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凌九霄
薛深不做这么蠢的事儿。
“今天的案件再审,是为了帮助我当事人姚教授洗刷冤屈,我当事人姚凤鸣从未违反海洋工程研究所的规定,从未擅自窃取研究所实验室的放射性物质,从未把放射性物质带到海洋大学的讲座现场,从未失手害死十一个人,从未害得成百上千人因为细胞辐射而导致基因变异或染色体变异。”
薛深用了五个从未。
从头到尾,帮姚凤鸣彻彻底底地洗刷了所有的冤屈。
“三位法官,两位检察官。”
薛深抬了抬手,指尖轻敲着笔,认真地开口,说道:
“我列出的证据,我在一审二审证据中找到的破绽,以及我找来的证人,能够充分证明原判决认定事实错误,我当事人从未有过盗窃危险物质的犯罪事实。”
“并且,本案在侦查阶段对于我当事人的羁押超过期限,严重违反诉讼程序。”
“本案所涉及的大量证据未经过质证,大量证据存在明显的疑点,未经核实,未达到排除合理怀疑的刑事案件证明标准,就被原审法院擅自定罪量刑,并对我当事人判处死刑,显属违法,严重违反包括刑法和刑事诉讼法在内的部门法律。”
“综上,作为再审申请人姚凤鸣先生的代理律师,我请求撤销原判,改判我当事人无罪,尽快将其释放。”
薛深可从来不是好脾气的老好人。
平时,没遇到事儿的时候,他笑眯眯的,看起来没什么脾气。
可是一旦站到了法庭上。
他就像一把枪。
一把能将子弹打进敌人心脏的枪。
薛深字字铿锵,语气斩钉截铁。
他心底也有怒气。
因为他不明白,这么个破绽百出的案子,这么个被折磨到惨不忍睹、声名狼藉的姚凤鸣,本该在侦查阶段就被无罪释放的人,却从侦查阶段,一直被羁押在看守所,直到一审结束,二审结束,再到最高法的死刑核准程序终结。
如果不是姚凤鸣遇到了他。
薛深毫不怀疑。
姚凤鸣,这个蒙受不白之冤的人,早就死在注射死刑的毒液之下了。
“还有最后一点,”薛深挺懒散地笑了笑,语气里却浸满了凉意,“侦查阶段,审查起诉阶段,还有包括一审、二审在内的审判阶段。从始至终,从头至尾,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案子有疑点,没有一个人怀疑姚凤鸣教授是不是被人诬告陷害了,是不是?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涉案的所有人,都该为我当事人的冤狱,付出代价!!!”
薛深把圆珠笔往律师席上一扔。
动作不大。
但是圆珠笔在桌上滚了几圈,砸在了地面上。
声音很轻,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喘气都有些吃力。
薛深身上的威压,在一瞬间,像是炸弹爆炸时的气浪,震得人整个胸腔都散发出一种闷闷的胀痛。
钟诚又问了姚凤鸣几个问题。
姚凤鸣回答完。
案件,已经基本要尘埃落定了。
钟诚看向出席庭审、履行职务的两个检察官。
毕竟是同行。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两位检察官还有什么意见要补充吗?”钟诚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两位检察官相视一眼。
其中一人站起了身,神色严肃地看向姚凤鸣,视线很快从姚凤鸣身上移开,又落在薛深身上:“客观上,再审申请人姚凤鸣没有盗窃危险物质的行为。”
“主观上,姚凤鸣没有盗窃危险物质并报复社会的故意。”
“后果上,虽然危险物质的辐射性导致了十一人死亡,导致数百人基因变异、染色体变异继而重伤或轻伤,严重破坏了社会秩序,但是这一后果不是姚凤鸣的行为所导致,不该由姚凤鸣对此承担责任。”
“在社会效果上,姚凤鸣一案的死刑判决确有不妥。”
“在办案程序上,除了公安机关对再审申请人姚凤鸣先生的羁押期限存在程序瑕疵外,公检法对本案的立案、侦查、提起公诉以及审查起诉和判决的程序,符合实体法律和程序法的规定,并无不当。”
“以上,是检方的补充意见,现已补充完毕。”检察官凭借自己最后的职业本能,把该说的话在法庭上都说完了。
只是。
他再也没有刚走进法庭时,看薛深和姚凤鸣的那种不屑一顾和趾高气昂的架势了。
哪怕这个案子不是在他手里错误审查起诉,导致的冤假错案。
但是,身为检察官团队的一员,他对于这种冤假错案,感到深深的愧疚。
薛深见事了,缓缓放下手里的那张纸。
法庭上的所有人都以为,季然递给薛深的那张纸上,记载了吴也半年之内的银行流水。所有人都以为,薛深去调查了吴也。
实际上不是。
那张纸,只是用于掩盖薛深IP骰子和系统的外挂。
至于那张纸上的内容,只有几个字。
是季然写给薛深的――
【薛哥,中午去吃湘菜行吗?】
薛深在纸上用圆珠笔很潇洒地打了个对勾。
事情要了结了,薛深把纸张放在律师席的桌面上,起身,刚要对法官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刑事审判庭的门突然被撞开,有法警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满脸焦急。
一定是出事了!
薛深心神一凛,锐利的视线落在法警身上,“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第370章 彻底翻案(二更)
“着火了!”法警焦急地喊道。
还没等薛深问哪里着火,刑事审判庭外面响起了一阵火警警报声。
钟诚站起身,“哪里着火?在哪一层?”浓烟蔓延进来,似乎离他们很近了。
“是、是证人等候室,火是从这一层的证人等候室里烧起来的!”法警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似是跑得急了,“里面好像还有个证人在,火场离审判庭不远,大家赶紧出去,一会儿火势大了就出不去了!!!”
已经有人打了119.
消防车声和人群的骚乱声混杂在一起。
众人匆匆忙忙地往外跑。
薛深走在最后,把姚凤鸣案的卷宗和资料收拾好,一手抱着一堆文件袋,另一只手搀扶着姚凤鸣。
“婉容!!”沈语从外面回来,看到一片浓烟和火海,大脑一片空白,她拧开一瓶矿泉水淋在头上,拔腿就往火场里冲,她逆着人群冲进去,前进得很缓慢,很吃力。
有消防员和法警在一起灭火,试图拉她回来,却被她狠狠地挣脱开。
“别拉我,婉容还在里面!她一个人在里面,她被困住了!!”沈语语无伦次地说着,快急疯了。
薛深一听这话愣住了,“季然,你把姚教授带到安全地带,我稍后出去!”有时,不经意的善意,带来的就可能是命运的转折。像是薛深拉褚娜的那一把,褚娜回报给他的,是生命。
“可是薛哥,火势越来越大了,危……”季然还没说完,一根燃着木头砸了下来,薛深猛地拉了他一把,木头砸在季然脚边,火星子溅得老高。
“哪那么多废话,我是上司还是你是上司?!快走!”薛深一脚把季然踹出去。
季然走后。
火势已经被扑灭了一小半,只是整个走廊上浓烟滚滚,烟雾弥漫,视野里的能见度很低。薛深低着头,摸出一条手帕系在脸上,捂住口鼻,跟着沈语往王婉容所在的地方冲。
证人等候室里。
王婉容趴在地上。
在王婉容身上,结结实实地压着一个实木架子,架子上摆满了法院的各种卷宗和文件,分量不轻,王婉容根本爬不起来。架子熊熊燃烧着,眼看着就要烧到王婉容身上了。
这时,墙上一个燃烧的电风扇,朝着王婉容的脑袋缓缓砸落。
沈语条件反射地冲上去,她喊不出来,整个人直接抱住王婉容,用身体挡住电风扇。
薛深跟在后面,反应速度不慢,沈语扑在王婉容身上,电风扇也跟着砸落下来,眼看着就要砸在沈语头上。
薛深飞起一脚踢开了电风扇。
紧接着,薛深弯下腰,双手用力地掀开压在王婉容身上的架子。
“薛……薛律师……谢……谢谢……”死里逃生的王婉容,吓得魂不附体,话都说不利落,声音焦急地朝薛深喊了一句。
“别废话,先出去再说,没时间了……”昨天打网球时,他脚踝骨的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口气冲出来,跑到法院外面的空地上。
薛深才半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缓缓地喘了两口粗气。
就离谱。
他打了这么多场官司,进出过大大小小的法院。前几年在学校读研究生的时候,跟着顾平闻实习过几个月,连最高院也不是没去过,从来就没遇到过法院着火的。
现在的公检法机关都是无纸化办公,现代化建筑,没有明火也没有老化的线路,为什么会随随便便地起火?
而且,法院的办公环境那么空旷。
就算是想要放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燃烧起来的吧。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着火,哪里烧起来的?”褚冷凝拿着车钥匙跑进法院大院里,看着视线里的浓烟滚滚,都懵了。姚凤鸣案开庭的时候,她接了个电话,电话里说是研究所那边的研究员出现了误操作,导致实验室爆炸,让她赶回去主持大局,褚冷凝迫不得已临时赶往了研究所一趟。
褚冷凝拉住一个消防员,心急如焚地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金色大波浪的女孩,叫沈语的?”
消防员摇摇头,“没看到。”大楼里成百上千人,谁知道沈语是哪个。
“褚姨!”沈语拨开人群跑过来,脸被熏黑了,都是灰。
褚冷凝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开了,用拇指擦去沈语脸上的灰尘,“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声音颤抖得很厉害,甚至有些后怕。
“我没事,只是婉容她……”沈语轻声说。
王婉容的衣服被烧坏了,她披着沈语的外套,胳膊上有拳头大的一块烧伤,白皙的皮肤烧成了焦炭。警察来问话,她也目光呆滞,眼神直勾勾的,一动不动。
边儿上的男警察和消防队长从熄灭的火场里走出来,男警察用四四方方的透明小袋装了点白色粉末,“这是什么?”
消防队长倒了点在手里,闻了闻,又在阳光下看了看,辨别了很久后,“我怀疑,这是白磷燃烧后的粉末,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火场。”男警察和消防队长相视一眼,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白磷的着火点低。
易燃。
再加上火是从证人等候室里先烧起来的,证人等候室,也就是从前法院里的杂物间。里面废弃不用但还没来得及销毁的纸质文件很多,一排一排的实木架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纸质文件和资料。
别说是白磷了。
哪怕是一个火星子溅落在上面,都极其容易导致火灾。
“法院里怎么会有白磷?”警察皱着眉头,幸亏消防大队就在省高级法院的隔壁,接到火警电话后来得很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消防队长摇摇头:“这就是你们警方的工作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这场火灾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人为。
人为两个字传进王婉容的耳朵里,她浑身一哆嗦,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别,别点火,别烧死我……褚冷凝,我跟你无冤无仇……是你先诬陷我的,你还学术剽窃……现在,我要维权,你就非得要烧死我,杀我灭口吗?”
王婉容一句话。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了。
王婉容的话,把纵火犯的矛头指向了褚冷凝。除此之外,在姚凤鸣案的审理中,种种不利证据也都指向了她。
所以,在王婉容说出这番话之后,警察带了褚冷凝回去做笔录,接受调查。
看着褚冷凝被带上警车,季然问薛深:“薛哥,你觉得真是褚冷凝放的火吗?”
“现场有白磷,说明一定是人为而不是意外。”至于是谁做的,不好说。褚冷凝当年敢学术剽窃,是因为她算准了王婉容是个博士没毕业的学生,在她手里翻不出什么浪子来。可是,褚冷凝同样是个谨慎多疑的人,这样的人,真的敢在法院里放火吗?
“那我们……”季然瞥着薛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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