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于深秋86
“多谢徐中郎成全!”张辽一听,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可不料,徐荣随即又转过头,无情地道:“正因弓手极为重要,本中郎也才想多多培养,而市面上弓弩很是紧缺……否则的话,又岂会豁出脸皮与尔争抢?”
张辽瞬间都有些想炸,愤然道:“徐中郎,汝这是要与末将争到底了?”
“呵,汝奈某何?”
“三斤二两!”张辽便咬牙看向店家,从嘴里报出这价格。
“三斤三两。”徐荣云淡风轻,又一次无情灭杀。
“三斤四两!”
“三斤五两……”
听着两人哄抬物价,店家此时的心情……简直美翻了:活了大半辈子,只见过这些当兵的欺压横夺他的货物,还从未见过这场面。
但多年的不好遭遇,还是提醒他要见好就收,壮着胆子道:“二,二位将军切不可如此,做生意虽说价高者得,却也讲究先来后到。”
说着看向张辽,道:“这位张将军先来,且已付过金饼。若徐将军不怪罪,小人还是想按之前的价……”
此言一出,张辽不由动容,赶紧抱拳一礼道:“店家高义,辽谢过了。”
说完,便看向徐荣,生怕对方恼羞成怒。
徐荣是什么人,沉默片刻后也是一礼:“店家如此诚信经营,生意必然兴旺。若再有良弓利箭,本中郎再来不迟。”
说完大步走出店铺,又令如雨下向部下吩咐道:“速去其他店家看看,若有弓弩利器,皆可当场定夺、先买后奏。”
“还有,战马也需多多采买!”
“皮甲也不可或缺!”
“注意分散开来,切不可惊扰了百姓商贾,丢了我营的脸!”
正喜滋滋准备搬运这批弓箭的张辽闻言,整个人也瞬间紧张起来,向店家道:“店家,我等待会儿再来搬运可否?”
店家哪能看不出啥事儿,当即点头道:“张将军速去,这批弓箭谁来了我也不卖!”
“多谢。”说着,张辽便看向发愣的手下,道:“还站着干什么,速按徐中郎的法子,去别的店铺采买军需!”
“看来,我等与徐中郎是第一批得了赏赐。”
“太尉如此厚爱,给了我等先机,若还不赶紧趁其他营将士来之前备下军需物资,岂非枉费了太尉的一番苦心?”
商贾可是最有生意头脑的一群人,闻听张辽这话,当下便有其他店主前来拉客:“这位将军,光有军需物资可不行。”
“这操练还需筋骨强健,您看我这摊位上的鲤鱼,肉质鲜嫩,早上刚从黄河里打捞上来的,专门等着给将士们补身子呢。”
张辽就看着大木盆里的鲤鱼,忍不住心想:这些鲤鱼……有那么贱么?
但店主貌似说得不错,让儿郎尝尝鲜鱼也是极好的。
“这盆我要了!”
“好咧!”
“将军,士卒光筋骨强也不行,日常操练难免会磕磕碰碰,不提前备些药材怎么行?”
“嗯,有道理。”
“将军,您看这都冬季了,士卒们不穿厚一些怎么行。您看我这里刚进的一批皮裘,保证暖和!”
“有道理,买了!”
“将军,皮裘买了,这炭盆也不能少啊。既然要了炭盆,那炭自然也是不能少的……”
“言之有理,买!”刚才还锱铢必较、讨价还价的张辽,此时被店家们一顿忽悠,又觉得句句都有道理。
反正这次太尉给的赏赐丰厚,东西也是士卒们用得着的……渐渐地,他就迷失在消费的快乐中。
至于另一旁的徐荣,也不比他强多少。
此时也被一群店家围住,半分营中铁血刚硬的气势都没,只能举着双手道:“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酒是不能要的,会乱了将士心志……嗯,脸盆水囊不错,尔有多少某要多少!”
“嘁,还一个未来魏国五子良将之首,另一个被三国误解埋没的名将呢,咋看都像俩久贫乍富的土老帽儿……”马车里的老董,忍不住小声自言自语一句,脸上却露出了满足不已的笑容。
有了这样的开端,取消纵兵劫掠洛阳一事已迎刃而解。当然,期间还有些小小的注意事项。
“文优啊……”
“属下在。”
“徐荣肯定会将张辽今日之事告知旻弟,汝去告诉旻弟,对文远略加告诫便可,毕竟他也是无心的。”
“喏。”
“还有,传令全营,无论是再来马市,还是金金市或南市皆要低调,不可惊扰了百姓商贾。如有不从命的、得了赏赐还敢抢夺的……”
“如何?”
“当街给我砍了他脑袋!连带他的上司长官,也一应问责!”说这话时,老董的杀气便不可抑制:“甜枣给了,大棒也要挥下去,否则还以为老夫的刀不利!”
“喏!”李儒闻言,神色亦肃杀低沉不少。
“另外,保密善后的事宜,还需你多多费心。”
“属下已有安排,请太尉放心。”
“嗯……”听到这里,老董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心满意足地向马夫吩咐道:“逛也逛够了,是时候回去了……”
大佬的霸气尽显无疑。
可就在他准备将这风范一直保持下去时,又听到了马车外两人的对话。
“太尉果真说话算话啊,才三天这赏赐就下来了,而且还如此丰厚!”张辽麾下的一伍长,此时正抱着一捆弓箭,与同行的士卒边走边聊。
“可不是,而且赏赐金银咱还能缺啥买啥,比从百姓手中劫掠强多了。就凭太尉这片仁心,我决定以后就将这条命卖给他了!”
“没错,上次在军营见太尉,我就觉得他跟那些士家出来的膏粱将领不一样,是真正懂咱心思的,也是站在贫寒百姓这一边儿的。”
但说到这里,伍长又想到一个问题,眉头一蹙道:“就是不知道,上次太尉好像还为赏赐我等之事犯愁,今日怎么一下便给出那么些金银?”
“是啊,这些金银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听到这里,董卓眼珠一转,不由玩心大起,突然掀开车帘道:“想知道啊,老夫告诉尔等可否?”
“太尉!……”又一次见到老董,两人又惊又喜,当街就要行礼。
董卓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想高调,随即又招招手,示意那伍长附耳过来。
伍长一头雾水地过去,就听董卓神秘道:“突然多出的这金银一事啊,老夫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的老夫也不多解释。毕竟自己知道就好,汝细细品吧。”
“尔等也别细问到底如何,利益牵扯太大,说了对你我都没好处,当不知道就行了。其余的老夫只能说这里面的水很深,尔等把握不住。”
“懂的都已经基本获利上岸了,闷声发财,不懂的永远也不会懂,关键都是要靠自己悟的……你也不知道谁是懂的人,也没法请教,大家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知道自己懂事,懂了就能收割不懂的,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不懂。”
“只是有些时候,某些人对某些事不懂装懂,还以为别人也不懂,其实他才是最不懂的。所以不懂的人永远不懂,只能不懂装懂。以后别人再谈这个话题,你只要点点头说不懂就行了,懂了吗?”
马车渐行渐远,留下一位在风中凌乱的伍长,神智都有些错乱:“我,我……我这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
第17章 金缕玉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太傅府中,内宅大厅。袁隗怒而震袖,满脸的挫败和不敢置信:“董贼入京所恃不过兵权尔,又欲阻止纵兵劫掠洛阳,分明就是自寻死路!如何才不过数日,便乾坤倒转,一切都变了?!”
“袁公,事实的确如此。”尚书周毖满脸颓丧,道:“某已派人去马市、金市、南市打探过了,如今董贼麾下将士日日都来采买,出手阔绰,商贾见之如遇亲人。”
“有的百姓们去三市,都不是仅仅只是采买,而是先将家中闲余货物卖予他们,再去买其所用之物……就连市场上那些乞儿,偶然也能获些心情好的士卒打赏。如今董贼之名在三市有口皆碑,人人交口称之为‘财神’。”
“更可怕的是,如今董贼麾下各营将士对其都敬服不已。故大将军旧部和西园兵马,及并州吕布那些人得了金银后,人人传颂董贼美名,忠心上扬!”城门校尉伍琼这里痛心疾首,不知是憎恨老董,还是恼恨他这里没发钱……
“这其中定有蹊跷!”尚书郑泰愤然而起,道:“自某担任尚书一职来,对国库收支了如指掌。如今国库空虚至数千黄金都未有,他董贼从何得来的大笔金银,供麾下数万将士如此挥霍?”
“不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周毖紧跟着表示赞同。
随即,三人目光齐齐看向太傅袁隗。
而袁隗蹙眉深思片刻,却将目光投向场中一位始终沉默寡言之人:“伯求,汝乃太尉府长史,可知一些内情?”
太尉府长史,官秩千石,总管太尉府各曹事务,实权极大。相应的,知道的内幕自然也最多。
“太尉府长史亦不知。诸君也晓得,董贼辟某为长史,不过作与众人看尔,并未将某视为腹心。”此人轻轻摇了摇头,道:“某只知前些时日,董贼与郎中令李儒、曹掾贾诩密谈了一番,随后又唤骑都尉吕布入府一趟。”
“可某随后想要打探时,贾诩家宅已被董贼亲卫重重护卫,吕布营中上下将士突然消失……”
“李儒、贾诩、吕布?……”四人听闻这些名字,更加一头雾水:李儒他们可以理解,一直为董卓谋主。可贾诩便声名不显、低调异常,再加吕布这么个新附武将,三人怎么看都尿不到一个壶里。
然而,他们又觉此事真相就在眼前,只因缺少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前方那层窗户纸怎么都捅不透……
就在四人冥思苦想之际,一旁何颙慢慢喝了口热茶,又自矜道:“幸好,太尉府长史何颙虽不知,可我何伯求还是洞悉了其中奥秘。”
何颙,字伯求,太尉府长史。
他刚才故意把自己的身份分开说,一来是表明不想跟董卓有何关系,二来……嗯,就是自视甚高,喜欢装逼。
可这次,还真装到了。
郑泰、伍琼、周毖三人虽然很不爽,却也只能忍着。袁隗这里便一脸热切,询问道:“伯求,究竟是何奥秘?”
何颙矜持一笑,从袖中摸出一物放在案几,随即缓缓离手道:“便是此物!”
四人定睛一看,只见案几上静静放着一枚玉片。
那玉片温润含光,一看便是上等美玉打磨而成。两端还钻有小孔,可大小又不似用在腰间佩戴……
“此物?……”袁隗起身走上前来,捏起玉片在灯下仔细端详,蹙眉道:“品质倒是不错,但手艺未免有些粗糙,毫无纹理雕工,更像是秦时之物……而这,又与董贼邀买军心一事,能有何关联?”
“此玉片乃某乔装一番后,从一鞣制皮革的商贾手中获得。而他之所以会有这等美玉,又是从西凉兵卒手中获得……”
灯下何颙悠悠开口,仿佛低语。
郑泰、伍琼、周毖三人已不耐何颙的故弄玄虚,但就在他们准备开口时,愕然发现袁隗竟神色大变,身子直接为之踉跄,后退了两步。
三人赶紧起身去扶,便见袁隗目眦欲裂:“好个董贼!……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人神共愤之事,简直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太傅!……”
“袁公!……”
三人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旁的何颙却已忍不住装逼的欲望,冷冷开口道:“三位难道还看不出,这玉片乃是金缕玉衣中的其中一片?”
“金缕玉衣!……”
金缕玉衣是汉代最高规格的丧葬殓服,帝王或高级贵族下葬时都用“珠襦玉匣”,形如铠甲,用金丝连接。
其原因是汉代人认为玉乃“山岳精英”,将金玉置于人的九窍,人的精气就不会外泄,能使尸骨不腐,可求来世再生。
最关键的一环被补全,三人瞬间明白了整个事件的脉络,身形也不由为之一震:“那,那董贼竟与李儒、贾诩密谋,派贼子吕布盗取了先帝陵墓!?”
“西凉鄙夫,无君无父,罪大恶极!”
“如此所为,其无后乎!”
“呵,诸位只在此恨声咒骂,无能狂怒,莫非便能骂死董贼乎?”何颙此时却又来了一句,微微一笑。
三人当即大怒,郑泰愤而指责:“何伯求,汝亦食禄汉朝,今董贼倒行逆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汝竟不思报国而反笑耶?”
倒是袁隗老谋深算,已看出点苗头儿,压住大怒的三人看向何颙道:“伯求,是汝勘破了董贼逆举,想必此番也已有了对策?”
“袁公,”何颙便一拱手,神色诡秘:“吾等知晓了此事,便如此义愤填膺。大汉养士百年,人心归附,又何愁舍命报国之义士?”
袁隗神色一动,当即会意:“伯求的意思是?……”
郑泰、伍琼、周毖三人闻言,亦同时惊醒,转怒为喜道:“不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董贼盗取陵墓一事也并非天衣无缝。”
“我等只需悄悄告知他人,不用亲自动手,洛阳血性义士便会自起也!”
“届时星火燎原,各世家大族亦同仇敌忾,再加之我等提前联络的四方群雄,定可拨乱反正,还汉室一朗朗青天!”
三人只用寥寥数语,便将计谋商定。袁隗思忖片刻,也不由颔首总结道:“董贼自作聪明,真求死心切也!”
说罢急步回到主位,望向厅中四人道:“事不宜迟,尔等速速回府,就此事派家丁、僮客、佃户悄悄向外传言。”
“作下如此重逆无道之事,整座洛阳已如薪火浇油,只需一点风声便可四方风动、燎原万里,董贼覆灭之日可期矣!”
“唯。”四人闻言,都觉身上陡然覆上无上的使命,施了一礼后快步离去。
留下袁隗一人又默默拿出那枚玉片,闭目深思片刻,贪恋地缓缓道:“若除了这祸国的董贼,令士族大夫执掌朝堂、调衡阴阳……老夫百年之后,或也可金缕玉衣覆身?”
第18章 这剧情不对啊……
一团针对董卓的阴谋阴云,缓缓开始在洛阳上空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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