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好像是做成了人彘。
那么这回就换个花样吧,不能让那位英雄好汉死的太轻松,不然就是对不起好汉的铮铮铁骨。
这种敢来要本大少“狗命”的英雄好汉,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
“对了,李士达,你说这位好汉是来寻仇的,哈哈,本大少该不会是给他带了顶绿帽子吧?”
秦佶大笑道。
他此时面色潮红,披着一件花花绿绿的绣袍,袒胸露乳,随意披发。
他虽声色犬马,昼夜荒淫,但却并没有被酒色掏空身子,反而精神气极足。
因为郎溪秦家乃是世家大族,他从小就服食仙家灵物,并且他眼前这位李士达,是他爹最得意的学生,在半年前那件事后,被他爹派来照顾他,哪里会让他身体出问题。
李士达是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儒生,衣着简素,相貌周正,神态稳健。
此时他正一手握着腰间一块黑木令牌,垂目出神,听到身前那位老师爱子的询问,他立马松开令牌,抬眼道:
“他是半年前那位死掉的御史柳锦的义子。”
“那老东西的两个义子不都是怂包吗?”
“柳锦有三个义子,他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很早就离开了大魏,如今是离火国云水窟修士,这次回来报仇。”
李士达语气平淡。
秦佶点了点头,他看了眼街上四处逃奔的百姓,笑容微微收敛。
因为他又想起了那道腰杆挺直的苍老身影。
其实最初,他带着随从们去找那个叫柳锦的老御史,是想去好好感谢那个老东西一番的。
并且他在听随从说那个老东西是独自一人清贫简朴的生活的时候,他还想着要不要送几房妙龄美妾,给老东西暖暖被窝,让他重整雄风。
另外再送几套豪宅和千两白银。
因为,那老东西在弹劾他爹的奏折中,有一条提到了他。
说他骄奢淫逸,无恶不作,为祸粱京,乃是京城一恶!
他当时得知后,兴高采烈,春风得意,有一种蒙尘明珠重见天日之感。
以往的御史台没有御史敢在魏皇面前参他,这让他一直很失望,而那个老东西是第一个敢这么干的。
这让他很是惊喜,觉得名气这回一定能传的满朝皆是。
于是他便在随从的带领下,在那家露天面馆见了见那个老东西。
可是随后却发生了一件让他之前怎么也没想到的事——他被激怒了。
不是那个老东西给脸不要脸的不领情。
那个老东西没有破口大骂他。
没有表情鄙视,眼神轻视他。
也没有不知量力的要对他动手。
而是点燃了一根他也没料到的导火线,彻底激怒了他。
当时。
那个老东西不急不缓的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了碗筷,面色平静的向他投来了一道目光。
然后。
他怒了。
那是一道怜悯的目光。
那竟然是一道怜悯的目光!
这个老东西竟敢可怜老子?
他那时笑了笑,看了看左右。
之后。
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死了那个老东西。
当时视野里全是血。
地上躺的是个血人,他也是个血人。
“李士达,这人不能死,给老子活捉了他。”秦佶磨了磨森白的牙齿。
“那个老的我抽几鞭就没气了,没尽兴,这回来了个小的,我要好好玩玩。”
“可以。”
秦佶突然笑容灿烂的看向李士达。
“李士达,你真像条狗啊。”
秦佶看了看眼前那人古井无波的脸,笑道:“别心里不高兴,本大少是在夸你呢,能做我们秦家的狗,简直是太幸运了,本大少都有点羡慕你了。”
李士达闻言,嘴角微微一扬,“秦公子说笑了。”
秦佶啧啧两声,瞧了两眼李士达,便转过头去。
“我爹给了你一些家族死侍的调动权限,你可别给本大少搞砸了。”
李士达没有做声,用手摸了摸腰间那块黑木令牌,点了点头。
不一会。
他们赶到了一处已经快跑的空无一人的长街。
秦佶眺目往远处瞧了瞧,看见了某道孤零零的背影。
他笑容兴奋,带着随从向前快步走去。
李士达独自离开队伍,悠然走向了街边一座已经人去楼空的酒楼。
他迈步上楼,来到一处包厢前。
还未等他有动作,包厢的门就已打开。
李士达目不斜视,跨门而入,没有转头去看包厢内给他开门的另一人,径自渡步到临街的视野开阔的窗前。
他一边抬手把玩腰间黑木令牌,一边俯视不远处街上的情景。
“李先生。”
他身后,一个玄服男子恭敬道。
包厢内安静了一会。
窗前儒生忽然开口,语气悠悠。
“真是多谢高庄主了。”
第九十五章 阵师
“李先生这是哪里话,高某虽是一介匹夫,却也是大魏子民。”
包厢内。
一个浓眉大眼的玄服男子凝眉抿嘴,表情郑重。
“秦相国励精图治,忠君为民,让我大魏国势蒸蒸日上,国君器重,百姓爱戴,乃我大魏之福。”
“如今,那柳三变竟然要冲秦相国的爱子下手,高某不能坐视不理。”
高义停了停,闭目深吸一口气,随后表情禀然的盯着窗前那人的背影,沉声道:
“即使那贼人曾是高某朋友,但既然决定要做此大逆不道之事,那么高某第一个不答应!与那贼人割发断交!”
他的声音,宛若金石掷地,铿锵有力,在包厢内回荡不已。
“嘘,小声点,别吵。”
窗前的背身男子倏忽出声。
高义闻言,表情瞬间恭敬,急忙低头不语。
包厢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远处街上某个浪荡子隐隐约约的笑声传进窗内。
不多时。
一直手握黑木令牌,低垂眼睑,与外界某些事物沟通的李士达,放下令牌,抬眼转身,上下仔细扫视了高义一番。
李士达突然笑道:“早就耳闻高庄主乃大魏江湖数一数二的豪杰,‘义薄云’的大名在下仰慕已久,如今一见,果然如传闻那般知大义,识时务,确实是人中龙凤啊。”
“李先生谬赞了,此乃义不容辞之举。”
高义一笑。
李士达挑眉,话头一转,“你那好兄弟是一个人回来的?”
高义急道:“李先生,高某已经与那贼人断绝关系了,何来好兄弟一说。”
“嗯,行,这个柳三变可还有同伙?”
高义一脸正色,“他回来时带了两人来庄子上住,说是路上认识的朋友,要我帮他们办理通关文牒,高某想着,江湖儿女,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两人既然只是路过,那就与此时无关,便应承了下来。”
随后他瞥了眼李士达的脸色,继续道:“本来今日准备派人带他们离开大魏,结果,上午那贼人离开庄子后不久,这二人也不见了。”
李士达点了点头,语气赞同。
“高庄主果然黑白分明,有国之侠者的风范……这二人给我找到他们,杀了。”
他说到一半,话风突转。
随后,李士达嘴角一撇,也不等身前那人反应,便意兴阑珊的背过身去,继续打量街上情况。
高义见状,赶忙抱拳。
“李先生放心,此事包在高某身上。听了李先生的提点,高某醍醐灌顶,之前确实是考虑不周,那两人万一危害到秦公子……”
“嘘,别吵,好戏开始了。”
……
朱雀大道本是城东最热闹的几条大街之一。
如今是日头正盛的午后,街上却寂静空空。
街两侧的店铺几乎全部门窗紧闭。
街上某处露天面馆,桌凳东倒西歪,只有西南角有一张完整桌凳。
那儿此时正坐着一个闷头吃面汉子,看不清表情。
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伙人。
当头是一个披着花花绿绿的袍子,袒胸露乳,脖子上挂着一块金锁的披男子,正满脸笑意。
在他身后,一伙大约二十几人的随从紧紧尾随。
秦佶抬起右手,朝肩后一仰,接过后方一人递来的白玉折扇,随后,快步向前,接近那张桌子。
“喂,那位好汉,你为何不跑?”
吃面汉子没有理他。
“让本大少猜猜……哈,你该不会是专门来堵本大少路的吧?是不是想要本大少的头?”
“哈哈哈,对也不对?”
“哈哈哈哈哈——”
秦佶笑容癫狂,抓着折扇点着不远处的柳三变,笑的有些直不起身。
像是他自己给自己讲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吃面汉子仍旧吃面。
秦佶笑容缓缓收敛。
“就凭你这废物?”
他上下打量了吃面汉子一番,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
“怎么说呢,嗯,给你这个废物一个机会吧,毕竟八年了,终于有个不怕死的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