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786章

作者:吾谁与归

“他赢不了。”

于谦这个模样,江渊见过,那是在土木天变后,在京师之战的过程中,于谦就是这副必胜的模样。

于谦的军事天赋是料敌于先,是综合战场情报进行分析的军师,于谦这不是为了涨士气才如此说,若是他觉得胜算不大,一定会竭力阻止陛下北伐。

既然于谦同意北伐,那便是胜券在握。

于谦的看向了北方,目光深邃。

而此时的阿剌知院焦头烂额,在他的估计中,绝没有郑王自缢、萧晅被斩首,但是事情还是发生了,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皇帝就查清楚了奸细,并且枭首示众。

阿剌知院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跟大明军正面对垒,他希望大明军因为后方不稳,在草原耀武扬威一番,回转京师,进而阿剌知院在大明王化的铁拳之下,有喘息之机。

但是大明的应对,可谓是雷厉风行。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阿剌知院急得团团转,茫然无措的看着另外一个人,眼神里带着急切和闻讯。

赛因不花看着阿剌知院的模样,无奈的说道:“我当初是不同意咱们和萧晅等人瞎搅和,就他们那一套,对付大皇帝不好使。”

这一套对付稽戾王绰绰有余,但是对付眼下的大明皇帝,那便是有去无回的下场,要对付大皇帝得跟大皇帝争道,搞些阴谋诡计,伤不了大皇帝分毫。

赛因不花在土木天变前是大明将领,在稽戾王被俘后,赛因不花投靠了瓦剌人,本来想做从龙之臣,结果瓦剌拉了,被大明一顿暴揍,狼狈的逃回了和林。

赛因不花立刻就尴尬了。

当年赛因不花和石亨在草原上,合称双煞,现如今,一个是大明朝赫赫武勋世爵,一个在草原上吃沙子,朝不保夕。

赛因不花因为和王复合谋拯救了一部分的夜不收,收敛了遇害的夜不收的遗骨送回了大明,家眷得以归明,但是赛因不花这辈子是回不去了。

赛因不花从一开始就不同意阿剌知院和萧晅等人瞎搅和,他们什么人?跟陛下斗,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道行?

就是朝里人老成精的胡濙,那要给陛下耍阴谋诡计,也要天时地利人和,方有一丝稍纵即逝的可乘之机。

“当时我也是鬼迷心窍,寻思着这一旦打起来,这大明后方不稳,那不得立刻班师回朝?这样一来,咱们士气大涨,多少能喘口气不是?”阿剌知院的语气很是柔和,他现在就是没头的苍蝇,得让赛因不花拿拿主意。

赛因不花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愤怒,他质问道:“你这是喘口气吗?你把贡市都给断了,这不等同于说,要跟大明不死不休吗?但凡是大皇帝尚有一口气在,岂能容你?”

这贡市还在,这阿剌知院多少还有个渠道能和大明沟通一二,这贡市一断,这怎么沟通,等到被大明军被抓了作为俘虏再跟大明沟通吗?

说难听些,这贡市就是大明套在阿剌知院这些瓦剌残部头上的缰绳,阿剌知院这停了贡市,便停了大明对草原的经济羁縻,大皇帝不急眼才怪。

贡市一直是赛因不花在管,这阿剌知院下令不得瓦剌诸部前往贡市之后,赛因不花就一直满腹牢骚,今天终于讲了出来。

阿剌知院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惊慌的说道:“我这不是寻思着,这战后贡市牲畜价不是还能商量吗?到时候再谈便是。”

阿剌知院说的是明面上的由头,其实根本原因是赛因不花因为管理着瓦剌诸部前往宣府贡市,导致赛因不花在这和林的威望越来越高,阿剌知院也是怕自己哪天睡着了,被赛因不花拿去了脑袋。

阿剌知院的如意算盘打的响,寻思着战后把这贡市的管理权收到自己的手里,可是没成想,郑王自缢了,萧晅被斩首了,大明的后方乱不起来。

“我倒是有个想法。”赛因不花坐直了身子,拿出了师爷的坐派。

“速速道来。”阿剌知院往前疾走了两步,殷切的看着赛因不花,将希望寄托于这个叛臣的身上。

赛因不花掷地有声的扔下了两个字说道:“西进。”

“也先岂能容我!”阿剌知院猛地摇头说道。

撒马尔罕情势紧张,也先和王复之间的矛盾就如同坐在炸药桶上一样,随时都可能把康国给炸的七零八落。

也先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下令让阿剌知院带着所有部众前往撒马尔罕。

阿剌知院不愿西进,最终闹得也先颜面扫地,这和王复之间的矛盾,只能用怀柔的法子化解了。

可是王复这样的人,也先玩权谋哪里是王复的对手,康国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也先自然不容你,可是康国公容你啊。”赛因不花给阿剌知院指明了一条活路。

也先自然不会容阿剌知院,但若是王复作保,阿剌知院此次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的棋,也就算是盘活了。

“这……”阿剌知院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赛因不花喝了杯热茶,揣着手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你动作得快点,若是动作快,你还能带着你手下那帮人一起走。再晚点,大明军大兵压境,你想走,你手下那帮人也不会让你走了。”

赛因不花在提醒阿剌知院,最有可能要他命的,不是大明军,很有可能是想要拿他人头作为投降筹码的手下。

赛因不花确切的掌握了阿剌知院手下和大明瞎搅和的情报吗?

并没有。

赛因不花只是在妖言惑众,扰乱军心,离间阿剌知院和他的部曲,一旦离心离德,这仗,阿剌知院便失了最重要的人和。

有时候,看似为你好,看似和你站在统一立场的话,不见得是真的为你好,也不见得站的和你站在一个立场之上。

赛因不花这么做的原因,其实也简单,他到底也算是墩台远侯的编外人员,当年营救八十一名夜不收及骸骨,到底给他挣回一些做人的份额,只是他这个编外人员永远转不了正罢了。

大明在处置萧晅案中有一个关键证据,那便是原版的盟书,这封盟书是铁证,而赛因不花就是偷盟书,并且做了假货,李代桃僵的执行人。

赛因不花这番话,若是放在大明,大抵上不得台面,更不会有什么作用。

但是在和林,作用就很大了。

草原的情况和汪谐所言,都是一群分食不均的恶狼一样,这些部族们尊阿剌知院为首,那是阿剌知院能给他们分食,一旦阿剌知院分不了食,就会被这些养不熟的恶狼给吃的干干净净。

“听君一席话,真的是胜过……胜过十年书啊。”阿剌知院如同醍醐灌顶,猛地惊醒,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早做打算为上。”赛因不花情真意切的说道。

阿剌知院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用力的说道:“那跟康国公沟通之事,有劳了。”

“沟通好说。”赛因不花面露为难的说道:“那你得拿出点让康国公信任的东西来,否则康国公怎么能相信真心归附呢?”

“何物?”阿剌知院愣了愣,试探的问道。

赛因不花笑着说道:“阿剌平章的两个孩子,送信之人只能是他们二人前去,一来取信于康国公,二来,也让俩孩子避避难,躲一下兵祸。”

阿剌知院犹豫了下说道:“如此,那便让他们去吧。”

赛因不花出了大帐之后,回到了自己的营账之内,写了一封书信,塞进了竹筒里,用火漆封好,放在了营账外的排车的轮毂之下。

每天都会有人定时取信,但是赛因不花并不知道到底谁在取信。

赛因不花在书信里写了一道毒计。

阿剌知院的这两个孩子前往撒马尔罕,到底该怎么取信于康国公?

很简单,把两个孩子送信的消息告诉也先。

也先一旦知晓,绝对会派人截杀二子,只要阿剌知院的两个孩子死在了也先手里,阿剌知院便是取信于康国公了。

的确简单。

赛因不花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第八百六十七章 当了这么些年的狗,岂不是白当了?

赛因不花放好了书信后,又看了眼,才安心的回到了营账之内,端坐了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了妻子写来的书信。

赛因不花的大儿子,已经参加了乡试,但是有娘生没爹管的孩子,这成绩不尽如意,不过还是在广西弄了个禀生,来往于私塾之间授业,能混口饭吃。

而赛因不花的二儿子,可比老大争气的多,在乡野之间博了一个神童的绰号,童试考了个头名,读书到底是有了名目,长兄如父,大儿子长大了,多少能够管教弟弟,有了约束,再加上有些天赋,也算是未来可期。

至于妻子,当初赛因不花还以为,妻子到了大明,便会再嫁他人,妻子到底是没舍得孩子,当初没再嫁人,现在人老珠黄,便更不可能了。

“渔猎者眼明,则察清浮标,渔猎者心明,则察清水中鱼。”

“我就是心瞎啊。”赛因不花收起了书信,十分郑重的仔细收好。

赛因不花对自己眼明心瞎认识的非常清楚。

赛因不花之所以要给阿剌知院下套,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向来是那种见风使舵的人,谁能给他好处,他就给谁效力。

大明能给他好处,他便给大明效力,瓦剌势大,能给他好处,他就投效瓦剌。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么些年来,赛因不花始终如一。

赛因不花知道,在国事上,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个贬义词。

眼下,他的妻儿都在大明,大明能给的好处更多,所以他就给阿剌知院下套,这很合理。

对于赛因不花这种唯利是图的利益小人而言,给阿剌知院做局,他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甚至,赛因不花都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更有些心安的感觉,像是在赎罪一般。

阿剌知院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赛因不花可能不怀好意,他停止了贡市,目的就是遏制赛因不花在和林不断扩张的权势。

阿剌知院和赛因不花本身就是政敌,他怎么可能不防备这个二臣贼子提供的建议呢?

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若是有一丁点其他的办法,都不会让两个孩子带着盟书前往千里之外的撒马尔罕。

在无数中原人的心中,和林和撒马尔罕的距离,需要用年去计算,但其实,从和林赶到撒马尔罕的时间,大抵相当于从顺天府走到杭州府的时间。

阿剌知院除了听从赛因不花的意见联合了大明西北方向的瓦剌主力之外,阿剌知院做了其他的努力,不过都失败了。

阿剌知院遣使到了兀良哈部,见到了兀良哈部的共主沙不丹。

沙不丹的女儿嫁给了大汗脱脱不花,而后在也先的设计下,沙不丹的女儿被污蔑和脱脱不花的部曲私通,脱脱不花中计,将沙不丹的女儿的眼睛挖掉,舌头拔掉,送回了兀良哈部。

至此,沙不丹所率领的兀良哈部和以元裔正朔的鞑靼部彻底闹翻了。

而眼下,大明在鞑靼的王化,其实并没有给兀良哈部太多的好处,反而是大明的一视同仁之下,让兀良哈部满腹牢骚,尤其是那些台吉们,因为没有优待,更是满心怨怼。

兀良哈部给大明当了那么多年的狗,你大明王化鞑靼,给兀良哈部的待遇居然和鞑靼一视同仁,那这么多年的狗,岂不是白当了?

这个逻辑非常的合理,而且是兀良哈三部普遍的声音。

朱祁钰在鞑靼王化的过程中,之所以不给兀良哈部更多的优待,原因也很简单,兀良哈部给大明当狗,却从来不踏实,从洪武年间起就反复叛附数次,属于典型的养不熟的狼崽子,而不是忠犬。

甚至在瓦剌南下入寇之时,在瓦剌军中也有不少兀良哈部的游骑。

但是,所有人都把名叫缺点的口袋放在背后,把名叫优点的口袋放在胸前,所有人只能看到自己的优点,看不到自己错漏之处。

阿剌知院联系了兀良哈部的沙不丹,希望一起对抗明廷的征伐。

沙不丹的态度很是奇怪,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严词拒绝。

沙不丹在待价而沽。

沙不丹希望大明能够派出使者过来谈谈,可是大明北伐从去年秋就开始叫嚣,却始终没有派遣任何官员来到兀良哈部,打算和沙不丹谈谈。

这很诡异,这次的北伐和洪武、永乐年间的北伐,完全不同。

沙不丹在犹豫,阿剌知院的使者也曾到了建州卫,见到了奴酋董山和李满住。

董山和李满住都是大明赐姓,他们本身是女直人。

董山和李满住满口答应,策应沙不丹的悍然反明,因为这本身就是他们在做的事儿。

而后董山和李满住开始对使者大倒苦水,自己家门口的辽东都司都指挥、大明的太平伯范广,对建州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这种威胁表现最明显的是:自正统十四年大明京营丧师之后,范广常年驻扎在了广宁和辽东都司,建州三卫再未能一次成功潜越入明境劫掠。

哪怕是一次也好。

所有的潜越都被被大明悄无声息的一口吃下。

就连有一次明明去偷袭大明设置本溪的辽东厂,还被一群打铁的当铁给打了,尸骨无存。

董山和李满住同时表示,可以配合阿剌知院的行动,可是家门口这尊大神,他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十一年,范广镇守辽东都司以来,从来没有大捷传回京师,可是皇帝仍然是多番赏赐,相继给范广封爵,赐世券,再赏奇功牌。

朱祁钰不通军务,但是他知道一个道理,善战者无赫赫之名。

范广这么些年来,没有战绩,就是对建奴最大的威慑。

在大明土木天变之后,大明颜面扫地,强军不在,对周遭威慑力显著下降的时候,范广还能把辽东经营到这副模样,那足以称之世之猛将了。

搞点阴谋诡计,让范广调回京师,对于李满住和董山而言,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问题是范广圣眷正隆。

皇帝要北伐,还专门把范广召回去奏对询问范广的意见,给了充足的尊重之外,范广也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奉诏入京。

陕西行都司的都指挥、高阳伯李文进京,若非在路上遇到了袭杀,进了京是万万吃不到好果子的。

比如当年镇守陕西的宁阳侯陈懋进京,就丢了宁阳侯的爵位。

边军大将进京,那都是揣着万般小心的心思,可是范大将军接到圣旨,便没有任何太多的交待便进了京,似乎笃定了自己不会出事一样。

范广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出事,他和皇帝陛下,那是当年在德胜门外天大雨抵背杀敌的交情。

只要范广在辽东不搞拥兵自重,不搞养虎为患,不拿大明的利益来交换自己的私人利益,他在陛下那里,永远是陛下的铁杆拥趸,从龙之臣。

范广当年是用下马死战立下的从龙之功,这份功劳,只要他做事问心无愧,陛下绝不会听信小人谗言,就会对他范广如何。

说起来也是让董山和李满住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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