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64章

作者:江南南丶

张芙抿嘴轻笑:“是呀,你睡了十天十夜,再过几天,周大人都打算给你做一口棺材埋了。”

秦轲呆了呆,但看出张芙话语里的玩笑意思,无奈地笑道:“十天十夜,我怕不是得饿死在梦里。”

说到饿,他这会儿肚子还真的咕咕叫了一声,张芙赶忙地站起来道:“你也睡了一天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然而就在她刚刚迈开脚步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秦轲一把握住了,而当秦轲随之发力,向后一拉,她顿时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倒在了秦轲的怀里。

从小到大,张芙都没有这样接近过一个男人,而感觉到秦轲身上的体温,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在她的耳畔似乎被放大了数倍,顿时心里有些慌乱。

她本想要挣扎,但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软,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通红的脸。

“做什么……”

秦轲也没想那么多,轻轻地扶着她让她坐在床上。

“不用啦。”秦轲道,“我自己去吧。你也照顾了我一天,看你困得就跟我老家的猫一样,先在这睡会儿吧。”

“在……这里?”张芙离开了秦轲的怀中,心里本来就微乱,一边整理着头发企图借此来掩盖自己通红的脸颊,而听见秦轲的话,顿时有些发愣,“在你床上?”

“对呀。”秦轲理所应当地回答,片刻,他觉得或许是有些不妥,又有些不确定地道,“要不然我送你回去?”

张芙咬着嘴唇,轻轻点头道:“好。”

张芙这些日子一直是跟乔飞扇同吃同睡,秦轲也大概知道了张芙跟乔飞扇两个人本来就是亲如姐妹般的同乡,对这也并不稀奇。只不过送张芙回去的时候,乔飞扇并不在营帐中。

秦轲大概猜到乔飞扇还在为瘟疫的事情奔波,也就在营帐门口微笑道:“进去吧。”

“你确定你身体没问题了?”张芙狐疑地看着秦轲,相比较前些天秦轲的虚弱样子,秦轲现在哪里还像是个病人?甚至,他的精神好像要比几天前还好一些。

张芙想到昨天晚上的光团,眼神有些迷离,也不知道那条在秦轲胸腔里游曳的光芒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木兰将军不肯明说?她好像说到了神龙……

可这世上哪儿有神龙?不都只是那些皇族用来标榜自己的东西?

“放心吧。”秦轲伸展了一些筋骨,身上骨骼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他感觉到自己全身充满了力气,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至少是好事不是坏事,“我现在可有劲了。就算再让我打一架都没问题。”

第一百五十九章 放松

就在营帐一侧的道路上,阿布气喘吁吁地跑来,一看见秦轲,就是眼神发光:“木兰将军说你已经没事了,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你真起来了?”

“还行。可能是睡饱了吧?”秦轲哈哈地笑起来,阿布用力地拍了他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地,然后他又一巴掌用力地拍回去,阿布同样疼得皱起了眉头。

从秦轲手上的力度上,阿布感觉到秦轲确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是为他高兴。

两人对视大笑,看着这样的融洽局面,张芙也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

“木兰将军找你。”阿布有些犹豫地道。

“干嘛?”秦轲有种不好的预感。

也或许是他的乌鸦嘴真的起了作用,接下来阿布嘴里说出的话就是让他心中一跳:“木兰将军让我跟你说,她已经在演武场等了一会儿了,问你今天为什么还没有过去。”

“啊……”秦轲长了张嘴,想到木兰那势大力沉的战刀,感觉原本已经清醒的头又疼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去?”

“不要。”秦轲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张芙站在营帐门口,微微躬身握住他的手,颦眉道,“病刚好,就多休息休息吧,这么练下去,身体哪里吃得消?”

秦轲想到这几天的状况,说他不难受是假话,毕竟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几天,他的身体就好像是干枯的树干一般难受。只不过,相比较这种恐惧……秦轲更害怕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高长恭在山贼营寨时候确实骂醒了他,从那天之后,他也不想再继续逃避。师父如果真的是在麻烦之中,自己哪怕是强一点点,也能多帮到他一点吧?

他微微地笑了笑,安慰她道:“没事啦,生病嘛,病好了就行了。就好像我以前种庄稼一样,插秧插累了就躺在田边看会儿天,人也就渐渐觉得不那么累了。”

“哪里是那么轻松简单的事情。”张芙仍然不肯放开他的手。

“不用担心我。而且……我感觉我快要抓到那种感觉了。”秦轲正色回答道。

清晨的空气微凉但十分干净,呼吸之间,能让人感觉到身心舒畅。演武场上,木兰静静地跪坐在蒲团之上,双目半闭,似乎在静思,而秦轲到的时候,她也没有抬头,只是轻声道:“来了?”

虽然只是明知故问的话,秦轲却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来了。”

“坐吧。”木兰面前同样摆着一个蒲团,似乎是给他准备的。

秦轲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说,皱眉道:“什么意思?今天不打么?”

“自然是要打的。”木兰微笑,“不过,先坐坐也无妨。”

秦轲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看着她一副闲散的样子,就连战刀都没有放在手旁,也确定了她并不是想玩什么突袭的把戏,也就半信半疑地在蒲团上跪坐下来。

“坐好。坐直。”木兰半闭着眼睛,却似乎看见秦轲那一副歪歪扭扭的难看坐像。

秦轲挺直了腰杆,做出一副太学堂的“正襟危坐”,然后看着木兰,道:“你……”

木兰却又道:“太紧绷了,放松一些。”

秦轲心想不是你叫我坐好坐直?也不知道这个婆娘在搞什么名堂,他想了想,又放松了身体,再度回到了那种歪歪扭扭的坐姿。

然而木兰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又再度道:“坐好,坐直。”

“什么意思?”秦轲看着木兰,心想你该不会是想拿我寻开心吧?

“坐直你不会?”木兰笑着问。

秦轲眼神古怪,又再度坐直了,脊背挺拔,宛如一颗笔直的苍松,只是对于木兰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他也越发地感觉古怪,但这些日子下来,他也知道,只要木兰自己不想说的事情,他也不可能逼他说出来,也只能是静静地等着她主动开口。

木兰摇了摇头,再度道:“放松。”

秦轲终于忍无可忍:“干嘛。你想叫我干嘛就直说,不要搞这么多弯弯道道,要打就打,反正我现在病也好了,再被你劈上一天也成。”

“知道你好了。”木兰笑着道,“可既然被战刀劈上一天你都能承受,现在让你坐坐有什么?难不成光坐坐能让你屁股上生疮?”

她果然一点也不害臊,屁股生疮说得这么随意。秦轲哼哼唧唧着,也不知道能怎么回答,也只能是按照木兰所说,开始放松,于是原本的坐姿又变得不堪起来。

估计这会让如果黄汉升看到,非得拿着戒尺打他手心才行。

黄汉升的戒尺可不是什么木质戒尺,其材料是生铁,浇筑之后重达五斤,加上黄汉升本身的修为深不可测,就算是个修行者,也得被他拍得痛不欲生,自然,秦轲也是在这样的“棍棒”教育下,学会的许多“礼法”。

当然,他也不是唯一一个受过教训的人,至少太学堂里,他的那些同窗们,提到黄汉升的戒尺,都是满脸的惊惧。

木兰睁开了眼睛,看着秦轲,微笑道:“为什么你的坐姿会变成这样?”

“不是你要我放松的么?”秦轲无奈地看着他,“放松,不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么?我又不是那些达官贵人,就是个平头百姓,这就是我最舒服的姿势了。”

“坐姿和达官贵人并不是什么紧密的联系,放松也不是一昧地放纵。”木兰平静地坐着,身形没有一丝倾泻,偏生秦轲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刻意感,“如果放松只是为了舒服,那么你为什么要坐着,怎么不躺着?坐着总不如躺着舒服。”

“是你让我坐着的。”秦轲回答,低下头,像是一只老鼠一般偷偷地看了木兰一眼,其实他这句话还真不是什么玩笑,如果说木兰真让他躺着,说不定他还真的就躺下了。

木兰似乎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忍不住笑了笑,眼神看着秦轲,就像是在看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她笑着道:“能看出我坐着和你坐着有什么不同吗?”

“唔……”尽管秦轲刚刚已经看了一遍,但现在木兰突然闻起来,保险起见,他还是再往木兰身上审视了一遍。

“虽然你坐得很正,很直,但感觉……”秦轲试探地问。

“我很松散,是吗?”木兰微笑道。

这时候,阿布端着一只木托盘缓缓走来,托盘上摆放的是一只紫砂茶壶,还有两个茶碗,还有一壶显得滚开的热水:“木兰将军,这是你要的茶叶。”

木兰微微点了点头,道:“谢谢。”

阿布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哪里话?大人说让我满足你一切需要,这只是我分内的工作而已。”

木兰微微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而是伸手把面前的热水从壶中倾倒而出,清亮的热水宛如瀑布一般倾泻入紫砂茶壶之中,她端了起来,盖上茶壶,轻轻地晃荡着。

她的动作很轻柔,但偏生又能让人感觉出其中的力度,明明只是十分随意的动作,其中却带上了一股金戈铁马的意味,好像他握着的不是茶壶,而是一柄出鞘的战刀。

“我木家先祖一直崇尚静坐,尤其是在大战之前,如果不能把身上的负担都给卸下,而是带着一身的累赘走上战场,也只会是自掘坟墓。”大约是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倒出已经茶香满溢的茶,把一只茶碗推到了秦轲面前:“喝口茶,再坐直了,这一次试着一边吐出气息,一边把自己身上的力量卸下来,但坐姿保证不变。”

秦轲狐疑地看着她,实在不明白她到底是在弄什么名堂。他喝了口茶,闭上眼睛,试着按照木兰的说法,缓缓地吐出热气,感觉自己的头颅到脖颈,再到肩膀,一直顺着他的胸腔向下都开始放开了力量。

茶水的热气在他身体里像是一条直直向下的线,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木兰的声音却打破了他的美好享受:“再来一次。”

第一百六十章 坐

尽管一面要摆正坐姿,又说要放松全身,这事听起来似乎并不难,但当秦轲真的想去尝试的时候,却发现这件事情简直像是在耍弄人一般。

如果要坐得一丝不苟,人总需要用上力量,否则怎么挺直腰杆,怎么稳固肩膀,又怎么支撑着头颅?

但木兰偏偏要他把这一切力量都给散去,这就好像让人站起来却又不让人用腿一般,难不成还得倒立么?

“不是用力量。而是用你的‘意’。”

秦轲坐直了身体,仍然找不到那种感觉,皱眉问道:“什么是‘意’?”

“‘意’这个字,解释起来太冗长,先不说你不会想听,我也懒得去说。”木兰笑着道,“既然如此,我就只说一句。‘意’其实就是你在想什么。你要正襟危坐,不能靠你的力量,而是要让你的身体自己学会思考。”

“学会思考?”秦轲瞪着大眼睛,有些怀疑木兰是不是在开玩笑,“身体怎么学会思考……如果他们都会思考,那我身上岂不是有很多个我?”

“如果你是想让你的身体去想今天中午到底吃些什么,那只能证明你是个蠢材。”木兰看着他道,“我说的,当然不是让你做到这种不可能也没有意义的事情。我只是在教你在掌控你自己的身体。”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木兰继续道,“静为文,行为武。只张弓而不射箭,弓弦会因此而损坏,可如果一昧地松弛,就失去了弓箭本来的锐利。这些天,你执着于要刺出那一剑,可这一剑里裹挟了太多东西,反而变得拖泥带水。”

她从平平地抬起右手,一直到与肩膀同高,并指之时,带着几分凛然,却又宛如松散得轻如无物。

“看清楚了。”木兰轻声道。

话音刚落,秦轲就已经感觉到一道迅猛影子在空中一瞬间割裂了空气,直直地向着他的眉宇间而来!

惊骇之下,秦轲甚至都来不及向后退却,只能是伸出双手,交叠在面门,希望能够借此来抵挡木兰的这一记袭击。

但仅仅只是一瞬,他又看见那道黑影停了下来,木兰举着手,指尖的指甲似乎在闪烁着如钢刀一般的光,她就这么平静地把手平伸在了秦轲的眉心之间,那种速度,让人甚至怀疑她的手从一开始就是摆在那里一般。

“看清楚了吗?”木兰的手仍然悬空,纹丝不动。

秦轲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之前他对于木兰的“放松”完全没有概念,然而就在刚刚,木兰出手前的那一刻,他确实触摸到了一些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东西。

气血修行者的力量来源于身体,而身体的力量则来源于气血搬运,血液是人体运行的根本,只有血脉强大了,一个气血修行者才可以说真正的登堂入室。

然而木兰刚刚的出手,他却根本没有感觉到木兰气血的涌动,甚至连一点气息都没有感觉到,那只手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就好像是,她看向哪里,她的手就到了哪里。

这是一种怎样的速度?

“不着急。”木兰缓缓地站起身来,笑道,“晚些你就会知道了,时间也不早了,开始吧。”

所谓的开始,自然是秦轲又一日“挨刀”的开始。

当演武场上再度响起兵器碰撞时,阿布也就离开了演武场,虽然这些天瘟疫已经完全被控制下来,但他总觉得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就对不起那在暴乱之中丧生的灾民。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至少,他应该尽量帮现在的病人痊愈吧。

秦轲双手握着钢剑,这柄破破烂烂的钢剑在战刀下发出嘶哑的呻吟声,甚至还因为剧烈的摩擦跳动出火星,而他咬着牙,双手一抬一绞之下,卸开了木兰的战刀,却并没有趁势反击,而是向后大大地跳跃了一段距离。

木兰没有追来,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好像……她出刀也是这样?”秦轲皱眉看着木兰那站得闲散的样子,之前他一直都被木兰的刀势压得抬不起头,所以一直没有注意,而这一次在静坐之后,他却突然发现了几分端倪。

与其说木兰的出刀速度迅猛如雷,但更让他应对吃力的地方在于木兰出刀完全没有预兆,等到他反应过来,战刀已经直直地到了他的面前,他只能是按照本能地去抵挡,虽然说他每一次还是能抵挡住战刀,但毕竟失去了主动权,他必然成为一个“靶子”。

她跟苏定方不同,好像每一个动作,都让人看不透。秦轲心想。但他又想到,或许,她并不是让人看不透,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在想?

苏定方固然刀势猛烈,但至少可以从他的脚步和重心上把握他的出刀节奏和方向,然而木兰身上的一切变化都已经收敛,挥手便是出刀,抬脚便是猛攻,他要怎么应对?

“身体……思考……”秦轲突然明白过来,她说的让身体思考,或许就是这种,心念所至,刀势紧随的感觉吧?

但他又应该怎么做?秦轲咬着牙,顺着自己的想法,用力地刺出一剑。

木兰没有阻拦,甚至就好像没有看见这一剑一般,战刀横空而至,卷起的风汹涌如潮。

秦轲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被这战刀劈中,只怕整个人真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他向后退了一步,手上的剑刃自然就不可能在碰到木兰的身体。

而木兰向前一步,战刀紧随而来!

秦轲整个人被迎面劈中,尽管有钢剑在中间挡了一下,那股力量仍然让失去平衡的他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看着他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木兰面无表情地问:“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什么放松都是扯淡。”秦轲低沉地道,“干脆什么都不想,只管刺就行了。”

木兰抿嘴微笑道:“答对了一半,不过能有这一半,暂且已经足够。”她举起战刀,道,“来,再来。”

秦轲深深地看了木兰一眼,其实他也是胡诌的,当然这种胡诌也是来源于他思考之后的揣测。

什么叫放松。

放下也是放松,只要不管不顾,抛开自己脑子里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也是一种放松。

如果他真能做到不管不顾,刺出那一剑还会困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