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使奥斯卡
还有个什么万人敌裴行俨,据说都是万夫不当的豪杰,个个膂力过人身怀绝技。
就算你说的那宇文承基再怎么厉害,终究也敌不过这许多好汉。”
到底是少女心性,又是素来与游侠亲近的性格,一说起这些绿林军好汉名姓,李嫣两眼放光,整个人都变得异常兴奋,在徐乐看来越发觉得其有趣。
其实这些人的名号徐乐也不是没听过,只不过不像李嫣这样专门去记,还记得如此清楚。
其实如果单纯从名号上评价,李唐麾下战将名气,多半还要逊色于瓦岗群雄。
论起流传范围及响亮程度,反倒是瓦岗这些武人更为出色。
倒不是说瓦岗众人的武勇肯定强于李家众将,而是两方的情形不同。
李家的斗将都是军中武夫,并不崇尚私斗,和民间更是隔了一层。
就算以勇力出名的将军,也是在军中或是驻地为人所知,出了自己这个圈子就没多少人知道,就像是云中黑尉迟尉迟恭,到了晋阳名气就要打几分折扣。
瓦岗那些人本就是绿林人,哪怕是出身官军的秦琼,加入瓦岗军后自然也成了盗魁、游侠一流的人物。
这种人活动范围大束缚少,自然就更容易成名也更容易出名,其名声响亮也就是情理中事。
不过徐乐倒也不会因为这些人的出身,就看不起瓦岗军的素养以及瓦岗战将的能力。
自己的玄甲骑如果不是遇到李世民,多半也会成为北地的绿林军,和瓦岗没有本质区别。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支军队的出身履历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更不能作为衡量战力的标准。
之前那些小看瓦岗战力的官兵,已经因为自己的狂傲付出了性命代价,徐乐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恰恰相反,在他看来瓦岗军的威胁性,很可能还在其他诸侯之上。
原因就在于,这支军队的实力完全无法估测。
那些出身于大隋官军或是乡兵民壮的军队,总归是来自于大隋军事体系内,其战术战法都有迹可寻,主将的战法也不会脱离大隋经制官兵常用的军阵战术。
李唐的军队和他们同出一脉,主将水平高低不等,不过对于彼此的打法总是熟悉。
瓦岗军则不同,这支军队的打法和正规军完全不一样,又不是真正的流寇。
在收纳了大批盗匪、散兵游勇、饥民之后,这支部队便是个半军半匪的独特武装,让人摸不清章法,更别说如何招架。
一般情况下,这种部队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只能袭扰不能成事。
不同成分的部队互相不能容,战争中没法紧密配合,在大战中会自乱阵脚而坏事。
可是如今这个短板也因为一个人的加入而弥补,这个人便是蒲山公李密。
“李法主少年时便因为额角峥嵘眉眼有神而为杨广所忌,只不过他毕竟是八柱国后裔,就算是素来喜怒无常的昏君,也不好随便斩他的头。
若是当日杨广不顾一切斩了他的头,如今你我父子就少了许多麻烦。”
宫中,李渊和李建成也谈到了李密头上。
对于李建成的主动出击战略李渊并不反对,身为李家当家人,自家的处境他也很清楚。
不打出去肯定是不行,可是打出去就得面对劲敌,这也是没法回避的事。
和徐乐一样,这对父子对于瓦岗军的战力并不敢轻视,在他们心中,瓦岗军和骁果军并驾齐驱,两者分别代表了大隋天下绿林草莽和官方最后的力量,哪个都不能小看。
当日杨广募天下壮士组成骁果军,让民间拥护大隋的忠义豪勇之士纷纷投奔,而在瓦岗的大旗下,汇聚的是所有对大隋心怀不满或是对这个世界充满敌意的草莽中人。
这部分群体的总量虽然不如官方,但是其中也不乏武艺出色勇力过人的豪杰。
再加上杨广对于民间的种种摧残,导致反对大隋的人越来越多,瓦岗军也就越来越强盛。
换句话说,帮助瓦岗壮大乃至成势的功臣一明一暗,明面上的功臣自然是整合了瓦岗各方面势力,让他们能够凝成一股绳的李密,后者便是胡作非为让仇隋势力越来越大的杨广。
李密自幼好读书以才名闻于世,但是在那些真正和李密有过交往的人看来,李密最大的长处并非才学而是他的气度举止。
此人乃是个上天造就的异数,善于鼓弄唇舌操弄人心,偏生还不会让人厌恶。
不管与李密交谈的人性情如何才学高低,都不会对李密生出厌烦之心,反倒是愿意与他亲厚。
这方面他和徐家人恰好相反,徐家人因为相貌堂堂看上去很容易亲近,可是他们锋芒毕露的脾性也会让一部分人接近后心生畏惧或是反感而对徐家人疏远。
李密则圆滑精明善于交际,和任何人都能相处融洽,并且于不知不觉中让对方接受自己的主张,乃至对自己奉若神明。
杨玄感起兵时,李密乃是他的谋主。
后杨玄感兵败自尽,李密畏罪逃窜,投奔到瓦岗首领翟让麾下。
本来翟让帐下谋士建议翟让斩杀李密免遭祸患,翟让也准备听从谋臣的谏言,可没想到李密投到瓦岗军不久,就让翟让去了杀心,反倒是把李密尊为谋主。
不但如此,瓦岗内部这些各路人马军主,也渐渐为李密所吸引,甘愿听从他的调遣。
如今瓦岗寨名义首领乃是翟让,但是谁都知道真正说了算的是李密。
也正是靠着李密的长袖善舞左右逢源,才让瓦岗军这支由各色势力拼凑而成的部队,非但没有自乱阵脚,反倒是互相配合默契取长补短,战力得已充分发挥。
李家父子不像李嫣那么单纯,不认为可以倚靠瓦岗军消灭骁果军,或是等他们两败俱伤后自己收渔人之利。
他们反倒是担心最坏的结果:瓦岗军吃掉了骁果军,李密又发挥自己的本领,让骁果军成为瓦岗军的一部分。
一支猛虎就足够让人头疼,如果是两只虎合二为一,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即便是以李家如今的庞大兵力,也不愿意和这么个可怕的对手死战到底。
如何用最少的代价,战胜这个强敌,就是摆在父子二人面前的难题。
李建成思忖许久,忽然说道:“以我一国之力硬撼瓦岗,难免损伤元气。
但是我们也不必非得单打独斗,眼下有个现成的盟友摆在那里。
倘若两家结盟组成联军,我们便省了好大力气。
既可破敌又不至于死伤过重,岂不是一举两得?”
李渊听建成一说,便知道他说得联盟对象是谁。
他皱起了眉头,神色很有些为难:“在那位眼里,我与李法主都是乱臣贼子,他怕是巴不得我们死光才好,又怎会与我结盟?
还是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动那位的心思?”
第七百六十六章 肝胆(三十一)
夜凉如水。
月光下,大队人马逶迤而行。
这支军队曾经是大隋天子手上最为锋利的一柄宝刀,也是其震慑四方包持帝王威严的最后屏障。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这支军队却举起了反旗,并最终砍下了天子的首级,完成了从御林到乱臣贼子的转变。
宇文化及已经正式登基称帝,并且效法李渊故智,以自己父亲曾任许国公为因,改国号为许年号为天寿。
只不过这位天寿皇帝的命运不济,皇帝瘾没过几日便被迫离开江都,踏上了漫长的征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说宇文化及从谋反开始,就是以长安李渊为参照处处加以模仿,可是说到底两人的底蕴差了一天一地根本无从相比。
李渊在登基前,就是有口皆碑的仁厚君子,陇西李阀也是北地武功勋贵世家之首。
宇文家虽然也曾显赫一时,可是宇文化及本人实在是太过不堪。
少年时的放纵让他肆意享乐之余也让他声名狼藉,即便是不注重礼法的武功世家,也看不上宇文化及这种恶少纨绔。
把他推出来做造反的开路先锋自然没问题,真让他做天子又有几个人愿意?
、徐乐等人逃走之事,让宇文化及的处境越发艰难。
大家本来就对他登基不满,此时正好借题发挥,对于这位天寿天子颇有非议。
饶是宇文化及凭借宇文承基的勇武镇场,又以酷烈手段肆意杀戮震慑人心,也无法堵住悠悠之口,更不可能让骁果军真的对他忠心不二。
除了失去玉玺不得人望之外,粮草匮乏也是导致江都城内人心惶惶乃至士卒军心浮动的重要原因。
即便没有那些世家在暗中发力煽动蛊惑,光是军食问题也足以让宇文化及焦头烂额。
受战火影响,江都的商路凋敝,租庸不得入,买粮也找不到商人。
此番江都大乱,则是让这种情况恶化到了极致。
杨广在位时,东南的官员顾虑天子威严,还尽力筹措物资输送,保证皇帝的供应。
如今宇文化及篡位弑君,又在江都大肆杀戮戕害东南士人无数,不管世家门阀还是普通军民都对其不满,那些地方官便不肯认可他这个乱臣贼子。
各地官吏不管是否忠于大隋,但都会宣布与宇文化及势不两立以证明立场,即便他们没有能力兴兵讨伐,但总可以不受宇文化及的诏令,更别说为他输送钱粮。
宇文化及手中空有数万虎贲,又不能到处去征讨,也吓不住那些不肯合作的地方官。
城中的文武开始逃亡,刚刚建立的王朝,便呈现出崩解态势。
宇文化及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赶快加以制止并且想到办法收拢人心,很快自己以及族人的首级便会被砍下来悬挂在城墙上,与杨广以及其他皇亲国戚的人头为伴。
按照他的心思,其实也是想留在东南。
说实话,宇文化及有心无胆更无才具,根本不具备争霸天下的胆魄。
从一开始他想的就不是混一南北一统寰宇,而是割据一方,且先过几天皇帝瘾再说。
何况迷楼之中那些佳丽,江都宫中的宫嫔美人还不曾悉数享受,又怎么可能愿意披挂上阵浴血撕杀?
关中的战火吓破了他的胆,依据宇文化及心思,就是占据东南一隅,不要掺合到大战之中,用这几万骁果军保证自己逍遥自在。
可问题是他怎么想无关紧要,眼下江都城内真正说了算的,既不是他这个所谓皇帝也不是那些文武,而是这几万骁果军。
野兽一旦出笼便再难约束,很多事之前没人做不是因为不知,而是因为不敢。
他们很清楚一旦这样做的后果为何,自己根本承担不起。
相反那些无知愚顽不知利害,反倒是为所欲为无所不用,至于这样做会引发怎样的结果,他们根本不会去考虑,直到恶果发生时才会恐惧又或者后悔。
那些骁果军之前始终以军法约束,不管他们心里如何不满,至少还是会敬畏皇权服从律令。
自从谋反弑君之后,这一切便全都不复存在。
连皇帝都敢杀的人,又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何况江都之变更给了他们一个极坏的范例,所谓帝王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在刀剑面前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能杀第一个皇帝便能杀第二个,帝王不能让自己满意就杀了他,直到换一个能满足自己的为止。
有了这种想法的军伍就成了无人能控制的凶兽,宇文化及这个始作俑者如今也失去了对骁果军的约束能力,只能按照士兵的想法行事,不敢违拗这些武人的心思。
如今留在宇文化及身边的骁果,基本都是关中子弟。
他们之所以追随宇文化及谋反,固然有中计被愚以及被裹挟的原因,但是也与思乡情重脱不了关系。
他们为了回乡已经不顾一切,宇文化及便只好放弃江都,带领全部文武兵将以及剩余辎重,开始了漫长的北上之旅。
杨广这几年间拼命聚集物资,江都城内积蓄了大量财帛金珠。
宇文化及不舍得抛弃这些财货,拼尽全力搜罗牛车两千余辆用以装运。
再加上全军所余粮草以及军士家眷,队伍规模可想而知。
如此庞大且杂乱的军势,行动自然快不到哪里去,何况队伍里还有原本属于杨广的那些宫妃美人。
这些女子如今都成了宇文化及的禁脔,自然金贵万分,不想让她们受半点委屈。
偏偏这些女子长年养尊处优,从未受过颠簸之苦,行不上十里路便要叫苦连天,喊得宇文化及骨软筋酥便下令休息,如此一来大军行动更是缓慢,一日行军难及一舍之地。
当然,这也不能全都怪在那些女子身上,这支军队本身也有问题。
军队一旦失去纪律,便难以保证战力,日常行军也是如此。
昔日的骁果军军容整齐行动果决令行禁止,行军速度快且可以保持军阵严整,如今的骁果军却已经全没了以往的风貌。
哪怕是军将日爹入娘的痛骂,乃至挥舞皮鞭木棒抽打,兵士依旧松松垮垮提不起精神。
固然这些人归心似箭想要早点返回关中,可是行动偏偏就快不起来。
终归行军不是比斗脚力,不是身强体壮就能走快些,总归要讲究调度配合。
可是如今这些士兵我行我素,不是你挡了我的路,就是他拖了你的后腿。
各队之间缺乏调度,互相掣肘行动缓慢。
再者就是这些士兵不像过去那般肯付辛苦拼命卖力,不是想着如何偷懒,就是拈轻怕重,再不就是盯着其他袍泽,生怕自己多出了力气便宜别人。
宇文化及用牛车装运财货美人,却不肯为兵士承运甲杖兵装,本就惹得兵士心中生怨。
加上军粮不足,每日两餐还要按量拨给,不能放开肚皮吃喝,就更加了几分怨气。
这些怨气不敢直接对着宇文化及发作,就只好借着行军的时候排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