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于深秋86
“多谢世姐美言。”见伏首顿地的兄长已无法开口,司马懿只能赶鸭子上架,大声道:“伯父息怒,兄长绝无此意,兄长是说……呃,家父虽不才,却也略有劳苦。”
“而伯父正如世姐所言,一向宽仁良善,爱才心切。此番对我等又这般和蔼爱护,兄长才会一时失言,万望伯父息怒。”
“哦?……”站起身的老董却没坐下,仍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老夫向来海纳百川,重贤爱才?”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刁难,就是故意刁难——他想抻足了劲,看司马家这俩儿子究竟有多少能耐。
尤其是……司马懿。
“伯父切莫自谦,公道自在人心。”司马懿丝毫不怵,侃侃而谈道:“伯父非但重贤爱才,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
“一个半月前,伯父救驾入朝,便上表朝廷奏请以公卿子弟为郎官,补宦官之缺侍奉宫内,此举一举清扫汉朝亲宦官佞臣之沉疴,功莫大焉。”
“其二,伯父又率三公等大臣上书,请求重新审理陈蕃、窦武以及党人的案件,一律恢复爵位。并派使者去祭悼他们的坟墓,擢用他们的子孙为官,为蒙冤之人及被禁锢的党人平反,终结汉朝绵延数十年的党锢之祸。”
“此二事士人奋斗十数年却未达成,终由伯父只手拨云,还大汉朝堂内宫清明。”
说到这里,司马懿又一鼓作气,道:“此后,伯父又派人从四方公车征辟名士,一时间,士人名流纷列高位,朝廷气象为之一新。”
说罢又长长一伏首,歌颂道:“伯父如此所为,若还算不上海纳百川、重贤爱才,便请伯父治小侄乱言之罪,千刀万剐,小侄死不悔改!”
“好!……”董卓闻言又一狠狠拍案,吓得司马朗和蔡琰眼皮不由一跳。
就在两人准备求情时,又见董卓缓缓跽坐下去,畅怀大笑道:“好一个死不悔改,贤侄知老夫矣!”
说完,抬头四十五度角看向大门外的天空,神色沧桑又深沉:“老夫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和厌恶……”
“没办法,摊牌了,我不装了。”
说着大袖哗哗乱晃,豪横道:“没错!老夫就是位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的大汉好太尉!”
话音落下,满厅皆惊。
然后,又是久久的沉默。
司马家哥俩儿愕然抬头看着董卓,满脸不可思议。尤其始作俑者司马懿,似乎也没想到老董会……如此不要脸!
最被惊诧到的还是蔡琰。
相处这么些时日,本来以为大概了解董卓啥性子了,万没想到自己只看到了第一层,董卓居然在大气层!
气得她是娇躯一颤再颤,俏颜涨红,胸膛剧烈起伏不定。袖中柔腻的小手捏得青白,生怕下一刻忍不住,就去上去薅光老董的胡子。
还要再抓花他的脸!
十七年才养成贤淑温婉的性子,每次遇到这家伙就要遭受一次猛烈的冲击,随时都有化身泼妇的可能……
“叔,叔父……”蔡琰铁青着脸,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一脸落寞,明显还等着司马家俩弟兄继续拍马屁的老董。
然后,几乎一字一顿地道:“既然叔父如此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
说到这里才发现:好嘛,刚才自己和司马家俩弟兄夸他的词儿,是一个没落啊!
顿时,蔡琰平静的语气愈加难以维系,艰难道:“司马世叔一事,叔父究竟打算如何处置?”
她不装了,也摊牌了。
只想赶紧把这事儿弄完,回家继续吃饭!
算了,饭就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哦哦,建公一事啊……”老董这才遗憾地收回落寞的表情,继续厚颜无耻道:“建公此番回河内,听说是家中有急事?”
各朝代宵禁,也不是完全不能触犯的,《汉律》中就规定:有婚丧、分娩和重疾这三事,可酌情免罪。
“急事?……”司马朗却一愣,下意识摇头道:“没有啊。”
老董脸一黑:这实诚孩子……这个可以有!
还是司马懿机灵,道:“伯父明察,家父此番深夜出行,是族中一族老过世,才不得不赶回去奔丧。”
“哦……”老董就一点头,了然道:“老夫说呢,建公一向严谨慎重,怎会如此不知轻重。想来是事急从权,才一时犯了糊涂,又没跟伍琼解释清楚。”
到了这时,司马朗就算再傻,也品咂出味道了:“伯父英明,事实便是如此。”
“哦,那老夫倒是可以跟廷尉说一说……只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这不算以权谋私、扰乱司法公正吧?”
司马朗的脸色就很痛苦:你都混淆黑白、颠倒是非了,还不算扰乱司法公正?
可关牢里的是亲爹,只能羞红了脸垂头道:“自是不算的。”
“嗯嗯……”说完,老董便掏出一篇竹简,笑眯眯地看向司马朗道:“来,贤侄,把这套卷子做了吧。”
“嗯?……”厅下三人又是一愣,尤其蔡琰:还要做卷子?……昨天你们可没说,有这环节啊?
第39章 油条豆腐脑儿和数学应用题
亲爹的命就在人家手中,此时司马朗别说做卷子了,就是当牛做马也愿意。毫不迟疑地拿起侍卫准备的笔墨,开始认真答题。
老董又让侍卫点了一炷香,用来计算考试时间,然后……就没事儿干了。
正后悔昨天跟贾诩、李儒、还有主簿田仪只出了一套卷子,没考虑到司马懿也会跟着一块儿来时,忽然便听到一阵‘咕噜’之声,还很响。
老董这才捂向了肚子,笑着向司马懿道:“贤侄若不嫌弃的话,陪老夫一块儿吃个早饭?若猜得没错,你恐怕还没吃吧?”
“伯父也未曾用饭?”
“嗯,等你俩半天了,生怕你俩不来,又怕你俩乱来……”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又讪笑着转移话题:“那,那个……侄女也一块儿吃点儿?”
“不吃!”温婉贤淑的存值已被耗尽,蔡琰这会儿哪还有什么好脸色。
但随后,她秀丽的琼鼻微微耸动,疑惑地看向庖厨端来的食物,忍不住轻声道:“何物如此之香?”
司马懿也用力地嗅了嗅,玩世不恭的脸上尽是奇怪:“不错,怎会这么香?”
庖厨端来的托盘上,放着一大海碗棕褐色的汤汁,还有白色的……好似是豆腐,却要比豆腐洁白细腻的食物。
汤汁上又点了些麻油,喷香扑鼻,还有虾米和葱花芫荽调味。
旁边的盘子里是八九根金黄油亮柱状物的面食,看着就觉蓬松酥脆,另有几小碟子的腌菜。
“贤侄快来尝尝,这是伯父研制的豆腐脑儿和油条。”
看到久违的早餐,老董激动得差点都落下泪来,看似低调实则炫耀地道:“为了制作这早餐,老夫不得不先把蘸酱变成酱油,用以吊猪骨高汤。随后又调教了这夯货三天,才勉强学会了炸油条。”
“太,太尉厨艺……”鼻青脸肿的庖厨想要捧个哏,奈何没啥文化,憋了半天只能道:“实在太厉害了,小人从未想过早餐还能这样做!”
“伯父百举百全,神乎其技,小侄大开眼界。”担忧老爹性命的司马懿,本打算跟老董客气下。
可一看到这色香俱全的早餐,才想起昨晚至此粒米未进,当即转了口风:“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太尉恩赏。”
当下学起老董的样子,夹起一根油条咬在嘴里,瞬间眼神就变了:麦粉的香气充分被油激发出来,酥脆的满口香蔓延舌尖。
又舀了一汤匙的豆腐脑儿,只觉入口即化,高汤鲜美入味。
再配上一块脆灵灵的腌白萝卜片,美妙的享受顿时让身心愉悦。活了十一年的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呼噜呼噜大快朵颐的董卓,却还不知足,遗憾道:“可惜还差了茶叶蛋,但想弄那个又得先把炒茶弄出来……”
一瞪眼看向庖厨,道:“让你找人打造的铁锅,啥时候能弄出来?”
“明日!”庖厨一哆嗦,诚惶诚恐回道。
“瞧你那德行!……”老董撇撇嘴,道:“有老夫指导,以后洛阳乃至全天下第一名厨就是你。就算子孙不孝,这豆腐脑儿、酱油、炒茶、炒菜等技艺,足以保你后世百年富足、衣食无忧。”
庖厨一愣,随即面色大喜,颠颠儿拜地谢恩:“小人多谢太尉,多谢太尉!”
“嗯,以后上饭的时候喜庆点,哭丧着脸影响老夫食欲。”老董这才点头,指导道:“比如以后送来一盆鸡汤,要先笑,要热情,唱上一句‘啊嘿嘿嘿,鸡汤来喽’,才有第一名厨的风采,懂么?”
“太尉仁厚宽爱,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鱼,天下少有。”
蔡琰见状,这时真心夸赞起来。看着董卓和司马懿两人狼吞虎咽,不知不觉也觉肚子有些饿了。
毕竟,早饭她只吃了一半儿。
然后就眼巴巴等着董卓给个台阶下,再邀请自己一回,那自己就……勉为其难地吃点儿,不生他气了。
老董却一点不惯着她,故意似笑非笑地摇头道:“可惜,刚才请你吃,你又不吃……”
“叔父……”蔡琰下意识撒娇,语气软糯可人。
司马家俩兄弟一惊,赶紧非礼勿听,一个大声呼噜吃饭,一个奋笔答题,全都装作没听见。
蔡琰反应过来,也羞得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自处。好在老董开口大笑,挥袖吩咐庖厨道:“还愣着干什么,再去盛来一份。”
喝了一口豆腐脑儿的蔡琰,一双明眸似乎要冒出小星星,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愉悦:这咸香爽口的豆腐脑儿和油条腌菜组合在一起,竟仿佛有什么魔力,让人吃一口就停下来,越吃越上瘾!
同时还突发奇想:要是这豆腐脑儿拌入蜂蜜和饴糖,或许别有一番风味。
一旁的司马朗却惨了。
跟弟弟司马懿一样,他也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
原本担忧父亲性命还能坚持,可抬头环顾左右,一个个吃得不亦乐乎的,这种刺激……简直丧心病狂!
“伯父,兄长也……”司马懿虽不会夹子音,但也会心疼哥哥,打算提议让哥哥先吃饭,再做题。
可话还没说完,董卓便断然回绝:“不行,他现在还不能吃。”
“为何?”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开玩笑,司马朗以后可要在闹市中跟商贩扯皮吵嚷,跟那些奸猾的小吏斗智斗勇,连这点刺激都受不了,哪儿敢放心令其施为?
“伯父教诲的是,小侄拜谢。”
司马朗则周身一震,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这次考试不仅攸关父亲性命,似乎还关联到自己的前程。
可答完前面一些经贴、策论的题后,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忍不住轻声念叨起下面的题:“洛阳一商贩于东市以26枚钱购入一斗酒,以28枚钱卖与他人,后又反悔,以30枚钱购回,复以33枚钱贸以并州商贩,问此商贩究竟赚得几许?”
“一农将鸡兔同笼,共有30个头,88只脚,问鸡和兔各几只?”
“将作寺承建陵寝,左校令七年六月可完工,右校令六年九月可完工,左右校令一同开工一年后,由左校令单独承建,问陵寝多长时间完工?”
念完之后,他愣愣地道:“太尉,这题……”
“很刁钻,很难吧?”董卓不由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股子‘诲人不倦’的得色:数学应用题的痛苦,就要从汉代抓起啊!
好好见识下‘疯狂泳池管理员’,‘分工明确、合作默契、业界良心甲乙包工头’,‘非要把鸡和兔子放在一起数脚丫的变态老农’,‘买来买去智障商人’,和‘甲乙两地来回跑,没事停车还倒车脑瘫司机’这些题的威力吧!
君子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别说你不会算术——这可是你以后最常接触到的政务,不要连前世小学六年级的学生都不如呀。
司马朗闻言却撇撇嘴,不屑道:“出这等题的人……脑子有病吧?”
“兴建陵寝首要是保密,令人知晓了方位还得了?右校令开工了一年却不知所踪,根本不符合常理,按《汉律》这些人统统当斩!”
“另外鸡兔生活习性不同,鸡白天吃食、夜间休息;兔却白天休息,夜间好动。两者一起养,势必互相干扰,影响生长。”
“还有第一题的那个洛阳商贩,既知贸与并州商贩能得利,为何不再从东市花26枚钱买一斗酒,非要用30枚钱再购回来?”
老董得意微笑的脸顿时一黑,突然觉得豆腐脑儿和油条没那么香了:“这几道题,是老夫亲自出的……”
司马朗:“……”
第40章 女德女德,very good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婉儿,跟着父亲读一遍,再跟你解释什么意思。”
蔡府后院,蔡邕正捧着《女训》一字一句地教着蔡婉。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蔡琰的声音,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的心志就像头和脸一样,需要认真修饰。脸一天不修饰,就会被尘垢弄脏;心一天不修善,就会窜入邪恶的念头。”
说罢,她想了想又道:“这句话跟《论语·学而》中‘吾日三省吾身’,及《礼记·中庸》篇中的‘君子慎独’意思相近,都是提醒自身注重修养,时刻保持警惕谨慎的心态。”
“昭姬,你回来了?”看到大女儿归来,蔡邕当即放下竹简问道:“司马建公携家潜逃一事,太尉作何处置?”
蔡琰的神色就变得古怪起来,幽幽道:“还能如何?……一方自投罗网,一方守株待兔,两方一拍即合,最终自然皆大欢喜。”
“司马建公无罪了?”
蔡邕大喜,正准备夸夸董卓心胸宽广,没想到女儿随即摇头道:“有罪。”
“嗯?……”
“毕竟犯了宵禁,还贿赂城门什擅开城门,被伍琼当场拿下。若是不治罪的话,朝廷法度何在?”
“那……”蔡邕当下便慌了,毕竟跟司马防的私交不错:“这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重罪?”谁知蔡琰一哼,颇有感触地道:“若你有足够的权,一切规则便都是为你服务的;若你有足够的线能买来人脉,一切规则都是可以变通的;若你既没权也没钱,一切规则便都是为你定制的。”
“此事原本是司马世叔担忧洛阳局势,携家深夜潜逃,但叔父轻而易举便钻了律法的空子,将深夜潜逃的性质变成了深夜着急奔丧,一时糊涂才误犯了条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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