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289章

作者:天使奥斯卡

此刻只觉得汗毛倒竖头皮发麻,危机感从四面八方涌来随即将自己吞噬。

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中计了!战场上生死只在一瞬,在这这等时刻,也看出了神武小门神的手段。

好个韩约猛然矬身下蹲,那如同巨灵般的身躯,竟然变得异常灵活敏捷,与此同时右手直刀猛地挽了个斗大刀花。

刀光璀璨如同星辰,无数光芒组成的刀网将自己的头、颈、肋等致命处全都包裹其中。

天知道韩约在这一瞬间到底劈出了多少刀才能组成这么一张堪称完美的刀网,便是天下第一等的快刀手出手的速度力度也不过如此。

徐老太公亲手教授的弟子,为自家孙儿留的近身扈从,又怎会是空有蛮力的匹夫?

单凭这一手刀法,就足以闯出个响亮名号。

金铁交鸣声响起,随后是金属碎裂之声。

韩约就觉得手上一轻就知道自己的直刀受损,也顾不上观看,只将兵器向外一丢随后手臂圈转回防,以手臂做盾向外一挡。

金铁之声再次响起,韩约只觉得手臂处一股力道袭来,紧接着臂骨一阵刺痛,但是他不闪不避而是舌尖抵住上颚,运足丹田力向外猛地一推。

成功了!那股危机感略有减退,那袭来的外力也被撞出去没再发起攻击。

战马自身侧疾驰而过,韩约足跟发力调转身形,保证自己正面向敌。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方才那几下交手到底是因何所致,只见孙长乐一手提槊,另一手则提了一柄铁挝。

方才险些致自己于死地的,就是这暗器。

韩约一声低沉怒吼,右臂下垂随着一阵金属锁链声响,他的短兵也落在手中。

要比使短兵,自己还没怕过谁呢?

要打,就打个痛快!

第八百二十七章 草莽(三十二)

借马槊吸引,实际用铁挝暗算,借两马对蹬的当口发动偷袭,乃是孙长乐的看家本事。

在瓦岗军中,长短兵并用伤敌的首推秦叔宝,其次便是孙长乐。

秦叔宝的长处在于长枪大戟堂兵正阵,一对四棱锏摆在明处,让你看在眼里还无法躲避。

孙长乐的厉害之处则在于这个“暗”字,铁挝放置的隐蔽,在对敌的时候根本看不见。

从握挝到出手的过程更是迅捷若流星,就算当面施展,很多人也找不到他的挝放在哪里,只是眼前一花铁挝就落在身上。

孙长乐这手铁挝打将的手段对上骑将都能百发百中,打步将就更不成问题。

毕竟韩约在提盾遮护时,盾牌会挡住视线,这个弱点已经被孙长乐发觉。

是以才借助花槊为掩护,实则声东击西。

没想到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只打断了一柄直刀,外带伤了他手臂?

就连孙长乐自己都吃不准,方才那一下到底有没有打伤韩约。

以自己的膂力论,就算是这么个铁坨子,那一挝下去也能砸个骨断筋折,至少这条胳膊三个月内不能发力。

但是刚才那一下虽然击中,可是感觉却不对劲。

他不知道打碎过多少铠甲,杀伤过多少人命,对于铁挝击碎血肉骨骼的感觉最熟悉不过。

可是刚才这一下明显感觉不对,自己不像是砸在人身上,也不是打在铠甲上,更像是击中了什么兵器,随后就被一股力量推开。

所以这一挝固然没有运足全部力气,自己的气力作用的地方也不对,甚至最后时刻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自己那一击的力,又被这大汉偏转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不成这人是个铁铸的,或者那条胳膊是铁的?

孙长乐摇摇头,否决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将铁挝随手一丢改为双手握槊。

暗器这东西讲究出其不意,既然露了底再用就不灵,再说这大汉力大过人,自己单手握槊多半要吃亏。

握紧马槊催马向前,即便方才那一挝没有将他打成残废也不可能全无影响,就不信自己杀不了一个骑将。

仿佛和之前的几个回合交手一样,还是催马上前持槊击刺,孙长乐也做好了对方举盾招架的准备。

可是不等他的战马进入大槊攻击范围,就见对面的韩约右臂猛地朝着孙长乐一甩!他的手臂还能用力!孙长乐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厮是不是练过什么特殊的武技,可以让自己身体远胜常人,乃至于能硬吃下钝器打击。

随后才想到一个问题,他这样做是要干什么?

自己的马槊比他的直刀长多了,现在连马槊都刺不到人,他这扬手有什么用?

再说他的刀刚才已经被自己打断了,半截断刀又能伤的了谁?

就在孙长乐疑惑之际,忽然脑后传来金风破空之声,其势若疾电。

由于身处战场,孙长乐始终凝神戒备四周,以免被流矢所伤。

是以暗器未至,他已经听得分明,连忙马上侧身悬裆,将手中马槊用力一挥!金铁交鸣声传来,孙长乐只觉得虎口一烫,于这一击的力道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

直到他的马槊格开暗器的刹那,他才勉强看清,是一个金属圆盘类的东西,朝自己脑后袭来。

随着马槊格挡这圆盘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随后又落回那大汉手中。

伴随着它的飞行,一阵锁链抖动声随之响起。

自己的铁挝,多半就是敲在这玩意上面。

随着暗器飞回,孙长乐也在马上转身面对韩约,日光映照下,韩约右手处郁垒小盾发出森森寒光如同猛兽张口只待进食。

显然刚才就是这面盾牌接下了自己的攻击,随后又作为暗器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这东西后面应该是有一条金属链子作为牵引,这倒是不稀奇,但是方才大汉抛出盾牌攻击的时候,并没有锁链抖动声响起。

也就是说,这人已经练到抖索无声的地步,这才是玩暗器的行家!孙长乐心头一寒,知道自己惹上了硬茬子。

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接近,按说就该持槊击刺。

可是方才孙长乐回身格挡郁垒,再转身回来总归是消耗了些许光景。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许的消耗已经让他失去了最佳的攻击距离。

现在倒不是不能出手,而是这个距离下挥舞的马槊,力道速度都没法达到最强状态。

如果是一般对手也就无所谓,反正胡乱挥一槊也没什么关系。

然而如今已经见识过韩约手段,乃是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尤嫌不足的强敌,哪里还能胡乱出手?

高手相争只差一线,孙长乐这些许的犹豫,已然失去了出手的机会。

就在他迟疑的当口,小门神已然动了!他和孙长乐交手到现在,脚下的动作并不多。

基本就是随着战马跑动转身,保证自己正面对敌,在一个小空间内来回打转而已。

这也正常,毕竟重步兵都是这样,能少跑动就少跑动减少不必要消耗。

再说毕竟是肉体凡胎,穿这么一身还要人跑起来,也未免要求过苛。

孙长乐也认定韩约只能这样和自己打,不曾想盔甲巨人不但能跑,而且跑的竟然这般快!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孙长乐打死都不会相信,一个披挂了重甲的大汉可以飞速奔跑,而且在这刹那间的速度竟然可以匹敌奔马!当然这种速度不可能长久,再怎么勇猛的豪杰,也不可能让身体长期承受这种消耗。

但是两人的距离此时尚不足一槊,他又何必长跑,只要几步就够了!一个盔甲人正常情况下没法狂奔,反过来说,他一旦真的跑起来,就没什么人拦得住。

甚至不需要什么兵器,就他那一身铠甲加上奔跑的速度,就足以让其身体变成一件厉害的武器。

咚咚咚!大地也随着韩约的脚步而震颤,徐乐之所以夜间行动不带韩约,并不是因为他动作迟缓或是不善于夜战,而是他的身躯实在太过高壮,又从小打下的基础,练就一身惊人的下盘功夫。

行路如砸夯,奔走如山崩,离得多老远就能听到等于是给对手送信。

要是换成堂兵正阵战场厮杀场合,徐乐会巴不得让韩约加入。

他很清楚,自家这位手足满身披挂发动冲锋的模样是何等威武,对于敌人又是何等的震慑。

乃至在操练之时,那些玄甲骑老卒都打趣过:“幸亏韩大是自家人。

倘若他是对头,也不用打,只要这么跑过来咱们怕是就要吓得拨马逃命。

这可怪不得咱们,看到这么个铁家伙一阵风相仿冲过来,孙子才不跑呢!”

徐乐当时听了这话也不发怒,反倒是在旁凑趣:“那也得逃得掉才行。

咱韩大可不是好对付的,他盯上的人没两下子,怕是想跑都没地方。”

当日的戏言今日成谶,被韩约盯上的孙长乐,此刻便是想逃都没处逃!韩约奔跑的速度太快气势也太过惊人。

一头沉睡多年的洪荒巨兽被凡人三番五次挑衅以至惊醒美梦,决定给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一点教训,咆哮狂奔飞身猛扑!韩约的速度和气势完全碾压了孙长乐,乃至他的神智一时间都有些恍惚,乃至想要拨马避让时又哪里来得及。

眼睁睁看着这盔甲人将自己化作人肉冲车,以巨盾为锥合身猛撞!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将马槊尽量朝前一抵,希望将他的身形推开或是略略偏转……咔嚓!随着一声闷响木屑飞溅,这条马槊刚刚顶到盾牌上,就被其那股巨大的力量所摧折断为两截。

韩约的速度则丝毫没受影响,一声怒吼中,神荼巨盾已经重重撞在战马身上,盾牌上神荼相的大口正好撞在战马的颈部,看上去就像是这位上古传说中的神明想要吞噬战马血肉饱餐一顿。

铁山靠!在铠甲重量的加持下,这一记铁山靠当真有了几分玉山倾颓的威势。

一声哀鸣,孙长乐胯下战马恢恢惨叫朝一边摔倒,战马口内血沫喷溅,哀鸣声极为尖锐,随后又变得软弱无力。

这么一匹神骏非凡的脚力,在韩约的神威面前,如同纸扎一般不堪一击。

战马死了。

在不用锐器的前提下,靠着自家气力以及铠甲装量,只一击便结果了一匹战马。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也足以震动天下。

不过韩约又怎会止步于这点小胜,随着一击得手他得理不让人,右手郁垒小盾脱手而出,盾牌破空而去重重砸向孙长乐的额头。

由于韩约这一击来得太快,孙长乐根本来不及反应,饶是他武艺高强弓马娴熟,也不过是只来得及将腿抽出马镫。

可是还没等他腾挪换马,坐骑已经被生生撞死倒地。

孙长乐满身披挂身形自然不便利,人在马上无从借力,这一下也随着战马一并摔倒。

可是不等他起身,这盾牌便已经袭来,百忙之中也只好将手中紧握的半截槊杆向上一磕!也就在此时,自瓦岗军阵后方,战鼓声隆隆传来。

初闻战鼓的孙长乐心头一喜,乃至出手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一倍有余,一下就把盾牌拨出。

可是等到鼓点传来,孙长乐面上神色一变,方才还紧握在手的半截槊杆落地。

这鼓点他听得分明,乃是瓦岗退兵鼓。

自己渴望的援兵没了指望,自己、程咬金还有随同出征的内军甲骑,都成了魏公的弃子。

为何?

为何如此?

自己可是魏公的心腹,为何也被如此对待!支撑孙长乐的信念消散,只觉四肢发软气力全无。

他抬起头,目光所及处,只见一尊沾满血污的郁垒神像近在眼前。

孙长乐面上露出笑容,从容地闭上了双目。

第八百二十八章 草莽(三十三)

“魏公!不可!”

瓦岗军阵内,徐世勣单膝下跪语声哽咽,声音中既有焦急又带着几分责难,朝着李密大喊大叫。

和程咬金、翟让那些粗豪耿直的汉子不同,徐世勣为人素来精细,不但在用兵上谨慎,做人上也恪守本分,不曾放浪形骸。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和那些率性而为,把任性当作豪爽的江湖汉子合不来。

他早就看出来李密心怀大志,迟早要立国称帝。

不管出身如何,一旦当了帝王就要有体面威仪,要建立自己的规矩。

如果还仗着往日交情不把天子放在眼里,结果多半不妙。

为了避免这一点,徐世勣在这个时候就注意分寸的把握,对李密素来恭敬有加。

在军议的时候自然该说就说该驳就驳,但是只要李密下了决断,徐世勣就会乖乖服从,绝不会开口顶撞或是争论。

像此刻这种大庭广众面前要求李密收回成命的情况,更是第一遭。

李密此刻正站在擂鼓台后,手中高持鼓槌,面上不见喜怒,只是将手中的鼓槌朝牛皮鼓面用力捶去。

对于徐世勣的话就像是没听到,也根本不加以理会。

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在他身旁左右,放有二十四面大鼓,每一面鼓后都有侍立鼓手一名以及持刀军汉两名。

这些便是瓦岗军的指挥中枢,也是全军战场调度的腹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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