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29章

作者:天使奥斯卡

这少族长,什么时候能收敛一点对汉人事物的喜爱?没了野性,还能是突厥男儿么?这倒真是让人头疼!

第七十二章 角力(六)

尉迟恭直闯鹰击郎将衙署,本来设想了种种情况,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幕。

几个人在室中对坐,徐乐风仪不用说了,简直是世家子弟礼仪教科书的具象化。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刘武周,也学着苑君章端端正正跪坐上首,捧着饮子用袖子遮挡,小口小口的喝着。

室内鸦雀无声,只有徐乐身后站着的那个娇小长发少女歪着头,一双湛蓝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自家。

徐乐笑着一声招呼,尉迟恭真不知道怎样答话。

跑得满脸又是灰又是汗,憋足了劲儿准备和刘武周大吵一场,就算是苑君章跳出来指责阻拦,尉迟恭都准备抗争到底。

现下看到这般情境,提足了的劲儿一下就莫名泄得干净,尉迟恭只是呆呆的站在门口,擦着脸上豆大的汗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啪的一声,却是刘武周狠狠一拍几案。

“尉迟恭,你这憨货,正想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你可知罪?”

低沉的话语声中,刘武周面沉如水,只是狠狠的盯着尉迟恭!

尉迟恭下意识的就抗声而辩:“尉迟老……末将有什么罪?”

刘武周仍然绷着一张脸:“你还没罪?让你今日值守巡城,擅离职守,还到我这里撒泼。最后乐郎君与九姓部族起了冲突,虽然你亡羊补牢,但是大祸已经酿成!若乐郎君有个三长两短,某如何以对马邑父老?而九姓部族若是怨恨,搅扰了这次云中秋日大集,恒安府无税可收,军需不济,四千恒安子弟吃喝拉撒问你要么?”

徐乐仍然维持着脸上无懈可击的笑意,在心里可是给刘武周竖起了大拇指。

不知道怎样处断自己,就拿尉迟恭做伐。什么罪过虽然归咎到尉迟恭头上,其实句句都是指责自己破坏了恒安府此次精心准备的秋日大集,四千恒安子弟没吃没喝,可都是自己的罪过了。

可自己却无一词可以争辩,毕竟刘武周骂的可是尉迟恭!

尉迟恭眨巴着眼睛,看看刘武周,看看徐乐,再看看苑君章。

刘武周紧紧绷着一张脸,徐乐一言不发,苑君章只是闲适的低着头,看也不看尉迟恭一眼。

沉默少顷之后,尉迟恭终于反应过来,垂头丧气的走到屋内,朝着刘武周行礼:“末将知罪,还请鹰击责罚。”

尉迟恭只是性子直,可并不傻。反应慢点,也明白了刘武周的意思。既然郎将要找个台阶下,自家倒霉撞上来,也只有躺倒挨锤。难道还继续闹下去?今天事情可够多了!

罢罢罢,息事宁人也罢!

尉迟恭低头,刘武周也不为己甚,大度的一摆手:“既然错了,就要受罚。乐郎君与九姓部族起了冲突,这是我马邑本乡本土子弟,如何能不维护?这些时日,你就看好乐郎君,乐郎君掉了一根毫毛,我都唯你是问!到时候临战之际,你也别上阵了,就在云中城守家。还你一个清闲!”

不让尉迟恭上阵,那就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要是尉迟恭有尾巴的话,这个时候说不得都要夹起来了。

这黑脸大将头垂得更低,答应的语声简直无力到了极点:“末将领命……”

刘武周转向徐乐,脸上笑意又堆了起来:“乐郎君,因为这次秋日大集,实在是事关恒安府生死存亡,四千捍卫马邑父老的子弟,要吃要喝啊!大家都眼巴巴的盯着,所以实在不能再生出什么事端了。要是秋日大集的时候,九姓部族看见乐郎君,生出事来,维护本乡子弟那是没说的,这些鞑靼,该抓抓,该杀杀。可秋日大集也就被搅了,看在某这个前辈的份上,就请乐郎君安顿几日,等秋日大集结束,某再为乐郎君出气!”

徐乐握着杯盏,淡淡一笑:“敢不从鹰击号令。鹰击对晚辈回护,晚辈实感念无地。”

本来徐乐想争辩些什么,想告诉刘武周千余越部已经将九姓贵人一网打尽。但是刘武周这番话语一出,徐乐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事情,恒安鹰扬府不想管了。而谁要是坏了恒安鹰扬府秋日大集的事情,就是与四千子弟作对!对于千余越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引起徐乐和他们的冲突,刘武周一个字都没有多问!

而刘武周姿态已经放到极低,对一白身少年还这般温和客气以待。要是自己再提出什么非分要求,刘武周若是翻脸,也全是自己的错处!

现在的自己,还承担不起刘武周的当场翻脸。因为自己还要将罗敦阿爷救出来!

刘武周响亮的一击掌:“乐郎君深明大义!来人!”

一名亲卫匆匆而入,刘武周一摆手:“去找人告诉那些侠少,乐郎君为鹰击郎将府座上客,本将如何会责罚于他?为了九姓部族那些鞑靼,反倒去罪我马邑本乡本土子弟,刘武周虽然没什么本事,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九姓部族要再敢找乐郎君麻烦,就是与我恒安鹰扬府作对!”

亲卫大声领命而去。徐乐也站起身来,微笑拱手:“搅扰鹰击已久,晚辈这就告退。不知道鹰击将晚辈安顿在何处?”

刘武周大声下令:“敬德,在城中找个安静地方安顿好乐郎君一行,乐郎君要是遇到半点麻烦,本将都唯你是问!”

……

一场又惊动全城的变故,似乎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落幕。徐乐再不多说什么,引着裹好伤的韩约宋宝,还有步离,离鹰击郎将衙署而去。尉迟恭紧紧陪同在侧。

而几名散处城外的侠少庄客,听了徐乐的话后,尉迟恭也派亲卫前去寻找,召入城来。

一向活蹦乱跳的尉迟恭,在去往住处的路上一言不发,脸黑得似乎都要滴出水来。骑在马上,只是不时回头看着徐乐,似乎是生怕徐乐跑了。

现下尉迟恭是半点和徐乐再较量一番身手的心思都没有了,现下尉迟恭也有刘武周和苑君章一般的感受。

这位乐郎君,实在是太能生事了!

而徐乐只是偶尔转头看向城外已经渐渐黑下来的天色。

今夜就再度前往千余越部大营,将罗敦阿爷救出来如何?既然恒安鹰扬府指望不上,那就只靠着自己也罢!

万一迟了,罗敦阿爷有什么变故,自己如何向爷爷交代?

第七十三章 角力(七)

为徐乐他们安排的住处,是云中城内的一间庙宇。

五胡入主中原,带来了更多的自然神崇拜,反应在民间,就是雨后春笋一般设立的各种庙宇。几百年入主之族换来换去,剩下的就是这些说不清来路的荒废庙宇了。

这庙宇空间甚大,甚至还可以看出建筑用料都颇为讲究,当年应当也是香火繁盛的所在。但是现在神坛之上,已经是空空荡荡,原来供奉的神明,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等荒废屋舍,就是上好的驻兵所在。从古至今,军队用来驻兵的最多用的还是庙宇,祠堂,仓库这些建筑。地方大,隔断少,防水火方便,且与居民隔离,能少出多少是非。

原来这庙宇中驻的是整整一队常值鹰扬兵,因为刘武周一声安顿徐乐一行人的号令,就全给赶到了城墙附近,挤进了城下巡铺之中。只留下队中几个火兵用来照应伺候徐乐一行人。

恒安鹰扬兵虽然窘迫,但纪律森严。军中纪律森严,不单单是反应在听从号令,闻鼓则进,闻金则退这种临战约束之上。平日军中生活中,也必然要做到住处整齐,打扫干净,一切有序。未尝有日常散漫而临阵而为强军的道理,且军中整洁也是为了防止疾疫,保持军队战斗力。

所以虽然是一处破庙,但也修补得整整齐齐,并用灰粉粉刷过,新鲜稻草铺成铺位,散发出好闻味道。马厩中马卧草也全都新换,料槽之中,马草切得统一就寸许长,还淋了盐水拌了黑豆。

在徐乐他们到来之前,军中司马又运来了新鲜肉菜,黍米都是今年才入库的。几名火兵早就在熬着大锅肉汤,闷着黍米饭,庙宇内外,都散发着饭菜诱人的香气。

如此安顿,刘武周已经客气殷勤得至矣尽矣,蔑已加矣。就是想用这种殷勤手段,拘束住徐乐,让他不要再生事了,等熬过秋日云中大集,给徐乐损失补偿之后,再赶紧将他打发走。

如果说此前刘武周还有爱才之心,想招揽徐乐以为己用,那现在就是拿徐乐当了瘟神,只要不惹事,什么都好!

这般安排,让徐乐从人都满意至极,跟着徐乐自从撞进了云中城,日子一下就好过起来。虽然总是有各种要拼命的事情,但走到哪里都有招待,从梁亥特部一直到此间。这日子的多彩多姿,不要说跟着徐乐出来的这些庄客了,就是那些神武侠少,也真觉得是这辈子从来未曾有过。

一行人安顿下来,夜色已经降临,火兵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还一人打了一碗浊酒。围着在庙宇中院子里升起的篝火,大家兴高采烈的吃喝,就连伤了肩膀的宋宝,也毫不忌口,用手只是捞着肉汤里面汁水淋漓的骨头,吃得那叫一个酣畅。

徐乐先是陪着他们吃喝了一阵,笑吟吟的谈笑几句。转过头去,就见尉迟恭一人坐在庙宇门口的门槛处,面前一个瓦罐装酒,一个瓦罐里面是堆尖的黍米饭。

黍米一口未动,只是直着脖子大口灌酒。他也不鸟耐烦吹开酒水表面的渣滓,每一口都喝得咕咚作响,山摇地动。

徐乐悄然起身,走到尉迟恭身侧,还未曾等徐乐开口,尉迟恭就头也不回瓮声瓮气的道:“不用说啥了,这口锅,尉迟老子背了。和千余越部这场厮杀,甚是痛快,你乐郎君也不欠某什么。”

徐乐走到尉迟恭身边,也坐在门槛上,看着庙宇外一片民居炊烟浮动。

“梁亥特部罗敦族长是我爷爷朋友,现下被千余越部抓去了,我得救他出来。”

尉迟恭斜斜看了徐乐一眼,又咕咚灌下去一大口酒,吐了口酒气。

“不成!喝酒打架行猎,我都能陪着。你有什么其他难处,我倾身家也得帮你。谁让尉迟老子瞧得起你?可现下我领的军令,就是牢牢看着你。一府之中,军令为大,你要带人出去,我就翻脸。”

徐乐淡淡一笑:“九姓会盟,突然变成这个模样,其余各部,都被千余越一网打尽。这对恒安府就是好事么?救出罗敦族长,更能摸清事情虚实,对恒安府也是大有帮助。”

尉迟恭沉默少顷,又是摇摇头:“不成!”

尉迟恭作为朋友,是可以掏心肝给你那种,只要你入得了他的法眼!徐乐本事,尉迟恭很是佩服,当徐乐遇到危难之际,尉迟恭毫不犹豫的带领部下就迎了上去。

可尉迟恭毕竟还是恒安府的军将!且他对刘武周,受恩深重。对恒安府的归属感极其深厚。今日九姓会盟之事如此蹊跷,刘武周他们罢手只是看着,徐乐生出事来,刘武周竭力合稀泥,半点不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管客客气气的将徐乐拘束住就算罢休。

尉迟恭再是心大,如何不知道刘武周他们对这九姓会盟之事自有打算?其中到底有多少深意,尉迟恭无意去追问打听。对于他而言,只要刘武周在,恒安鹰扬府在,就已经足够。

一句不成说出口,尉迟恭转过头来,一双牛眼死死的盯着徐乐。半晌之后才再度开口。

“乐郎君,我很佩服你的本事胆色,孤身在这云中城,谁也不怕,谁也压不服你。我尉迟恭只是打铁的出身,靠着一身牛气力混口饭吃,恒安府的老军看我底子好,教我战阵厮杀的本事,练就了今天这身武艺。结果本事大了就惹出事来,帮朋友争水打出几条人命,还是刘鹰击救了我,全下这条性命来,居于乡里,剿匪建功,朝廷给了个朝散大夫的虚衔,还遭小人嫉恨,给我罗织罪名,王太守问也不问,就要将我下狱。还是刘鹰击自高丽回来,又保下我来……什么时候,我都只听刘鹰击的号令,刘鹰击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保全恒安鹰扬府,这就是我尉迟恭的家!所以再有什么念头,还是请你乐郎君打消了,不然咱们就再打过一场!”

一番话说完,尉迟恭举起瓦罐,摇晃一下,已然空空如也。他随手抓起装黍米饭的瓦罐,也不用箸,赤手就朝嘴里扒,直如风卷残云一般!转瞬之间,一大瓦罐热腾腾的黍米饭就下去大半。

随即尉迟恭就站起身来,伸个懒腰:“饱了!”

再也不多看徐乐一眼,尉迟恭大步就走出庙宇之外。在庙宇之外,已经设了巡铺,尉迟恭的一队直领亲卫,就守着巡铺,如此戒备,徐乐这一行人想要出去,那是难比登天!

徐乐看着尉迟恭背影,摇了摇头。

在这云中城内外,九姓会盟已经联为一体,全在千余越部的掌握之下。而恒安鹰扬府外则客气,内里戒备,更是一个强悍的庞然大物。而自己却是孤身一人,最多算上连步离在内不足十人……

可那又怎样?

自己不关心九姓会盟当中有多少龌龊,也不管恒安鹰扬府放任九姓会盟到底是何等样居心。更不管还有什么样的大敌潜藏在更深处。

自己只是要将罗敦阿爷救出来而已!

就在今夜!

第七十四章 角力(八)

千余越部王帐大营。

入夜之后,戒备仿佛比白日九姓会盟之际还要森严。

千余越部此行带来的战士,几乎全部撒了出来。营地当中,层层叠叠布列了几层的警戒。而在营地之外,巡骑也都撒了出去。只是因为白天被徐乐和尉迟恭打了个落花流水,这些巡骑再没有白天时候撒得那么远了,只是在营地之外一两里范围内活动,再没了白天时候那种趾高气昂,仿佛随时能一统草原的架势。

夜风掠过,隐隐还带有一丝未散的血腥气味,仿佛提醒人们这场九姓会盟就是以不祥的杀戮而开场,而最终结局如何,谁也不知道。

马上骑士,寂然无声,只是在黑暗中忽隐忽现。而这些骑士胯下坐骑,也都无精打采,偶尔一声嘶鸣,反而为这夜色平添几分凄凉。

张万岁一行人悄然出现在离千余越部营地不远处,一行十余人,全神贯注戒备。

张万岁自己就是战场上一名出色悍将,而身边亲卫无不是精选出来的马邑鹰扬府锐士。这些时日都远远的躲在恒安鹰扬府的警戒范围之外,每隔几日,才遣人至突厥人约定的地点联络一下,今日才得到了突厥贵人约见的答复,告知了时间和地点。

现在全队而来,人人提心吊胆。身在马邑,才更知道同郡恒安鹰扬府的厉害。这数千锐卒坐镇边地,如一根钉子一般顽强的扎在这里,剽悍坚忍,是王仁恭心腹大患。要是给发现自家人秘密过来和突厥联络以对付他们,自己这十几人,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谁也拯救不得!

但在约定的地方,在恒安鹰扬府的矮山军寨防线之南的大片旷野中,平日里都有不少恒安鹰扬府的巡骑出没,但今日却看不到半点踪影。仿佛恒安鹰扬府将此间已经完全放弃了一般。

一名随行的队正凑到张万岁马前,压低了声音:“将主,却是有些古怪!往常也有秋日大集,也有九姓部族前来交易,恒安兵总是警戒巡视不停,哪有这般放着不管的?”

张万岁绷紧了精神,只是凝视着眼前黑暗,当下只是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们自有自家的差使!”

夜色中突然传来马蹄杂沓之声,在夜色中显得分外的惊心动魄。还能听见弓弦张满之声,兵刃碰撞之声。

张万岁这十几人顿时动作,全都抽出弓来,搭箭上弦,指向响动声传来之处!

一点火光突然亮起,映出黑暗中一队千余越骑士,也是十几张弓张开,指向张万岁等人。

张万岁忙不迭的开声:“是河东武东主,遣咱们来与贵人相谈生意的!”

千余越骑士带队之人停顿一下,示意部下将弓矢放下,自己策马过来,操着带口音的汉话只是一句:“跟我来!”

张万岁也示意众人收起手中弓矢,又摸了一下皮袍下披着的札甲,跟随而去。

两队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向着千余越部营地聚落而去,虽然都收起了弓矢,但人人还都摸着随身兵刃。沿途两队人都一言不发,气氛紧绷得仿佛要爆炸。

黑暗中,一队又一队的千余越巡骑出现,那带队之人低低解说两声,又消失在黑暗中。

这些巡骑都全副武装,不少人干脆披甲都露在外面,神情中满是紧张戒备,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张万岁越来越觉得不对。

以前也不是没有突厥人冒充九姓部族前往参加秋日大集,多半都是为了窥探马邑郡内虚实而来。而九姓部族来云中大集,也从来不敢这样大摇大摆。

现下就在云中城外,千余越部像是将整个部族精锐都拉过来了,还如此全副武装。但周遭不见一名恒安兵巡视警戒,这如何能说得上正常?

难道这九姓部族,这突厥人,和恒安鹰扬府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成?

自己此次前来,岂不就是自投罗网?

可已经到了这里,这件差使又是王仁恭亲自交代下来了。自己若转身就走,回马邑府如何向王仁恭交代?

到得最后,张万岁只是将心一横,无非就是一个死字而已。还能如何!

这漫长得似乎看不到头的道路,终于走到尽头。这队人马直入千余越部聚落营地。值守之人默默打开门户放他们入内。

一入聚落营地之后,张万岁就能闻到血腥味道。仿佛今日才在此间经历了一场厮杀一般。

身左身右,亲卫们脸色都变得煞白。张万岁反倒放开了些,当年杨玄感之乱,死人如尸山血海一般都逃出来了,眼前这点场面,又算得了什么?

入营之后,又换了一队人接引,将他们一直引到聚落深处的王帐之前。盖达乌头的和盖达黑果的王旗还在王帐之上猎猎舞动,但站在王帐之前作为最后一道警戒线的卫士,却已经变成了头戴青色狼尾皮帽的突厥战士!

突厥人,执必部。

九姓部族当中最大的千余越部,果然投效了突厥人!

突厥青狼骑示意张万岁下马,张万岁这个时候也分外光棍,下马交出随身兵刃,让亲卫们都留在帐幕之外,自己毫不犹豫的就掀开帐幕,大步入内。

帐中灯火通明,烟气略微有点刺鼻。上首踞坐的,正是执必落落和执必思力两人。

执必落落还是那副阴沉悍狠的模样,张万岁一进来,目光就冷冷的落在她身上。这位执必部的阿贤设,始终是那副血腥气浓重得有若实质一般的模样。

而执必思力却看似已经困倦了,歪在胡床之上不时打着哈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张万岁进来只是懒洋洋的扫了一眼,然后又百无聊赖的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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