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罗汉
不想就在气氛热烈这当口,门外却有人通传:“报~~~外间有安南县令正堂求见!”
“什么?县令?”邵强有点诧异,然后他左右怪笑一声解释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日前这安南官府,就派过两个小吏前来叨扰,被我赶出去了。不想这走了芝麻又来了绿豆。”
邵强想了想后,还是打算见一见这安南县令:“那就请安南人进来吧……亏得今日诸位大人驾临,也算是给我撑腰了。”
“邵大人正正是个爱打趣的,区区一介安南县令,蝼蚁般的人物……”
第575章 阮春堂和梅西
阮春堂胆战心惊地走在鸿基堡内新修的道路上。
尽管此刻的下龙湾有不少令他这个县尊恐慌之处,但是阮春堂自己都没想到,最令他惊惧的,居然是这处城池的营造速度!
阮春堂是安南京族人。作为世居京师升龙府的土著大族,阮氏一族很好地把握住了政治投机的诀窍,得以在安南纷乱的朝政更替中存活了下来。
这也是阮春堂之所以能在边疆县域捞到一个县令职位的原因所在。当朝都元帅郑梉(zhuang)上位这几年,为了稳固京师拉拢盟友,便给了阮家一个外派县令的小缺:广安省横蒲县,后世广宁省鸿基市所在。
虽然是个远离京师的小缺,但对于阮春堂来说还是非常重要,毕竟这个职位是家族站队郑氏换来的。也就是说,阮家在当下的朝局中选择了权利和权臣,抛弃了皇帝、正统和道义……代价不可谓不小。
正因如此,年届不惑的阮春堂作为族中顶梁一代,对于横蒲县的日常县务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差错。而这几年勤奋下来,阮春堂的“勤政”能力也渐渐被族人炒作到了升龙府。就在半年之前,有消息说,都元帅郑梉都听到了他的名字,这让阮春堂一度被族中看好。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旬月前的那一天。
当衙役慌慌张张跑来报告,说下龙口附近出现大批船只,并且海盗们正在日夜不停大举登陆时,阮春堂就知道麻烦来了。
这年头别说大明,安南沿海一样是匪患成群。大股海盗集结起来登陆上岸捞一票是常事,所以阮春堂一开始压根没有怀疑情报的准确性。
而就在阮县令集结横蒲县境内民壮,坚壁清野准备迎接来敌时,后续源源不断的情报却令他陷入了迷惑中——海盗们在下龙口安营扎寨了,海盗们在下龙口修堡寨了,海盗们下乡给老乡送慰问品了,老乡都去投奔海盗了……
混乱不清,前后矛盾的情报令阮春堂无所适从。最终,在开出了丰厚赏格后,才终于有属下冒死前往海边亲身打探,之后送回了准确情报:那不是海盗,貌似是正牌大明官兵。
阮春堂:“……”。
神经质一般连续派人“入敌营交涉”,直至确认来者身份后,阮大县令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沿海渔民纷纷投奔“海盗”了。
吓傻了的阮县令一边紧急派人去升龙府送信,一边做好了上门质问OR求见明国官兵的准备——他一个芝麻大的县令掺和不了两国交兵的大事,但是在升龙府大军到来之时,他作为地方官要是连明国人登陆的原因都说不上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阮春堂今天来了。他全身官袍,全副仪仗,半躺在带着雨棚的抬竿上,摆出地方官架势,由属下抬着前来和明军严正交涉。
然而当他来到下龙湾时,当场惊得没有从抬竿上跌下来:短短时日,往日荒芜的海滩上已经原地起城,一座有着厚实墙壁的砖堡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阮春堂面前,仿佛是天神扔下来一般。
阮县令大怒之下一把薅住了下属的领子:“蠢货,这哪里是堡寨,明明是座城池!为何你前日不告诉本官?”
下属这会也傻眼了,结结巴巴连舌头都捋不直:“老、老爷,委实不曾这般快啊!前日小的来此,城墙还没影呢!?”
不怪安南人惊诧,科技的力量是这个时代大部分人所不了解的。对于穿越者修建的城墙来说,最费力的其实是如何开挖平整地基。
至于说城墙,标准红砖的存在,首先是省去了“磨砖对缝”这一道古代匠人修筑建筑物时必备的工序。其次,水泥的存在,也令施工时间大大缩短,这些黑科技才是城墙突兀拔地而起的关键。
仔细看了一脸惶恐的属下,阮春堂确认这个从族中带出来的亲信没有撒谎后,他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明国人早有预谋,当是所图非小。
站在远方,又观察了一番紧靠城池的海港,以及海湾里的十余条大船后,阮春堂一行人随后来到了鸿基堡门前。
没过多久,当阮太爷被放入堡内,他亲自踏上鸿基堡内的步道后,却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摆在阮春堂脚下的,是一条奢侈到无法言说的红砖步道。要知道即便是升龙府,那也就是皇宫内院和一些豪门大宅的墙壁用了红砖。如此费工费时的东西,哪里就能铺在脚下?
而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则是宽度足能跑马的两条红砖道。虽说还没有完工,但两条砖道的延伸轨迹已经很明显了:十字型贯穿内堡。
站在干燥的红砖道上,阮春堂用力跺了几下:是上好的红砖没错。
这一刻,阮春堂先是抬头看了看上方搭好的竹木遮雨棚,然后又低头看了看正在专心铺路的匠人。接下来他转过身,深深凝视了一眼同样是红砖砌成的鸿基堡外墙……以及城头上的闪着青光的大炮。
之前进城门时,阮春堂内心深处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个时代,哪怕是大明南北两京的城墙,一样都是黄土为核,石砖包面,天下从来没有一座城池的城墙是纯粹用红砖垒砌而成。
可就在刚才,阮春堂进门时,可是确确实实看到了城墙的断面:完全是红砖砌成。
现在有了步道的验证,阮春堂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荡然无存了:“真真是恶客啊!可明国何时如此阔绰了?不是说也在闹内乱吗?”
带着深深的迷惑,带着深深的不安,阮春堂最终还是来到了城池正中的红砖大屋门前。
递上名帖印信通传后,压下心中不安的那些东西,阮春堂努力平复了心情。不久后,在门前那穿着怪模怪样的卫士引领下,阮县令独自一人被带进了屋里。
出乎阮春堂预料的是,大屋里面十分亮堂,四周围有着七八盏发出明亮光芒的煤油灯,令习惯了昏暗殿房的县令大人还有点不适应。
很快,第一眼看清了坐在大堂正中,身穿一身大明武将官袍的一位后,阮春堂便无视周围诸人,方步上前,弯腰行了个全礼:“下官安南国横蒲县令阮春堂拜见明国诸位大人。”
和这个时代大明周边的所有小国一样,安南人尽管视明人为敌,但是上层人士依旧说汉语,写汉字——后世的越南字,要等到1884年法国殖民时期才推行的拉丁化拼音文字。
其实在阮春堂进门前,原本主持待客讲话的,是身穿便服的邵强。谁料这位一身山寨大明袍服的安南小官儿进门后,却把武将服色的沙正明当成了正主。
不过也无所谓,打发个安南小官儿,谁来都一样。于是沙正明大咧咧地摆摆手:“嗯,免礼,看座。”
虽说大明当安南是藩国,然而人家对内都是以“大越国”自称的,也就对外称安南。
事实上,安南人自从200年前击败明朝占领军建立黎朝后,其国民潜意识中早就视明人为敌了,所以阮大县令今天无论如何不能低了气势……这可是外交事件来着。
于是下一刻,在堂屋正中,阮大县令安然入座,和对面呈半圆形落座的众多明人隐隐摆出了对立态势。
……
既然场上气氛不好,那么双方也就没什么客套,三言两语后,谈话很快涉及到了阮县令来此的核心问题:明人所为何来?
这个问题之前阮春堂派来的交涉人员也有打问,只不过来人级别太低,说话就被这边打发走了,没有得到确切答案。
而今天既然阮春堂这个正印县令到此,算是正式代表了安南官方,那么穿越者也就不再推诿,正大光明说出了来此地的缘由:接收土地。
接收谁的土地?
在澳门战争中失败的弗朗机商人拿出来赎身的安南土地。
阮春堂听到这里,不出观者所料,露出了迷惑+不能置信的混合表情。过了一会,好不容易消化掉沙正明的言语后,他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即便是接手些田庄农地,也无需在我安南国土上修盖城池吧?”
“笑话,当爷们不知道?这安南遍地匪盗不说,你这朝廷上下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咱爷们如今领着皇命,不得已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界,可不得修个小堡寨安身?”
阮春堂听到这里,已经无力吐槽了:就这所城池的规制,也好意思说“小堡寨?”
好在阮县令此刻也看了出来,这位明国军将大约是不怎么讲理的一个粗人。于是他微微摇了摇头,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既是弗朗机商人出让的田土,可有地契?”
“这不废话吗?怎么能没地契呢?”
沙正明闻言不耐烦地摆摆手,扭头对一旁的偏房门喊道:“赵参谋,完事没有?完事赶紧把弗朗机人的地契拿过来。”
“大人,马上!”
过了不一会,一个穿着对襟短衣的年轻人急匆匆从里屋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叠纸张。
沙正明见状自信一挥手:“把地契给他看。”
“是!”
阮春堂同样信心百倍地接过了地契:他有把握从这些地契上找出问题,因为身为本地县令,他很清楚县衙绝无可能批准出如此大面积,足够修建城池港口的地块给什么劳什子弗朗机商人。
下一刻,阮春堂低头细细看起了这些地契。
乍一看,这些地契的印刷纸张很精美,其上的官印押记貌似也俱全。
最上面一张,土地的原主人是一个叫里奥·梅西的弗朗机商人。且不说真假,便是这份地契上标注的田亩数已经极其惊人:足足5000亩连片地,位置恰恰就在下龙湾城池这里,还附带了精细地图。
其下一张的原地主叫内尔松·塞梅多。
再往下叫塞尔吉·桑佩尔。
最后一张叫特尔施特根,貌似是个普鲁士商人。
地契数量不少,总共有二十三张。
下一刻,阮大县令大张着嘴,鼓瞪着双眼,用中指在商人梅西的地契上沾了沾,然后面对沙参将比出了侮辱性手势,颤音问道:“墨汁还未干?”
第576章 上半场结束
面对眼前这个安南小官儿的无礼质问,大明参将沙正明同志哂笑一声后,露出个“不和科学水平低的人一般见识”的表情:“这不废话吗,墨汁当然是湿的。就安南这鬼天气,天天下雨,文牍如何能干?”
阮春堂闻言满脸无奈:这墨字一旦落纸,片刻就会干透,和雨水何干?如此说来,这全天下但凡有雨水的地界,都无法保存案牍了?……荒唐!
然而即便心中清楚,即便在县衙里就放着无数份陈年公文,阮春堂此刻也无法反驳对方的言语——县令大人看出来了,这位是有意在混赖。既然如此,那么以当下这个场面,他一个文官自然不可能扯着这位大明将军争辩来去。
好在阮春堂心头清楚,自家今趟所为何事:摸清对方的来历和态度就行,其余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的工作内容。
无奈摇摇头,阮县令又问出下一个关键问题:“那不知这地契本主,弗朗机商人……梅,嗯,梅氏何在?”
“哦,你说梅西嘛,嗯,老熟人了。弗朗机城破之时,仗着自家腿脚好在乱军中瞎窜,结果被打断了腿,这会在澳门修养呢。”
阮县令闻言同样哂笑一声,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如此说来,那海商特……嗯,特尔施特根氏大约也是不在此地喽?”
沙正明脸上满满的回忆:“唉,那位算是普鲁士好汉了。可惜城破时硬要守门,如今也被打断了腿。阮县令若要寻人,可派手下去澳门城中一游,想必这伙海商还是在的。”
阮春堂气笑了:“将军大人一无人证,二无官凭,独借这几张墨迹未干的废纸,便兴兵大举来鄙邦安营扎寨……哼,印信都是错的,我横蒲县何曾有过这等官印?”
沙正明闻言莞尔:“本将乃是奉我家大帅之命来接收地皮的,行得是军法,认得是军令。至于你这安南小官儿手上的官印……穷鬼地方,没准是木头刻的,线条模糊,谁耐烦去比验?”
听到如此蛮横无理的话语,阮春堂觉得,自家已然彻底摸清了对方来意。
下一刻,阮县令从座上慢悠悠起身,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抖了抖那叠地契:“敢问,将军此行,贵国朝廷上下,崇祯大皇帝可知晓?”
沙将军仰头哈哈一笑,得意洋洋伸出手臂划个圈:“好教你知道,今日在座的,俱为我大明贵人,朝廷肱骨。皇上……哼,你这土著有眼无珠,看到这位公公了没有,正是皇上最最看重的厂臣杜大人。”
阮春堂出身富贵,那是真正有条件看过典籍的高阶知识分子。他方才坐下时就已经将屋内众人尽收眼底,知道此辈穿着坐态气势都不凡,情知沙正明所说大约不假。
这种局面令安南县令心下愈发阴沉。
上层政治集团的背书,再结合外间正在疯狂建设的城池,如此规模巨大的国家投资行为,不需要阮春堂有多高的分析能力,他就意识到这次明人是玩真的,“举国来犯”了。
而身为冲突第一线的地方官,阮春堂对未来的看法是极度糟糕的。他已经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将要面临巨大的危险,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
伸出袍袖,拍打了一下腿上不曾存在的灰尘,阮县令轻轻一扬手,将那些印刷精美的废纸扔在了地上:“如此,下官告辞!”
“不送。”
草草拱手行礼后,阮春堂就这样在众多目光注视下,缓缓转身,走向了屋门。
可行将踩到门槛之时,阮春堂到底没能压住自家心头的爱国情操。下一刻,他转过身来,脸带讽刺之色:“列位今趟犯我安南,大约又是效仿三百年前永乐帝故事。”
“既是明国来的贵人,想必是饱读史书的。尔辈可知,二百年前,一夜之间交趾布政司化为乌有,明人仓惶北归,多少骸骨流落异乡。”
“哼哼……欲效先辈荒唐之举,敢问诸位,可有客死他乡之果决?”
阮春堂说完这几句后,便双手背后双眼望天外带挺起胸膛,做好了引颈就戮的准备。
然而事情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原本以为自家戳痛了明人的肺管子,估计要被拉出去砍了。然而阮春堂等了一下后,却发现屋中安静异常,明人貌似并没有大怒。
然后令阮春堂惊讶的事发生了。坐在上首的沙正明思考一下后,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缓缓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阮先生说得没错,当年永乐帝属实操之过急。明国欲待鲸吞安南一地,结果克化不了,最后大败亏输,一股脑将安南又吐了出去。”
“不过嘛,这次可不一样了。”
沙正明说到这里嘿嘿一笑,身子斜靠在了扶手上:“我们是读史的,所以我们吸取教训。这一次,咱们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就从这鸿基港开始。”
阮春堂最终还是安然走出了鸿基堡的大门。他这次算是圆满完成了探查敌情的任务,收获比想象中更多:明人毫不避讳地表露了来意,连掩饰都懒得做,更谈不上为难他这个安南芝麻官儿。
剩下的事,就不是阮县令所能插手的了,他余下的工作就是把探听到的一切都上报升龙府。至于两国今后的关系走向,那是上面大人物们需要绸缪策划的,跟他这个小官儿没有半点关系。
……
说到策划,就在阮春堂走出鸿基堡的同时,沙正明和邵强二人,也正在给投资客们做着市场分析。
原本他们是打算等客人休息两天后再说的。没曾想来了个安南官儿,双方这一对线,有些话就说出去了。既然这样,就只好趁热打铁,给投资客们安利一番了。
于是邵沙二人开始了大忽悠。
“此地名为鸿基,矿区足有百里,盛产无烟煤、动力煤。此处地层浅薄,无需矿徒打井,只需揭去一层土皮便可大肆开采……动力煤就是专门烧锅炉的石炭……锅炉……锅炉各位不必细究,总之,此地盛产石炭就对了。”
“有了石炭,各位,咱们这前期的开销可就都出来了。注意,所有石炭不存在官营一说,谁家挖出来就是谁的,我们这边无限收购!诸位只需‘请’些本地土著过来,就可以坐地生财了。”
“什么,地契?都这时候了还要什么地契。大家伙明天一早就出去圈地,跑马,跑着圈,能圈多大圈多大。等圈好了,地契我家大帅再统一印发!别忘了给皇上留一块大的!”
“安南人?安南人不用考虑!”
沙正明说到这里,走到墙边,拉开了大幅面的军事地图:“眼下是雨季,不利大军行动,安南人也动不了,咱们且宽宽心心在鸿基修宅子挖矿。等到10月之后……”
沙正明此刻脸上露出了淫笑,用教鞭在图上画了个圈:“镇蛮号来时都见过了吧?到时不用麻烦安南人来此,本将自会率岸轰舰队去升龙府走一遭,发几轮炮,和那位活曹操谈一谈,问问我家的地契到底管不管用!”
“到那个时候,别说稻米了,大伙尽可以再去这周边圈庄子种荔枝,咱们就地上罐头厂,直接卖去京城挣大钱!”
听到沙正明这样说,投资客中很是有几位江南来的人物眼中冒出了兴奋的光芒——当日某舰炮轰上海徐家的盛况这几位都是亲历者,这会一听又要轰安南人,吃瓜的顿时兴奋起来了。
尽管在来之前多少也有了一些猜测,但是今天这沙邵二人如此赤裸裸地揭开了底牌。至此,初来乍到的投资客们,算是完整地上了一堂弱肉强食之课。
然而越是这样,投资客们就越发对这份安南攻略有信心。
首先,如今早就变成世外桃源/大粮仓的夷州,以及曹氏手底下那些生财的行业,这么多现成的例子摆在那里。所以在开发赚钱这方面,原始投资客们还是对曹家人的方案有信心的。这种情况,搁在后世就是一家金牌信托基金。
其次,今天能坐在这里的,那都是喝血敲骨为业的肉食者。在大明貌似还要收着点,如今跑到安南来垦荒,说实话,沙正明他们要是不狠不恶不强硬,大家伙还不答应呢。
上一篇: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苟道中人
下一篇:开局顶流的我怎么会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