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南丶
荆吴以士族为根基建国,诸葛宛陵可以说是事事都必须仰仗他们才能实施。可士族如猛虎,而诸葛宛陵则是那个驯猛虎的人,他要驱虎吞狼,用士族这头猛虎去为他扫平道路,殊不知,这头猛虎随时可能转身咬断他的脖子。
毕竟,荆吴已经逐渐稳定,国主谁当都是当,怎么就非得让诸葛宛陵这样一个布衣出身掌控这样多的权力?如果不是诸葛宛陵手上仍然有着颠覆荆吴的力量,士族早就动手了。
木兰皱眉看着他:“你是想要,杀死诸葛宛陵,让士族重新掌权?”
“这本是最好的结果。”路明神色有些黯然,“诸葛宛陵若横死当场,他麾下的势力自然会把仇恨放到士族身上。因为不管怎么想,换谁想,士族都是这一场刺杀后的最大收益者。而荆吴一旦陷入内斗,这个国,也就不足为惧了。”
“可你失败了。”
“是,我是失败了。”路明微微笑道,“可即使如此,荆吴内部仍然还是按照我想的方向发展着。诸葛宛陵本就在这一次毁堤淹田案中摇摆不定,这一次刺杀坚定了他要处理的决心。而士族感觉到诸葛宛陵的强硬,也会生出猜疑。有些时候,无端地揣测就会让人付出整条命的代价……荆吴一旦生乱,事情……就成了。”
“所以呢。你做这种事情,真的对沧海有利?即使荆吴动乱,沧海又能得到多少好处?”
“我相信曹公之能,必然会从中找到机会。至于……”路明低低地笑,“后来的结果如何,沧海是否能笑到最后,这不重要。列国一旦开战,连年征伐之下,这天下一统的进程必然加快。”
“疯子。”木兰皱眉下了个判断。
她几乎立即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情形。
荆吴一旦内乱,必然导致各方势力征伐,而唐国、墨家、沧海三国对荆吴也一直虎视眈眈,当年唐国就在荆吴初立之时想发兵灭了荆吴,抢占这片富饶之地。
如果不是当年荆吴有诸葛宛陵,有高长恭等人力挽狂澜,当今天下,唐国坐拥的土地和拥有的实力,早已经把沧海墨家打垮。
而如果荆吴再乱起来,这一次只怕不仅仅是唐国,就连沧海和墨家都会想来分上一口肥肉,这天下因此而再度陷入战乱,兵戈铁火与瘟疫在各处蔓延,那般景象,真是让人不敢想象。
“一旦开战,必然是生灵涂炭。木氏先祖留下的遗训,严令长城不得介入世间所有斗争。你以为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明哲保身?不,当然不是!”木兰狠狠捏紧了拳头,拳风卷着她满腔的愤怒击碎了一旁的灯盏。
她咬牙道:“你该知道的,那是为了万千黎民……如果长城失守,你以为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能逃过恶兽的爪牙?你刻意掀起的这场内斗,恐会导致未来更大规模的天下大争,会让无数百姓在征伐之中死去,这就好比……放弃了坚守长城,任由那些凶兽越过城墙去啃噬百姓!你是真的疯了……”
“疯吗?”路明的笑声大了起来,随着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他的胸口起伏如波澜,他似乎很多年都没有这般大笑过,那种力度,就好像他想从身体里呕吐出另外一个自己一般。
他的双眼顿时血红:“这大争之世,你不疯,就只能被人踩在头顶欺压!将军固守木氏先祖遗训,不参与这世间争斗,高风亮节,可当长城的兄弟们为了这天下人,饿着肚子,苦守千年,最终战死沙场连一个全尸都没留下之时,这天下人,又何尝有一个会为他们流过哪怕一滴眼泪?”
路明提起之前的经历,木兰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他们一路南下与四国联络,求取粮草兵器,可结果呢?像一群乞儿一般低眉顺目,却又能筹多少?
唐国大都夜夜笙歌,淮河河水夜夜流金,可竟然真的能把事情做绝到连一颗米粒都不给。
墨家号称匡扶天下,可稷上学宫日日争论的都是学术、国术、帝术霸道,谁又真正关心过长城那些正在为他们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路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隐隐带有一丝黯然,好像一头垂死的野兽在低吼:“没有人在乎……这天下人,分明都只在乎着自己所拥有的,还有他们想要拥有的,至于那些可能失去的,竟连丝毫怜悯都不愿给,既然如此,我为何又要守护这样的天下?”
木兰一怔,她看到路明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阴影,那个男人用着几乎快要咬碎牙齿的凶狠语气说道:“既然天下人不知长城之功,那就让他们去死!去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战苏定方
“阿布,你看他的脚步。”秦轲目不转睛,看着苏定方上半身缓缓道。
院落中,秦轲、阿布、苏定方相对站着,秦轲和阿布之间拉开了距离,一左一右,尽管这样的阵势看起来并不适合两人之间守望互助,可此刻的苏定方手上并没有握着战刀,秦轲略略安下心,双手一手握拳一手张开,严阵以待。
“好。”阿布的双腿更多张开了一些,目光下移,落在了苏定方的双腿之上。
苏定方说出了他刀法的奥妙并不在于手臂或者手腕,而在于脚步与肩膀之间的平衡,当日在大殿之上,秦轲之所以在一瞬间被压制,只因为两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手上那柄宽阔沉重的战刀之上,反而忽略了他出刀前的脚步变化。
而现在,两人再度联手与苏定方一战,自然会着重关注起这一点。
苏定方站在原地,看起来闲散,但双腿却一寸一寸地绷紧了,他缓缓抬起手臂,眼神锐利,原本在与两人交谈之间的笑容已经尽数收敛,一股战意从在他的气血涌动之下,缓缓透了出来。
他手上没有战刀,可苏家子弟从来不会畏惧空手作战,他的身体就是最好的兵器,铁壁功锤炼出来的强横肉体,到了极处甚至可以抵御刀枪。
苏家先祖当年就是靠着赤手空拳打遍天下,就算他现在还做不到这种程度,但同样有那样看轻天下须眉的睥睨天下的豪情壮志。
在这样的气势之中,秦轲和阿布已经渐渐从那进攻态势转为防守态势,在他们眼里,苏定方抛开了战刀之后,反而像是卸下了万斤重担,此刻的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破绽。
秦轲微微呼出一口气,他身体里有些烦躁的气血逐渐平静下去,张开的手掌也缓缓握拳。随着他的手指收紧,他的意志也逐渐坚固起来。
苏定方和秦轲几乎同时出手。
带着呼呼的风声,苏定方虽然手上没有战刀,可当他单掌平伸抬手下劈之时,却仿佛能开山裂石!
秦轲瞳孔猛然一缩,拳至半途,但他咬了咬牙,他双腿一顿,整个人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两步的距离,擦着他的眉间,掌风迷住了他的双眼,苏定方的指尖宛如在他的眼睛里一掠而过!
苏定方的眼睛一亮,那天在大殿上,他正是因为秦轲这样的诡异身法,一时不察才被他用剑抵住了后心。严格来说,他并不是输在实力,只是输在轻敌。
不过长城的男儿,输了就输了,又何必强行为自己开脱?只要没死,胸口还有一口气贯穿其中,磨练技艺,总有再赢回来的一天。镇守长城,与饕餮生死搏杀,靠的就是这股不屈,成败可不论,只谈生死。
他的双腿占据了秦轲原本站立的位置,而阿布的位置已经从他的一侧变成他的背后。不用侧头,他就能感觉到空气中双拳正迅猛而进,嘴角微微一笑,双腿一错,他把身体扭转了一半,单臂抬至脖子。
他竟然是直接用肩膀接住了阿布的一拳,而且随着他长吐一口气息,他双腿发力,竟然是把阿布猛然顶了出去!
阿布有些踉跄地退了几步,眼神之中满是惊骇。在大殿之上,他以长枪与苏定方对战,那时候还不能完全体会苏定方的铁壁功是如何可怕。
而刚刚他一拳击打在苏定方的肩,却感觉自己完全是一拳打在了一堵坚如大山的墙壁上,一寸都不得入,甚至他手上的力量都透不进去。
空手对决,有谁能战胜铁壁功?
苏定方以肩膀击退阿布,但脸上却没有一份喜色,反而眉头一挑,阿布纵然力量其大,足以超出同修为的气血修行者,可不说他修为本就高处阿布不少,加上他占了铁壁功的便宜,如果这样还能在硬碰硬中落了下风,只怕苏家先祖都得从棺材里爬起来喝骂他无能了。
但就在阿布后退的那一刻,他的眼角却已经捕捉到了一个一闪而逝的身影。
秦轲双腿踏步,巽风之术在他周身激起环绕的风,声音本是由这天地间看不见的气流传递,而当他控制了由气流生成的风,自然就敛去了自己周身的任何声音。
在苏定方的感觉中,不管是他在气血激荡时刻的心跳,还是他踏步踩出的步伐声,还有他双拳如龙的声音,好像是被一头看不见的怪兽所吞噬了。也因此,他的袭击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与阿布相比较,他宁愿把精神更多地放在秦轲的身上。
“这是什么功法?”苏定方接住了秦轲的拳头,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臂,随着全身发力,他狠狠地把秦轲从肩头甩了出去。
但秦轲在空中却宛如一只灵巧的燕子,只不过是一个翻滚,就把握住了平衡,落下之时,轻飘飘如落叶。
秦轲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不过苏定方也并不在意,反而觉得这场战斗越发地有意思起来。大殿之上,秦轲只在最后用了这样的身法,仅仅只是一次偷袭,就决定了胜负。
而这一次,他有了提防,也越发地感觉到秦轲这种身法的不可思议。
到底是怎样的作为,才能让声音完全隔绝?难道是他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风的缘故?不对。修行气血的人在精神修为上多半难以建树,毕竟前者要求振奋气血以纯阳之气贯通全身,而后者却要求清静无为,去念静思,又怎么会在一个人身上同时施展?
苏定方变换了几个想法,却始终没能得到答案。
其实也怪不得他,先天风术本就是十分偏门的功夫,以凡人之躯妄图与天地沟通,可以说是大不敬。
即使是前朝稷上学宫那般开放的地方,也将这种奇术列为“旁门左道”,加上根本没有几人能拥有修习的禀赋,也不可能有什么传承,这项奇术也就没落在时间尘埃中不复人搜寻。
王玄微能单凭眼力认出他的巽风之术,主要是因为他同样出身墨家稷上学宫,尽管现如今的稷上学宫已经不复当年之强,但那些典籍却因为许多人的共同努力,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也能得以保全。
换做其他人,就算是木兰在场,只怕也是满头雾水。
秦轲向前走了几步,重新跟阿布并肩,两人相视点头,向前一左一右地向着苏定方的两侧靠近。
阿布并指如刀,举过头顶,猛然下斩,如巨斧开山。
切肉。
尽管这项斩法确实不好听。但并不代表这项技艺的不堪大用,事实上,经过长城军民千年使用,这种斩法已经摒弃了所有无用的旁枝末节,宛如一块好钢,在千锤百炼之中洗净铅华。
苏定方笑了笑,他教两人这项技艺,本就希望他们能有所成长,不过阿布对于这项斩法的兴趣比秦轲浓烈得多,所以他这般出手之时,也最得精髓。
但他的注意力却仍然不再阿布身上,他耳朵微微颤动,秦轲又一次在他的视线死角消失了。仿佛他本来就是一缕烟尘,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阿布的手从苏定方的头顶沉重落下。
苏定方双手合拢,不退反进,硬生生地托住了阿布的手掌!
阿布的手臂猛然一震,他知道苏定方并非是用了什么技巧,他竟然是完全以肉体的坚韧,抗下了他这可谓七成力量的斩击!
苏定方深呼吸,合拢的双手往回一缩,牵扯着阿布的手臂向着他的肩膀,而后脚下再度进了一步,左手手肘紧随着而出。
阿布的右臂被牵扯着,而对手同样是以力量见长的苏定方,想要抽手已经无力可发,手肘顺着他的手臂向着他的下颌而来,他左手拦住手肘,感觉一股力量顺着他的掌心不断地前进,一直到把他的手背顶在喉咙上。
如果是生死搏击,只怕他只需要再一成力量,就可以击穿他的喉骨。
然而他一声怒吼,右臂猛然地从苏定方的手中挣脱出来,铁钳一般的手掌反过来锁住了苏定方的右臂,左臂再度并指,在这样近的距离,斩向苏定方的喉咙!
苏定方的左臂一抬,格住阿布的手,同时两人的手相互交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手锁住了谁的手。
阿布面色通红,将气血发挥到了极致,毕竟他与苏定方的修为仍然有差距,尽管只是擒拿,可要他维持均势,仍然需要他拿出全部的力量。
“阿轲!”阿布大喊。
苏定方爆喝发力,一手从阿布的纠缠之中抽出,他一直没有用出全部的力量,只因为就在他的身后,仍然有一只幽灵在外游荡!
秦轲轻轻地踏足在地面,微风吹动他的发梢,他贴近了苏定方,手掌轻飘飘地推出,但却迅捷如同一柄极快地刀,在眨眼之间接近了苏定方的喉咙。
阿布咬着牙齿,双手再度顺着苏定方的肩膀去锁他的关节。
苏定方当然不会让他轻易得手,随着他双腿一顿,身形凌空旋转,秦轲的手掌掠过他的喉间,只差毫厘。
而后他稳稳落地,猛然挥出一记肘击,阿布与他的距离太近,来不及出拳,同样也以肘击相迎,两人之间的手肘猛然碰撞。
阿布一声痛哼,而苏定方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苏定方听到一股轻巧的微风,秦轲又悄然而至,他的上身在阿布的纠缠之中无法脱身,而后是脚下一弹,抬腿踹去。然而秦轲的身影却再度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秦轲明明可以做到完全隐匿声息,又为何会给他带来风声?
他眼神凌厉,抬手向着一个方向一指尖猛然戳去!
他的喉间多了一只普普通通的手。
秦轲眉毛一挑,他只需要再进一步,他的手就可以触摸到苏定方的喉咙。然而他的喉咙间也有一只手,那只手宽大,粗糙,长满老茧,显然是一只常年练刀的手。
苏定方的手。
两人竟在同时掌握住了对方的生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受惊的战马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秦轲侧头看去,高长恭和木兰正缓缓并肩走来,高长恭一边拍手鼓掌,声音虽不大,但偏偏能让三人听得万分清楚,仿佛透入骨髓。
只不过在秦轲看来,他和木兰两人之间的气氛难免有些古怪。
照理来说,两个久未见面的朋友在见面叙旧之后,气场会越来越融洽,但高长恭和木兰两人却不是如此,尽管他们现在仍然并肩而行,却似乎在刻意地保持着距离,两人之间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我倒是没逼你们去打架,这会儿看起来,倒是你们自己玩得挺欢。”
高长恭轻笑了一声,秦轲、阿布和苏定方自然也就不可能在继续打下去,阿布和苏定方同时是双手一礼,秦轲则是就这么站着,有些奇怪地打量着两人。
“怎么,我脸上长东西了?”高长恭故意坏笑着问道。
“呸!”秦轲顿时啐道。
高长恭开了个玩笑,丝毫没在意秦轲对他的无礼,几步走近几人说了两个字:“走吧。”
“走?去哪儿?”秦轲忙问。
“去个好地方,这位苏小弟,也要跟着来的。”高长恭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定方一眼。
也要跟着来的……这显然不是什么邀请,而是一种笃定。
苏定方也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木兰,木兰果真微微点了头,眼神之中有几分欣慰,或许是看到了方才他与秦轲、阿布的对招,赞许他即便是在休息时日却从未放松过修行?
一行人走出院落,一路行到大门外,那里已经有军士牵着马匹静静等候。
这些马匹都是长城军人随行的马匹,骨骼宽大,健壮俊朗,鬃毛经过精心地梳理蓬松柔软,一对对黑色眼珠十分明亮。
木兰轻声道:“虽然说这些马比不得你的那匹赤炎,但应该不至于入不得你这位荆吴战神的眼。”
她也没有做什么谦让,十分干脆利落地上了马。
高长恭知道木兰这是在嘲讽自己,耸了耸肩,还是没能说什么,走上前去,随便找了一匹黑马,一跃而上。
这些由野马驯化而来的后代同样桀骜不驯,当有陌生人上了他们的背部时,立刻就有些不安分地动弹起来。
随着高长恭缓缓抚摸马匹的鬃毛,黑马顿时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只等着命令一下便会撒开四蹄驰骋。
秦轲这些天在太学堂也算是学习了“御”“射”两门六艺,可毕竟荆吴给他们这些学生用的马匹大多是数代驯服之后的马匹,温驯纯良,从不知反抗为何物。
而当他骑上一匹棕马之后,马匹顿时嘶鸣起来,躁动不安,顿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来荆吴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没能学会骑马?”高长恭淡笑嘲讽。
“闭嘴。”秦轲咕哝着,却感觉这头棕马的躁动越发剧烈,尽管长城军士仍然帮他握着缰绳,可棕马一声长嘶,竟然是猛然长大了嘴巴去撕咬那名长城军士!
“畜生!”这一次随行的长城军士俱是长城的一把好手,自然不可能被棕马一口咬住,只不过当他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安抚自家军马之后,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即使是因为骑手陌生,可也不至于如此吧?
而当他看着棕马的双眼,明显从中看出了几分惊慌。
正当军士愣神的功夫,棕马却猛然挣脱了缰绳就在这宅院里四下奔腾起来,秦轲整个人死死地握住马鞍,整个人上下动弹如一页在波涛中上下起伏的小舟,完全失去了控制。
“阿轲!抓缰绳!”阿布面色大变,知道长城的马匹力量之大,甚至能匹敌一群野狼,顿时高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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