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使奥斯卡
绿林人不怕死,却也不能轻贱自家性命。
反正该探的也探得差不多,该向徐大讨章程。
等他想好主意再打,咱就肯定不会吃亏。”
在这干绿林人心中,徐世勣已经是如同诸葛亮、姜子牙一般的活神仙,听到单通这么说,全都点头赞同,只有刚才那位头领还有些不甘,嘴里嘀咕着:“这话倒是没错,就是有点可惜。
听说玄甲乐郎君的本事比宇文承基还要了得,还想让单大和他较量较量,看看是他的马槊厉害还是单大的寒骨白硬扎。”
前者大破骁果军活捉宇文承基之战,瓦岗军乃是以谋略取胜,并未与承基比并武艺。
到了最后厮杀之时,更是瓦岗众多猛将一拥而上群起围攻,还用上了挠钩套索,是以显不出双方手段你。
不管是单通本人还是这些好勇斗狠的江洋大盗,都以此为憾。
尤其随着瓦岗军猛将日增,单通飞将之名逐渐褪色,于军中的名气被压下。
这些老弟兄嘴上不说心里不服,自然希望头领打一场漂亮仗扬名立万。
承基不能再战,就只好考虑徐乐。
另一名头领也附和道:“我看丁大这话没错,要不明个找机会,和徐乐做过一场再走?
看他长得白白净净好象个书生,若不是那么多人说,我真不信他有什么本事。
多半是个巧将,没有什么气力。
单大这寒骨白抡起来,砸也砸死他。”
“我看黄三这话没错。”
名为丁庆的头领立刻接话:“他是李家头号斗将,若是能把他的头带回去,徐大一准欢喜。
到时候也让那些人看看,咱绿林人是不是只会偷鸡摸狗上不得台面。”
单通却一摇头:“要走就干脆些,没得横生枝节。
想打有的是机会,不必非赶这次。”
说话间他看向稍远处,在距离单通约莫二十步的地方,拴着一匹枣红色战马,拴马的并非林中树木,而是一根粗若儿臂的木桩。
木桩长有丈余,顶端处嵌一根长二尺四寸的寒铁枪头,枪头为三棱形状顶端及四面开刃,月色之下发出瘆人的白光。
这便是单通赖以成名的兵刃:寒骨白。
出身绿林的单通并不用马槊,而是用这条铁枪。
其枪杆为上好的枣木制成质地坚韧,即便是与马槊对砸也绝不会吃亏,而顶端寒铁则是来自于一位倒霉的西域商贾。
这块寒铁本是商贾砸下全部身家希图拿到长安搏富贵的希望,没想到反成了催命符。
单通以重金雇佣巧匠,将这块价值连城的寒铁铸成枪头,锋锐所向之处无坚不摧,哪怕是所谓的宝甲也难当一击。
这条大枪便是单通行走江湖的倚仗,亦是他半条性命。
只要有大枪在手,不管是何等猛将,他都有把握一战。
也正是有这条大枪在,这些江湖亡命就有底气向任何强敌发起挑战。
看着手下人失望的神色,单通又一笑:“急个球!左右人在那,还怕没了仗打?
等到讨了章程回来,再和他交手不迟。
这回我跟徐大得说好,绝不能像对付承基那样乱打一通。
不管如何,都得让我和徐乐比一比,让他们知道咱绿林人……“单通话音未落,忽然面色一变,身形霍然而起,脚尖点地人已经飞身跳起,如同怒鹰一般掠向树林方向,口内断喝一声:“小心!”
与此同时,森林中也传出一声怒喝,随后便是半声惨叫。
血光迸溅,死尸倒地。
惯于偷袭猎物的狼群,今日终于遇到了猎手。
猎杀,开始。
第八百章 草莽(五)
越是强盗越要小心别人黑吃黑,杀人越货本就不是正经人的营生,所遭遇的也就多是非常之事。
这些强盗剪径杀人结仇无数,自然也要防备着仇家上门索命,所以绿林人戒备心大多比普通人更重。
尤其是现在还身处敌境,就更不敢松懈。
表面看来众人夜间休息烤火用饭很是悠闲,实际上这些人轮番休息,营地附近始终有暗哨警戒。
既是夜袭的行家,于防范戒备上自然也是好手,打败一支百人规模的江洋大盗不算难事,可是偷袭这些人的营地却很少有人能做到。
即便是善战如骁果军者,几次夜袭全都失败,等他们到了地方只能找到篝火,连人影都看不见。
今晚,意外终于发生了。
这支队伍是由绿林中积年老贼组成,各个名声在外。
哪怕是无名小卒,放到自己起家郡县都是可以让小儿夜不敢啼的狠角色。
像是负责今夜值宿的金五、牛横,便是这等人物。
他们的年纪其实比单通更大一些,为盗的时间也更长。
手上究竟有多少人命,更是连自己都数不清的糊涂账。
这等人自然少不了被官府通缉捉拿的经历,能够纵横江湖多年不曾落马,就是靠着一身功夫外加超乎常人的警觉机敏以及过人的反应。
金五更有一手“犬守夜”的功夫,乃是从一个边军老卒处所学,夜间耳目聪慧远胜常人。
一点轻微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更别说大队人马围攻。
是以每当金五守夜,其他人就格外放心,今晚也不例外。
金五如往常一样,隐蔽在树木草丛掩映的角落里,耳朵贴地一动不动。
他生得本来就瘦小,加上所在位置偏僻且星月无光,便是从他身边走过,都未必能发现其存在。
于金五而言,这简直就是绝佳的藏身地。
牛横在距离金五二十几步的地方,他的身形魁梧高大,并不适合暗中埋伏,却可以大大方方在外面走动吸引注意,为金五提供掩护。
他那件布衣下面,其实藏着一领牛皮甲,加上其自幼苦练的外加排打硬功,就算是弩箭钉在身上也能保住性命。
这些年来,他和金五互相配和杀人越货,乃是默契的搭档。
巡哨之事也是驾轻就熟,彼此之间不用说话就能知道意图。
与往常一样,四周寂静无声,除了远方的窃窃私语以及木柴炸开的声音,基本听不到其他动静。
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值夜都是如此。
太平日子多,战阵时间少,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若是每日都要厮杀,就不是人过的生活。
可是明明平安无事的光景,金五心中还是莫名感到不安。
这种积年老贼的预感,很多时候比自己的感官更为可靠。
夜行高手可以不发出声音蒙蔽对手五感,却不可能屏蔽老江湖的感知。
若是在昔日和牛横联手做没本钱买卖的时候,金五这时候就会发声示警,随后与伴当一起逃。
但是如今瓦岗既已成军,万事就得有个规矩,不能由着自己性子乱来。
毕竟四下看不到敌人,这时候发声示警,所有人就都得动。
明明看不到敌人,却要这么折腾,换做谁心里都不满意。
不管怎样,总得找到点踪迹再说。
再说若是大队人马行动,自己怎么也能听到点动静。
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有身手高明得斥候靠近。
现在这片树林内光是像自己这样的暗哨就有十几个,全伙人马五十余名,就算来的人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这么多绿林好手手中讨得便宜。
是以金五在一瞬间做出的决断就是:找到这个斥候,结果他的性命。
就在金五准备用暗号提醒牛横,让他注意有人接近的当口,牛横的脚步也微微放慢了些许,随后又恢复寻常。
金五心头一松,知道这位老伙计面粗心细,论及头脑精明,实际还在自己之上。
想必是他也发现了蹊跷,存了和自己一样的心思。
金五心头略一放松,手悄悄口边,握住口内所衔匕首的握把。
也就在此同时,一阵微风从金五头顶掠过。
这声音其实并不大,但是对于金五来说就已经足够。
他口内衔匕首,舌下还压着一枚竹哨。
只要哨声一响,整个森林内休息的盗匪都会闻声而动,迅速投入战斗之中。
可是要完成这个动作,就不能还趴在草丛里。
就在他刚刚弓起身子,准备吹响哨声的刹那,一股微风已经席向他的喉咙!被发现了!金五瞬间便判断出来,自己的藏身地已经被人察觉。
他来不及思考对方究竟是如何看到自己在哪,仓促间先行举起匕首招架格挡。
说起来金五也是夜战高手,虽然不是夜眼,但是听风辨位的功夫精湛,黑夜之中盲斗也不吃亏。
再说他也不需要克敌制胜,只要能够能够抵挡一招半式,缓过一口气来吹哨示警,就足以完成自己的任务。
可是他这本应万无一失的格挡,却偏偏挡了个空。
预料中的金铁交鸣之声并没有出现,金五手上并未感觉到任何分量。
他心知不妙,身形急忙准备后退或是规避,可是他的动作还没等做出来,就觉得面前一寒,随后一股剧痛顺着右眼袭来,顷刻间便冲击周身。
他张开口想要痛呼,却发现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一瞬间他的眼睛连同脑浆都被外力狠命搅动,剥夺了他全部的气力乃至意识。
金五的神智彻底消散之前,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牛横为何还不吹哨?
就在金五遇袭的同时,牛横实际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并没有去接应自己的伙伴,而是按着徐世勣日常操练,张开大口准备吹响舌下竹哨,提醒驻扎在山林内的伴当。
可是就在他张开口的同时,弓弦松动的声音响起,一支三棱透甲锥钻破夜色,直接贯穿入牛横的口内。
精铁铸造的箭簇轻松击碎了牛横的牙齿、舌头以及舌下那枚竹哨,直接从后颈钻出。
牛横的尸体被强弓之力带动倒退数步,后脑重重地撞在树干上!这一箭力道惊人,贯穿牛横的头颅后径直贯入树干,牛横就这么被钉死在树上,尸身尤自不倒。
直到此时,他手中的大棍才落在地上,传来一声闷响。
从两人遇袭到被杀,前后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光景,两个绿林好手就被人结果性命。
此时森林中其他负责警戒的暗哨也自有了动作,几支弩箭自林中射出,还有人吹响了口内竹哨示警。
这一系列动作不可谓不快,可是比起来人的行动,终究还是慢了些许。
一道黑影从森林中钻出直奔篝火堆而去,其速度快得惊人。
哪怕是这些绿林盗魁,也看不清来人的动作,只感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掠过。
单雄信就是在此时来到森林边缘的。
他飞将之名并非幸致,从听到动静不对,到他来到森林边缘,前后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光景,直刀已然出鞘,周身的肌肉绷紧,人已经是临阵状态。
从森林中窜出的人影,与单雄信几乎是迎面相遇。
单通的眼力究竟是比其他人强出许多,看得十分清楚,从森林中冲出之人身形矮小,身上裹着夜行衣,加上其身法诡异,乃是缩着身子前进,乍看上去会被误认为是一头野兽。
就在单雄信看到来人的同时,森林中冲出之人也发现了单雄信,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单通心头陡然一紧!这双眸子……怎么那么像狼?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恶狼已经伸出獠牙,向他发起了攻击。
两股劲风席卷,一取小腹一取腰下,显然是要发挥以小博大的优势,专门朝单通不利招架的地方招呼。
单通身经百战临阵经验丰富,却也是第一次遇到出手如此迅速的对头。
他手中的直刀并未招架,而是自上向下劈落,要将对方劈做两爿。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本就是绿林草莽惯用的打法,讲拼命他单通又几曾怕过人?
可就在他直刀落下的刹那,对手的招数陡然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