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南丶
但也正是疯子,才敢于在这样的可怕的箭矢之下依然悍然前行,死战不退!
因为下压的身形,所以原先那本该落到他胸口的一箭,最终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或者说,落在了他搁在肩膀的大戟上。
铿锵的声音之中,迸溅出的是明晃晃的火星,精钢打造的长柄大戟紧紧地贴着项楚的肩膀,在他已经破损的衣服上压出一个深深的痕迹。
“嗬!”项楚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再度踏出一步,竟是靠着强健的体魄,强行把这一箭磕得转了方向,向上飞去!
宽阔的大河对岸,秦轲和阿布两人早已经看呆,不单单只是因为项楚那可怕的体魄,更因为王玄微身为一个精神修行者,在没有贴身护卫的情况下,硬生生靠着各种手段逼迫得项楚这样的气血大宗师近不了身!
这两人似乎都是无法用常理论断的人,当他们卸下一切包袱去战斗,就连天地都不由得为之变色。
蔚蓝的天空上,原先还飘动着白皑皑的云朵,此刻却凄惨地四处散乱——那是被玄微子们冲散的。
而对岸的地面,长满野草的泥土地上坑坑洼洼,甚至还出现了无数龟裂的痕迹——那是项楚用赤裸的双脚刻下的。
“你看见他刚刚是怎么接下王玄微一箭了吗?”秦轲搓了搓手,心情莫名紧张地问道。
“你都看不见,我怎么可能看得见……”阿布无奈地道:“你不是有那个什么……风视?这时候能不能有点作用?”
他不提还好,提到风视之术,秦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们距离这么远,中间还隔了一条聒噪的大河,再说这风早已经被他俩搅得乱七八糟了,我现在就是站在他们旁边也不可能听得清什么的。”
随后对岸又是“轰”一声响,两人惊呼一声,看见一个身影“砰砰砰”地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一直滚出十丈外才堪堪停止。
这个有些凄惨的人影,自然是项楚。只不过他这种看似狼狈的打滚,倒不是被王玄微的“利箭”所迫,而只是为了卸开迎面的冲击力,故意为之。
其实大宗师这个等级的高手很少有相互切磋的机会,数量稀少的他们本身想要相遇就已不易,况且也并非每一个人都像项楚这般渴望战斗,如王玄微这样的精神修行者,也更多地会去避免正面对抗。
项楚终究还是通过他敏锐的战斗直觉,察觉到了此时王玄微精神损耗严重,与其强行贴近他身前给他直接伤害,倒不如先周旋一番,逼他再多损耗一些精神力。
身上的衣衫在战斗中早已变得破破烂烂,一声大笑之后,项楚索性把上衣撕了干净,露出古铜色的上身,一块块钢铁肌肉好像起伏的山峦,充满了几近炸裂的力量。
他放声长啸,像个常年狂奔在森林中狩猎的野人,从他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是一种原始放纵的喜悦。
“痛快!”
虽然消耗才是现在最好的策略,但是他已经不想再等……要不了多久,墨家骑兵和唐军之间的胜负就会尘埃落定,而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底在于何处。
王玄微仍是面无表情,那藏在宽大衣袖之内的手指微微一收,连续三支箭连发而出,直冲项楚而去。
“叮叮叮……”
连续的三声撞击带动着气流向四周发散,项楚手中的大戟连续挥动,竟然直接劈碎了三支箭,同时他也没有停下动作,突然双膝下沉,身体后仰,随后把大戟猛然投掷了出去!
大戟化作一道迅疾的流光,直冲王玄微的方向而去,片刻后,王玄微的身侧一阵剧烈又聒噪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那正准备射出第四支箭的甲士直接被项楚的大戟破开,溃散成了无数残缺不全的玄微子!
而项楚大步流星之间,再一次到了项楚三丈方圆,落地后的大戟狠狠地插进大地,激起滚滚尘土,崩裂的碎石则像一把把细小锐利的刀子,朝着王玄微激射而去,却又在距离他六尺方圆内宛如撞击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壁,带着几分不甘,簌簌地下落。
以精神力量凝结成无形壁垒,这种招数对于精神修行者来说早已不新鲜,也因为如此,王玄微的长袍虽然随着风不断摆动,但看上去始终干净平整,并没有沾上多少灰尘。
接着,项楚以一种几乎蛮不讲理的直觉避开了三支分别来自不同方向的箭,整个人在空中翻腾一圈之后,举起了他那坚实、宽阔、棱角分明的拳头……
之所以王玄微能把这只拳头看得这样清楚,是因为他的精神世界铺天盖地,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逼视着项楚,若是换了旁人,恐怕只能看见一道转瞬即逝的影子,这拳头之快,足以让任何一名修行者震惊。
快,却不代表没有力量。
也正是因为项楚拥有那样的力量,所以他才能挥出这样快到巅峰的一拳,兵刃本就只是他身体外延的一部分,真正决定他强大的,是他的气血,是他的身体,更是他那几乎为战斗而生的意志。
当拳头落在王玄微身前的屏障之上,顿时响起了一声剧烈的爆响。
要击破王玄微凝聚的屏障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自然,项楚的拳头虽直接撞碎了第一层屏障,却立刻裂开一些细小的口子,流淌出殷红中带了几抹金色的血液。
又是一拳!
两人中间顿时爆发出第二声巨响,漫天灰尘之中,王玄微的身影向后倒飞而去,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同时,吐出来的鲜血也和项楚身上溢出的鲜血一样,红中带金。
轰天的巨响重复了四次,每一次重复,王玄微向后倒飞的距离就更长一些。
精神修行者面对气血修行者时的软肋已暴露无遗,王玄微控制的那些暗金色利箭再也无法阻止项楚一次次逼近。
连远处的秦轲和阿布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总觉得项楚下一次的用力,王玄微的护身屏障就会彻底碎裂,他自己,也会同时被那恐怖的拳头穿身而过。
看起来,无比凄惨。
第五百一十九章 帝后
但仅仅是看起来凄惨,拳头穿身而过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即使王玄微受到项楚力量的震颤,鼻腔中、双耳中都开始溢出鲜血,可他的眼神依旧未流露出半点慌乱和畏惧!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这是王玄微学习兵法的第一天老师教给他的话,虽然他这一生中曾多次被情绪左右了判断,但今天这一战,他却感觉自己的心冷得像一块寒冰,丝毫不惧力量和死亡。
是因为自己果断地牺牲了那些墨家骑兵的生命吗?又或者,是因为他败于墨家朝堂,终究想明白了许多自己原先不愿去想的道理。
王玄微闭上了眼睛,冥冥之中,他的意识好像脱离了躯壳,漂浮在空中,冷漠又沉静地望着自己倒飞出去的身体,项楚正在追逐而来,脸上的笑容满是沉溺于战斗的狂热。
他是兴奋的,因为在进入宗师境界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找到一个像样的对手,而今天他能与成名已久的王玄微阵前对决生死,多年的苦修终于得以施展,他全身心都投入进了这场战斗之中。
这是个可怕的对手。
王玄微当然知道自己在战斗的心远没有项楚这样一颗纯粹,他今天能和项楚打得不相上下,只是因为他今日的心境与往日不同,无意之间,他在那条道路上踏出了全新的一步。
但若只有这一步,还不足以支撑他战胜项楚。
大戟搅动的风有如实质,拍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感觉到了疼痛。
他清楚自己的精神屏障已经无法再阻拦这一次攻击。
但幸运的是,他已经不需要再阻拦这一次攻击!
王玄微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里的金色流水仿佛得到了某种激活,流动的速度变快了近十倍,而一股可怕的力量也从他的身上迸发出来,形成潮水一般的气浪,一波接着一波向外冲击而去。
项楚散落的长发在这股气浪之中四处狂舞,距离王玄微最近的他自然感觉到了那股气浪的力量,但让他疑惑的是,仅仅只是这样的气浪并不足以阻拦自己的这一击。
他看着王玄微那双圆瞪向天际的眼睛,没有从里面看出任何情绪,金色的流水在瞳孔中不断地流淌,像是产生了某种神性,无形之中生出一种庄严肃穆。
项楚心中一动,想要立刻移开目光,然而已经晚了……
一股纯正神圣的力量顺着他的眼睛向脑中、心中袭来,严厉却又不残酷,只有一种堂堂正正的威严,仿佛一把笔直的刀,不偏不倚地斩在了他的头顶,随后迸发出的,是金铁交织的声音。
项楚闷哼一声,那因气血澎湃而红润的脸颊骤然苍白,只觉得自己的脑壳几乎要在这这一刀面前被劈成两半,而那股威严的气息更是汹涌而来,叩动他的心房,几乎摧垮他的神志。
精神力量,本就是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东西,只是当这些力量真正被人控制着灌入一个人的身体,取得的效果则绝对不像是那些说书人故事里说的“醍醐灌顶”一样奇妙。
可以预见的是,如果一个意志软弱的人,恐怕在这一击之下就会被摧毁心智,成为一个完全无法自我控制的傻子,即便这个人之前有着怎样强横的气血,也无济于事。
但他是项楚,不是其他人,在他的心中,从来没有软弱这两个字。
强撑着头疼欲裂,他仍然靠着可怕的战斗意志强行催动了气血,原先发白的脸颊顿时发红发烫,同时这股红色还在向上延伸,一直到……他的双眼。
“你以为……这对我有用吗?”双目通红的项楚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在他全身肌肉寸寸收紧之时,他终于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随后猛然发力,他终于合上了眼睛!
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瞬息之间,所以项楚和王玄微之间的距离仍然没有变,甚至比刚刚还更近了一些,大戟已经快要到达王玄微的腰间,而因为刚刚的手段,王玄微周身的屏障早已经消散,只要项楚再向前一些,就可以把王玄微杀死在面前。
“我知道没有用。”王玄微面露疲倦道。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向着项楚落了下来!
战斗直觉敏锐之极的项楚自然已经感觉到了不对,而在黑影笼罩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抬起头向上看。
他看见的是一只拳头。
这拳头很大。
一个几乎笼罩项楚的黑影的背后,自然是一个几乎笼罩住项楚整个人那么大的拳头,仔细看去,这只拳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暗金色甲虫,让人觉得有些不适的同时,却足以让人直观地知道,这只拳头到底是由什么构成。
从项楚的余光看去,一只足有婴儿脑袋那么大的甲虫正拍打着翅膀,悬浮在空中,相比较其他的玄微子,它的身体纯净得犹如玉石,一对宝石般的眼睛带着金色的光芒,轻薄的翅膀五颜六色,像是被雷雨镀上了一层彩虹,瑰丽、梦幻。
仿佛一只蝴蝶。
但也只是这短短的一刻,很快,大量玄微子淹没了它,或者说是包裹住了它,一个前所未见的玄微子巨人耸立在了项楚面前。
大地猛然震颤了一下。
项楚被无数玄微子吞没。
其实从秦轲他们的角度看去,这个巨人虽十分高大,却只有一只手臂,而他的下半身更像是被人腰斩了一般,看起来好像一个人的下半身埋在沙土之中,残缺中带着几分滑稽。
但刚刚它挥出的一拳中所带的力量,却可怕到连项楚都难以抵挡。
也大概是因为这样一拳的威力巨大,从打出这一拳之后,巨人的身体就开始了不断崩解,先从独臂开始,接着是肩膀,再是到头颅,随后一路向下,漫天都是四散飞舞的玄微子,更多的是已经发硬发干的虫尸,飘飘然地落了一地。
那只像蝴蝶的玄微子一飞冲天,随后带着一群大小如孩子拳头般的黑色玄微子,嗡嗡嗡地到了王玄微身边。
王玄微没有去看那项楚消失的位置,而是微微抬起头,远远地眺望那已经被唐军绞杀得只剩下几支残军的墨家骑兵,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从前方的玄微子里发出一声爆响,项楚拄着大戟从那陷进地里的大坑之中爬了出来,他竟然还没有死去,不过从他嘴角的鲜血和崩裂的虎口来看,他吃亏不小。
项楚拄着大戟喘着粗气,双眼紧紧盯着那只全身透明的玄微子,随后缓缓地直起身来,沙哑道:“原来这才是你控制这些虫子的手段。”
王玄微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那只落到他肩膀上的玄微子,语气带着几分柔和,道:“它是这些虫子的帝后,就如同率领千军万马的统帅。我和它结缘在少时,算算,已有四十余年了,如今,它和我早已互为本命,如同身手足,今天你是少数几个有幸见到它的人。”
“确实很幸运。”项楚点了点头,“以妖兽为本命物……呵,我本以为这种能力早已湮灭于世,即使我身边最天才的那个人,也没能重现这一秘术。”
“你说的……是躲在唐国太史局里的那个人么?”王玄微平静地问道。
第五百二十章 战旗飘扬
项楚的眼中终于露出惊讶,他没想到王玄微竟然知道太史局里的主上。
要知道,这件事即使在唐国内部也是秘辛,即使知道了,十之八九最后都得死,就算有那么几个幸运的,后半生也可能在黑暗的牢狱中度过。
而从王玄微的语气中,不难揣测出他知道这件事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玄微露出冰冷的笑容,沉稳道:“不要太惊讶,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秘密。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你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难不成……都有着老鼠那般本性,所以只敢藏在黑暗里?”
项楚摇了摇头,道:“我们从未藏于黑暗,而是你们一直看不见光明。”
“何以见得?”王玄微道。
“我并不需要向你证明。”项楚看着王玄微,“你确实是最好的对手,但也仅此而已,今天……你一定会死在这里,知道与不知道,还有那么重要么?”
尽管项楚受伤不轻,却仍然自信地认为,自己才是那个最终的胜者。
“于你而言,对手不如你所谓的光明重要么?”王玄微讽刺道。
项楚皱眉道:“此二者不可同语,况且对我来说……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太史局里的那个人已经离世,以后的事情,或许都会变得和从前不同。”
王玄微不以为然地摇着头:“只是你以为的不同吧……”
“什么意思?”项楚有些迟疑地皱起了眉头,也是这一刻,他全身敏锐的感官都在向他预警。
随着他转过头远远地眺望过去,那平原的另一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升腾起了滚滚的尘土。
战场的中心仍旧杀声震天,但此刻的玄甲重骑却已经逐渐退出了战场,神武天军也在战鼓和号角的指挥下开始了大规模的变阵。
“快!传我命令,以最快速度变阵!”断臂的李昧紧紧地握着马缰,面色发白的他心中混乱得就像是一团乱麻。
尽管相隔还远,但他似乎已经闻到了战马身上特有的臭味,很快,那迎风招展的旌旗也终于破开了滚滚的烟尘,上面的龙飞凤舞的大字笔锋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天际。
“高……”
那是个高字。
而天下间,能以这个姓氏号令千军的人,只有一个。
“竟然是高长恭……怎么会……”李昧半身的血液一瞬间凉了,身旁一名将领也震惊地指着那些脸上佩戴着狰狞鬼面的骑兵,指尖颤抖说不出话来。
有人大喊道:“青州鬼骑!是青州鬼骑!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军报不是说高长恭的人一直在南边驻守吗?”
李昧叹息一声:“既然都认出来是青州鬼骑了,那么这份军报自然是出了纰漏,眼下看来,驻扎在南北通道关隘的应该只是高长恭故意留下的疑兵。”
“将军……那我们是不是赶紧去通报项将军?有他主持大局……”将领强忍着心中的寒意,念叨着:“那可是高长恭啊,当年他八千……”
“住口!”李昧一声暴喝,“扰乱军心,胡言乱语,不用项将军过来,我现在就可以下令斩了你!”
“是……末将错了。”
其实李昧何尝不记得当年高长恭在唐国境内横行无忌的“壮举”。尽管那时他还远没有到如今的地位,也从未在战场上与青州鬼骑打过照面,但高长恭这个名字任谁提到都要先皱眉叹气——他早已是唐国人心底的逆鳞,是令人难以启齿的耻辱。
只是李昧望着那不断逼近战场中央的青州鬼骑,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他还没狂妄到以为自己单枪匹马就能带兵上去硬扛,叹道:“项将军和王玄微交战正酣,谁又能靠近去传令?如今我们只能先行应对,一边等着将军自己回来……”
他默默地算着青州鬼骑的数量,道:“大约四万……若只是青州鬼骑,倒还不足以击破神武天军的大阵,除非……”
除非有什么是他目前没有察觉到的。
有时候真话说出来真的很让他感到挫败,但经历过一次失败的他充分吸取了经验,明白不管是项楚、王玄微也好,还是高长恭也罢,这些天下顶尖的人物,脑中计谋考量远超于他。
“荆吴和墨家本就盟好多年,这一次我们唐国与沧海联手,荆吴会支援墨家也是在预料之中。”李昧默默地在心里计算着青州鬼骑一路前来的时间,自语道:“只是……为什么是现在?”
从一开始合围,到今天终于把王玄微堵死在此处,经历了整个过程的他十分清楚项楚在其中花费了多少精力,且不说军队的调拨,光是这干河河床之中汹涌的巨大水流,就是项楚调来数万民夫、俘虏参与工程,才取得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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