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约点
“我这段时间不够关心你,才会让人伤害到你。”弗尔泰斯特说,“幸好一切还可以补救。快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让你遭受诅咒的折磨,我要把他扒皮抽筋、挂在广场上晒成毯子!”
“没有谁在作恶……您是知道的,维吉玛没有任何人敢得罪我。这起事件只是个意外事故,因为我不小心丢失了护符。”雅妲抿了抿嘴唇解释道,皇家顾问和弗尔泰斯特都明显不相信这个借口。“具体情况,我私下再跟您解释。”
国王暂时耐下性子,没有再去强迫雅妲吐露实情。他向来如此。
“猎魔人!”弗尔泰斯特目光转向下方的三人,“你们这次冒着生命危险救回了我的无价珍宝,我要奖励你们!”
“说吧……”弗尔泰斯特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鼓励的意味儿,“你们想要什么。”
“陛下,任何奖励都可以提?”奥克斯活泼的声音响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渴望。
但他赤裸裸的意图将国王的话堵了回去,弗尔泰斯特沉吟了片刻,“我会满足你们大部分要求,但有几个例外。比如说像童话故事里编的一样,把公主赏赐给拯救她的勇士为妻。这只是个玩笑,绝无可能。”
“额……陛下。”奥克斯正色道,“我们还没有狂妄自大到那种地步。”
国王颔首,再看几名猎魔人顿时顺眼了许多,
“陛下,能赏赐给我们一块领地吗?”奥克斯突然叫了一声。
三名皇家顾问脸色变得怪怪的,而国王更像是被一口老痰堵住了一样,面部持续僵硬。
赏赐地盘?
猎魔人的要求有个潜在的前提。
国王赏赐地盘的前提,是授予贵族爵位。如果他,泰莫利亚的王,封猎魔人为王国贵族,那他将成为整个北方的笑柄。
这种出格的赏赐只有一个例子。
在不远的将来,莱利亚与利维亚的女王米薇,因为杰洛特歪打误撞救驾有功,破格提拔了杰洛特,授予了他王国骑士的爵位。
这也成全了利维亚的杰洛特的名号。
但现在还不是战争年代,这个要求代价太大了,弗尔泰斯特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陛下,我们可以不要地盘。”下面最年轻的那位猎魔人出声拯救了他。
“三位勇士,你们觉得两千奥伦如何?”弗尔泰斯特顺势提出了建议,他宁愿付出更多的钱。
“我们也不贪图金钱……”罗伊转身看了眼同伴,见他们点头,便直视国王的双眼,沉声道,“如果可以,您能不能替我们、这群卑微的猎魔人稍稍地矫正一下名声,洗刷按在我们头上的莫须有的骂名。”
“仔细说说。”弗尔泰斯特重新坐回了王位,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您明白的,猎魔人在民间的名声向来很糟糕。大城市的居民还知道收敛,但在乡下的地方,许多愚昧无知的村民到处散播我们的谣言,说猎魔人是变态、怪胎、茹毛饮血的怪物,还有数不清的胡编乱造的恶名强加在我们身上。”
“作为猎魔人,我们已经承受这些污蔑太久……您,泰莫利亚的王,只需要几张告示,便能在整个王国范围内,纠正这些错误的说法。”
“猎魔人不需要英雄的名声,也不必受人欢迎,”罗伊看了眼身边的同伴,“我们只想像个普通人那样,不会遭受道莫名其妙的恶意和谴责。”
“仅此而已。”
“你们……真是狮子大开口!”
弗尔泰斯特感到身边的女儿拉了拉衣袖,所以没有立即拒绝。“我需要时间考虑,当我考虑清楚,你们自然会知晓答案。”
……
“罗伊,这就是你之前藏起来的要求?”三名猎魔人并肩走出了弗尔泰斯特城堡。“奥伦难道不美丽、迷人?”
奥克斯有些不解。
“难得有机会面对泰莫利亚的国王,我们必须主动争取一些东西。”罗伊解释道,“咱们要在北方重建学派,总要矫正那糟糕的名声吧?”
“不如从维吉玛、泰莫利亚开始!”
“其实罗伊的看法没错,就算有钱,有地位,买到了地还远远不够……”瑟瑞特看了眼蔚蓝的天空,“还得有吸引学生加入的资本。光靠意外律招揽人才,一个猎魔人一辈子、百十来年只能收到一两位学生,那远远不够,按照这种僵化的方法,我们不一定能活到学派复兴的那一天。”
“但一个国家的君主,他的话在人民心中有多大分量?一句话,顶的上我们忙活几百年。”
“你们是不是想太远?”奥克斯揉了揉下巴,“蛇派新基地没个影子,房子的地基都没打起来,已经开始想到招收学徒?罗伊,你也还只是个学徒。”
“我当然明白,这只是一种奢望,”罗伊摇头叹息,“弗尔泰斯特很大的概率会拒绝我的请求,毕竟那个请求太过模糊,我只是试一试。”
“最后,咱们应该还是会得到一笔钱。”
“有钱就够了。”奥克斯说。
“就算拿到酬金,那也是我来保管。”
“……”
“罗伊,懂不懂尊重前辈?!你必须给我们留一点喝酒的钱。”
“放心,我记得。这三天,你们俩去下水道看过没,别告诉一直陪着凯拉女士。”
“三天不下床,你当我是棕马?当然去过,白跑一趟。阿比盖尔不在密室或神殿区,早逃得不知所踪。”
“她的教友呢?”
瑟瑞特摇了摇头,顿了顿,“我们根据名单,搜了一部分恶兆之神信徒的居所,空无一人。”
“正好,雷索和贝连迦尔还在锻造,咱们继续搜搜,挣点外快如何?”
第三十四章 死绝
接近中午时分,晴朗的天空中突然浮现出几朵乌云,乌云迅速扩散,笼罩维吉玛城区,遮蔽了阳光。维吉玛的天气由晴转阴,刮起了瑟瑟的冷风,没过多久便落下一丝丝、一线线的绵绵细雨。
秋天的第一场雨水。
在泰莫利亚哪怕时令接近秋天,气温仍然偏低。
大部分居民都躲到自家屋檐下,哆哆嗦嗦地避雨。
雨中有这么一幕奇景,三名披着斗篷的可疑人物在空旷的大街上疾行,落下的雨水一旦触碰到他们的身体,便被一层无形的薄膜给弹开,从身边滑落。
但雨下得越来越大,渐渐地演变成一场暴雨,整个世界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喧嚣,和一片接天连地的银色帷幕,人们的视线完全被遮蔽。
最终街上那三个可疑人物没能逃过被淋成落汤鸡的命运,狼狈地跑到了神殿区榕树街的一栋房子下避雨。
其中一人摘下斗篷掸了掸雨水,看了看从屋檐往地面坠落,透明玻璃似的水帘。
“真是活见鬼了!难不成狮面蜘蛛在施法阻止我们的行动?”
这场大雨来的太突然,太不是时候,极大地延缓了三人的调查进度。
“那对夫妻,是住在这附近吗?”
“榕树街一百二十三号……”奥克斯盯着建筑物的门牌号,“没错,再往北边走几步就到了。”
猎魔人重新披上了斗篷,冒着瓢泼大雨来到了一栋砖瓦结构的二层老房子前。
这栋房子带了个宽敞的庭院,庭院里分散地搭着木杆子和晾晒衣服、毯子的绳索,还有装衣服的大木盆。
但都空无一物。
房子侧面灰黑色的墙砖上爬满青苔、碎石块儿的划痕,还有几幅小孩的信手涂鸦,其中有一副涂鸦画着一家三口,父母站在两边带着红彤彤的笑脸,而中间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牵着他俩的手甜甜地笑着。
“中间的小女孩就是阿比盖尔吧。”
那么,这对夫妻便是当初收养她的洗衣妇家庭,但自从数天前雅妲诅咒复发,这家人就同阿比盖尔一起从人间蒸发。
为免惊动目标,猎魔人没从正门走,直接翻墙上了二楼,然后从一扇半掩的窗户里钻了进去。
二楼的走廊过道,光线昏暗,只有窗户缝里透出的零散亮光照出斑驳腐朽的木地板。靠窗的位置还放着一张脏兮兮的桌子,上面摆着一盏的油灯,剩了一半灯油。
这是贫困户的常态,维吉玛稍微有点钱的家庭都用上了魔法灯照明。
猎魔人先是在过道里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死寂无声。他们便猫着腰,兵分三路搜索。
奥克斯搜索楼上的两间卧室,说是卧室,实际上就是简单的地铺和衣柜、梳妆台。
而瑟瑞特和罗伊垫着脚尖踩着老旧的木扶梯来到了一楼。
大厅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木沙发,上面铺着一床脏呼呼的红色毛毯,大厅中央是一张缺了个角的木方桌。
瑟瑞特鼻子动了动,他捕捉到空气中一丝馊味,视线一转,便瞅到餐桌上一张被啃掉大半的肉馅饼。
这很反常,穷人不可能会浪费这种昂贵的食物。
馅饼放置时间不短了,吸引到一只蟑螂埋头其中大快朵颐。
除此之外,客厅中没有任何亮点。
猎魔人穿过客厅往内侧走去,一楼的格局极其简单,除靠门的客厅,便是一个勉强算是厨房的地方。
拥挤的小隔间,中间石块围成的炉灶上搭着一口铁锅。
罗伊用铁锅边的汤勺搅了搅,铁锅里还剩了半锅红菜汤,但和馅饼一样,起码放了三天以上,已经彻底变质,有股浓郁的馊味儿。
“有发现没?”
奥克斯从后面走进来,“别说是人,鬼影都没一个。我只找到这玩意儿。”他随意丢过来一本牛皮书。
书皮上描绘着一只巨网中的狮面蜘蛛,以及它的名:黑色格雷巴,卓阑·阿赫·特拉。
罗伊接过书,粗略地翻了翻,发现书中正记载着恶兆之神的信仰及教条,每段教条后都有几行记录。
大概是这家主人、那对夫妻的心得体会。
比方说他们发现恶兆之神教会的成员,大多数都在生活中遭逢过不幸,像是痛失所爱。
要不就是经常与死亡打交道,热爱痛苦的人,比如刽子手、士兵或者盗匪之流,他们被狮面蜘蛛教派的宗教观吸引。
他们相信死亡即是永恒,活着就该承受痛苦。即便与亲人生离死别,那也只是短暂的分离,他们迟早会在狮面蜘蛛编制的永恒之网中重逢。
而这家人失去了自己女儿,所以才会收养阿比盖尔,才会信奉狮面蜘蛛。笔记里,字里行间透露着他们对于故去女儿的思念。
“按照书上的说法,从事危险工作,通常没有好下场的猎魔人同样适合信奉恶兆之神。”奥克斯嘟哝了一句,
“你愿意供奉它?”
“我只相信手中剑!”奥克斯说,“至于他们,如果是真正的信徒,肯定会随身携带教典,哪怕要逃亡,也不会偏偏丢下这写得满满的书。”
“没错,死亡也不能磨灭教徒的虔诚之心。”出于怀疑,猎魔人又将房子搜索了一遍,然后在厨房贴墙的角落发现了一间上锁的地下室。
因为没有找到钥匙,瑟瑞特索性用阿尔德法印直接轰开了木门,下一秒,浓郁的灰尘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散出潮湿发霉的味道,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腐臭。
从尸山血海中趟出来的三名猎魔人,立即就分辨出,这是来自于尸体的腐臭,很淡、很新鲜。
人类的尸体。
三人依次跳入了地下室,然后视野中只有一堆陈年杂物。
他们跟随着感官中气味指明的路径,走到地下室某一个角落,尸臭最浓郁的地方,然后敲了敲正下方的木地板。
“砰、砰——”
“空的……”
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这一块一块的长方形的木地板缝隙大得吓人,甚至没用铁锤和钉子加固过,而是直接盖上去的。
他们把剑刃插在缝隙里轻轻一撬,就把地板给撬开,露出下方黑不溜秋的一个大土坑。
鲜血的腥味和肉变质的怪味儿积累到了顶点。
猎魔人怔了怔,视野中,距离地面不足一米,一男一女两名中年人安静地躺在湿乎乎的土壤中。
他们穿着一身单薄的贴身的灰色亚麻衣裤,恬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皮肤还透着一股不祥的黑色。
他们中间,两只手到死都握在一起,手腕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利器造成的豁口,鲜血在伤口附近凝固,伤口大且深,露出了被割断发黑的血管,以及惨白的骨头渣子。
鲜血染红了附近的土壤,和他们半截衣袖,干结的血泊中还插着一把生锈的匕首。
罗伊跳进了土炕,然后一堆令人头皮发麻的虫蚁从尸体衣服里钻出,瞬间逃入地底不可见的黑暗。
罗伊没有在意,他看过太过尸体,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着重观察了两人的手指,骨杰突出,爬满粗糙的老茧。
明显长期干着某些脏活和累活儿。
“洗衣妇和她丈夫。”
“畏罪自杀?”瑟瑞特掀开男性的衣服,检查他的尸体,“难道是害怕雅妲公主报复?”
当猎魔人把尸体检查完,除了手腕上的切割伤,没有发现其他外伤。
“如无意外他们是自杀,因为失血过多而亡,死亡时间超过了三天。和雅妲诅咒复发的时间很接近。”
“想不通……”罗伊仍然有些诧异,“那三天完全足够教徒潜逃到泰莫利亚之外的国家开始新的生活,雅妲也没把事透露给国王,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自我了断。”
“谁知道呢?”奥克斯猜测道。“这对夫妻不是遭遇过不幸吗?也许雅妲公主的事只是一个契机,让他们下定决心去‘永恒之地’与女儿团聚。”
“仅从教义来看,狮面蜘蛛的教徒并不抗拒死亡。”
“我觉得不对劲儿。”罗伊琢磨着,“维吉玛还剩多少狮面蜘蛛的信徒?”
“加上这对夫妻,总共也就十六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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