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公子胜治
这就是华真行的第一次杀人,他简单讲述了这段经历。罗柴德听完之后神情不知是惊讶还是赞叹,反正在夜色中也看不太清,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难怪你今天的动作那么干脆,可是你想过另一个问题吗?”
华真行:“什么问题?”
罗柴德:“你为了救我打死了那些人,我很感谢你。但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不是一个好人,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呢,你会不会杀错了人?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认为你杀错了人,只是问你开枪前有没有想过这些?”
华真行很认真地答道:“必须当场就要做出的选择,搞脱离情况的假设是没有意义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是杨老头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你以前干过什么,但我知道你在非索港是做什么的。我还不完全了解你,但我知道自己没有杀错人。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所以不论你是什么人,我都会开枪的。”
罗柴德诧异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华真行边想边说道:“他们都是金大头的手下,有人给了金大头三万米金,让金大头干掉你。我不清楚原因,那些来杀你的人同样不清楚。他们只知道金大头收了钱命令他们动手,而你和他们并没有仇,甚至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救助他们。
我们上车的时候那个人拿枪冲了出来,他可能打中你也可能打中我,就算我不是为了救你也会开枪。那辆吉普车的情况更是如此,他们喊话了吗、问情况了吗?直接就用机枪扫射,甚至连你的车牌号都不可能看清楚……所以你刚才问的都是废话。”
罗柴德:“你的思维很清晰啊,都是谁教你的,也是杂货铺的杨老板?”
华真行嘀咕道:“有人二话不说就要杀你的时候,还扯什么?”
罗柴德意味深长道:“换别人也会开枪,但他们或许和你不一样。”
华真行刚才讲述了自己第一次杀人的经历,但还有很多情况没说,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那次回去之后他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一度沉默寡言很害怕听见枪声,甚至听见汽车声都会莫名紧张、控制不住地出虚汗。
杨老头、墨大爷、柯夫子这三个老头子都来给他搞心理疏导,以讲课兼吵架的方式。他们没有讨论华真行应不应该杀人,因为按当时的情况无论以哪国法律那都是正当防卫,开枪自卫还击是唯一正确的选择,没什么好扯的。
杨老头告诉华真行的是“吾非好杀人”。他还强调“诛残生者亦谓大慈,为养生、为全形、为保真。”
杨老头根本不纠结华真行是否杀了人,他只在意华真行是否“好杀人”。好杀人便是残生,比如他们在草原上遇到的那伙偷猎的就属于残生者。
诛残生者并非不仁慈,反而是一种“大慈”,是对无辜者更好的保护,也是对自身的保全,这种行为与态度反应了真实的身心。假如不是如此,人就会变得很虚伪,会伤身、损形、失真。
华真行回来后感觉不适,杨老头认为是正常的,这说明他并非好杀人,但明白道理之后更应该懂得全形保真以养生。华真行听了感觉很宽慰,不愧是从小把他养大的杨老头,很懂他的感受。
墨大爷却持不同观点,他告诉华真行的是“杀盗非杀人”。
墨大爷不像杨老头那样讲什么“非好杀人”,直接就认为华真行的行为属于“非杀人”。华真行并不是杀人者,因为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杀人,而为了杀盗。
所谓盗,就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也就是杨老头说的残生者。华真行之所以会杀他们,因为他们是盗,并非因为他们是人,否则根本就不会动手,所以说华真行针对的是盗,而非针对人。
柯夫子听到这里却不干了,开口批判墨大爷在搞诡辩、偷换了概念。因为盗也是人,不是人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杀盗就是杀人,盗的行为是依附于具体的人才存在的。
墨大爷生气了,直着脖子斥道:“我在跟你讲哲学吗?我们谈的是法学!呸,说法学也不完全对,我们谈的是小华做的事。你说小华为什么不杀我们,却会杀那几个人?”
柯夫子:“盗不义,杀盗义。但杀盗也是杀人,我的重点在这里,反驳的是你的谬论,并不是在说小华的义行不对。”
墨大爷:“那我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古时有约法三章,头一条就是杀人者死。杀人者有罪,其罪当诛,那么由谁来行刑呢,行刑者是否也算杀人?假如算,那么他是不是也得死?这不是荒唐吗,当然不能算,这不就是杀盗非杀人吗?”
杨老头听出乐趣来了,也插话道:“盗不仅是行刑者所杀,行刑者只是最后动手的那个,而是有司所杀。立法者、追缉者、执法者都有份,紧急情况下有司不在位,还包括正当防卫者,都不能说他们是杀人者。自古以来的司法实践,皆是如此。”
柯夫子:“那你是赞同姓墨的喽?”
杨老头:“不不不,我就是帮他补充一下观点,你又想说啥?”
柯夫子:“我已经说过了——盗不义,杀盗义,取义而已。”
柯夫子告诉华真行的话很简单,就是“取义而已”。但是这位夫子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何为取义,行符仁而已,那么仁呢,忠恕而已,然后又讲述了一番“加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所求乎子,以事父”的道理。
这些话华真行从小就听他讲过很多遍了,早就能背下来了,在座的谁都能背下来。墨大爷又找到机会插话道:“加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按你这套说法,小华肯定不愿意被人开枪打,那他也不应该对人开枪啊!假如小华当时真不开枪,不是找死吗?”
柯夫子一拍桌子道:“你这是曲解我的意思!加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是指什么事情不能做,所以不能无端开枪打人;所求乎子,以事父,是指什么事情应该做,碰到那种事就应该去阻止。
那些人已经开枪了,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就是残暴不仁,是残仁者。诛残仁者,是为仁之义行!”
墨大爷:“说话就说话,你拍桌子干嘛,难道想打架吗?”
杨老头一脸嘲讽道:“还好意思说打架,我一个挑你们两个!”
另外两老头齐声反讽道:“就你还好意思吹,一枪就让人给撂倒了。”
杨老头涨红脸道:“谁说我被人撂倒了,我那是主动卧倒,动作比子弹都快!”
说着说着三个老头又吵了起来,华真行对此已习以为常。三个老头以开导小华的名义,在杂货铺里吵了一个星期,每次还要喝酒,都要小华给做一桌菜。吵到最后反而把华真行给吵乐了,心中的积郁云开雾散。
三个老头都是长辈,说的话也都有道理,华真行只管给他们做菜,在旁边好好听着就是,而且都听明白了。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华真行家中堪称有三宝了。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当时华真行只有十二岁,后来他又遭遇了好几次类似的冲突,如今早已不再纠结,罗医生的疑问对他而言显得有些多余。
杨老头自称一个人能干翻墨大爷与柯夫子两个,是不是吹牛华真行并不清楚,但他知道杨老头确实很厉害。
就在那次看闪电之前,他亲眼见到杨老头用一根长棍挑翻了一群狮子,这还不算什么,更夸张的是将那群狮子像羊群般赶着走了很长一段路,居然没有狮子再敢撒野。
很多人认为杨老头能在非索港安安稳稳地开杂货铺,是因为他和草鞋帮的帮主墨尚同是好朋友。实情并非如此,墨尚同是十五年前才来到非索港的,那时还没有草鞋帮呢,而杨老头至少已在当地开了三十年的杂货铺,当初是谁罩着谁还说不定呢。
这些情况华真行也不可能都告诉罗医生,把罗医生安全送走并问明内情,顺利完成“系统任务”才是眼下的正经事。
罗柴德此时又长叹一声:“你的年纪不大,经历却很传奇,而我的经历就没那么精彩了。华,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华真行:“想,当然想了。”
第014章 两个文明之人的对话
罗柴德是板牙人后裔,他的祖辈到达米坚国所在的米洲大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的父亲就是土生土长的米国人,一辈子从事制造业,标准的蓝领工人,很幸运地没有因为米国本土制造业的萎缩被裁员,一直干到了退休。
这在当年的米国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远远够不上精英阶层。但罗柴德是父母的骄傲,他在大学毕业一年后又考上了合弗大学医学院。在米国,高中毕业不能直接读医学专业,首先得经过大学本科通识教育,拿到学士学位之后才能报考。
合弗大学医学院学制四年,录取率相当低,学费非常高,想顺利毕业不容易。罗柴德毕业后当了四年的住院医生,再转为正式的专科医师又工作了六年。
罗柴德大学本科读的是心理专业,当时欠了助学贷款,在报考医学院之前是父亲帮他还清的。但是合弗医学院的学费太高了,就得他毕业后自己慢慢再还助学贷款。在罗柴德毕业参加工作十年后,已成为专科主治医师的他,终于又一次还清了助学贷款。
那一年他三十七岁,已经结了婚,并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家里还养了一条狗,在郊区有一栋房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属于所谓的中产阶级中的精英阶层了,拥有着令人羡慕的幸福生活,可就是在这一年遭遇了一系列变故。
专科主治医师的工作很忙,至少罗柴德工作的医院是这样,他还要经常值班。也许正因此才忽略了对妻子的关心,他老婆跟当地学校的棒球教练搞上了。
罗柴德发现之后,妻子摊牌提出了离婚,并聘请了当地“业绩”最出色的律师。最终法官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母亲,顺带房子和狗也判给了对方,罗柴德则拥有两个孩子的探视权,并每月支付抚养费。
罗柴德带着私人物品住进了汽车旅馆,而妻子的男友就是那位棒球教练则搬进了他原先的房子。那边两人同居了,但并没有结婚,按照法律规定,罗柴德需要继续支付抚养费。
华真行听到这里不禁暗自嘀咕:有人睡了他的老婆、住了他的房子、管着他的孩子,他还得每月给人家钱花。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接受学校教育,又用了十年辛苦工作,然后这一切……人生之惨莫过于此啊!
然而还有更惨的呢。这一场变故使罗柴德身心俱疲,情绪变得非常低落,精神状态也很差。在米坚国遇到这种情况,通常能给的建议就是去看心理医生。
但是看了也不管用,罗柴德自己大学本科读的就是心理学,这改变不了现状。他常常在工作中感到精神疲惫、注意力无法集中,于是开始使用违禁药品。
起初罗柴德并不认为自己是口及毒者,他使用的是能稳定情绪的镇静类药物,医生的身份使他很容易搞到这些东西。但是长期使用这类药品会有越来越严重的后果,有一次他没有及时注射,结果险些发生了医疗事故,然后一切就暴露了……
对医院来说这是个丑闻,并没有对社会公开,但是行业内都传开了。罗柴德丢掉了工作,也没有哪家医疗机构再会聘用他,他还得按月支付抚养费。
罗柴德所在州的法定抚养费并不是按照收入水平计算的,而是按照离婚前女方以及孩子的生活水平规定的。没有收入的他支付不起抚养费,毫无意外地破产了,汽车旅馆当然也住不起,成了露宿街头的流浪汉,日常生活就是捡捡破烂、领领救济。
听到这里华真行唏嘘不已。罗柴德出身于普通蓝领工人家庭,考上了医学院、成为了专科主治医师,已足够证明其努力与优秀,从个人角度也算是精英中的精英了,结果却是流落街头的下场,成了卢瑟中的卢瑟。
流落街头之后,罗柴德已经自暴自弃,他开始吸食别的毒品,一度形销骨立就是在等死而已。这时已有三年未见面的父亲找到了他,先是把他送去戒毒。而父亲一个老朋友曾经为无国界医生组织工作,通过这个关系,又介绍他来到非索港。
这就是罗柴德的故事。讲到这里,这位医生感慨道:“来到非索港之后,我彻底戒了毒。这里每天都有人需要我、每个人都很尊敬我,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你们可能认为我是来救人的,其实也是非索港救了我——挽救了我的生命和人生。”
是非索港这个地方挽救了罗柴德?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罗柴德在这里的确很受尊敬,在当地人眼中他就是一位来自米国的大人物,甚至远比几里国土生土长的医生更受欢迎。但是谁能想到,在来到非索港之前,他就是一个口及毒等死的流浪汉呢?
华真行小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从根上捋,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你当年遭遇的变故、改变人生最重要的环节出在哪里?”
罗柴德显然还沉浸在往事中,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前妻,她请了个好律师,真是非常厉害的律师!”
华真行一时无语,也不好再继续掰扯,接着问道:“您今年多大了?”
罗柴德:“四十。”
华真行:“你父亲找到你之前,你在街头流浪了多久?”
罗柴德:“差不多一年,他找了我几个月,为此还请了私家侦探。”
华真行:“你说当时和父亲已经三年没见面了,流浪这一年就算了,前两年怎么也没见面?”
罗柴德:“我们平常很少见面,过节时我会给他寄贺卡……三年前那个圣诞节,我和前妻带着孩子曾经去过我的父母家。”
华真行:“只有圣诞节才去看望吗,参加工作之后,你们见过几次?”
罗柴德:“有三次,其中两次是带着前妻和孩子,分别是在儿子和女儿出生之后。”
根据罗柴德的讲述,华真行已有最基本的了解,一个普通蓝领工人家庭培养了一名合弗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父亲还帮孩子付清了大学本科期间的助学贷款。在儿子流落街头之后,父亲又特意请私家侦探去寻找,然后送他去戒毒,再找关系介绍到海外当医生。
假如不是这样,也轮不到非索港来“挽救”罗医生。罗医生有个令人羡慕的好父亲,要知道在非索港很多孩子根本就没有父亲。可是罗医生参加工作后整整十年时间,只在圣诞节期间跟父母见过三次面。
看罗医生的样子,他以为自己曾经很正常、现在也很正常,只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不正常。华真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罗医生是个米国人,从小也没有杂货铺里那三个老头子教他。
罗柴德不傻,华真行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也能品出味儿来,微微眯着眼睛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父亲为我付出很多,而我确实忽略了他,但你也许不懂一个真正的米坚国人,米坚国的文化传统与你们东国不一样。”
华真行:“这不是懂不懂的事情,情况没那么复杂,只是认不认同而已。你觉得这样说了之后,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吗?”
见罗柴德没有回答,他想了想又说道,“现在网络信息这么发达,我不是完全不了解米国,至少不是所有的米国父亲都能像你的父亲,你也不如你的父亲。”
毕竟是个孩子,后面这番话本可以不说的,虽是实话却很不给面子。罗柴德沉思片刻才开口道:“人们常常会忽略一直关心他的人,却倾向于关心那些不曾关注他的人,这叫阙值效应,是潜意识中的一种心理现象。
从原理上讲,一直关心你的人,相当于恒定的刺激,你想要继续获得满足感则需要更强烈的刺激。而那些未曾关注你的人,他们的关注立刻会给你带来新的满足……”
华真行:“嗯,这也可以叫犯贱效应,所以呢?”
罗柴德:“没什么所以,我只是学过心理学,知道有这么一种效应而已。”
华真行:“那么接下来你是否还要对我讲一下富兰克林效应?人会更容易对自己帮助过的人产生好感,却倾向于忽略哪些帮助过自己的人。嗯,杨老头叫它舔狗与白眼狼效应。”
罗柴德惊讶道:“你怎么懂这些,都是杨教你的吗?”
华真行:“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秘籍,你能学我也能学。”
正如罗柴德所说,每个人都需要有成就感和满足感。华真行从小最大的爱好,就是把未知的东西搞明白,这就是他的成就与满足。区区中小学教材就那么些书,真不够他看的,而且早就在三年前就全部读完了。
华真行平时有疑问就会向杨老头请教。杨老头基本都会与他讨论一番,然后推荐他去看哪一方面的东西。现在的网络资讯很发达,但想搞明白问题,就不能只接触碎片化的信息,而要主动去系统地学习。
墨大爷和柯夫子也会这样做,他们倒没有刻意把华真行往哪个专业方向上培养,只是在华真行有疑问时告诉他:古往今来很多人都曾有过同样的疑问,先看看大家都是怎么解决或解答的。
罗柴德并不了解华真行是怎么长大的,所以才会很惊讶,他又追问道:“这些你都能记住?”
华真行想了想,也没敢太吹牛:“不是记住,而是知道。假如我根本没学过这些,又不认同你,你会不会再讲牛顿效应或者达克效应?这些心理效应确实存在,但不是你这么用的吧?”
罗柴德:“华,你想说什么?”
华真行反问道:“罗医生,你刚才想说什么?”
罗柴德低头道:“我做的或许不够好,也知道你的意思。我刚才只是在分析,某些情况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比如说阙值效应,它就是人的一种心理本能,也是人性的一部分。”
华真行眨了眨眼睛,引用了柯夫子几年前说的一番话:“存在皆有因,但于人而言,并非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否则智慧何用?
人之本心,并非本性,亦非本能,否则与草木何异、与禽兽何异?见美女而起色欲,那是本能,但在大街上看见美女欲起色就扑上去,那便是禽兽!”
柯夫子讲的这段话,是教华真行怎么解读“克己复礼为仁”,在不同的时代可以有不同的理解,但其思想内核是相通的。当初柯夫子讲这段话的时候,隐约还曾感叹,经过了许多岁月许多时代,来到非索港之后仿佛又回到最初。
说到这里,华真行又想起柯夫子讲过的另一段话,于是语气一转道:“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心理学上叫归因,对吧?书上讲了外部归因和内部归因,但还有一种归因书上没讲,也是一个老头子告诉我的,就是说你这种情况。”
罗柴德纳闷道:“什么归因?”
华真行:“叫上帝归因,或者叫造物主归因,将问题归结于人性,仿佛只要是人就会犯某种错误,上帝就把人造成了这个样子。但真的是这样吗,当你能意识到并分析所谓人性的时候,就不是这样了!否则人和草履虫又有什么分别?”
罗柴德:“你还知道草履虫?”
华真行:“中学生物课本上的东西,你干嘛认为我不应该知道?”
罗柴德点了点头道:“你还是个孩子,刚才说的这些话,都是别人告诉你的或者在书上看见的,却还不是你自己能讲出来的。”
华真行:“确实都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明白的你的意思,先知其然,再知其所以然,而后能行之。我家的几个老头子也是这么说的。”
罗柴德突然笑了:“我们是在讨论学术问题吗?我还以为在逃亡呢!”
华真行也笑了:“聊天嘛。”
罗柴德:“是啊,聊天!能这样聊天,说明我们都是文明人。你小小年纪,给我的感觉却像自以为有一座宝藏。”
华真行:“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罗柴德看着华真行,越看越觉得好奇,眼前的人虽然懂得很多但仍是个孩子。刚才那番谈话就是一个孩子急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与人争论也在寻找着认同,同时还带着一种炫耀见知与跃跃欲试的心态。
罗柴德确实很会分析,至少他把华真行此刻的心态看得很清楚。这时华真行又问道:“罗医生,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有人要杀你呢?”
罗柴德垂下眼帘道:“明天再说吧,你该休息了。我守夜,过两个小时再叫你。”
华真行起身走向帐篷:“能不能再问你一件事,你在米坚国已经一无所有,回去之后打算怎么办?”
罗柴德微微扬首道:“谁说我一无所有,我已经找回了自己的人生!曾经抛弃我的地方,我现在要去征服它,拿回我应该有的一切!”这番话充满自信,他的双眼仿佛在夜色中突然绽放出光芒。
华真行微微一怔,看来罗医生应该在非索港得到了什么,回到米坚国后会变得很有底气,可能也因此招来了追杀。但罗医生既然现在还不想说,他也不好逼问,等明天吧。
回到帐篷里他没有立刻躺下睡觉,而是依然端坐凝神,在意识中调出“系统”看了一眼,却发现“任务二”的进度条居然已完成五分之一左右。
任务二的内容是“调查清楚大头帮想杀罗柴德医生的内情”。看来这是一个分阶段完成的任务,通过今晚的一番长谈已有了进展,虽然尚未搞清最后的真相。
任务二的奖励是三万米金,看这个架势就算最终没有彻底完成,可能也会拿到至少六千米金。华真行现在疑惑的是,这些米金究竟会以何种方式出现呢,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