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李应升收起书信,夜里派人出城打探,果然粤北瑶民悉数造反。
那还打个屁啊?
沈犹龙的军事防线布置,是用来防备江西方向。张铁牛突然从湖广杀出,等于从侧面绕后,跑来捅韶州守军的菊花。
而且,还有几万瑶民造反,官兵根本不可能打赢。
李应升心情烦躁,坐着轿子前往府衙,跑去拜见被软禁的知府熊士逵。
为啥要软禁知府?
因为熊士逵是江西新昌人(宜丰县),其族亲大都在赵瀚治下,万一知府带人献城咋办?
“府尊,近段时间多有得罪。”李应升赔笑拱手。
“呵呵。”熊士逵报以冷笑。
李应升说明来意:“赵天王已经攻占湖广,从湖广分兵进攻粤北。粤北数万瑶民起事,已经与赵天王合兵,不如咱们一起从贼吧。”
“什么?”
熊士逵惊骇道:“赵贼已经占了湖广?”
“千真万确。”李应升说道。
熊氏属于江西大族,熊士逵这一支相对较弱,但也出了几个进士。两年前,他调任韶州知府,立即把家人接过来,而且带走许多财货,直接在韶州本地强行购置田产。
至于留在江西的族亲,熊士逵爱莫能助,他只能照顾自己的家人。
“完了,完了。”
熊士逵失魂落魄,赵贼占据江西、湖广,拿下广东是迟早的事。
早知如此,还把家人接来韶州做什么?
李应升说道:“府尊,降了吧。”
熊士逵没好气道:“你是带兵的,要降便降,拉着我作甚?”
李应升叫苦道:“我是统兵大将,城外劝降信,只答应放普通军官和士卒回家。府尊是读书人,能否出城帮忙商谈一番?就说我愿献城投降,军中财货全都交出,只求留一条狗命归乡。”
“唉,走吧。”熊士逵叹息道。
熊士逵悬筐而下,径直前往军营,被绑了带去见张铁牛。
“你是出来投降的?”张铁牛问道。
熊士逵拱手道:“在下韶州知府熊士逵,祖籍江西新昌。”
张铁牛笑道:“还是个同乡。”
熊士逵说道:“城内守将打算投降,请求保住性命。”
“你回去跟他说,投降就能立功,立功就能活命。”张铁牛道。
李应升得到承诺,又有点不敢相信,他让张铁牛只带三十人进城受降。
张铁牛真就只带三十人,大摇大摆来到城下:“快开城门!”
李应升惊疑不定,站在城楼大喊:“为何护城河外还有数万大军?”
张铁牛喊道:“老子进城受降,当然得有防备。三刻钟内,老子若出现意外,城外数万大军立即攻城!打开瓮城,打开正门,莫要想着把老子烧死在瓮城内!”
李应升见张铁牛只带了三十人,其余部队全在护城河之外,已然相信张铁牛的诚意。但他还是害怕,说道:“请这位将军,命令大军再退半里!”
“没卵子的怂货,”张铁牛吩咐说,“打旗号!”
令旗挥动,大军后撤。
李应升终于放下心来,让人把瓮城城门和正门打开。
一个士卒进入瓮城查看,出来对张铁牛说:“里面正门是开着的。”
“走!”
张铁牛笑着走入,李应升也立即下来,准备前去投降献城。
张铁牛带兵穿过瓮城,来到正门之内,李应升率领麾下军官纷纷跪地高呼:“恭迎将军入城!”
“好!”
张铁牛笑着走过去,似是要将李应升扶起,李应升也等着张铁牛来扶。
突然,张铁牛拔刀挥出:“杀!”
受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至少要折腾好几天。
而且,李应升太过谨慎,竟然让张铁牛只带三十人进城受降。
张铁牛心里会怎么想?
肯定是心里发毛啊,万一受降还没完成,李应升突然反悔怎办?
与其信任李应升,还不如信任自己手里的刀。虽然身边只有三十人,张铁牛却敢趁机夺城!
李应升正在地上跪着呢,张铁牛一刀劈出,稀里糊涂就送了性命。
“杀!”
吴勇也跟着拔刀,顺手将另一个军官砍死。
连同张铁牛在内,三十一个赵瀚的亲卫士兵,朝着那些跪降军官疯狂砍去。
站着的杀跪着的,瞬间砍死一大堆,剩下的军将吓得转身就跑。
熊士逵傻愣在旁边,整个人都懵了。
城中可是有数千官兵,几十个反贼就敢杀人夺城?
张铁牛真敢杀,官兵是真敢逃。
眼见城外大军重新毕竟,眼见自家将领被杀得乱窜,附近城墙上的官兵直接就溃了。
第252章 【风声鹤唳】
张铁牛信守承诺,中低层军官和普通士卒,只要是还没逃掉的,全部发放粮食回家。
前提是,收缴他们的兵器和甲胄。
这已经足够仁慈了,张铁牛甚至想把那些军官,不分职务高低全部杀一个遍。
而且,绝对不会杀错!
这些官兵,在广东、广西剿匪三年,朝廷又不发给粮饷,他们的军粮从哪里来?
一个个全部满手血腥,都是屠杀百姓的刽子手。
说不定一些军官,还干过杀良冒功的事情。一杀就是一个村,钱粮抢走装进腰包,脑袋砍下拿去报功请赏,然后说这个村是反贼屠的。
夺城那天逃走的部分官兵,飞奔前往始兴县报信,始兴守军又去南雄报信。
“只带少量辎重,全军撤离!”
广东总兵陆谦大惊失色,立即撤出南雄府城,顺便把始兴县的部队也带走。他们必须提前离开,否则将被堵死在那里进退不能,因为张铁牛的进兵路线属于捅菊花。
事实上,陆谦的主力大军,已经被张铁牛堵住了。
撤离之时,陆谦无法走正常道路,只能从一条叫做“清化径”的小路穿山离开。
翻山越岭,终于来到翁源县,陆谦还是不敢停留,继续撤至英德县驻防,卡死张铁牛继续南下的要道(明代的翁源县城,离英德县很近)。
整个粤北,悉数拿下,只剩一座英德城。
英德的南边,便是广州!
虽然中间还有个清远挡住水路,但英德与广州之间,是有一条陆路官道直通的。
只需再攻占英德,就能直接杀向广州城。
这并非张铁牛多厉害,而是沈犹龙的战略失误,没有派兵防备湖广那边。导致一旦韶州失陷,南雄、始兴方向的主力,就有被堵死了围歼的风险,吓得总兵陆谦连夜从山中小路撤军。
沈犹龙本人,其实是不会打仗的,全靠幕僚出主意,具体兵事则交给武将处理。
当粤北失陷的消息传来,沈犹龙的处境更加尴尬。
他想要收缩防线,主动放弃城池,撤至广州方向与陆谦合兵,却被费如鹤堵在龙川回不来。
就那一条道,被费如鹤分兵卡死了。
无奈之下,沈犹龙只能拼命,亲率六千多老卒,还有相同数量的民夫和大批船队。足足一万三千多人,主动放弃龙川城,前去攻打河源城外的费如鹤。
河源守军也有三千,等于一万六千多人,两面夹击费如鹤的六千人(含民夫)。
一百三十里地,全程沿着河岸进军。
傍晚扎营。
入夜之后,军营外围影影幢幢,大量运粮民夫趁夜逃走。他们是被强行征召的,根本就不愿打仗,如此良机怎能不逃?
沈犹龙被自己的亲兵叫醒,得知情况之后,根本不敢阻拦。
半夜闹出太大动静,很可能直接炸营,到时候官兵也会跟着跑。
那些官兵,同样不愿打仗!
沈犹龙的优点是懂得放权,自己不会打仗,就非常信任麾下将领。但是,也因此导致军纪败坏,在两广剿贼耗时三年,很多时候都故意放任反贼。
对那些将领而言,不与反贼打硬仗,一可养寇自重,二可保存实力,三可趁机发财。
将领们倒是靠抢劫发财了,大头兵却分不到多少。
甚至军饷都不发够,伙食也差得很。这属于明末军队的常态,那支部队能让士兵吃饱,反而属于异类当中的异类。
沈犹龙带着大军守城可以,一旦离开城池,又有大同军在附近,士卒和民夫就要打主意开溜了。
第二天继续行军,由于大量民夫逃散,还得分出士卒运粮,导致行军速度变得更慢。
傍晚扎营。
这次沈犹龙吃了教训,把民夫放在中间,把士兵放在外围,如此就能防止民夫夜里逃跑。
民夫确实没机会逃跑,但士兵却开始跑了。最外层的几支部队,夜间减员高达六成,一夜之间逃了八百多。
到了早晨,清点人数,沈犹龙和军将们都脸色难看。
副总兵叫做施王政,非常好的名字。他把沈犹龙请到一边,悄悄说道:“督师,不能再这么行军了,否则抵达河源与贼兵交战,我军恐会还没开打就望风而溃。”
“为之奈何?”沈犹龙叹息道。
施王政建议说:“立即给士卒和民夫发饷,把上个月的军饷也补齐,督师一定要亲自发饷!”
“好!”沈犹龙从善如流。
因为自己不会打仗,而且为了让武将服从自己,沈犹龙一直没有干涉具体军务。
这就带来两个结果,武将非常喜欢沈犹龙,认为这位总督是大大的好官,平时也原以为总督卖命。但是,军纪严重败坏,克扣军饷成为家常便饭。底层士兵拿不到饷,全靠抢劫乡村的时候,悄悄藏些银钱补偿损失。
如此官兵,剿贼三年,全是老卒,不但畏惧赵瀚,也畏惧其他反贼。
一句话,不愿拼命!
沈犹龙把武将都叫来,宣布道:“今日暂停行军,你们召集士卒,本督要亲自发饷!”
这种关键时候,武将们也理解总督,只要别让他们掏钱,总督亲自发饷那就发呗。
士兵们一个个排队领饷,脸上总算有了些喜气。
效果立竿见影,当晚只有三百多逃兵。
第三天,继续行军。
赶走不远,前方探路的搜山队,就慌张回来禀报:“督师,前方山中,有贼兵埋伏,我们看到好多反贼旗帜!”
“究竟有多少贼兵?”沈犹龙问道。
探子答道:“不晓得,小的不敢靠太近。”
沈犹龙害怕被埋伏,立即停止前进,加派三百士卒,前去打探山中贼寇实情。
就这样折腾一个时辰,士卒们回来报告,说山中伏兵是假的,只是胡乱插了一些旗帜。
沈犹龙变得更加小心,行军速度愈发缓慢。
没走几里地,又在山中发现反贼旗帜。只得停下来,再次仔细查看,如此反复折腾,一天时间只走了十几里路。
而且士气大跌,无论将领还是士兵,都感觉前面随时可能出现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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