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225章

作者:天使奥斯卡

那匹杨广赠给徐乐的宝马,两条前腿膝盖猛地一软,扑倒于地,徐乐整个人也被掼落马下!

第七百四十二章 肝胆(七)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宇文承基一槊打下,徐乐马失前蹄,前后不过是须臾。

韩约、步离等人虽然看得清楚,却已经来不及救应。

以他们与战场的距离,就算不顾一切冲上去,一切也早已经结束,根本扭转不了大局。

此刻唯一能救徐乐性命的,便只有他自己。

承基固然敬佩徐乐人品武艺,为人也算得上磊落丈夫,但是此时此刻,并不会因为自己胜之不武又或者爱惜徐乐人品武艺而手下留情。

虽然心知徐乐战马跌倒乃是意外更和武艺无关,但此时也容不得讲究风仪,给徐乐换马再战的机会。

何况之前那次比武,自己败得又何尝不冤枉?

这一切大抵就是天道轮回,徐乐也算不得冤枉!手中马槊用足气力,朝着徐乐兜头抽下,哪怕有兜鍪保护,这一下也是有死无活。

可是就在承基马槊落下的同时,徐乐的身子也有所动作!战马从双膝发软再到跌倒,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即便是武艺高强的上将也来不及做出反应。

可是徐乐入微之能并非无用的屠龙术,就在战马倒地之前,他已经感应到情况不对。

战马给自己反馈之力与之前颇有不同,其变化虽然不算明显,可是逃不脱徐乐的感知。

再加上他之前始终防备战马失足,当下便意识到情况正朝着自己最担心的方向发展,当机立断做出应对。

也正是这提前片刻的反应,让他得以躲过一劫。

就在战马双膝软倒刹那,徐乐的一只脚已经完成了摘镫的动作。

当马匹彻底扑倒时,他另一只脚也从马镫内抽出。

马失前蹄马上骑士受惯性影响难免扑跌而出,尤其徐乐双足摘蹬按说摔得应该更狠。

可是他自幼在徐家闾练就的那一身小巧功夫这时便发挥了作用,就在身形被巨力推着向前飞出同时,徐乐双足在马身上狠命一踹,借力使力让自己前冲的势头变得更快。

也正是借着这股力气,他的身躯便摆脱了承基马槊攻击范围,就在头即将与大地发生摩擦的刹那,徐乐腰眼发力同时左手单掌拦在面前用力一撑,右手将马槊朝着宇文承基战马所在方向用力掷出!这几个动作都是在瞬息间完成,哪怕是眼力出色如韩约者,也只看到徐乐身形晃动手中丢出什么东西,具体的动作却看不清,紧接着便听到两声战马哀鸣声传来,沙场上一团血雾炸开!承基手中马槊结结实实落在徐乐那匹坐骑的背上,饶是此马膘肥体壮又有鞍具护身,可是这一槊之力也非其能承受。

伴随着一声闷响,匍匐于地的战马一声哀鸣,随后便倒下不起。

与此同时,徐乐掷出的马槊也贯穿了承基爱马“绝尘”的头颅。

这一记甩手槊,徐乐足足用了六成气力,加上槊锋属实锋利,刺马头如同快刀切豆腐,毫不费力便贯脑而入。

巨力加持下的马槊,不但刺穿战马头颅更是将头骨击碎,一团血雾随之炸开。

战马只哀鸣了半声,便向旁倾倒,连带马上的承基也重重摔向地面。

徐乐此时已然借着一蹬一撑加上腰间发力几个动作,抵消了马失前蹄的大半力道,身形在空中翻转,从面向大地背向天空变成背向大地,随后重重砸在地上。

他和承基摔在地上的时间几乎不分先后,两员全副武装的大将加上坐骑摔倒,震得地面都微微一阵颤抖。

即便有之前那许多动作,这一下摔得也着实不轻。

好在这身宝铠的分量比普通札甲为轻,让徐乐身上少了许多负担。

再加上自幼随同阿爷苦练步下轻身功夫,腾挪纵跃身形灵活,抗摔抗揍的能力也远胜常人。

是以这一下摔得虽然七荤八素,但还不至于影响交锋。

头还是略有些晕,身上也极是疼痛,但是徐乐也知这时候绝不能停留,牙齿在舌尖处猛力一咬,借着这股疼痛让自己变得清醒起来。

随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形,强忍着阵阵晕厥之感,踉跄着向承基走去。

不同于徐乐,承基武艺虽精也专门练过步下功夫,却不曾练过绿林人的轻身短打之术。

徐家当年在乱世中,也曾做过没本钱的勾当,对于江湖武技并不陌生。

宇文承基生下来便是世家贵公子,宇文化及也是纨绔子弟出身,对他们来说,江湖功夫就是无用之术,学来又有何用?

毕竟轻功也好腾挪也罢,在战场上都没用处也无从施展,是以承基在这门本领上全无根基。

更没想到徐乐居然能用出飞槊杀马手段,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随着战马倒下。

这还不算,绝尘的尸体此刻正压在宇文承基身上让他难以行动,左腿处阵阵剧痛袭来,疼得他不住皱眉。

幸亏有面覆遮盖,否则这副模样难免为外人耻笑。

他很清楚,自己这下多半是伤到了骨头,而比起骨骼伤损更要命的,则是正摇晃着向自己走来的徐乐。

徐乐已经从腰间抽出直刀,双手奉刀向着承基走来。

承基拼命挣扎着,但是身体为马尸压住难以挣脱。

他麾下的兵将这时反应过来,有人催动战马向着战场疾冲,更有人举起了手中的弓弩。

另一边韩约、小六等人也自催动坐骑准备前来接应徐乐,眼看这场比武便要演化成一场混战。

“休得上前!”

一声闷雷似地大吼传来,制止了这些兵将的行动。

出声高喝之人,正是宇文承基。

他身后这些兵马向来唯其军令行事不敢违抗,更何况承基今晚心思不同以往,就连传令催促他出发截杀公主找玉玺的家将都被他随手杀了,哪还有人敢抗令。

哪怕承基眼下处境危殆,也没人敢上前助拳。

“莫要插手!”

另一边的徐乐也大喝一声,制止了韩约等人的行动。

他和承基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默契,这场战斗属于他们两人,外人不能参与。

徐乐的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脚下不如平时利落,再加上身上重甲更是走不快。

不过这时候走得慢,反倒是更有威慑力,就这么举着刀一步步向承基走去,如同刽子手即将处决囚犯。

就是承基手下家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面锋芒的承基就更不用说。

大地颤动的更加厉害,有几分像是“地龙翻身”。

不过在场大多是有经验的沙场老人,知道这种情况必然是大队人马正向这里赶来。

这个时候来得,不问可知必是承基援军。

徐乐四人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下看来是插翅难逃,唯一的机会便是挟持承基为人质,以承基性命换取生路。

眼下这两人的比斗,已经关系到徐乐等四人的生死,也关系到宇文家的大事。

有几个家将再次举起手中硬弩,准备拼着挨将主责罚哪怕是丢命,也要射杀徐乐免得承基真为其所执。

可就在此时,却听承基猛地一声大吼,将左腿硬生生从马尸下抽出,随后双手托在马腹之下,吐气开声!伴随着又一声如同霹雳也似地大喝,承基用右腿为支撑,左腿虚点借力,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这还不算,那匹绝尘的尸体也被他硬生生抱起,随后双臂发力将马尸举至胸前,紧接着将马尸当作兵器朝着冲上来的徐乐用力掷去!

第七百四十三章 肝胆(八)

烟尘激荡火光摇曳,战马本身的重量加上宇文承基全力投掷,力道堪比天倾地颓。

不论是韩约等人还是宇文承基那些家将,都为这一击之威所慑,全都有了刹那间的恍惚,以至于暂停了自己的行动,全都紧盯着战场不放。

就在马尸落地的同时,一柄锋利的直刀已经横在了宇文承基的脖颈之上。

堪称吹毛利刃的宝物,轻松割破护颈贴近皮肉,只要稍一用力便可让承基人头落地。

持刀之人不问可知,自然便是徐乐。

宇文承基掷马为兵虽然气势惊人,但是对于徐乐这等身手的斗将而言,并无多少威胁。

毕竟沙场上明枪暗箭神出鬼没,徐乐照样可以闪避招架,那么大的一匹马,又怎么可能躲不开。

再说,不管宇文承基膂力如何,终究眼下有伤在身单腿发力,从举马到投掷速度并不快,徐乐也有的是时间躲避。

承基这一击与其说为了伤人,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颜面,想要在临死之前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尊严。

他并不怕死就像他并不贪生一样,事实上于他的心性而言,到了这个地步他死反倒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再面对乱臣贼子的身份以及弑君篡位的父亲。

只不过他心中颇有些怨念,自己人生最后一战还是没能实现愿望,且败得又是如此狼狈。

外人看来徐乐一击得手很有几分侥幸的味道,如果再来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

但是承基心里很清楚,徐乐那一槊乃是一身武艺、胆魄乃至应变的体现。

自己输在那一招上,就是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骁果无敌将,终究还是不及神武少年郎。

刀锋迫体,承基面色平淡,全无畏惧之意,已然做好迎接命运的准备。

身为斗将败就是死,这也是武人的宿命所在,自己死又何憾?

承基麾下的家将兵马此时也反应过来,纷纷吆喝着举起手中弓弩对准徐乐以及韩家兄弟等人,有人大叫道:“放了我家郎君,否则管教尔等命丧于此。”

也就在此时,阵阵马嘶声传来,自迷楼追击而出的铁骑,已经赶到了渡口。

不同于之前的小打小闹,集结了宇文化及手上所有能战之兵的甲骑,兵力既众装具亦全。

为了轻骑快马,这支骑兵里面并没有多少具装甲骑,而是以轻甲快马的轻骑兵构成。

士兵手持短弓搭箭在弦,只要一声令下便会万箭齐发把徐乐等人射杀当场。

可是令这些人未曾想到的是,自己遇到的居然是这等棘手局面,以至于充当临时主将的司马德勘眼前一黑,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老天何其不公?

为何单单让自己遇到这等倒霉事?

宇文承基号称无敌,就算不是徐乐对手,总可以打个不胜不败。

再说他手下那许多人马,徐乐这一行不过数人,以多打少一拥而上,便是靠人命去填也压死了他们。

为何要去单打独斗,更别说为何落到为人所擒的地步?

眼下自己只要一声令下乱箭齐发,徐乐等人自然难逃活命,玉玺也可以把握手中交还宇文化及,可是宇文承基的性命也要一起葬送。

所谓圣人无情,昔日杨广为夺取江山,不惜杀死自己的兄长。

宇文化及未必不能为了至尊宝座,牺牲自己的长子。

可问题是这个决定只能宇文化及自己做,外人万不能代他做主。

何况承基并不只是宇文化及的儿子,更是眼下骁果军中第一斗将。

若是自己伤了他性命,宇文化及不把自己千刀万剐才怪。

可若是自己放了承基,拿不回玉玺一样是个死。

前进后退都是死路一条,这等险恶处境让司马德勘心中惶恐之余,又不免生出几分哀怨,觉得上苍无目老天不公,这等倒霉事为何偏偏让自己遇到。

他也只好如同那些宇文家将一般朝徐乐大吼:“大胆徐乐,速速放了郎君,否则就要尔等死无葬身之地!你我都是武将,某也敬佩你这身本事,只要你交出玉玺放还大郎,某便允你返回长安!”

玉玺?

徐乐微微一愣,随后就把目光落向正看着自己的杨思。

心中也自恍然,暗骂了一声:杨广果然奸诈,哪怕将死之时,还不忘玩弄权谋手段。

他相信司马德勘不会拿这种事说谎,杨广这么急着托孤,固然有几分舐犊之情,但恐怕于天下考量所占更多。

叛乱之势已成,大隋江山注定不保,杨广既不想让宇文化及这干逆党篡位成功,也不想让李渊的帝王霸业成就的太过容易,便用了这么个嫁祸江东的诡计。

杨广已死大隋已亡,杨家父子两代建立起来的尊卑秩序已经荡然无存,天下诸侯都觊觎着帝王宝座。

对于所有志在天下的枭雄来说,玉玺都是必要夺取的至宝。

固然在徐乐看来,权柄理应建立于实力之上,而不是寄于一方小小的玉玺。

只要自家兵强马壮,谁又敢不尊号令?

可是包括李渊在内的各方诸侯,显然不会做如此想。

当今天下揭竿而起的豪杰,谁不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

玉玺便是天命眷顾的凭据,谁能拥有玉玺,先就多了几分底气。

再者自古以来名正言顺,有玉玺在手便可以天子身份发号施令,各地手握重兵的军将未必人人都会买玉玺的账,但同样总归还是有人会把正统、天命看得极重。

哪怕这种人所占比重极小,对于各路枭雄的霸业皇图而言,也可以造成不小的影响。

是以自古至今,玉玺都是志在天下者争夺之物。

李渊之前行韬晦之计,蛰伏晋阳打磨爪牙隐忍不发,成功骗过杨广一击席卷关中,这件事显然让杨广始终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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