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谁与归
卢忠清楚陛下这道旨意的决心,站起身来离开了聚贤阁,而后天子缇骑扣着面甲,身披明光甲,来到了御书房内。
朱祁钰又拿起了一把永乐剑递给了一名天子缇骑厉声说道:“天子缇骑听令,立刻接手五城兵马司,封闭城门坊门,设立栅栏,任何人不得无故进出,前往官署军管,未有敕谕,任何勋贵、官员不得擅动。”
天子缇骑披甲行半礼,接过了永乐剑,平静的说道:“臣等领旨!”
“陛下,太子、忠国公、晋国公、昌平侯、太子少师在门外恭候。”兴安低声禀报着。
于谦、石亨、杨俊在看到了石景厂方向浓烟滚滚之时,就已经候在门外,看到了卢忠和天子缇骑进出,就是忧心忡忡,在泰安宫里上课的胡濙甚至带着太子来到了讲武堂内,等待陛下宣见。
而讲武堂内的掌令官和庶弁将们,自发的汇集到了校场之内,沉默无比的等待着皇命。
朱祁钰站在窗边,自然看到了这一切,他点头说道:“宣。”
朱祁钰拿起了两把永乐剑递给了石亨和杨俊说道:“忠国公石亨,你立刻前往北土城,等待朕的调令,昌平侯杨俊,你立刻前往西土城,未有敕谕,擅动者斩!”
“末将领旨!”石亨和杨俊接过了永乐剑,大声的喊道。
于谦等石亨和杨俊走后,才低声说道:“陛下,事情远没到这个地步。”
“他们点了朕的石景厂,不是造反是什么?怎么没到这个地步?”朱祁钰坐在软篾藤椅上,平静的回答道。
胡濙认真的思索了一番,非常笃定的说道:“陛下,咱大明的文官们、势要豪右们、肉食者们,要是有这个胆子,泰西都给吃的干干净净了,大家都是非常清楚陛下脾气的,他们要是敢做一,陛下就敢做十。”
“前段时间陕西布政司阴结虏人,京官就没有任何一人参与其中,顺天府还是有些恭顺之心的。”
肉食者们为了破坏陛下新政,真的有这个胆子?若是在景泰元年,胡濙还有所怀疑,这都景泰十二年了,胡濙不信。
顺天府是绝对忠诚的顺天府。
“陛下,放火也没有白天放的,这不是不把我们工匠们放在眼里吗?”于谦是知道大明工匠的组织度的,若是再有贼虏破内三关入寇,这些工匠就是最好的兵源。
“嗯。”朱祁钰回答了,但似乎又没回答。
于谦看着面沉如水的陛下,就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白说,经过了刘氏的案子,陛下对文官那一点点的信任已经恢复到了正统十四年的水平。
而此时的石景厂内,石景厂总办、两名会办正在带着石景厂的火夫灭火,而其他三名会办正在其他地方组织工匠们设立防火带,防止火势蔓延。
“陈总办,火势已经暂时控制住了,炮药司情况不明,我先进去看看。”炮药局会办刘长顺擦着额头的汗,整个脸已经被熏成了黑色。
陈有德看着漫天的烟尘和火光正在变小,却摇头说道:“我也进去看看。”
陈有德带着炮药司会办刘长顺和二十八名火夫,没有任何犹豫的走进了炮药司内。
工部左侍郎年富带着两名员外郎、四名主事来到了石景厂,立刻就直奔炮药司而来,这里要是炸了,工部上下都吃不了兜着走,而年富刚走到炮药司之外,就询问着几名会办:“陈有德在哪里?”
“在里面!”燋炭司会办陈庆义大声的说道:“年侍郎留步,里面情况不明,非常危险。”
“炮药局的工匠们都撤离了吗?”年富再次询问道,他要找陈有德询问情况,陈有德已经进了炮药司,而年富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询问工匠是否安全撤离。
“铜铃响的时候,工匠们就第一时间封存撤离了。”陈庆义立刻说道。
“轰!”
一声爆鸣声猛地响起,炮药司的火药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年富感觉到了脚下大地都震动了一下,巨大的爆炸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几架负责降温的水车都颤抖了一下,仍然对着炮药局喷着水。
“退后!”年富立刻接过了指挥,开始让所有人退后,炮药局存放着百万斤级别的火药,要是全部爆炸,绝对不是这个场面,年富离的这么近,早就被炸死了,显然是分库发生了爆炸。
一名火夫对着年富大声的喊着:“陈总办和刘会办还有二十八名火夫,还在里面。”
爆炸让众人有些失聪,不扯着嗓子大声嚎叫,根本听不见,而年富面色数变的说道:“火场危险,不得擅入。”
“我进去看看!”燋炭司会办陈庆义俯首说道:“我带一名火夫进去。”
年富思考再三说道:“好。”
陈庆义带着一名火夫走了进去,开始探查,年富一直等在炮药局外,直到火灾完全扑灭,卢忠带着缇骑开始调查失火原因,各司只留下了少许人手清点损失,大部分工匠返回匠城,年富一直在炮药局前等待着。
工部有两名主事两条腿打摆子,这要是爆炸了,他们首当其冲,必死无疑,但是左侍郎不走,他们谁又能走?
很久以后,陈庆义才走了出来,两个人一人扛着一个人,早就等候的太医院医倌立刻冲了过去,稍微查看了下,几名医倌便摇了摇头,人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没抬到担架上,两个人都停止了呼吸。
陈庆义身上都是火场的痕迹,身上还有斑驳的血迹,看起来极为狼狈,他走到了年富面前,面色复杂的说道:“甲字库二十三号到乙字库二十五号库,发生了爆炸而后失火,陈总办、刘会办以及二十六名火夫死在当场。”
陈庆义看了看那两名火夫,面色沉重的说道:“死了三十个人。”
年富目光凝重的说道:“现在火夫能进去吗?若是不做处置,炸了,只会死伤更多。”
“有危险,不过可以进入。”陈庆义点头说道。
“你先休息。”年富转过头来,对着在场的火夫大声的说道“火夫二十八人,谁敢跟我进去?”
“我!我!我!……”
年富带着二十八名火夫再次进入了炮药局之内,若有复燃或者爆炸危险,需要尽快排除,防止所有火药爆炸。
朱祁钰一直一言不发的在等待着结果,各官署官员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缇骑们亮着刀在巡查,缇骑没有虐待官署官员,按时放饭,每半个时辰放一风入厕,但都在缇骑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月上柳梢头,卢忠带着数名缇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策马奔腾,跑到了讲武堂前,飞身下马,急匆匆的冲进了讲武堂内,禀报之后,见到了等候已久的陛下。
“初步断定并非人为,而是天气炎热、少有降雨,堆煤自燃导致火灾,缇骑仍在查补。”卢忠大声的汇报着。
于谦、胡濙一听都是松了口气,这要是人为纵火,整个大明都得抖三抖,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幸好,这件事是天灾,而非人祸,堆煤本就易燃,这几日到了夏天,又没有降雨。
有很多事是不符合常理的,驸马都尉薛桓为了跟皇帝怄气,编排清威王死在女人肚皮上,为了那一厘两厘的利儿,这帮狗东西,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能怪皇帝反应如此激烈。
“就当演练平叛了。”朱祁钰询问道:“损失如何?”
卢忠面色沉重的说道:“石景厂总办陈有德、炮药局会办刘长顺以及二十八名火夫进入炮药司排除风险,库房爆炸起火,当场殒命,燋炭司会办陈庆义带着一名火夫进去查看情况。工部左侍郎年富带领火夫再次进入火场,已经完成初步排险,火夫正在清理现场。”
“其余损失,煤井司烧了五万钧的堆煤,燋炭司损失了两排厂房,炮药司炸了一万斤火药,具体损失仍在汇总,事后汇报户部。”
卢忠知道陛下更在意什么,经济损失陛下不在意,陛下只在意人,死了三十人,都是进入炮药局排险的人。炮药司若是连续爆炸,那石景厂的损失怕是不可计量。
朱祁钰听闻才点头说道:“召回天子缇骑,让忠国公和昌平侯回来吧,明天朕去慰问下死难者家属。一应入炮药司火夫,各奖奇功牌一枚,赏银两百,死难者以英烈抚恤,儿女入国子监就学。”
胡濙听闻陛下召回了天子缇骑,赶忙说道:“陛下吃点饭吧,这都一天了。”
“一起吃点。”朱祁钰对着众人说道,从临近中午着火开始,朱祁钰一直没吃饭,也没批复奏疏,这到了夜里,是有点饿了。
官署的官员们还有缇骑放饭,朱祁钰不是跟自己置气,而是结果未出,他也吃不下饭。
天子缇骑们陆续回到了聚贤阁,交还了永乐剑,而石亨和杨俊也将永乐剑交回复命,听闻初步断定是天灾后,心里的石头都落到了肚子里。
卢忠的永乐剑还在腰上,显然还要查补,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朱祁钰用过了晚膳才开口说道:“陈有德、刘长顺以及二十八名火夫是英雄、是英烈,英雄就是英雄,不能变成权力博弈的工具。”
“平日里他们骂骂朕,朕懒得跟他们计较,但朕不希望看到有人拿英雄做文章,如果敢,朕就会锱铢必较。”
“不会。”胡濙颇为确切的说道:“上次驸马都尉薛桓案过去还没过去多久。”
于谦试探性的说道:“陛下,这生产即便是再强调安全生产,这生产事故也是免不了的,生产条例的每一条,都是血和人命的教训,景泰八年三月,陛下南巡回京,这都察院左都御史,科道言官只手遮天贺总宪,为窑民冯必富、冯必贵两兄弟请奇功牌,石景厂渗水,两兄弟救了八百窑民。”
朱祁钰点头说道:“于少保所言有理,不过朕仍怀警惕之心。”
朱祁钰清楚的知道,这是偏见,他也承认这是偏见。
第九百四十九章 尤其擅长见缝插针
不能怪于谦劝仁恕不努力,于谦已经尽了全力,还不能怪陛下偏心,完全是文官们自己一点一点,把陛下对读书人的美好愿景打的粉碎。
这一天,石景厂过得不安生,京官们过得更加不安生,被刀架在脖子上,就这么架了一天,石景厂如果真的是被人点了,陛下要大搞连坐,连个说情的人都没有。
好在,工部左侍郎年富的表现,为大明群臣们挽回了很大的颜面!
至少在炮药司有爆炸危险的时候,工匠们在努力救火,石景厂的总办陈有德、炮药司会办刘长顺为了排险殒命,而大明缇骑在维持秩序,大明的文官,年富带领火夫第二次进入炮药司,排除了所有的风险。
大明的文官们,看到于谦这个文官的所作所为,也能说,我和于少保都是大明文官!
次日,朱祁钰特意叮嘱取消了每日的廷议,今天皇帝要去慰问英烈家属。
朱祁钰告诉胡濙不要有人拿英雄做文章,不仅仅是授意,而且还用了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立场,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京师官员、势要们都清楚的明白陛下的意思,斗归斗,别搞污名化那套把戏。
朱祁钰其实预料到了慰问时的场面,他不止一次前往大兴石海子慰问夜不收的家眷,这些家眷们,除了悲伤之外,更多的是叩谢圣恩,朱祁钰其实不清楚这些家眷们是否真的在叩谢圣恩,但大明对英烈的抚恤是格外优待,仅仅抚恤就超过了百银。
朱祁钰就是个俗人,至少,这些家眷们私下里说起来,这百银,在景泰年间,也算一笔比较划算的卖命钱了。
大驾玉辂缓缓的驶回了讲武堂,朱祁钰用过了午膳之后,稍微眯了一会儿,就拿起了备忘录,拿好了题本,来到了聚贤阁的盐铁会议议事厅,下午有盐铁会议。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群臣见礼。
朱祁钰一言不发的看向了陈有德的位置,良久之后才说道:“陈有德,发明了水力螺旋压机,极大的加快了大明御制银币的压印,而且让御制银币更加精美,因此他获得了第一块奇功牌,朕还记得,他在石景厂兵仗局,拿着巴掌大的模型,跟朕讲解其中的奥妙的样子。”
“神采飞扬。”
“从兵仗局调任石景厂任总办这几年来,陈有德兢兢业业,还老受顺天府衙门的欺负,不是拆借,就是抽分,握着那么多的煤燋铁,握着那么大的权力,还能被人欺负这个样子,他是性子软弱吗?朕不觉得,事实上,他一点都不软弱。”
“这么些年,朕就没听到过石景厂的工匠们检举陈有德。”
“昨天,为了排险,陈有德和炮药司会办刘长顺等二十八名火夫进去了炮药局,而后便再也出不来了。”
“他知道危险,但他还是进去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把自己当个官,而是把自己当做工匠,沈必贵、沈必富两兄弟,当初也是如此,这种敢为人先、不忘初心之人,是当之无愧的英烈,当之无愧的脊梁。”
“工部提议燋炭司会办陈庆义担任石景厂总办,在炮药司处置时,他第二批进入了炮药司排险。”
“如果有异议,在月底之前,写成奏疏送文渊阁。”
朱祁钰回忆了陈有德的一生,是一个朴素的、踏实能干的工匠,就是这个模样,在有危险的情况,依然能够奋不顾身。
就是这样的人撑起了石景厂,撑起了朱祁钰的官厂新政。
皇帝还宣布了一个人事任命,若是有异议,可以提出质询。
群臣们你看看,我看看你,最终没人打算反驳皇帝的决定,石景厂总办掌控着京师的能源供应、京营的军备,包括火药在内的供应,是一个庞大的以钢铁联运为基础的军工复合体,这个位置,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但是没人敢这个时候触这个霉头。
主要是陈庆义,真的合适,他本身就是燋炭司会办,离总办就一步之遥,这次石景厂着火,陈庆义表现极佳,最关键的是,陈庆义这个人和陈有德一样,都是典型的工匠,少说话多做事,不会影响各方的平衡。
朱祁钰打开了备忘录说道:“今天早上,朕没有廷议,这里面有一件事,需要说一下。”
“前几日,礼佛的孙太后,忽然遣慈宁宫太监来朕这里告状,说在皇宫里看到了一些怪事。”
“这朝廷休沐时候,老是有车驾入宫,从西华门入,过御酒房,至慈宁宫,这车驾晃晃悠悠,到养心殿停下后,入了掖庭。”
“孙太后有些奇怪,因为宫里的贵人们都坐轿撵,这车驾是闻所未闻,因为谁不知道在皇宫里驾车,等同谋逆?孙太后就让太监去看了看,这车驾进了掖庭,在乾清宫停留再至坤宁宫,最后过钦安殿,出玄武门,从西安门出宫。”
“孙太后在宫里这么些年,从未见过车驾,特意让太监来朕这里问问情况,省的误会。”
“孙太后那是在问什么情况吗?那是在打朕的脸!”
这话一说完,这盐铁议事厅内,安静到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一些朝臣们,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谁这么不长眼,在这个档口,搞这种事!前段时间刘氏敲登闻鼓,陛下正看群臣们不顺眼,这个时候做这种事,不是找死吗!
怪不得陛下昨天反应那么激烈,原来是事出有因!
朱祁钰继续说道:“朕就让兴安去调查,朕还以为有人要杀进皇宫去,夺了朕的鸟位,自己当皇帝!选朕一琢磨,这不对啊,朕在泰安宫,他杀进皇宫去,也夺不了鸟位不是?”
“兴安这一打听,这车驾里,载的都是文人墨客,沿路是不能下车的,他们就是想看看这皇宫长啥样,兴安就差人去问,这皇宫如何啊?这文人墨客说,不过如此。”
“朕就奇了怪了,这车驾怎么就堂而皇之的在大明皇宫里,溜了这么大个圈,他们拿的谁的信牌?”
“这案子不难查,拿的是散骑舍人的信牌,打的是工部修缮皇宫的名目,引路的是御酒房太监,看城门的是勋卫。”
“勋卫则以功臣之子弟为之,御酒房是太监内署,这名目、由头出自工部,做这个买卖的居然是各部的司务,人人有份,谁也别埋怨谁,就为了那一个人三百银的观光之费。”
“得亏朕住泰安宫,不住皇宫,要不然这半夜,被人拿去了脑袋,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工部尚书王卺万万没料到,自己这临退休了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站起身来就要跪下请罪:“臣罪……”
“打住打住。”朱祁钰示意王卺不用跪了,坐好便是,继续说道:“朕知道,就是朕不住皇宫,这皇宫在诸部的权重一落千丈,这才有了空子,皇宫嘛,皇帝住在哪里,哪里就是皇宫,南京皇宫除了城门,里面都快闹鬼了。”
景泰年间的本初子午线是以泰安宫的中轴线为零度,所有的带有经纬度的堪舆图都是如此标注。
朱祁钰泰安宫的龙床,就在零度线上,他翻个身能从东半球翻到西半球去,皇帝不住皇宫,那皇宫在各部心里,就是个内阁学士和司礼监办公的地方。
朱祁钰亲征平叛的时候,在皇宫里住了几晚,陈婉娘等着侍寝,看到朱祁钰的身影,还以为闹鬼了。
实事求是,不仅仅是朱祁钰对朝臣们的要求,也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也不怪朝臣们不把皇宫当回事,工部报修乾清宫和坤宁宫的琉璃瓦,皇帝都没准过。
朱祁钰敲了敲桌子说道:“以小窥大,朕算是看明白了,但凡是有个缝儿,就往里面钻,总能弄出些银子来,咱大明的势要豪右衣冠禽兽们,尤其擅长见缝插针。”
“朕今天把这事说开了,这些散骑舍人、勋卫一道都要流放到旧港去戍边,这些司务都去哈拉和林,去找杨汉英,放三年羊再回来。”
御酒房的太监们如何处置?兴安把他们都沉井了。
太监是内官,内官是天子的家奴,家奴不担病,出了事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若是兴安不把他们沉井,泰安宫里的那些个太监们,也会有样学样。
“陛下宽仁。”于谦听闻了陛下的处置意见,赶忙俯首说道,这是非刑之正的范围,陛下要是按谋大逆论,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陛下显然没有举起屠刀来。
和林苦,和林累,可是一众司务到和林放羊三年,还能回大明,散骑舍人、勋卫到了旧港,那就是人上人,爷上爷,旧港宣慰使李成武敢对这些勋贵之后趾高气昂?
“好了,开始盐铁会议吧。”朱祁钰拿起了茶杯喝了口水,开始回答之前朝臣们关于实业和虚业的问题,好些个问题,都是殊途同归,大明皇帝因为提前做了不少的功课,回答起来,游刃有余。
“陛下,宝源局那边的利息是不是可以降低一些,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凭白给了他们?”户部尚书沈翼提出了一个议题,关于宝源局存款利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