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明 第44章

作者:素罗汉

有一就有二,哪一个该死?

所以穿越众一开始就没有把药物治疗当成重点。除了少量存货留着自用外,投入大量资源发展“腐地”无蚊区,才是所有人都能受益的正路。

第143章 疟疾和奴隶

台湾从蛮荒时代到荷据时期,再往后郑氏拓荒,随后清代大移民,民国,一直到日据时期的20世纪初,人口都是处于增长阶段的。

在这期间,大量涌入的外来移民掩盖了疟疾的高死亡率,事实上,直到20世纪初的日据时期,台湾才真正意义上有疟疾统计——日本人也遭不住了,准备全台大肆灭蚊,填埋死水,修建暗沟……

1910年,日本人统计,最近5年间台湾土著平均每年死亡10832人,而日本人死亡221人,这个占当时人口比例是千分之3.62和3.28。

数字乍一看似乎不高,然而这只是发病后的死亡率,当时还有一个统计数字,是日本官吏5年内的患病比例——千分之907。也就是说,之前5年内,几乎所有的日本官吏都患过疟疾,至于生存环境更加恶劣的汉民……

当时已经有了奎宁,没有奎宁的话,这些官员活下来的比例会很低,生活在寒带的本子会像早期欧洲人在非洲一样,大批死于疟疾。

1941年7万美菲联军在巴丹半岛向日军投降……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疟疾爆发,打摆子不太严重,还能拿得动枪的士兵不到四分之一。

1942年美军在瓜岛的部队无一例外全部患上疟疾,储备的奎宁很快消耗一空……

这就是蚊子+疟疾最可怕的地方:强传染性,而且是重复传染,没有免疫一说,不从根本上改变环境,药物其实是无效的。

在面对疟疾方面,台湾土著并不比南洋那些矮子强多少,事实上大家都一样,都在通过中古时代的肌肉秀来掩盖高死亡率——看似都能拉出来一票光着身子,肌肉强健的战士,然而这背后30岁的平均寿命,像割草一样成批病死的部落民,没人统计过。

穿越众所在的17世纪,情况就是这么糟糕,台湾是一片蛮荒,没有后世几百年移民通过高死亡率换来的熟土,只有每进一步都要和蚊子殊死斗争的残酷。

……

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疟疾+工伤的高死亡率,才令某些后世和平时代穿过来穿越众撕开虚伪,从而催生出大员政权的奴隶贸易。

穿越众的基本盘是明人移民,这是政权的根本,不可动摇,事实上他们也没得选——从最基础的血统认知上,就已经把其他民族排除,更不要提信仰,肤色,发色这些明显的东西了。

所以穿越众现在不得不建立两条成本差距巨大的人口输入渠道。

明人这条渠道很便宜,摩云观的乞丐流民几乎不用花钱就能收罗到,即便每个养肥送到大员的明人,身上都担负着在摩云观吃肉穿衣看病住宿以及船费,每人50两银子也撑破天了。

明人价格便宜,但是地位高:穿越众会让明人去窑区学技术,去部队参军,唯独不会把明人派去送死,物理+生物双重暴击——伐木拓荒。

那么高死亡率的拓荒工作谁干?只有买奴隶去干。

海贸从汉唐时代以来,就是利润最高的商贸活动,17世纪正是地理大发现的年代,大航海时代方兴未艾,全球的航海家们都在高死亡率和高利润之间走着钢丝。

在这个时代,随便从大明出发一船日用杂货,漆器,瓷器,锅碗瓢盆,土布,胭脂,缝衣针……无论这艘船北上日本,还是南下菲律宾,只要没有遇到海盗和风暴,那么到地头,船上的货物最少也能获得200%的利润。

这就是海贸的特点,高风险伴随高利润,否则的话,家门口摆个摊得了,大小商贩们何必冒着风暴海匪病溺的危险出海呢?

说回奴隶贸易。

现在的局面是,大员政权既没有本事自己派军队去南洋抓奴隶,又想要奴隶来开荒,所以穿越众没办法,只能找欧洲人买。

做惯奴隶贸易的欧洲人自然不会弱智到把奴隶等同于杂货。

首先,奴隶不会自己跑到船舱里,无论是殖民者发动战争,还是从部落购买,一样要付出成本。

其次,奴隶和锅碗瓢盆不一样,奴隶船比杂货船多了一道巨大的,无可躲避的风险:从上船的那一天起,奴隶就会在拥挤闷热屎尿横流的船舱里不断死去,所以奴隶贩子其实是在和时间赛跑,在全船的奴隶和包括奴隶贩子在内的全部船员死绝以前,到达目的地。

这种高昂的成本,会均摊到每个活下来的奴隶身上,所以,没有400%以上的利润,根本不会有人去操作这种风险巨大的生意。这个道理很简单:没人会拿着贩卷烟的利润去贩大烟,风险不一样,报酬自然不一样。

穿越众从欧洲人那里购买南洋奴隶,欧洲人是有参考价的。

历史上17世纪英国币制改革后,英镑和白银的比值是1比4.3。

奴隶贩子从非洲西海岸获得一个黑奴的成本约为25英镑(107两白银),运到美洲以后,他们大概可获得价值约150(645两白银)英镑的物品,利润率为600%。

到18世纪,黑奴贸易的利润进一步上涨,在非洲用50美元购买一个黑奴后,到美洲可以用400美元的价格售出,利润率高达800%。

以上是史实,随便打开度娘一搜就有。

所以,后世某些YY小说里,随便花两个钱就能大批从东亚往美洲运人,这就是搞笑的。从更加遥远的东亚运到美洲,欧洲人要脑残到何等程度,才会花费一年时间,在利润低于600两/人的运费下运输流民?

另外,即便是有吊床睡的船员,在航海途中一样会大批死亡,那么挤在舱里的流民,能活到美洲的有几个?如果沿途有休息站放风就不会大批死人的话,奴隶大概早就买三赠一了,人类还发明盘尼西林干什么。

……

所以,在上述这种价格体系之下,荷兰人势必不会把奴隶的利润降成和杂货一个价格,200%利润的话,安安稳稳贩点香料硝石就可以,为什么要贩奴?

所以穿越众在无奈之下,只能用300%以上的利润来诱惑荷兰人贩奴。

或者自己派船去南亚抓人?

……没有一个类似于菲律宾之类的补给大据点,一艘船孤零零出发,一路火花带闪电,跑去热带岛屿抓人……这个更脑残,成本会远远高于300银子/人,然后再搭上几条穿越老爷的命……这一点都不稀奇。

所以,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政治正确是一种很昂贵的正确方式,穿越众想要逼格,不想背上一个“残害祖宗”的恶名,眼下就必须花费高昂的代价——除非有一天舰炮怼到菲律宾门口,战士们吼叫着开始冲滩,那时候奴隶价格才会拉出大阴线。

第144章 林家兄弟

波涛滚滚,海风劲鼓,蓝黑色海天之间一个小点仿佛一动不动:一艘600料的大福船,正在海峡中自西向东乘风而行,船头对准的,正是台湾方向。

船主林保全此刻站在艉楼上正在极目远眺。林保全年近不惑,身材壮硕,方鼻阔口,古铜色的脸庞此刻看不出表情,从背后鼓来的海风,将他颌下的三缕黑须不断吹起,身上的短褐同样也兜满海风,衣袖鼓胀。

这时从他身侧飘来一句言语:“五哥,外头风大,回舱吧。”

林保全不用转头,知道是自家族弟林保安也上了艉楼:“老七,风向该不会有误吧?”

“五哥,你魔怔了。”和林保全面貌相似,只是两腮留着短髯的林保安摇头呵呵一笑:“风向都对,纵有陆地,也是望斗里伙计先看到……别在这杵着了,回舱,回舱。”边说他挽住五哥的臂膀就要回舱。

“唉,总是心里不踏实……”林保全还是不放心,一边下舱,一边说到。

……

林家兄弟是福州北部,紧邻着三都澳的福宁州人氏,那里在后世叫做福鼎县。

林家在福宁州是本地豪族,家大口多,代代都有些小官小吏出仕撑门面,恶霸豪强也是常有出产。

林保全和林保安是族兄弟,一个在族内行五,一个行七。林保安这一房早年间人丁稀少,两家关系近,从小死了娘的林保安算是在林保全家长大的,两人和亲兄弟一般无二。

现如今他们这辈人正是在族内扛鼎的岁数。由于两兄弟还在青壮的时候,就跑船出过海,也算是风浪里活下来的,于是早几年族里就把这艘名叫“兴安平”的大福船交给林保全,平日里由两兄弟负责给族里跑船出货,买卖出息。

林保全接手“兴安平号”后,便不再跑远洋,每岁里北上苏杭,南下福广,只做安稳的短途生意。

家族买卖就是这样。林家兄弟合起来也只占兴安平号三成股子,其余的股份都是族产,这种买卖最忌讳的就是冒失——赚的再多都是你应该,赔了大伙岂能饶你?

所以林保全和林保安哥俩这几年就没下过南洋,最近一年闽粤洋面不太平,海主们和官府厮杀的惨烈,漳泉一带听说打成一锅粥……所以兴安平号这下连福州都不去,把生意的重点落在了杭州。

林家兄弟这一趟发船去台湾,起因还是在杭州。

……

兴安平号是去岁秋,赶着南风尾巴去的杭州府。

和往年一样,船上装满了靛蓝,笋干,荔枝干,铁料,苎布,竹器,竹纸这些福宁州传统土产。

船到杭州以后,林家兄弟一边联系老客发卖货物,一边四处收购回程所需货品,一直从秋末忙活到腊月初,才算是把货备齐,说话兄弟俩就准备乘北风回家过年。这个时间点,是1628年的1月份,距离穿越众占领大员,刚刚过去2个多月。

不想临行前两日,刘家的管事却上门相邀,言道有一桩好买卖,还有一位好朋友要引荐给二位兄台。

……是的,林氏兄弟在江南最重要的商业伙伴,就是刘耀祖刘董事长。

林家多年以来,一直是把运到江南的杂货趸售给刘家,然后再从刘家的商业渠道里补足一部分回程货物。虽说趸售时的价格要低一点,但是林家总体上还是认可的:货卖给地头蛇刘家,自然就不需要担心当地的牛鬼蛇神,连带着补货时也轻松许多,刘家的商业网络是很发达的,很多时令俏货都能买到。

在这种情况下,刘家的管事既然巴巴地上门来要给哥俩介绍买卖,林氏兄弟自然不便拒绝,于是双方约好,第二天巳时初,大伙在兄弟俩下榻的福州会馆碰头。

……

自从穿越众跟玩一样摆平杭州丐帮后,刘耀祖对周通周团头的态度顿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统领杭州城8000叫花子的丐帮团头,是过了官面的,已经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场面人物,和剪径的匪首完全是两个概念,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绿林太守!

生意做通大明南北的刘老爷,太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刘耀祖现如今再庆幸不过:当初因为大公子病重,自己迫不得已答应周通出手善后,站干岸看笑话的心思险险就露了出来;好在刘家在丐帮事后,是实实在在出力维持局面的,现如今随着周通站稳脚跟,好处已经开始出现。

刘家最近打算重开钱塘上游的山货生意就是例子。这一次如果城外码头上那些吃水路饭的牙人和船帮,再敢勾引水匪劫刘家的船,那么这帮混账就要做好死全家的准备——刘家只要砸银子出去,这种业务周团头自然会帮老朋友出手。

丐帮是少数不经过层层公文就能调集大批人马的地方势力,尤其是在城市圈,丐帮的运作能力是要超过运河上槽帮的;三教九流的各种下作阴损手段,槽帮更是拍马也赶不上丐帮,刘耀祖刘老爷最近满心欢喜,原本生意上隐隐有些争竟味道的几家对头,现如今也是合合满满,偃旗息鼓啦。

……

在这种局面下,塘庄留守的穿越众要见一些刘家生意上的朋友,刘耀祖自然是满口答应:周通这些海路上的朋友一度也是刘耀祖关注的重心,得知穿越众大队人马浮海远去后,刘耀祖当时还有些不舍,这帮异人精妙的医术,机巧的玩意,都给刘董事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好在塘庄留守的穿越众并没有偃旗息鼓,两家的来往还是一直在加深——穿越众占领大员后,对粮食杂货有着旺盛的需求。有很长一段时间,穿越船队都是空船返回杭州,下一波装满船舱的货物,很多都以银锭的形势进了刘董事长口袋。

刘耀祖也是投桃报李,平时各种帮忙组织货源:穿越众的船队终归是要在塘庄休整的,刘耀祖其实比穿越众想象中还要清楚大员发生的事情,包括这帮凶人在大员杀鸡一样杀红毛海匪,以及抢了红毛的寨子和大批银货,在当地开闸立柜,刘家都清楚。

这种情况下,刘耀祖要是还不懂得交好这帮很有潜力的海外异人,那他就不是大商人啦。

第145章 熊道

刘家专责跑外差的管事刘合,在得到老爷同意后,这两天从中勾连,今日一早,便和林氏兄弟一起乘着小船,从杭州城出发,直奔塘庄。

一路上刘合向二位简介好朋友的情况:此人姓熊名道,是外路来的海商,塘庄庄主。熊老爷财雄本厚,一诺千金,和刘府交情莫逆,是顶儿尖的大商人。

林氏兄弟在得知内情后,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按理说这位刘合口中大海商,无论要进什么货,势必都能从杭州城寻到,何必巴巴地请兄弟二人见面?

……按捺下心中疑惑,林保全堆起满脸笑容,一路上和刘管家谈笑风生,出城东行十余里路后,小船顺着河道一拐,再前行不远,林家兄弟就见到五间沿河修建的仓栈。

这排仓栈明显是新修未久,仓体高大,条石墙上新抹的白灰尚未干透,仓栈门前有几座青条石河埠头,几艘小船正在河埠头卸货,林保全是跑老了船的,搭眼一扫,就知道力工们扛进仓里的是稻米。

“这都是熊老爷新建的仓。”刘合见林氏兄弟盯着仓栈不放,笑着补充一句。

林保全点点头没回话,心中对这位未谋面的熊老爷财力评估又上一层:这种条石大仓可不便宜,等闲商户一间都造不起。造完还不算,还得有银子趸进大批囤货,雇人日夜看守,开销不少。

……说话船就到了地头:前方一处明显休整过的河湾里,此刻停着三艘沙船,打头的一艘要比林氏的兴安平号还要宽大,一些力工正在给沙船上货。

未等二人详观这几艘沙船,河码头上几个正在交谈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们,刘合并二林蒲一下船,对面打头的一位长笑一声,撇下身旁小厮和伴当,缓步迎上前来。

此人身高体胖,正当盛年,面相白皙富态,张嘴便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显是富贵人家出身;身穿一件绣着湘妃竹的南京锦缎长袍,腰间一口猪婆龙皮腰带,双手上箍着三四个金玉戒子,一抱拳金光闪闪。

“定是林家二位兄台当面,不才熊道,昨日冒昧相请,有些唐突,还望贵客海涵,呵呵,呵呵。”熊道语声响亮,不过语气温和,虽说口音略有些怪异,旁人听在耳中倒是觉得亲切。

“哪里哪里,得知熊老爷相召,鄙兄弟欢喜还来不及,何来唐突一说……”林商人这时操着一口闽音拱手行礼,自然而然和熊商人亲切寒暄起来。

几个人边走边聊,刘合在一旁插科打诨,没几步大家就亲密如老友,说话来到塘庄门前。

塘庄没有变,还是那座气派的大庄园,门口人来人往,不时有穿着短打的水手模样人进出,一个个形容彪悍,孔武有力。

熊道见林氏兄弟看到水手后若有所思,于是话题不经意间就转到海路出息上,直说近年洋面上不太平,生意愈发不好做,船伙不备齐就不敢出港。

熊道这番话倒是引起林氏兄弟的共鸣,大家都是跑海的,知道这其中艰难,林家的船现在连福州都不想去,只愿北上杭州,缘故就是洋面不靖。

塘庄后院这等机密之地熊道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底,客人随后被引至庄内一间雅致的偏院,屋内分宾主坐定后,丫鬟小厮一通忙乱,备齐了手巾把,果盘,茶水后才退下。

徐徐饮过三道茶水,这期间大伙又闲聊一阵熹宗帝驾崩,九千岁坐腊,前路谁人知这样的八卦轶事后,屋内气氛愈发融洽,熊道令人换上新茶后,这才把今天见面的原因说出来。

据熊道讲,他平日办货的时候,发现江南本地用的铁料多出自闽粤,尤以闽铁为佳,量大质好。

现如今熊道在外埠有一处基业急需铁料,他便想着与其自家在江南购铁,不若请相熟的闽商就地收购来得方便,最好是闽商将收到的铁料直接船运到地头,这就省了再跑杭州使费,大家两下里便宜,至于一应船资货钱,这都好商量。

……

林保全听到这里后,微微点头:熊老爷方才说的这件买卖,是在他兄弟二人昨晚的几样猜测之内,此事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闽地多山,州县出铁坑者不知凡几,炉作遍地,闽铁历年来行销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名头响亮。林家兄弟所在的福宁州,不但有铁坑,连官办的银坑都有;林氏宗族自身就有山里铁坑的股子,收购铁料不算什么大事。

唯一可虑的是,这熊老爷方才点明要一整船铁料,这让林保全有些警醒:铁料是粗货,少有人整船趸购,这熊老爷口中的外埠基业,怕是没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林保全捻须问道:“不知所购铁料,熊东主欲送往何处?”

熊道呵呵一笑,中指节在面前的黑漆嵌螺钿龙戏珠桌面上轻轻叩两下,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大员”。

“嘶……”二林乍一听这个地名,同时吸一口凉气。饶是哥俩之前肚里已有腹案,但是怎么也没有料到,铁料竟然是送往大员的!

这时距离大员换新主,只过去2个多月时间,林氏兄弟自然不会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所以两兄弟的第一反应都是:买办兄你好!……他们这一刻把熊道当成了红毛买办。

可惜大明朝不讲究这个,东南沿海的商人们和色目人做了上千年的生意,这年头没人鄙视买办,因为色目人还没有发动鸦片战争,所以还不是很拽,大伙都以收了色目人的货款跑路为荣……

听到大员这个词之后,二林顿时把整件事捋个清楚:红毛人在大员日子难熬,四处花银子寻大商人代购货品,这早已是闽粤沿海公开的消息,看来这位熊老爷也是其中之一。二林没想到的是,红毛人的线放得如此之远,居然在杭州城也有人帮彼辈运筹。

林保全足足沉吟半盏茶的功夫后,这才抬起头来,对着熊道问道:“在下惯常闻得,这‘大员之人’,平日里爱得是生丝,喜得是瓷布,似铁料这等粗货,大约也是卖不上价钱的。”

……林保全半生行商,自然谨慎,心知在这杭州城里,“红毛,荷兰人”这等话语最好不要出口,所以他此刻用“大员之人”来代替。

熊道听完后,微微一笑:这二位是揣着糊涂装明白。他此刻自然不会揭破,于是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贤昆仲但请放心,大员岛此刻百废待兴,那‘岛上之人’都是要做长久买卖的,怎能让奔波送货的朋友没得赚头?”

说话熊道便伸出一个戴满戒指的巴掌来:“五分,一斤生铁五分银子”。

第146章 珍珠,又见珍珠

林氏兄弟对于运货去台湾这种差事,并不是很抵触——无论是去台北的弗朗机人那里,还是去大员的荷兰人那里。

闽商自古就有行船去台湾的贸易行为:和土著交易鹿皮硫磺。

林家所在的福宁州,纬度要高于台北,所以只要冬季北风刮起,就可以发船。这中间虽说横渡海峡风险大,但主要是风向问题,就怕半途风向改变,其余的风险因素反倒很小。

林保全年轻时不止一次去过台北和土人贸易,大员也去过一次,现如今坐镇台北的是弗郎机人,林家的船虽说再没去过台北,但是闽商对弗朗机人的境况还是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