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呜呜呜子瑜误我!
赵戎:“……”
面对抑武兄投来的哀怨眼神,某年轻儒生咳嗽两句,抬手,虚按了一下,让他稍安勿躁。
在二人默契互动之时,宴席上的敬酒继续。
这时,坐在右侧最上首的孟正君突然放下酒杯,目光扫过主座上的独孤蝉衣,还有对面沉默不语的李明义。
她轻描淡写道:“对了,陛下,太后,还有贤王殿下,封禅大典操办的这段日子,可有……一些大离以外的山上仙家出现过?”
独孤蝉衣和李明义面露些微愣之色,摇摇头。
孟正君环视一圈左右席间,就像之前她在祭月山顶悬崖边背手打量一样,目光明锐如炬。
无人敢与她长时间对视。
“哦?那比如……欣然宗、嵬嵬山他们,没有派一些人来大离接触你们?嗯,再想想。”
独孤蝉衣与李明义等人,挺起腰杆,目视孟正君,又摇摇头。
孟正君目视前方,安静片刻,她点点头,语气淡淡:
“善。之前副山长给那几个仙家递的话,看来还有些用处……”
“嗯,二位,现如今你们代替幼帝摄政大离,定要相互携手,勿要离心离德,如此,即使是没有这封禅大典的锦上添花,你们大离李氏的皇权,依旧是稳固如山。”
顿了顿,这位书院古板女先生又一板一眼的教育道:
“眼下,先不去管这封禅大典的结果如何,只要无过即可,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悉心培育小皇帝,待其成年,便能稳定国本,再续大离先帝未竟之业……汝等,可知?”
独孤蝉衣与李明义没有去看对方,各自抬手,朝这位儒家大修士行大礼道:“谨遵先生教诲。”
“嗯。”孟正君注视他们面色,轻轻颔首。
这时,独孤蝉衣忍不住道:“先生,哀家也期盼着稳定国本,让大离安稳一体,只是却还是有一个不稳定因素……”
孟正君抬抬眼皮。
李明义颔首附和,“皇嫂所言极是……孟先生,西边那周独夫,皇兄在世是信任其中于他,给他兵权与封地,然而皇兄创业未半中道崩殂后,小王与皇嫂悲伤之余,亦是不亏待他这旧臣,召其回京守灵,再欲行封赏。”
“然而他却拒不从命,兵权拒交,还盘踞西边三郡,养兵囤粮,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等割地叛逆的风波,在离地喧嚣尘上,严重影响小陛下的皇威,皇嫂心软拿他没辙,净欺负孤儿寡母,这粗鄙军夫,真乃毒瘤一枚。”
孟正君闻言,安静稍息,点点头,“有所耳闻,确实无礼,但这是大离内政,林麓书院无规矩干涉。不过……”
她顿了顿,环视一圈:
“若是他敢举反旗,抗拒大离正统,林麓儒生亦会旗帜分明的站在小陛下这边。除此之外,像之前说的,境外的大仙家若是下场乱插手大离朝政,务必告知我们林麓书院,山长夫子会好好给他们讲讲道理。”
独孤蝉衣欲言又止,不过还是没有再说,和李明义一起,点头称是。
赵戎坐在下手,默默喝酒旁听。
他大致摸清楚了自家书院的立场。
而这时,孟正君似乎瞥见了悠哉喝酒他,伸手一指赵戎方向,朝独孤蝉衣道:
“这几个书院晚辈,孟某是十分看重,不过依照他们有些不沉稳的秉性,得好好管管才能成大器,嗯他们这些天在大离,应该是有些失礼之事吧,你们旦说无妨。”
她再次询问,这次是直接问独孤蝉衣,语气带着些莫名的调笑。
看重?你这是变着法子套话啊。
赵戎嘴角扯了扯,不过还是放下了酒杯。
他一言不发的朝独孤蝉衣看去。
只见帘幕后方,那位大离最尊贵的未亡人、前些天还被没有明心见性的他霸道压在身下打屁股的绝美太后,放下酒杯,安静了几息。
女子蓦然一笑:
“哪里会。赵小先生文采斐然,才华横溢,在哀家面前十分守礼,真是谦谦君子,哀家……十分满意。”
帘幕后,隐约见她抬手将一缕秀发挽到耳后,穿出来的嗓音清脆娇柔。
赵戎甚至能够想象到她诚恳浅笑的唇角。
其实在独孤蝉衣回答前,他思虑万分,已经做好了被她哭泣揭发,冷声控诉的准备了,不过……
“嘶,还是她们女子会演……”
年轻儒生心虚,暗暗宽慰道。
“是吗,那孟某就放心了。”
孟正君点点头,便不再问此事。
此后的席间,便有一阵寒暄饮酒。
少顷,宴席散去。
众人离席而去。
赵戎刚离开中央帐篷,走在回去的路上,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顾抑武,给急冲冲拉去了一旁。
后者想也没想,劈头盖脸便是一句,“子瑜子瑜,我们是不是去青楼嫖了?”
赵戎:“……???”
……
第五百章 哀家要你们男子何用?
你们是不是去嫖了?
此时,路旁某片小树林里,两个儒生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起来。
面对顾抑武的灵魂发问,赵戎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瞧了瞧左右,抬手掩嘴道:“你们怎么不带我一起……嗯,什么时候的事?”
年轻儒生小声责备。
“啊什么带你一起……”
顾抑武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刚刚急忙之中嘴瓢口误,他连忙摆手,解释道:
“不是,我是说上回咱们在星子小镇,你让我和同窗们在醉仙楼喝花酒,这在山长朱老夫子眼里,算不算是下山公务期间,去寻欢作乐,不误正业。”
说到这,魁梧儒生当下忧郁万分,忍不住握拳锤了下手掌:“山长要是知道了……或者已经知道了,会不会掏出小本本,在我‘正义堂优秀学长顾抑武’名字后面打个叉……哎,子瑜误我啊。”
“……”
怎么记得当时让你去喝花酒,勾引出大离几方势力人的时候,你走时挺开心的,连往日里的谦虚都没说一句……
赵戎眼角抽搐了下,又试问道:“……优秀学长顾抑武?你在那上面的名字这么长吗?”
顾抑武大手一挥,没好气道:“哎,你别管我是长是短,这不是重点,就是打个比方,别跑题了。”
“懂了。”
赵戎点点头,认真道:
“现在事已至此,你还是别管山长会怎么看了,我们做好眼下的事即可,若山长真的关注此事,那么明日的封禅之礼就是重中之重,若是被咱们办出了大场面,那之前去醉仙楼的事情自然是不要紧,说不定你风流倜傥,还能给加点分呢。”
说着,他逗笑一句,“嗯,这可是鱼学长没法占据优势的地方啊,你得拿捏住。”
顾抑武没理他,吸气点头,面露些思索色道:“那万一咱们没办好呢。”
赵戎一笑,轻轻推开他,准备离去。
“要是没办好,那你之前表现的就算是再好,也是白搭,虽然我没见过山长,但这类大人物向来是实务之人,不然也不会被文庙派来咱们这天涯海角的独幽城。”
语气悠悠。
顾抑武瞧着他背影,想了想,忍不住一叹,“哎,子瑜,还是你遇事镇定。等等,先别走,为兄还有个问题。”
赵戎眯眼看了看夜色笼罩的祭月山顶,那儿有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他知道,那儿是一群修士正在雕刻悬崖铭文。
“哦,什么事?”
“你说……这事,咱们是不是把你们率性堂鱼学长的机遇给抢了?那位孟先生,这下山封禅独占鳌头的名额,孟正君应该是想给她的吧,结果咱们误打误撞……”
“应该是了。”
赵戎轻轻点头,牵理了下袖子。
虽然孟正君与朱幽容有些私人间的过节,但是对于鱼怀瑾却也是真的照顾提携,给她创造机会。
顾抑武不解道:“这种机会,她为何要轻易把名额给我们?”
赵戎摇头:
“还能是为什么,你看看她改主意之后,为何只选咱们前二十位学子来大离,把鱼怀瑾剔除掉,不就是吃定咱们喜欢搞事情的‘咸鱼’,会懈怠懒散,能把机遇都搞砸吗。”
“而且这位孟先生有意无意的来这么晚,踩着点到大离,不就是给咱们放荡玩乐的空间吗,嗯,当然也可能是不想和咱们一起待太久。”
说到这,他语气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所以由此可见,她那日在台上,是真被在下给气坏了,放不下面子,连准备给鱼怀瑾的机会都浪费。”
顾抑武无语道:
“你也知道啊,当时她脸都要气紫了,你这当面违逆她先生权威的事情,她不让你下山,答应你‘作死’,那岂不成怕了你了,怎么下的了台。”
他语重心长道:
“哎子瑜,要我说,这孟正君作为学正,再怎么公正无私,她也是个女子,嗯,还是个老女人,这年纪都没嫁人……咳正是脾气最不好的时候,连孟祭酒都怕她,你招惹她干嘛。”
赵戎摇摇头:
“我觉得她的礼不对,和鱼怀瑾一样,而她比鱼怀瑾更甚,我们儒家的礼是规范,是引导相善,不是囚笼,不是形式……这无关喜恶,我们观念不同,如何能不犯冲呢?”
他又点点头,自顾自肯定道:“而且,我现在发现,这位孟学正经常会在一些刻板的规则以内,做出些有个人喜恶偏向的事情,这既是她难以对付之处,也是……她的缺点。”
顾抑武忍不住多看了赵戎一眼。
赵戎转而又道:
“她也不适合当鱼怀瑾的先生。相反,朱幽……朱先生当鱼怀瑾的先生,很好,像朱先生她写的‘正’字,守礼而不拘礼,有一种要冲破束缚之礼的意韵……”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带笑,低头看了看手心。
某位身份悬殊的知己女子,曾在这儿写过几次正字。
顾抑武一叹,“我知道,但是为你这家伙担心……那你说要怎么做?”
赵戎背起手,扬长而去,笑语传来:
“与人斗,其乐无穷……其实,我现在比较不解的是,这位孟先生为何要在今夜给我们挑明山长之事……”
年轻儒生语气带着些思索的离去。
只留下魁梧儒生在原地摸不着头脑,此时满脑门黑线。
怎么感觉你们师生两人的交锋,已经不在正常人的智商范围以内了,处处都是过招……
……
中央大帐内,众宾客散去后,某个古板女先生并没有马上离开,去安排好的住所休息。
她找上了独孤蝉衣。
二人独处在一顶大帐内。
还没等帘幕后的独孤蝉衣好奇询问,孟正君直接开口道:
“吾已观之,明日封禅,平平无奇,不会有祥瑞异象发生,汝勿要用些人为手段,糊弄大离百姓。”
她直白无比的挑明。
语气平淡且笃定。
独孤氏先是俏脸一白,身子似是摇摇欲坠。
这位大离太后咬唇低首,糯糯道:“哀……哀家不敢。”
孟正君面色平静,听闻她的柔弱话语后,语气也不禁略微一松,点头道:
“没有最好,吾会在场……嗯,汝不必如此灰心,封禅大礼平平无奇才是正常的,算是无功也无过吧,汝做好之后稳定朝局舆论的准备,其他奢望与心思不要多想。”
独孤蝉埋首啜泣着,看不见面容,只听见低声道:
“哀家……明白了。”
她好似一朵娇柔可人的海棠花,语气带着些坚强与哀伤,传荡在冷清的大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