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使奥斯卡
尉迟恭从摸下巴变成捂脸。
入娘的这是什么事啊,到底该如何收场?
徐乐仍然稳稳持弓,目光锐利如剑,死死盯着脸上已经渗出汗珠的苑君玮。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是已经闹到绝处。不过也没啥好后悔的,难道一开始就对着意欲杀人越货的恒安鹰扬兵束手待死?
在这一瞬间,徐乐心中已经闪过了多少盘算,如何一举击杀苑君玮,如何拔槊迫退尉迟恭,如何带着诸人杀出一条血路,冲出这云中城!
想让自家低头,只怕这世上除了老爷子徐敢,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
场面在这一瞬间已经紧绷到了极处,连一直在呼喊的云中城百姓们都变得鸦雀无声,只是紧张的注视这眼前一切。
刘武周还是不肯出现吗?
徐乐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诮的笑意。
不过如此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寨栅上响起:“苑四,入娘的还不把手里弓放下!”
紧接着就是云中城百姓的声浪卷动。
“刘鹰击!”
第三十章 刘武周(一)
这一声呼喊响起,大家目光都转向城内那一道寨栅之上。
在这关键时刻,大隋建武校尉,恒安鹰扬府鹰击郎将刘武周,终于出现!
年少时就以豪侠闻名,结交边地豪杰。大业天子征高丽之际,主动投军远赴海东。随大隋名将来护儿突近平壤城下,来护儿轻敌兵败,刘武周奉命断后九死一生才脱出生天,最终得大业天子赏识,亲自加以建武校尉名号,常年随侍御驾。
在大业天子决定远走江都,对北方人事进行布置,又以刘武周回返家乡领恒安鹰扬府,以牵制在马邑郡日久权重的王仁恭。汉时实行三互法以来,官员多不能在本地为官,刘武周却能回返家乡领精锐军府,也可见大业天子对他的宠信看重。
在世家大族垄断仕途之际,刘武周以寒素出身,最终能坐到如今位置。正是多少边地家乡轻侠少年的偶像。且执掌恒安鹰扬府后,在边境抵挡突厥入寇,血战经年,云中之地仍屹立不摇,突厥压在云中当面的几个大部都拿刘武周无可奈何,这份对家乡的恩德,也算是深重了。
所以王仁恭凭借世家出身,凭借着马邑郡太守高位,凭借着掌握全郡财赋的有利地位。想对付刘武周,仍然是颇为不顺。多少有真本事的边地轻侠,在王仁恭招揽之际,仍然投身于恒安鹰扬府之中,就是冲着刘武周本人的名声和魅力!
这位名动马邑,经历传奇的鹰击郎将,此刻正站在寨墙之上,双手叉腰,脸色铁青,只是狠狠的看着苑君玮等一众鹰扬兵。
刘武周三十五六的年纪,中等身材,方脸长眼,满面俱是风霜之色,朴实就如一边地老农。这个时候就穿着一身敝旧布袍,束腰也就是简单的革带,毫无装饰。也未曾戴冠,头发胡乱挽着,就插着一根荆钗。布袍前襟还敞着,头上渗着点点汗珠,一副急匆匆赶来的模样。
单看外表,谁也想不到这就是名动马邑,让王仁恭深自忌惮,让突厥人无可奈何,北地各世家都闻其名声的边地重将大豪!
刘武周终于现身,在徐乐身边捂着脸犯愁的尉迟恭顿时就放下了手,望着刘武周简直眼睛简直都快冒出了星星,这黑脸汉子顿时就转头冲着犹自红着眼睛的苑君玮大吼。
“苑四,闹够了没有!放下手里的弓!什么事情听刘鹰击发落!”
接着又对着徐乐笑道:“这位哥儿,放下弓矢也罢,刘鹰击爱的就是好汉子,总会对你有个交代,都是本乡本土之人,有什么话不好说?”
刘武周终于现身,吼了一声。在苑君玮身后那几十名鹰扬兵互相对视,垂头丧气的将手中弓矢放下。在外伏路的差事,最终闹得如此没脸,少不得要被重重责罚一场,更兼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徐乐一人打得跌跌爬爬,所有人都是灰溜溜的。
只有苑君玮,仍然紧紧咬着牙齿,不肯放下手中弓矢,对刘武周和尉迟恭两人的喝问之声也充耳不闻,充血的眼睛里似乎只有徐乐的存在。
苑君玮不肯罢手,徐乐摇摇头,也没放下手中弓矢,仍然坐在马背上弓开如满月,只是侧头对着尉迟恭一笑:“这可不怪我!”
徐乐身后的庄客和宋宝几名侠少已经将弓放下,看着苑君玮和徐乐还斗气也似的互相以弓矢瞄准,宋宝急得差点就在马上跳脚了。
乐郎君啊乐郎君,这个时候软软腰骨,能要你命不成?韩约在你旁边守着,再加上你空手夺箭的本事,苑君玮一人一弓还能伤了你不成?
在寨墙之上,一声号令之后见苑君玮还不肯放手,面容朴实憨厚的刘武周是真的跳脚了。
没有世家子弟任何时候都要维持的风度,刘武周气得一扯衣襟,转头对着寨墙底下大吼:“苑大,拿下你弟弟!”
围观云中百姓这个时候悬着的一颗心都放下了,看见刘武周这急得毫无形象的样子都是一阵哄笑。
对于云中城百姓,对于恒安鹰扬府子弟而言,刘武周就是这种身边寻常友朋的模样。但是关键时候,一城军民,是真的能为他卖命!
寨栅上一道寨门咯吱咯吱打开,然后几名鹰扬兵冲出,在壕沟上飞快搭好桥板。几名顿时越过壕沟,奔向场中。
当先一人,身形高大,一身锦袍,点尘不染,眉目间和苑君玮有些相似,只是多了三绺长髯。这一部长髯保养得极好,根根透风,光可鉴人。如此美髯,放在长安洛阳,都足以让人羡叹。一双细长眼睛威光四射,只是看向人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到一丝阴狠气味。
这当先一骑,正是跟随刘武周东征高丽,身边最为信重的心腹,恒安鹰扬府团主苑君章!
苑君章策马而过,看都不看尉迟恭等人一眼,只是经过之际略略扫了一下徐乐。接着就直冲到苑君玮面前,翻身下马。
看见自家最为崇敬的兄长到来,苑君玮终于冷静了一些。苑君章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家这个四弟。
苑君玮强撑着和兄长对视少顷,终于支撑不住,双手一松,弓矢落地,自家也颓然垂下头来。
看到苑君玮这般,徐乐也终于收起架势,还弓入囊。稳稳坐于马上,等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苑君章终于开口,声音极有磁性,比之刘武周刚才气急败坏时候都变了调的破锣嗓门儿不知道强上多少。
“几十人围攻一人,还打不赢。最后还要用弓矢偷袭……我们苑家人好有出息!”
苑君玮红着眼睛抬头,戟指徐乐:“这厮杀了我麾下常舒欣一火人!”
苑君章冷冷一摆手:“这事情自有鹰击发落!”
苑君玮抗声道:“大哥!”
苑君章冷淡发令:“拿下他!折损我恒安府名声,也等着鹰击发落!”
苑君章身边几名亲卫齐上,不与苑君玮交一言,上来就抓苑君玮肩膀。苑君玮在自家兄长面前,就如老鼠见了猫,再没有半点骄横之气,乖乖的让几名兄长亲卫摩肩拢臂,按在一旁。
这个时候,刘武周也从寨栅后走出,身边一名亲卫也无,也未曾骑马,就这样走向正策马而立的徐乐。
尉迟恭早早翻身下马,叉手行礼。宋宝等人也赶紧跟着滚鞍落下,腰弯的更深:“见过刘鹰击!”
徐乐看了刘武周一眼,淡淡一笑。终于翻身落下马来,稳稳站定。而身侧韩约轰隆一声也跳了下来,还保持着用铁盾遮护徐乐之态。
徐乐笑着一推韩约肩膀:“刘鹰击在此,还怕有人伤得了我?”
推开忠心耿耿的韩约之后,徐乐正容敛色,终于行礼下去:“神武徐乐,见过刘鹰击。”
刘武周敞着衣襟,打量着行礼下去的徐乐,大笑一声:“就算我不在此,也没人伤得了,真正是吾邑少年英俊!”
第三十一章 刘武周(二)
这一声夸赞,极是响亮,周遭所有人都听在耳中。周遭沉寂一下,接着应和之声响起:“刘鹰击说得没错,真是吾邑英俊少年!”
除了恒安鹰扬府的还要顾及苑家兄弟的情面,忍住不做声之外。那些云中百姓可不管那么多,因刘武周一句话,当真是人人喝彩称赞!
就是那些恒安鹰扬兵,也未尝没有微微点头,打心底认同这句话的。
隋唐之世,汉时大其心进取之风未曾完全消亡,而晋时清谈高坐之风也在数百年的血火中几乎被一扫而空。雄烈男儿,纵然是世家贵门也要高看一眼,毕竟现在当道世家都是以军功贵族起家!
而在生存环境艰难恶劣的边地,徐乐这等一骑当千的人物,更是走到哪里都是人们重视瞩目的中心!
且刘武周这句夸赞的话语,还有吾邑两个字。哪怕后世,都重乡谊。更不必说在交通信息传递都不方便的中古之世了,一郡一县一乡那种抱团的感觉,近乎偏执。那些在数百年南北朝乱世当中横行天下的军阀,身边打不散的就是同姓或者同乡的子弟兵。而出头之人,照顾本乡本土之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徐乐把此时人们最看重的两点都占全了,刘武周亲口夸赞,云中城百姓一场热闹看得开心,这时自然就是彩声一片!
徐乐抱拳拱手,双脚站定,腰背笔直,对着云中百姓遥遥一揖。如此潇洒做派,让喝彩之声更是高昂三分!
苑君玮等几十名一路追下来累得灰头土脸,又被徐乐打得狼狈不堪的鹰扬兵,这个时候更是头都抬不起来。在云中城中,他们一向都是趾高气昂之辈,今日就全成了徐乐成名的背景板!
苑君章负手站在自己兄弟身边,轻抚长髯,眯着眼睛不动声色。
刘武周让彩声响了一阵,最后一扬手,示意云中城百姓安静下来。数千百姓彩声在这一刻就戛然而止,仅仅这一动作,就可见刘武周在云中城百姓心目中的分量地位!
徐乐忍不住也稍稍收缩了一下瞳孔,心里面嘀咕。爷爷说得倒是真的,天底下英雄实在太多,这刘武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模样,但骨子里那种英雄气,真的是藏也藏不住啊……
刘武周笑意已经收敛,脸孔板了起来,沉声道:“吾邑英俊那是没错,一身本事也是没得说。但你既然喊着要找我老刘来诉冤,这事情还得好好论论。”
他猛然回头怒喝一声:“苑四,给老子滚过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粗手大脚,衣襟敞开,朴实有若乡农的边地大豪重将一声喝,跋扈骄悍若苑君玮,这时候涌上头的热血全消,乖乖在几名亲卫押解下走了过来,恨恨看了徐乐一眼,对着刘武周低声回禀。
“属下领府中一旅兵奉命在西面山间伏路,拦截潜越商队,按章抽税,以济府中军需……”
这几句说得中规中矩,就是将苑君玮收到的号令背一遍而已,说到此间,满肚子恨意的苑君玮就已然按捺不住了,抬起头来戟指徐乐大声道:“……结果这厮商队被属下火长常舒欣发现,这厮仗着本事,就杀光了属下的一火兵!属下发现不对,追上去只能看到尸首了,于是召集部下追杀。给这厮带队逃了出来,还撞进了云中城!属下没本事,截不住他打不赢他,将主该如何责罚就如何责罚,砍了脑袋属下也没怨言,但这厮杀了我们恒安鹰扬府的兄弟,就看将主如何发落!”
后面苑君玮抬高了声音,每句话都让围观数千人听得清清楚楚,人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徐乐竟然杀了一火恒安鹰扬兵,还一路撞进了云中城!
这就不是等闲斗殴起纷争的事情了,徐乐再是本邑英俊,一火本府鹰扬兵的性命也得拿整个商队的性命来还!
苑君玮话音未落,徐乐身后庄客侠少已经急得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乱跳。宋宝大声吼了回去:“是那火鹰扬兵先偷袭我们!我们挡住了,本来准备就此了事,他们还不肯罢休,要将咱们就此杀光!那时候让咱们乖乖等死吗?”
刘武周扫了吼声最大的宋宝一眼,冷冷道:“本将问你了吗?”
这一句话就压得宋宝不敢则声,愤愤住口,但对苑君玮的愤恨之外,更多还是惶恐。这毕竟是近十条恒安鹰扬府的人命,刘武周总要对部下有所交代,这事情如何揭得过去?
宋宝更恨自家傻,不知道吃了什么药迷了心,就跟着徐乐一头撞进死地来!
刘武周目光转向神色不变的徐乐,淡淡问道:“本将属下如此说,这位郎君,你有什么话说?这可是本将属下一火弟兄的性命!”
周遭彩声全消,云中军民,尽屏气凝神的看着徐乐。
尉迟恭握紧了手中马槊,全神戒备。虽然对徐乐再是欣赏,这个时候也不能让徐乐突然暴起伤了刘武周!
似乎感受到了尉迟恭的戒备,徐乐转头先看了这黑脸军将一眼,露齿微微一笑,示意尉迟恭别紧张。
接着徐乐就对逼视自己的刘武周摊了摊手:“这可叫我怎么说?当夜又没见证,鹰扬兵要杀我们,还手也没法留余地,苑四将军如此说,叫我拿什么证据来辩驳他?”
这句话一出口,宋宝心更沉到了谷底,忍不住就闭上了眼睛。
还说什么,等着被抓进恒安鹰扬府的大牢中吧,若能不死,那是祖上十八辈子不知道积下多少恩德!
徐乐却毫不退让的迎着刘武周越加冰冷的目光,嘴角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声音也放大了。
“……我这商队,出于神武徐家闾,爷爷徐敢,立聚落于桑干河谷,扫平河谷中马贼盗匪,才成就一闾家业。但王太守征县中青壮入马邑鹰扬府,不入府中,则纳十倍于前免行钱。王太守如此扩充实力,到底是何心思,刘鹰击能不知晓?”
徐乐扫视场中一眼,嘴角讥诮笑意更浓:“我这身本事,都是爷爷手里调教出来。若是入马邑鹰扬府中,你说王太守会不会看重?为什么我们要千辛万苦行商草原,去将那免行钱挣出来?还不是因为刘鹰击你是本邑前辈,恒安鹰扬府是卫护我们马邑郡的长城!”
徐乐语声清亮,一句句都送入云中城军民耳中心底。
“……就是我们这些不肯入马邑鹰扬府的本乡子弟,穿越山间,风餐露宿,宁愿吃辛苦冒性命危险也不愿意以刀兵向恒安鹰扬府,结果在山间倒寻着恒安府的鹰扬兵厮杀,这天底下有这个道理没有?这一火鹰扬兵,自是我杀的,更不顾苑四将军一路截杀,硬要撞进这云中城来,就是要向刘鹰击你讨个公道,还要我们这些本乡子弟不要,还要马邑郡的民心不要!”
徐乐伸手,握住插在地上的马槊,剑眉剔起,锋锐之气毕露,仿佛泰山压顶,也不能让他稍稍弯腰低头。
“若是刘鹰击你想拿下我们,为那一火鹰扬兵报仇,我也不会束手就擒。这云中城,我一头撞进来了,且看我还能不能杀出去!”
第三十二章 刘武周(三)
若说徐乐此前武勇,震惊全云中之城。那么这一番言辞之犀利周密,在更有见识的一群人当中,引发的内心震动更大!
苑君章本来只是冷着脸负手站在一旁,一副高傲模样,都懒得为自家兄弟分说两句的架势。听到徐乐这一番话之后,才瞳孔微微一缩。
论法的话,徐乐杀常舒欣一火鹰扬兵,是论不清的,因为实在没有见证,苑君玮大可以纠缠在这一点不放。这么多鹰扬兵在这里,刘武周总要给部下一个交代!
但徐乐这番话,将夜中山地杀常舒欣这件事干脆就略过不论,就扣在人情二字上面。
以徐乐本事,投马邑鹰扬府,只要表露三分,王仁恭能不重用?
只因念刘武周为乡邑豪杰,恒安府为马邑郡百姓长城,宁愿交十倍免行钱也不愿与恒安府,与刘武周为敌!
如此行事,岂能主动去杀常舒欣他们?
杀人之后,不想着逃遁,反而来云中城讨个说法。也就是相信刘武周会给本乡本土之人一个公道说法。
现在徐乐自己就等在这里,若没有公道说法,哪怕刘武周在云中城可以一手遮天,作为边地男儿,也绝不会束手就死!
乡邑人情,对恒安鹰扬府的感情,边地男儿宁折不弯的英雄之态,在这一番话里占得完全,面面俱到。
苑君章此刻心中就是一种莫名卧槽的想法。
自家兄弟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少年怪物,这样的少年,又是何等样人物教导出来的!
尉迟恭本来还在替徐乐揪心,徐乐这番话说出来,尉迟恭没苑君章想得那么深,但只觉得这番话完全能说服他。
常舒欣那人尉迟恭又不是不知道,小气贪婪,行事狠毒,虽然有跟随刘武周出征高丽的情分,却因为这般为人行事一直未曾升上去。说常舒欣在荒山野岭起意截杀行商,尉迟恭完全信得过。
就算中间有点什么小小出入,但徐乐这般乡谊深重的英杰少年,这般理直气壮的行事,尉迟恭也觉得信徐乐为多。恒安鹰扬府立足于马邑,本来就靠着人心才能站稳以抗王仁恭,这件事情还追查个鸟啊!
尉迟恭眨巴着眼睛只是看着刘武周,迫切的期待着刘武周说一句就此揭过。
而围观云中城军民和尉迟恭姿态差不太多,目光全都集中在刘武周的身形之上,屏气凝神,只待刘武周的决断。
刘武周却皱着眉头,迟迟未曾开口。
徐乐持槊而立,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刘武周。
秉直道而行,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怕的?
……
就在大家一口气憋得都要消耗干净的时候,刘武周终于缓缓开口。
他眉毛紧紧皱着,每一个字似乎都说得艰难:“将苑四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