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392章

作者:吾谁与归

这是丘濬劳动价值论,它一点都不普通,它揭示了价值和劳动的密切联系,他和大明现任皇帝的观点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分毫不差了。

丘濬不仅仅如此,他还在会试中说:「日中为市,使民交易,以通有无,以物易物,物不皆有,故有钱币之造焉;必物与币两相当值,而无轻重悬绝之偏,然后可以久行而无弊。」

世界上的集市是为了方便百姓交易互通有无,以物易物的话,物不是一定会有的。

所以才需要钱币,而且钱币和物品的价值相当,没有轻重上的偏差,就可以长久执行而没有弊端了。

在总论了钱币的性质和一般等价物概念之后,丘濬批判了大明宝钞竭尽民力,而势要豪右窃印是钞法败坏的主要原因,他提出了行钱法,而且是轻重并用。

但是丘濬只是一个普通的经学举人,他并没有办法解决银子和铜料从何而来。

当然这些问题,朱祁钰都在解决,因为大明并没有银料和铜料,大明一年产十万两白银,还不够塞牙缝呢。

大明一年至少需要七百万两到八百万两的白银,并且压印成为银币才够大明所需。

所以,朱祁钰的国富论,并不是超越大明这个时代的产物,它是有切实土壤的。

大明已经有举人,在正统十二年提出来了。

丘濬的第三个观点,是他落第的主要原因,他基于自己的劳动价值论和货币论,推出了他的主要施政理念。

「利之在天下,固不可禁,亦不可不禁;利之为利,处义之下,害之上;以义为利,以礼制欲,操利之权,资以行义。」

利益在天下,所以不可能禁止求利,但是不能没有约束,否则就是礼崩乐坏,世风日下。

那么君王应当以用大义去约束利,用礼法去制衡私欲,用利柄的权力,去行大义。

利柄。

丘濬对于朝贡国、藩属国,提出了除了军事羁縻、政治羁縻以外,还要进行经济羁縻,这样才能保证他们不当逆子。

是所谓:「国家富有万国,固无待于外夷,而外夷所用,则不可无中国物也。私通溢出之患,断不能绝;虽有明禁,但利之所在,民不畏死,犯法而罪之;」

大明比世界所有的国家都要富有,所以外夷则不可以没有大明的货物,但是私通溢出的祸患,却始终不能断绝。

虽然有明文禁止,但事大利益所在的地方,富人们不会畏惧死亡,哪怕是冒着犯法的危险。

翻译翻译就是三倍利,无法无天。

丘濬主张海贸,将商舶和贡舶、朝贡一起纳入市舶司的管理,曰:「许其自陈自造舶舟若干料数,收购货物若干种数,经行某处等国,于何年月回还,并不敢私带违禁物件。及回之日,不致透漏。待其回帆,差官封验。」

同时丘濬指出,漕运和海上漕运必须并举。从海路漕运的载量中划出20%来载运商货,回程空船更可多运商货曰:「南货日集于北,北货日流于南。」

最后丘濬提出了自己的主张:「人民所同欲,国用之一端」

丘濬的观点在正统十二年的政治风向下,是没有一点点可能考中进士的可能,所以他的第一次科举毫无悬念的失败了。

景泰二年,丘濬再次参加科举,再次落榜。

这次落榜的原因很简单,当时主考官江渊和所有的考官一致认为丘濬在中译中。

具体来说,就是丘濬在总结陛下的政令,写了答案,这不是江渊一个人的判断,而是所有考官的判断。

这不是偷陛下的成果吗?!

江渊将丘濬的试卷单独拿出来,准备做个典型,以正科举的歪风邪气,抄谁都可以,但是你不能抄到大皇帝的头上,不要命了?!

但是丘濬和另外一个海南人海瑞很像,不牟私利,谄媚权贵,你江渊是主考官又如何?

丘濬是一个很节俭的人,他住的地方很是破败,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所以他直接找到了江渊,和江渊说明了情况,并要求调阅正统十二年的考卷。

江渊就把丘濬在正统十二年的考卷拿了出来,然后江渊人傻了。

整个景泰二年的主考官,全都傻了。

丘濬也对江渊言明,他虽然有些不成熟的、不成体系的、没有实际解决方法的观点,但是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陛下不仅有理论,而且更加成熟,最主要的是陛下有手段,有能力实现他的政治主张,这是他最想看到的。

丘濬是个普通的读书人,他的理论主张,都是嘴炮,说说而已,真的动起手来,哪里有那么容易?

陛下一个货币政策,折腾了多久?遇到了多少困难?若非陛下,他那些想法也只能停留在纸面上而已。

但是江渊不能说他抄袭,并且把他作为典型,革除他的功名,正科场风气,因为他才是原创,他没有抄袭。

最后,丘濬一个举人,和朝中从二品大员江渊达成了和解。

丘濬不追求劳动价值论、货币论、海贸论、海漕论等理论的原创,江渊不为难丘濬,不革除丘濬的功名。

这件事掰扯清楚之后,陛下已经南下平叛去了。

吴敬为什么关注丘濬?

因为丘濬从正统十二年到了京师之后,一直在写书。

“丘麻杆,今天长洲诗社在太白楼摆宴,请我等举人前往为秀才壮行,你去不去?”另外一个举人拍了下丘濬的肩膀说道。

拍人肩膀是一种很不尊重人的做法,因为在一些传闻中,人的脑袋肩膀有三把火,是阳火,一拍就熄灭了。

麻杆就是火麻收获的时候,会在中间系紧,上下大,中间小,草垛子一样。

丘濬私财不厚,所以他并不胖,但是他的肩膀很宽,长得也很高大,一张脸方方正正,和麻杆很像了。

丘濬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不去了,你们先去吧。”

“真是无趣。”这名举人不满的离开。

丘濬回到了国子监,整理好了自己的书卷,一回头看到了吴敬正在窗外。

“吴掌院。”丘濬吓了个激灵,赶忙见礼。

吴敬走了屋舍,笑着说道:“你那本书,第十二卷写完了吗?”

“刚写完。”丘濬松了口气说道。

吴敬负手而立,笑着说道:“你打算写多少卷?”

“一百六十卷。”丘濬赶忙回答道。

吴敬眼睛瞪大,一百六十卷,那得多少字?这丘濬倒是大言不惭。

“有件好事。”吴敬咳嗽了下说道。

丘濬目露疑光,能有什么好事?

吴敬笑着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江渊,江尚书这不是做了兵部尚书了吗?想要举荐你入朝为官。”

丘濬摇头说道:“谢江尚书美意,我不做,我要考进士,若是要以举人入仕,要想做官,我就跟着罗炳忠去贵州了。”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江尚书的意思是,如果这次再科举不中,江尚书举荐你做风宪言官。大好年华总不能一直耽误在春闱吧。”吴敬赶紧解释清楚。

江渊其实是有点愧疚的,让丘濬落榜,乃是所有考官的共同决定,这是定好的游戏规则,事后他也不能补给丘濬的进士不是?

所以,丘濬这次再落榜了,江渊就举荐他为京官,七品起步,外人也是知府的推官,一府之地的佐贰官。

丘濬还是摇头说道:“但是我不擅长理政,我只会说,做我做不好……”

丘濬已经三十岁了,三十而立,他已经明悟了理政这事,他并不擅长,他会说,不会做,但是没关系,陛下会做。

他只要做好学问,为陛下补足补强,查漏补缺。

“而且我要考状元。”丘濬十分确信的说道:“如果江尚书阻拦的话,我就敲鸣冤鼓,告御状去。”

吴敬赶紧说道:“江尚书不是那个意思,是给你个保底,考不中也能入仕。”

“还有件事,是胡尚书交待的。”吴敬低声和丘濬交待了一下。

丘濬虽然有点为难,但还是点头说道:“好。”

吴敬看着丘濬的背影,满是笑意,考状元,口气倒是不小,但是未尝没有可能。

不仅仅是吴敬在关注丘濬,还有江渊,还有胡濙。

次日的清晨,六科给事中率先发难,开始上书行封驳事,封驳陛下敕谕营建十大历局,请求奉天殿朝议历局之事。

紧接着就是翰林院的翰林,联合各大大学士,联名上书,反对设立历局。

国子监的学子们也坐不住了,纷纷开始响应。

随后一股风力平地起,各大诗社开始批评历局的建立,尤其是博士位的授予。

一时间,绝对忠诚的顺天府,比不太忠诚的应天府还要不忠诚。

朱祁钰面对六科给事中封驳事、翰林院、国子监,各大诗社的风力,满是感慨。

果然还是来了。

无论是心学,还是道学,都是儒学,即便是《管子集校》,在很多方面也和儒家殊途同归。

但是这次是墨子,十大历局居然要奉祀墨翟,这是他们忍无可忍之事。

“奉天殿朝议!”朱祁钰核准了六科给事中的封驳事,六科给事中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干这个事儿吗?

第四百四十六章 舌战群儒,醉翁之意不在酒

朱祁钰召开了关于设立大明十大历局,分科研修的专题朝议,在净鞭三声响之后,朝官入殿。

很快,卢忠作为纠仪官,就走进了朝堂之内,俯首说道:“陛下,外面有近七十余名朝官,未曾着朝服,而是穿的儒袍,端着朝服。”

“让不让他们进殿?”

已经进殿的六部明公和几位大学士,显然已经提前知道了。

朱祁钰手里拿着几分奏疏,并不是很惊讶,平静的说道:“让他们进殿吧。”

这件事朱祁钰昨天晚上已经知道了,兴安在燕兴楼和太白楼听到了他们的计划。

这次朝天阙,朝臣们玩真的了。

他们脱掉了官服,作为儒生上朝,意思很明确,这个官可以不当,但是陛下的理必须说通。

为什么要设立历局,为什么要奉祀墨子,否则这个官,不当也罢。

他们知道会触怒皇帝,甚至可能会死,但是他们依旧做了。

众多身着儒袍的官员入朝。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众臣见礼。

朱祁钰点头说道:“平身,朕躬安,倒是明天就被你们气死了。”

胡濙站直了身子,出班说道:“陛下,臣有几言想说。”

“讲。”朱祁钰看着胡濙,倒是颇为意外,他还以为自己要孤军奋战,结果胡濙首先申请出战。

即便是胡濙要洒水洗地,刘吉不也是在京吗?

刘吉出来胡搅蛮缠不就够了吗?但是居然是胡濙亲自出场。

胡濙俯首领命,转过身来说道:“今日,奉天殿内,胡某,一人和你们七十人,掰扯掰扯道理,来,你们之中谁是领头的人?”

东阁大学士陈循站了出来,深吸了口气说道:“我。”

胡濙看着陈循的儒服说道:“好。”

胡濙转过身来说道:“陛下,臣僭越,臣年岁大了,请旨陛下赐座,这场辩论的时间必然不会短,臣怕体力不济。”

朱祁钰看着胡濙的样子,这是准备舌战群儒不成?

“赐座。”朱祁钰对着兴安说道:“搬两把软篾藤椅来。”

胡濙继续说道:“陛下,臣僭越,臣怕他们欺负臣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轮番上阵,臣要是再年轻十岁,也就罢了,现在怕是应付不过来了,就以陈循一人论辩。”

“但是陈循若是辩不过臣,可以请身后诸多儒生商议再辩。”

胡濙的意思是,他岁数大了,让所有的儒生一起上,他赶时间。

朱祁钰看着信心十足的胡濙说道:“准。”

胡濙坐下,示意陈循也请坐,陛下赐了两把藤椅。

于谦看着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

陛下被天下罪之的时候,于谦是打算把自己卖了的,但是看起来,胡濙还不打算让他于谦舍身成仁。

刘吉站在了胡濙身边,笑着说道:“陈学士,咱们先说话,若是骂的难听了,可不能打架,胡尚书岁数大了,要打架找我。”

“你一言,我一语,不得避而不谈,既然讲道理,咱们就不能胡搅蛮缠,把舌头捋直了,一是一,二是二如何?”

刘吉跑去长江撑船去了,晒得有点黑瘦,但是却是十分的有力,要知道撑船那可不是谁都能干的事儿。

“有辱斯文!”陈循一甩手说道:“自然是一是一,二是二。”

胡濙闭目良久,睁开眼说道:“陈学士,我来问你,墨翟是不是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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