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南丶
阿布面色一变,用力扯了他一下,道:“我们是随大将军来的,他……大概有事与木兰将军商谈,让我们在院落里走走,如果说我们有什么打扰之处……还请原谅……”
苏定方摆了摆手,失笑道:“哪里有什么打扰之处?再说这本来就是你们荆吴的宅子,我们只不过是借住罢了。主人家来访,随意走走,在我们长城的风俗看来,再正常不过。”他看向秦轲,“不过这个色鬼……”
“我什么都没说。”秦轲回答得极快。
然而苏定方却像是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得大声了一些:“原来如此。还好你是在我面前说,如果你真在木兰将军面前说这话,只怕下场不太好看。”
“我说的是高长恭,又不是木兰将军。”秦轲道,“关她什么事儿?”似乎是想到什么,双眼瞪圆道,“他们两人之间该不会真有什么吧?”
苏定方笑着摇头,道:“这不是我们这些人该去知道的事情,不过据我所知,他们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不过,你说高大将军是色鬼,这色鬼又是在对谁色?木兰将军自小出生于长城,十二岁便在城头历经战阵,十八岁便已经领军征战,直至二十四岁接过木氏旗帜,成为如今长城大将军。军旅之中,女儿身有诸多不便,而她少时也没少因为这些遭来他人质疑,甚至险些因此没能继承木氏的族徽,她此生都不愿意被人认为是个柔弱的女人。你这么说,她心里当然不会高兴。”
阿布点了点头,道:“确实。”
秦轲白了阿布一眼,却也不是蠢人,苏定方可以说是一语点醒了梦中人,不过还是耷拉着脑袋道:“看她的样子,也没人会认为她柔弱。”
苏定方笑了笑,略过此事不谈:“既然来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试手?”
“试什么?”秦轲问。
“你不是对‘切肉’有些好奇么?不如这样,我教你切肉,你们陪我打一场,怎样?”
他握着战刀的刀鞘,缓缓地递了过去。
秦轲和阿布看着那刀鞘朴实无华的战刀,想到那一日大殿演武时候苏定方的势不可挡,这柄战刀功不可没。
两人相识一眼,阿布道:“你先看吧。”
秦轲也没推辞,一只手摸上了战刀的刀鞘,苏定方却淡淡地笑道:“用两只手。”
秦轲抬头看了一眼苏定方,又低头看向刀鞘,皱着眉头,两只手刚刚托住刀鞘,苏定方松开了手。秦轲只觉得手上一沉,直至他双手猛然用力,才堪堪托住这柄战刀。
“这么重?”秦轲感受着战刀那令人吃惊的重量,松开一只手,刀尖自然向下,他握住了刀柄,缓缓地抽开。
仍然是大殿上的那柄战刀,刀身宽阔,刀面粗糙,等到微微有些弯曲的刀尖从刀鞘中吐出,秦轲终于仔细地看清了这柄战刀。
在大殿之时,他已经知道这柄战刀其实并不锋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刀甚至很难切开一个人的血肉骨骼,带走一个人的生命。
然而大殿之上,苏定方那暴裂之极的劈斩就是来源于这样的长刀,当时苏定方以一人对战他和阿布,战刀连番劈下,尽管他手上握着盾牌,仍然感觉战刀上的那股劲力几乎要透入盾牌,甚至要震伤他手上的经脉。
秦轲试着挥了挥,感觉到战刀的重心与一般的长刀并不相同,一般而言,长刀材料讲究,锻打精细,从刀柄到刀身,每一处几乎都是均等的,只需要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托着刀身一处,整把长刀就可以在手上如天秤一般平衡如一。
然而这柄战刀的刀身末端微微弯曲,重心不止是不均匀,甚至整把到的重心都压在了刀尖上。
秦轲试着劈斩了三次,尽管这柄战刀的重量让他有些施展不开,但却也感觉到了战刀这般设计的原因——重心在末端,每一次劈斩,整把战刀就好像是要被甩出去一般,他感觉自己是在抡起一柄大锤。
末端的重量为挥舞的战刀增加了一股力量。
只不过这样一柄战刀,也只有足够力量的人才施展得开,就比如说苏定方,比如高长恭,比如那位他尚且还不清楚实力却显然十分强大的木兰。
他看向阿布,把战刀递了过去,阿布接过战刀的第一刻也是有些惊讶,但当他劈斩了几次之后,嘴上却忍不住赞叹起来:“这哪里是刀?简直就是一柄大锤子嘛。”
苏定方有些欣赏地看着阿布,道:“你的力量不错。”
阿布羞赫道:“哪里。跟你比较差了不少。”
苏定方笑着道:“我大你们几岁,修为比你们强一些,这不稀奇。其实在你们那个年龄,我还不如你们呢。”
阿布却摇了摇头,道:“苏家铁壁功,不仅仅是对敌如铁壁,据说要破境也有艰难的壁垒难以攻克,苏兄修为即使更弱于我们,但实战中要胜过我们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马屁不错,不过你把铁壁功捧得太高了一些。”苏定方笑着摇头,“说刀吧。你们感觉这柄刀如何?”
“难用。”
“好用。”
秦轲和阿布同时回答,但因为异口更不同声,听起来就有些不和谐。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是一笑。
阿布的力量大,用这样的战刀不难,自然觉得好用,而秦轲的力量并不是强项,巽风之术却是天下少有的奇术,至少阿布在这段时间与秦轲私下试手无数次,真没能占到多少便宜。
“我要是用这刀,估计没一会儿手臂就受不了了。”秦轲嘿嘿地笑了声,“不过我看你们长城用的都是这样的战刀,难道你们长城的人都是大力士?”
苏定方大笑起来:“当然不是。就算力气再大,用这样的战刀也不适合久战。只要敌方将领有点能力,就知道如何借着军阵去拖时间,到时候这战刀本身就沉重,又并不锋锐,在战场上只能任人宰割。”
“那为什么还用?”秦轲问道。
苏定方笑道:“对人的战场上不好用,但在江湖上或者是对非人上,总是有些用的。”
“非人?”阿布沉吟片刻,眼睛一亮道,“长城外的那些凶兽?”
“没错,如果不是这种厚重的刀身,还真不一定能劈斩开它们那特殊的皮肉……”苏定方点头。
秦轲的兴趣渐渐被提了起来,尽管他并不擅长于用这样沉重的战刀,但毕竟斩法并非只有战刀才能施展,他接过阿布手上的战刀,下腰握着战刀,做出苏定方刚刚的姿势:“接下来呢?”
苏定方看着秦轲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靠近了一些,伸手去纠正他的动作。
第一百一十三章 物是人非
房间里很朴素,并没有摆放过多的装饰,倒是在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只刀架子,上面的战刀正是木兰随身的战刀,现在它静静地停留在上面,虽然没有被主人握在手中,却仍然有一股战场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
高长恭看了一眼跪坐在对面的木兰,笑了笑,把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闭着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怎么样?”木兰道。
“不错,还是老味道。不过……”高长恭笑了笑,顺手就把手上的酒杯向后一掷,酒杯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中间跌落一滴晶莹的酒液,而后是一声“砰然”的碎裂声响。
房门顿时被人用力拉开,侯在门外等待吩咐的长城军士们的脸上满是警惕。
长城的习惯,人不离刀,刀不离人。军士们腰间的战刀已经被缓缓拔出了半尺,几个人双膝弯曲,腰背拱起,只需要一个发力,战刀就可以在一瞬间劈出一道沉重的风。
然而在发现房间内那一副祥和的景象时,几人又愣住了,手上的战刀也没法再继续向外,卡在中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尴尬。
高长恭跪坐在地板的毯子上,看起来仍然是一副闲散的样子,伸了个懒腰,他笑着道:“酒是好酒,可惜主人家太吝啬,光用这样的小酒壶和酒杯招待客人,如何尽兴?”
木兰笑了笑,看向那按刀而立有些手足无措的长城军士,道:“再搬一坛酒来,要海碗。不必再这里服侍了,我和大将军要谈些事情,你拿了酒就去吧。”
长城军士们点了点头,但几人的眼神纷纷落到那并不魁梧的高长恭背上,眼神里闪烁的却满是不信任的光,但木兰的命令是绝对的,尽管有些不甘心,他们仍然是双手一礼,转了个身,大步离去。
等到海碗和酒坛子都已经摆上了桌子,高长恭顿时眼前一亮,伸手就要去搬那坛子酒,却听见木兰轻声道:“别忙,想喝这坛酒,可得有个说法。”
“什么说法?”高长恭手上停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继续向前,把坛子里的烈酒倒进海碗,闻着那浓郁的酒香,才抬起头道。
木兰正襟危坐,一如当时在大殿上:“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将军既然来了,总该有什么事情找我。先说事,再喝酒。”
“我哪里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来见见老朋友而已。”高长恭嬉皮笑脸地说道:“先喝酒先喝酒,这么好的酒,放在眼前却不喝,这叫暴殄天物。”
木兰皱了眉头:“你还是这般惫懒模样。记不记得你离开长城那天,我们说过什么?”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那天我们说了那么多话,我哪里句句都能记得?”高长恭把海碗挪到嘴边,仰头大喝。
长城地界虽然粮食产量有限,但尚武的民风仍然让长城酿造的烧酒厚烈如火,即使是沧海国那些蛮族也由衷赞叹。看似清澈如泉的酒液入了高长恭的喉咙,立即化作了千万把小刀无情地开始切割他的喉管。
如果换做其他荆吴人来喝着酒,只怕当场就得喷出来。而高长恭在灌下第一口的时候,只是稍稍皱紧了眉头,却强忍下了那股子不适应感。
接下来就是一直不停的吞咽,酒液进入他的喉咙,宛如点燃了一团野火,顷刻之间如大火燎原,热流简直就像是岩浆,一直从他的喉咙到他的肠胃,仿佛把全身的脏器都烤热了。
“咕咕咕”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他把大海碗里的酒全部喝了下去,伸手用袖子抹了抹下巴,微微地咳嗽了一声。
他回忆起当年,他纵马狂奔于长城之上,望着城墙下一直延伸到远方的苍茫大地,心潮无比澎湃。
那时候他同样喝着长城的烈酒,甚至能与木兰对饮一壶面不改色,哪里会因为这烈酒灼人而感到不适?
俱往矣。
木兰给他准备了杯子,然而他却非要再用回海碗,最终证明,木兰才是对的哪一个。
然而木兰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叹道:“就算你装作不知道,可‘时过境迁’这四个字,早已刻进了你我的骨髓之中,你,又如何能摆脱?”
听见木兰的话,高长恭把手放了下来,空荡荡的海碗底部与桌面轻轻碰撞,室内中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仿佛一声叹息。
“木兰……”
“注意你的身份……高大将军。”木兰冷冰冰地提醒道,目光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高长恭的声音一滞,而后缓缓地道:“木兰……将军。”
尽管只是四个字,但高长恭却说得很慢,仿佛,这四个字带着千钧的重量,让他这样一位当世战神都不堪重负。
“木兰将军——”高长恭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总算把这四个字说得更流畅了一些,但也因此,他感觉到肚子里那股热意缓缓地凉了下去,脸上的笑意也一寸寸地消失不见,他想到了王宫中茕茕烛影之下诸葛宛陵一脸疲态的样子,想到了他那副看似随时可能瘫倒下来的骨架……
“木兰将军可有听过毛辰这个名字?”高长恭抬眼问道。
毛辰,这是高长恭最后追查到的,那被他用长枪钉死的刺客的名字,从诸葛宛陵遇刺之后,他手底下的力量一直在不断地调查着各种蛛丝马迹。
那位被他抓起来的刺客果真是个硬汉子,在牢狱之中隐忍长达半月,最终全身鲜血流干死去,竟没有吐露出半点消息。
然则,这世道上的人就好像在雪地上行走,但凡走过,总会留下点痕迹。
顺着那位死去的刺客,高长恭一路追查,最终查到了长城使团。可以说,这个结果十分出人意料,荆吴上下对这场刺杀的猜测都是士族中的人所指使,可两名刺客都是北方人,一人甚至还是长城使团中的一员,就算长城使团说这事跟他们毫无关系,说出去,谁能相信?
木兰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已经等待多时,没等高长恭继续说话,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招呼道:“跟我来吧。”
两人离开房间,并肩沿着一道院墙,一路深入到宅院最深处,两名身着甲胄,按着战刀面色肃然的长城军士分别一左一右把守着院门口,看到木兰和高长恭两人联袂而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木兰轻轻摆了摆手,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在门外站着便可,别出声。”木兰几乎是将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说了这一句,转而推开门,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尽管高长恭并不明白木兰这是什么意思,但以他的体魄,完全可以隔着门听见里面的动静,他也就十分听话地静静站在门外。
“将军。”
房内,木兰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霜,她看着那位满身鞭痕,坐在椅子上都显得虚浮无力的男子,扬了扬下巴道:“说说吧……”
“呵……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只怕,路明说的万一不合将军的意了,反而会伤了将军的心,不如不说。”男子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虽说受了刑,眼神却依然锐利,他道:“不过将军既然要问,我愿意回答。”
木兰凌冽的眸子将男子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重新认识这个人。
这个人叫路明,是追随她多年的副将,长久以来,长城与四国之间的联络外交都是他一手包办。
这次随军南下,本也是为了方便与荆吴洽谈。
然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荆吴王宫大殿上一场惊天动地的刺杀,竟然是出自这个人的手。
如果不是她在大殿上认出了那名刺客死前的面貌,只怕现在她还不能察觉到自己身边竟然藏了这样一条野狼。
路明身上没有任何捆缚,只因为木兰知道他走不出去。虽然他本来是有不弱修为的,但在木兰面前,还真的是不够看。她早已用了极重的手法封锁了路明的丹田,使其气血难以运转,别说走出这个房间,哪怕是从椅子上站起来,怕是也不可能。
“为什么?”这看似是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然而路明却明白木兰所问的,当然是荆吴大殿之上,对诸葛宛陵的惊天一刺。
“当然——是为了长城。”路明虚弱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笑得无比悲戚。
木兰冷笑着眉峰一挑,道:“为了长城?我长城的大好男儿,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用这血肉之躯,去做那刺杀荆吴丞相这等下作之事?那可是两条人命,在酷烈战场上都能活下来的两个人,却被人……一个活活钉死在了额匾上,一个在牢狱里流干了血!你说,你这到底哪一点是为了长城?”
说到这里,她的怒意好似一瞬间被点燃了,抬高了声音宛如狮子咆哮一般:“他们本不会死!即便是死,他们也该死在正大光明的战场上!可现在,他们一辈子都会被打上一个‘刺客’的罪名!”
路明不说话,方才还高昂的头缓缓地低了下去。
木兰平息了一下胸中怒火,盯着路明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了沧海在这次借粮之事中显出的慷慨,轻声地试探道:“你是做好了打算不愿再留在长城,而是想去追随曹孟?”
第一百一十四章 长城之殇
听到木兰怀疑他的不忠,路明浑身一震,眼神刚毅地喊道:“路明誓死效忠长城,此生不换。”
“是吗?可我却是知道,长城使团停驻沧海之时,你就对曹孟敬佩有加,甚至酒醉之后放言说这天下人,唯有曹孟可称英雄。难不成,你是想要以此为投名状,方便投奔他?”
木兰嗤笑一声,用一种更加轻蔑的眼光看向了路明,说道,“人各有志,你有才能,想在这世间建功立业,我不反对。你想要离开长城,我不拦着。可你却用这种事情险些将我长城拖入荆吴内斗的泥潭中,我……不能忍。”
“不……不是的。”路明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固然敬仰曹公,甚至发誓若有来世,必做曹公的马前卒,供他驱策,为他而死。可路明从来没有想过要背离长城以投曹公。长城于我,宛如生身父母,即使别人家的父母再好,终究不是我背离父母的理由。”
路明低沉地道:“我并非想要背弃长城,背弃将军。而是想要再度开创一个属于长城的未来。”
“未来?”
“未来。”路明笃定道。他抬眼看着木兰,眼神深邃,“将军以为,天下大势,荆吴、唐国、沧海、墨家之纷争,谁将胜出?”
木兰看着路明,冷然道:“什么意思。”
陆然低声笑起来:“这种问题,想来不管问谁,也不敢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天下大势瞬息万变,谁又敢说自己是天命之主?但是!”陆然声音激昂起来,“我只能知道的是,现如今天下四分,对于我长城,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木兰皱着眉头道。
路明笑了笑,说道:“将军为何要南下?难不成将军是贪慕江南风光,想要趁着风和日暖之时来荆吴游玩?”
“当然不是。”木兰冷冷回答,“这件事情,想来你最清楚。”
“是因为粮食。”路明轻轻地道,“我长城已经多年没有从内地筹得军粮,而长城历年累积之军粮,也已经在这些年的大战之中消耗殆尽,所以将军本是木氏家族的后人,万民敬仰的长城大将军,却必须卑躬屈膝,去寻求这四国的援助。”
“这天下,需要有人站出来,重新把天下收拢如一。”陆然道,“只有天下一统,我长城才可真正回到如当年强盛之时。如前朝那般,集天下之人力物力,又怎样惧怕那些如没头苍蝇一般各自为战的饕餮大军?”
“所以你就刺杀诸葛宛陵?他一人之死,又有什么用?”
“荆吴以当年吴国数百年流传的士族为根基,内凭诸葛宛陵谋国,外有高长恭大将军征战,数年平稳,荆吴如今早已不弱于唐国,甚至要更强。可这般强大的荆吴,却有着一个致命的问题。”路明的眼睛里闪烁着摄人的光芒,“那就是士族与诸葛宛陵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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