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公子胜治
华真行:“就我俩,说话可以随意些。”
约高乐:“我可听说最近这里出了一件大事,在小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就连芮湿国的政府首脑差点都要引疚辞职,难道是你干的?”
华真行:“不是我干的,但是与我有关。假如从头说的话,还要从一场饭局开始……”他用神念介绍了所知的情况,包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约高乐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查出是什么人干的了吗?”
华真行:“我以为约先生能给我答案呢。”
约高乐放下酒杯道:“这事又不是我干的!我又没有天天看着你?以你的身份手段,这事就发生在你身边、就是冲着你来的,难道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华真行:“在飞机上动手脚的嫌疑人,王丰收查到了,但那一条线上的三个人,都已经出了意外,应该是被灭口了。这么干净、这么专业,绝不是民间的黑帮!
继续追查的线索,最终还是指向布林根那天的助手默茨,但是证据链断了。可以确定,那天在饭店里安装监听设备的人是他,但没有证据证明,安装引爆设备的指使人也是他。
默茨已经跟随布林根回了米国,回国后这个人就不见了!我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和布林根有关。”
约高乐看着华真行,居然又笑了:“有没有这些证据都不重要,真正确定无疑的是,有人想置风自宾于死地。”
华真行:“您为啥这个表情?”
约高乐饶有兴致地问道:“小华,你这位理想主义者、旧秩序的挑战者,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了吗?”
华真行闷了一大口酒道:“我所感受到的,一直是世界的善意。”
约高乐:“这话有点言不由衷吧?你只是做了一件好事,办了一个奖项,为了建设美好团队,花钱邀请了一批人,给了他们金钱和荣誉,却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华真行:“我就出生在充满恶意的世界中,当初的非索港每天都有人横尸街头。人们一不小心就会遇到杀身之祸,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可能就是走错了街区。
如果你就在一片黑暗中,你看见的不是黑暗,哪怕只有一束光都会显得那么明亮。我就是为了感受世界的善意,才会做今天的事,我也确实感受到了。”
约高乐举起酒杯道:“小伙子,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话既然这么说了,那你找我来干什么?我来之前还以为你是想吐槽,控诉这个不公平的旧世界。”
华真行:“假如人人都只会控诉,那么向谁去控诉,神灵吗?”
约高乐举起双手做捂耳状:“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你就别兜圈子了,说实在的,找我来干嘛?”
华真行:“说实在的,这件事虽然是冲我来的,但也与你有关。”
约高乐反问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华真行:“芮湿国的脸上,这次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可是冈比斯庭的脸上,也等于是被人扇了一巴掌!所有人都听见了那清脆的响声,难道您也无动于衷?”
约高乐板起脸道:“此话怎讲?”
华真行:“风自宾这个人,坊间传闻,就是冈比斯庭中属于庭宗一系势力的白手套。”
约高乐:“传闻不是真的,没人比你我更清楚事实。”
华真行:“约先生,我给你讲个故事。至于这个故事的背景,发生在毛罗国……”
毛罗国有一位家喻户晓的女明星,从专业角度她非常优秀,但仅仅凭专业水平,恐怕还不足以拥有现象级的国民关注度。
此人如今知名原因无他,坊间一直有传闻,她与毛罗国总统关系暧昧,或者说远远超出了暧昧的程度。
这不是狗崽媒体的花边绯闻,仅仅是民间传闻,没有任何媒体报道,哪怕连捕风捉影的小作文都没有,甚至不清楚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人们在谈论时也没有任何证据。
娱乐圈里的很多事,不说大家也都清楚。很多所谓的明星偶像看着光鲜,但在一个资本社会中,往往也只是资本的附庸甚至是玩物,经常会受到各种胁迫和刁难。
可是在毛罗国,却没人敢为难这位女明星,更不会有人明里暗里去找她的麻烦。因为该总统是一位牢牢掌握权势的强势总统,找这位女明星的麻烦,就等于打总统先生的脸。
可是据华真行所知,该女明星与该总统实际上并无任何暧昧关系,而且这位女明星身边的熟人朋友、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这一事实。
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其实这是米国情报系统,为了诋毁该总统的形象,对其实施了一系列污名化行动,编造该传闻只是其中之一。
至于辟谣,这种事情没法辟谣,在公开媒体中甚至提都没法提。
明眼人就算知道这个事实,也不会去找这位女明星的麻烦。原因很简单,既然大家都在传她是总统的人,那么故意去动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至于该总统本人,当然清楚内情,可是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传闻,除了他自己授意,否则换谁去找这个女明星的麻烦,都等于在打他的脸。
这种情况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位女明星自知检点,不去宣扬传闻,更没有利用传闻去做不该做的事……实际上她也没必要做。
当然了,还有另一种情况,与上述事件看着类似却截然相反,可以当反面的例子。
比如在当初的几里国,很多人冒出来自称是夏尔的亲戚。结果夏尔立刻就发表了一篇演讲《我没有这种亲戚》,直接下令要打击这种现象。
又比如在夏尔市,也就是当年的非索港市,如今有超过一半的成年女子自称跟夏尔上过床。这也没人当回事,大家只是当个乐子听,也算是当地特有的文化现象吧。
在上面那个故事中,那位女明星从未如此自称,但该国大部分人都听过这个传闻,甚至很多人都相信这个传闻……
华真行不仅讲了个毛罗国的故事,还穿插了几里国夏尔的轶事,讲到这里喝了一杯酒道:“风自宾与冈比斯庭之间的绯闻,可不是谣言!它证据确凿,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风自宾拥有欢想实业,而欢想实业拥有春容丹这款产品。约先生应该清楚春容丹的价值,欢想实业凭什么要将如此重要的资源,交给冈比斯庭派系的公司独家总代理?”
约高乐哭笑不得,愣了好几秒钟才开口道:“照你这么一说,这确实是在打冈比斯庭的脸啊!”
华真行:“也是在打约先生您的脸,都快打肿了!”
约高乐摸了摸自已的脸颊道:“你想让我帮你解决麻烦,也不用这么埋汰我吧?”
华真行:“话哪能这么讲?我只是在描述事实。”
约高乐:“小华呀,你长大了,也学坏了呀!”
华真行:“这不是学坏,而是尊重事实,更何况这就是您当年的承诺。你当初找到我的时候,向我描述了春容丹所拥有的巨大意义,指出了我的困境,还有冈比斯庭能提供的帮助。
您说得很清楚,春容丹不仅是一款产品,也是一种资源。掌握在冈比斯庭手中,就可以解决很多麻烦,也包括我的麻烦。现在我的麻烦来了,也到了您实现承诺的时候。”
第555章 这饼的味道如何
约高乐端起酒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冲着你个人来的事,你自已去解决。毕竟我只是你的合作者,不是给你干活的下属。”
华真行:“那约先生会解决什么呢?”
约高乐:“我可以告诉你,布林根的威胁,我不会让它真的发生。欢想人居奖不会受到抵制,至少不会受到布林根所说的那种抵制。”
华真行:“您打算怎么做?”
约高乐:“有些东西吧,不适合跟你说得太清楚。免得把你给教坏了,回头有人来找我的麻烦,就简单说几句你知道的吧。
春容丹确实可以成为一种工具,罗柴德也是这么建议你的。但是和那些人打交道,不能只给好处,他们是喂不饱的。
当他们发现能在你手中抢到东西时,所想的就是再抢更多。这就像切香肠,会一片片地切下去,最终连你的手指都切掉。
所以解决问题的方法,不能是那么简单地收买,比如谁支持欢想人居奖,就给他们春容丹。实际上你也不需要他们的支持,只要让他们不捣乱就行。
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春容丹这种东西,这是不应该的。所以还要有另一种事实,假如谁敢找你的麻烦,他本人以及他的亲属、与他有亲密关系的人,就别想得再到春容丹!
春容丹的吸引力可能超出你的想象,就算有的人从未得到过春容丹,但‘尚未得到’与‘不可能得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约高乐应该有很多种办法解决这个麻烦,但他只介绍了怎么使用春容丹。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春容丹,比如布林根是位五十七岁的男士,他自已根本就吃不了这药。
但是换个角度想,谁说春容丹的用处就是给自已吃?而且有些时候根本就不用对付布林根本人,假如布林根不肯“沟通”,那就与能让布林根闭嘴的人去沟通。
春容丹如今的年产量是三万盒,供货渠道都掌握在冈比斯庭手中,它是一种绝对的稀缺资源。
服用一盒可“驻颜三十年”,最多服用九盒可“驻颜六十年”,区区三万盒还不够抢的呢!
在未来五年内,春容丹的年产量仍会保持在三万盒,也仍然由冈比斯庭独家代理,这就是绝佳的沟通资源。区区欢想人居奖,只是要求别让人找麻烦,也就是打声招呼的事。
但是将来华真行还有更多别的事,要想顺利实施,至少要让所谓的“国际主流社会”不找麻烦,就得拿出更多的资源来做“沟通”了。
这便是约高乐的提示。
华真行沉吟片刻才说道:“约先生,我与您的总代理协议还剩五年。这五年内,春容丹每年的出货量还是三万盒,总代理价还是每盒两千万东国币。
等我们的总代理协议期满后,我还有个十年计划,就是增产降价。用十年时间,逐年将春容丹产量提高到每年三十万盒,价格下降到二百万东国币水平。”
约高乐眯着眼睛道:“生产出了十倍的东西,总收入却根本不变!小华呀,你这是图啥呢?”
华真行:“你说呢?”
约高乐:“这完全是反常规啊!”
华真行:“违反谁家的常规?”
约高乐:“我所见到的。”
华真行:“我和你,见到的是一样的世界,读的是一样的书。在我去春华留学之前,就已经把曼曼读的那所平京大学的经济学教材都搜来看了。
在一个已经设定好前提的逻辑体系内,无论怎么推演,都打破不了既定的规则,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认可那设定好的前提呢?
我知道你说的常规,可是在那一套逻辑体系里,我根本找不到自己。
比如那道最基本的公式,边际效益曲线,理论上正确无比、逻辑上无懈可击,好似是完美的基石,几乎用来指导一切生产、投资与分配行为。
可是人们把它用在了哪里、公式中都有什么?人,真正创造一切的人,就是公式中的一个变量,可变资本,他们不是公式求解的目的。
那么的整个公式的前提逻辑是什么?公式的答案就是其目的,求解使收益最大化的结果。那么它在求解谁的收益最大化呢?却是另一类人。
公式就这么列出来了,它的计算过程是正确的。可是没有人会说明,为什么整个社会体系运行的方式,是通过一部分人的努力,去追求另一部分人的收益最大化?
这个公式将世人分为两类。一类人是公式里的变量,为了实现另一类人资本最大化增殖的目标而存在。另一类人的资本收益,则是等号另一边的答案。
世人不再是同一类人,甚至不再是人,分别成为公式两端冷冰冰的变量,成为各自的奴隶。
我在其中找不到自己,但我又必须学习与了解这一切,因现实的世界就是这么运行的,所以才有了风自宾这个人。
但风自宾这个人,仍然是反常规的。您没有发现吗,他从来不用各种虚拟与杠杆方式进行投、融资?这并不是因为不会。
我创制春容丹目的,从来不是通过它来擭取全世界的财富,事实恰恰相反,它就是我们为这个世界创造的新财富。
欢想实业的目标,也从来不是为了实现风自宾这个人的资本最大化目标,而是建设一个我们希望生活的世界。
这种希望并非寄托虚妄,就是要在现实中一步步去做的,无论它最终能否实现,这正是我当初勘破妄境的契机。”
华真行说完了,约高乐看了他半天,也一口闷了杯酒,放下杯子道:“小华,你所谋不小啊!今儿中午这四菜一汤,就不谈这么大的话题了。
但人也不可能只有大愿,必定还有很多小心思。除了刚才说的哪些,你还有什么另外的想法?”
华真行笑了:“春容丹这种产品,目前看是独家的,但并非不可替代。世上的高人连九转紫金丹都能炼制出来,更何况区区春容丹?
但想让它成为普通人民用的工业化产品,要解决的问题主要就是成本与产能。所以我创立了养元谷、开办了各地养元术中心、成立了欢想特邦。
再用十年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完善人才培养和经济产业体系。而这个体系,可不仅仅能用于生产春容丹的,我们也不可能只有春容丹。
我还能告诉您,五年后到十五年后,春容丹产能增加十倍、价格降至原先的十分之一,只是我的第二步计划。
在此之后,我还有第三步计划,就在十五年后到六十五年后,用五十年的时间,在价格相对稳定的情况下,将春容丹的产量,从每年三十万盒提高到三百万盒。”
至此,华真行关于春容丹的三步计划已浮出水面——
第一步,就是用十年时间,让世界了解、认可并接受春容丹,春容丹的年产量能保持在三万盒。目前他已经做到,而计划刚好进行到一半时间。
第二步,就是再用十年时间,逐步将产量提高到每年三十万盒、价格降低到每年二百万东国币。这至少需要再凿建九座碧空洗大阵,再拥有两位数的高级养元术大师。
第三步,再用五十年的时间,在价格相对稳定的基础上,将春容丹的年产能提高三百万盒。届时欢想特邦目前的地盘可就不够用了,但华真行并未介绍具体的实施细节。
约高乐挑大拇指道:“华总导,你如今可真是大人物了,居然也学会画饼了,而且还是给我这种人画饼!”
华真想只是笑:“约先生,这饼的味道如何?”
约高乐:“华总导真是深谋远虑,我们的总代理协议还有五年才到期,而你不仅想好了之后十年的计划,甚至还想到了再之后五十年的计划。
第一张饼我正在吃呢,滋味很好!依我看来,先别说第三张饼,就是第二张饼你若做成了,春容丹产业就完全立住了,后来者很难再另起炉灶与你争。
那么争夺利益的最好方式,就是直接针对风自宾这个人,设陷阱让他破产或者干脆肉体消灭,然后侵吞、瓜分、占据欢想实业。”
华真行:“我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也早就做好了应对这种情况的准备。今天说这些,就是想听听约先生您的想法。”
约高乐:“方才已经说了,我们的总代理协议还有五年才到期。我很好奇,到时候我们的合作关系怎么办?”
华真行:“五年后,我仍然可以把总代理交给您,哪怕再让您代理十年,但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简单,按照此前的承诺,东国区的代理还是交给白少流,东国之外的东洲区代理还是交给游方。您是他们之上的总代理,负责全世界的春容丹供货。
第二个条件也简单,我一边增产一边降价,就等于给了您这位总代理越来越多的资源、越来越大的利益空间。假如我遇到什么麻烦,您得帮我解决。
您知道的,我从不是一个主动找麻烦的人,我想看见的只是这个世界的善意。但总有一些人会找你的麻烦,比如今天欢想人居奖遇到的麻烦。”
约高乐:“假如没有你刚才那番话,我还真不愿意再继续帮你,太麻烦!”
华真行举起酒杯道:“那就提前祝我们继续合作愉快!”
约高乐也举起杯,眼神却瞄着面前的桌子道:“这么大的事情,四菜一汤就搞定了?”
华真行笑了:“在于谈的事,不在于桌上的菜,难道还要让我给您做一席百花馐?”
约高乐隔着桌子伸手拍着华真行的肩膀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就这么定了!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可以随时通知我。”
华真行:“那就下周在养元谷,正好过春节。”
约高乐叹息道:“下周啊?那我恐怕没空,要不再换个时间吧。”
华真行:“冈比斯庭又不过春节,你忙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