是戛然而止,仿佛被谁突然掐住了喉咙,让她张着嘴巴,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她看见了一道金黄的光芒。

这道光芒并不是洒落下来的阳光,也不是秋日的麦穗,更不是田地里还未张开的油菜花,却是那样耀眼,甚至盖住了一切的光芒,让人迷醉。

秦轲从怀里摸出来的是钱袋,这是他来时就准备好的,而里面的东西一旦显出它的真身,足以让整个稻香村震动。

“我本来是想过放银钱的,但是一大包的也不好拿,也太重了一些,所以就只能带这个了。”秦轲有些歉意地道,“这里是两百金,是想分给村里大伙的,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是不好分了。”

“庆婶,庆婶?”秦轲看着庆婶不说话,轻声呼唤了几声。

庆婶全身一震,终于反应过来,几乎是颤抖着把钱袋子的口子给封上:“别……别这么给我看,这黄橙橙的,看得我心慌。”

“噗哧”一声,一旁正在喝鸡汤的蔡琰笑了起来。

秦轲也是微微笑了起来,没有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庆婶竟然也有这样身体发软的时候,不过他也十分理解,要知道他第一次见到黄橙橙的金条一根根摆在面前的时候,他也险些晕厥过去。

可是自从他离开稻香村之后,见识了太多东西,像是山一样高的城墙,人多得几乎摩肩接踵的街道,一位又一位平日里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大人物……

外面的世界很大,相比较起来,这钱袋子里的金条反倒是小了。

“这……是两百金?”庆婶触碰了一下那沉甸甸的钱袋,听见里面金条相互摩擦发出的清脆声音,下意识就压低了声音道,“天啦,这可是那些官老爷都不一定有的钱,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她上下打量了秦轲的衣着,虽然说现如今秦轲这一身穿得确实光鲜亮丽,可庆婶还是有些紧张:“你没干什么坏事吧?”

“我能干什么坏事。”秦轲啼笑皆非地说道,“放心,这钱都是干净的,是别人给我的。”

“谁这么大方?”庆婶失声叫了一声,又很快把目光落到蔡琰身上,小声地道,“你是说……你的老丈人?”

“咳咳咳……”秦轲刚想解释,被这一句老丈人说得咳嗽起来,他看了一眼蔡琰那带着笑意的眼睛,红着脸道,“庆婶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庆婶严肃地把钱往秦轲方向推了推,“虽然说你现在是攀了高枝儿了,可毕竟两百金不是小钱,你这么给我,到时候老丈人说你该怎么办?庆婶这儿虽然穷,可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不打紧,可你要是被老丈人看不顺眼,日后在人家家里可就不好过了。”

她竟然还看了蔡琰一眼,道,“蔡姑娘,你说是吧?”

蔡琰喝着鸡汤,两眼弯弯的像是月牙儿,笑着道:“庆婶你就别乱猜了,这钱跟我爹爹可没关系,那都是他那个亲戚给的,对吧,阿轲?”

“亲戚?哪个亲戚这么大方?”庆婶皱眉道。

秦轲赶忙地解释了一下有关于荆吴的事情,顺便说明了一下诸葛卧龙和诸葛宛陵之间的兄弟关系。

虽然说,他和诸葛卧龙并无血缘,但好歹也是他的学生,论亲戚也不是毫无道理。

而庆婶听了解释则是犹如晴天一道霹雳,几乎就站立不住软了下去,要不是秦轲和蔡琰匆忙地搀扶住了她,恐怕她真得一头扑进鸡汤里。

等到秦轲缓缓搀扶她坐下,她长出了一口气,颤抖着道:“哎哟喂,原来诸葛先生还有这么个厉害哥哥呐,我以前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可真没想到他的亲人在荆吴。你刚刚说,丞相……在荆吴算多大来着?”

“除了国主,就属他最大啦。”秦轲回答道。

庆婶几乎是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倒是惹得刚刚笑盈盈跑进来的季叔和在屋子里的秦轲蔡琰一阵手忙脚乱。

等到把庆婶安顿好,秦轲跟着季叔除了门,相对都是苦笑:“我可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你向来是个好孩子。”季叔倚在柱子上,微微笑了笑,“庆婶性情也就是看着大大咧咧,可有些时候还真不如你季叔我。”

大概是意识到他这话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他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口问道:“你是说,先生没死?”

这村子里真正能让人发自内心称呼为“先生”的,自然只有一个诸葛卧龙。

“是。”秦轲轻声道:“一开始我也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后来想想,这总不是坏事。师父虽然下落不明,可怎么也比躺在那个黑暗的墓里好。”

“那当然是活着好。”季叔也是经历过不少事儿的人,想当初他一路逃荒到稻香村,五个孩子只活下来一个,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挺了过来,反倒是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庆婶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抹眼泪。

“我们这些人都是小老百姓啦,跟那些大人物隔了不知道多少山山水水,别说荆吴的丞相大人,就算是咱们墨家,那些大人我们又知道几个?也就是知道咱们墨家有位巨子大人,还有仲夫子、上将军……”

季叔下意识摸出旱烟,咬在嘴边抽了起来:“不过当年我就觉得先生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就算是县令老爷在他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地请教。说起来,这世上哪里有官老爷给普通百姓行礼的道理?还不都是因为先生厉害?”

秦轲点了点头:“我也是慢慢才知道师父心里原来装着那么多东西。”

“厉害的人嘛,心里的事情也就多一些。”季叔咧嘴笑道,“不过你要找先生,可就辛苦咯。”

秦轲低下头,眼睛里透出几分晦暗:“我知道。”

这时候,他却感觉到了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抬起头,秦轲看见了季叔安慰的笑:“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这世上的事情,都是一步步走的,没谁就一步登天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船到……头……头……”

“船到桥头自然直。”

“对,船到桥头自然直。”季叔的笑声里喷出旱烟,犹如一层雾气,“到底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出口成章。”

秦轲羞赫地道:“这是哪里话,这也算不得什么出口成章,只是一句俗话罢了。”

“俗不俗,那得我们这些真正的俗人说了算。”季叔的话仿佛带着那么几分哲理,“总之呢,你也不要太担心啦,先生那么厉害呢,总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呢,找归找,也得照顾好自己,这世上的人谁活着容易?还不都得把自家顾好了,再去顾别人?”

“季叔。”莫名的,秦轲鼻子有些发酸,眼眶里也有晶莹的泪珠打转,或许也只有在稻香村这些长辈们面前,他才能重新变回那个胆怯又稚嫩的孩子吧?

尽管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他有强大的气血修为,他手上曾沾满鲜血,可谁的心底没有一处柔软呢?

季叔拍了拍秦轲的肩膀,和蔼地笑道:“阿轲你是做大事情的人啦,我以前就这么觉得,你想的事情,一定能做好的。”

“谢谢季叔。”秦轲也是擦了擦眼角,生怕自己的眼泪真掉下来,他已经长大了,若是还哭鼻子就不像样子了。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随口问道:“二娃呢?怎么回来没见他?”

说到自己那个儿子,季叔也是来了话头:“今早就跟着人上山去了,他现在是官府的人了,得听命令。这些日子咱们村可不怎么太平,山上闹大蛇咧。”

“大蛇?什么大蛇?”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大?大蛇?

“哦对了,你刚回来,估计还不知道……是三饼家大儿子上山打猎先看见的,后来不少猎人都远远见过一两次。”季叔用手比划了一个壮汉腰身粗细的样子,瞪着眼睛道:“有这么粗,一双眼睛绿莹莹的,一次能生吞一头野猪……好在它是吞了一头野猪,三饼家那小子才有机会逃走。”

季叔啧啧有声地道:“现在我们都不敢上山了,只敢在山脚捡点柴。官府听说了这事儿,今天带了十几个官兵来,准备上山好好看看。二娃他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带路,我也就由着他去了。”

秦轲听得皱眉,道:“季叔你都不担心吗,那么一条大蛇,二娃去带路……”

“嗨。”季叔倒是显得云淡风轻,“虽然说是一条大蛇,可毕竟只是畜生,再厉害又怎样,十几个官兵呢,都穿着甲,提着刀,就算是熊瞎子也不用怕。”

“唔。”尽管季叔显得平静,但秦轲却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条蛇,是要多少年才能成长到这么大?若三饼家大儿子眼神没错,这条蛇至少是化妖层级的了,虽然稻香村周边的山少有过妖兽现身的传言,可若真是妖兽,捕猎起来总归会有些风险。

可惜茫茫大山,十几个官兵在山上就像几根杂草丛中的狗尾巴草,即便他现在上山去找,也未必找得到,不如不想。

秦轲和季叔随意说了些话,想着此时开春,季叔该有不少事情要忙,于是恭敬地与他道别,一边招呼着蔡琰往自己的家走了去。

原先来看热闹的大人们已经陆续忙活自家事情去了,刚插下的秧苗都需要照顾,这种时候最是不能怠慢。

剩下的,就是一些小屁孩在附近跑来跑去,见到蔡琰还会抽搭着鼻涕傻笑着说一声:“姐姐你真漂亮,我以后一定要娶你回家!”

“滚滚滚。”秦轲连翻了好几个白眼,“二狗子,你才几岁,你知道娶回家什么意思吗?”

鼻尖挂着鼻涕的小屁孩想了想,认真地道:“知道呀,就是天天一起吃饭……还有说话……还有吃饭……还有……还有吃饭……种地……”

“你也就惦记着吃了。”秦轲看着小屁孩掰着指头细数,忍不住戳了戳他滚圆的肚子,大笑了起来。

蔡琰一只手在小屁孩的头上揉了几下,笑声同样嘹亮如黄莺。

“这就是你家?”蔡琰好奇地看着那栽满各式花草的院子,篱笆上爬着诸如牵牛花、绿萝等植物的茎秆,院子里是干净平整的石块地。

院子虽不大,却给人以一种温馨和清幽的感觉。

“是,我和师父……”秦轲抱着装了另一半鸡汤的瓦罐,心中莫名一酸,轻轻推开院子的门。

在稻香村里,大家都很少锁门,毕竟都乡里乡亲,知根知底,没人会做盗窃那样的下作事,大家曾经都是流民,经历过生死,更是没有什么歪门邪道的念头。

可以看出,自家小院还是经常有人帮忙打扫的,那些花花草草也像是不久前才精心浇过水的样子,水灵灵的。

在秦轲忙前忙后收拾屋子的时候,蔡琰则是踱着步子将手背在身后,好像一位老学究,四处转来转去,时而在躺椅上躺躺,时而坐到床上,时而从诸葛卧龙留下的书籍里摸出一卷藏书看看,时而又坐在棋盘前自己跟自己下棋。

她能从小屋简单质朴的布置里微微感觉出诸葛卧龙的一些卓尔不群,她甚至能在很多地方想象出他一丝不苟的坐姿,他蹙眉沉思的模样,挑灯夜读的勤勉……只是,所有的画面最后都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剪影,能陪伴他的,除了同样孤寂流泪的烛台,就只剩下秦轲了。

不……或许他并不孤独,他只是习惯了一个人活着。

但他并非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相反,从他给秦轲抄写的那些启蒙典籍上,可以看出他对秦轲无微不至的关爱。

她把头轻轻地枕在棋盘上,感觉到棋盘的冰凉,闻着房间里的那股温馨味道,显出几分困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