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315章

作者:天使奥斯卡

可是怎么着?

从那些百姓到了军营,再到他们回到长安家里,就没一个人饿死,更别说被下汤锅!就连家里的房产田地也还都留着,这里面有几个人交了鸿运,回去之后还当了官。”

这话一说,几个排在稍后位置一时领不到粥的汉子都来了精神,全都看着那军将。

军将越发得意:“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长安城那叫一个乱,大军打仗哪能说一点动静都没有。

杀人放火都是难免,像什么坊主啊、里司啊,不是跑没影了,就是谁也对不上谁。

可是这位置总不能空着吧?

就得从百姓里面挑,谁是大唐好百姓,就能得一个出身。

这出身可不是一纸空文,既有俸禄又有优免,你们说这是不是运道?”

百姓们的目光变得炽热,有几个甚至大着胆子问道:“那你们玄甲骑还招不招兵?”

“兵自然是招的。

只不过我们玄甲骑不是寻常军伍,打仗的时候都是真刀真枪,不用替死鬼去垫马蹄子。

想当军将也得凭本事挣,一刀一枪搏出身,其他什么都没用。

看看你们一个个皮包骨头,连矛都拿不稳,入了营也是先吃饭再操练。

三两个月之内,别打算跟我们上阵杀敌立功。

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别回头说阿爷冤你们。”

残存的一点怀疑,听了这番话也彻底消失无踪。

那些尚未被强抓入伍的男丁,全都摆弄的兴奋起来,目光越来越炽烈,不少人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模样。

可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但见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在一名高大军将带领下,正往这边走。

带兵的军将身材高大魁梧,身穿簇新札甲,掩心镜光洁如月,阳光之下泛着耀眼光芒,照得人二目生疼。

这名军将面皮黝黑相貌狰狞,最为惹眼的地方,便是那一双如鹰凖般有神且凶悍的眼睛。

这双鹰眼看人的时候,总像是老饕在看牲畜,只是寻思着该从何处下刀,又该怎么烹制才好入腹。

本来还想着入伍投军的百姓,这下全都没了话,不少人身体开始颤抖,排在后面的百姓已经想要转身逃走。

他们中大部分都认识这个带兵军官:洛阳城中出名的魔君王仁则。

瓦岗军昔日为了让对手惧怕自己,喜欢佩戴鬼面且以魔为号,比如那位程咬金,就曾以混世魔王为绰号,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掩饰身份外加恐吓对手。

不过对于洛阳城里这些人来说,瓦岗那些魔王最多就是个名字,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反倒是洛阳城中这帮自称官兵的,才最是吓人,其中又以王仁则的名气最大,也最是令人畏惧。

王仁则乃是王世充兄长王世伟之子,因其属于王氏宗亲,又有一身高明武艺,是以被王世充委以重任。

城内治安守御以及抓捕百姓充当军粮诸项差遣,便专门由他承担。

王仁则生性残忍嗜杀,虽无魔君之名却有魔君之实,和他比起来,瓦岗军那些所谓的魔王就显得太过纯良。

战事尚未紧张到后来那等地步时,王仁则便以搜捕奸细为名,滥杀无辜以为乐。

或用百姓为箭靶肆意射杀,或是拿所谓的奸细试验刑具,最终的目的都是杀人。

至于抓人吃肉,更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

就为了看无辜百姓被捕捉宰杀时那恐惧的模样,他可以放下守城差事,专门带着兵马去做这件事。

是以在洛阳百姓眼里,这位王将军就是人间阎罗,看见他就先吓破了胆,敢于转身逃走的都得算是豪杰,大多数人根本就是连挪动脚步都不敢,就在那乖乖等死。

那名粗喉咙的军将却不惧他,看着王仁则带兵过来,向前横住去路,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说话得语气格外冷硬:“我家将主已经与王公商量妥了,这放赈的事玄甲骑承担,不劳咱们洛阳的军将费心。”

王仁则看看这名军将,眉头微微皱起,一双鹰眼盯住这名军将。

军将也不畏惧,同样瞪圆双眼看着王仁则,双方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落下风。

以王仁则堂堂洛阳大将的身份,和玄甲骑一小卒落个平手,不用打已经是输了。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发作,可是这当口其他几个玄甲骑军将也都看了过来。

他们中负责施粥的汉子停止舍粥,把盛粥的长柄木勺紧握在手,其他几个则把手移到腰间刀柄之上。

现场的气氛陷入凝固,小刀曹二原本是跟军将闲谈,听他讲述玄甲军种种好处在那里盘算着什么。

看到王仁则时,他下意识地想要逃,可这时候已经放弃了念头,两眼紧盯着王仁则身后的兵士,手则悄悄握紧。

那柄解腕尖刀已然从袖中滑出落入掌中,只要这么一掷……“哈哈哈!这位玄甲好汉,误会了!”

王仁则的目光在玄甲骑以及百姓身上转了一圈,忽然咧开嘴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尖利刺耳如同枭啼,让人听得身上直冒鸡皮疙瘩。

至于脸上的笑容,就更是比哭还难看。

粗喉咙的军将并没搭话,就这么看着王仁则。

王仁则继续假笑说道:“咱是来帮忙的。

俺叔父听了消息,有人要对乐郎君不利,特命我等前来帮拳。

咱是盟友,千万别闹出误会伤了和气。”

“对我家主将不利?”

军将警惕地看看王仁则,随后冷哼一声:“那也不用你管!这是我们玄甲骑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置。

哥几个……“说话间他示意那几个跃跃欲试的袍泽:“乐郎君刚才确实是从这过去的,身后好像还跟了个人,你们过去找找。”

“我这话没说错吧?”

王仁则冷冷一笑:“你们人手太少,还是咱们一起找来得快当。”

“我说过了,不必!”

王仁则身后一名军士忽然说道:“洛阳是我们的地盘,怎么我们去哪还得问过你们不成?”

这名粗喉咙军将一挺胸脯:“没错!咱们玄甲骑就是这么霸道!”

厮杀汉性如烈火哪里受得了这等言语?

那名接话的军汉怒骂一声,已经拔出腰间直刀。

那名粗喉咙的军将毫不畏惧,也自抽刀出鞘冷哼道:“就凭你们这帮饭桶,还敢跟我玄甲骑的人玩刀?

我们昨个战瓦岗杀翟让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们?

有什么手段尽管放出来,让阿爷看看!”

王仁则并没有阻止,而是采取冷眼旁观态度。

那几个本来要去找徐乐的军将,见这边要开打,自然先往自家人身边冲。

那名粗喉咙军将却大声道:“你们管我做甚?

寻乐郎君要紧!就这几个饭桶,还不放在某的眼里。”

“说得好!不愧是我玄甲骑的儿郎!不过某身为军主,难道能比你们差了?

这么大人了,还能走丢了不成?

哪里用人去寻。”

随着说话声,只听脚步声响,众人顺声音看去,但见赤着上身的徐乐背后背着一个同样赤上身的汉子,从一旁的坊门内缓步走出。

两人的身形都很是狼狈,徐乐脸上还能看到淤青和血痕。

而他背着的汉子就那么趴在那里,也看不出死活。

王仁则看到徐乐走出也自一愣,随后连忙示意手下纳刀归鞘,自己则快步跑过去,朝徐乐陪笑道:“一场误会,郎君莫怪。

这是……“徐乐冷冷一笑:“一个刚认识的朋友,大家一时兴起切磋几下,手下失了点分寸。

我带他回去医治,这总不犯王公的忌讳吧?”

“乐郎君说得哪里话来?

我们这不是担心……”

“王公有时间,还是多担心担心洛阳的防务,玄甲骑的事情,就不用他多费心思。”

说话间徐乐猛地抬头,两眼紧盯着王仁则:“我玄甲骑有两个毛病,第一、不讲道理;第二、护短。

今后还请王将军管好自己的部下,否则吃了亏出了死伤,咱们两家可就要伤和气了!”

说完这话,徐乐头也不回,背着李君羡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只丢下王仁则和他的部众。

目睹这一切的百姓已经不再颤抖,那些想跑的人也放弃了打算,全都盯着那个粗喉咙军将。

曹符臣更是在心里打定主意,玄甲骑的兵,我当定了!

第八百六十章 枭雄(二十一)

“此人一身旁门手段虽然了得,但总归还是一刀一枪的搏杀手段。

比并厮杀,咱们几时怕过谁来?

他又不曾生出三头六臂,就算再了得某也不惧。

倒是苏威那老狗,用心最为歹毒。

这人只是要刺杀我一人,苏威则是要谋我玄甲骑全军!”

房间内,徐乐已经换了一身全新罩袍与韩约对面而坐,将酒席间的事向韩约做了转述。

李君羡被他安置在内堂,由玄甲骑的郎中予以医治。

至于徐乐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做了处理没什么大碍,他的身体远胜常人,也就不拿这点伤当回事。

李君羡外伤不轻,不过终归是不会伤到性命,真正凶险的还是那狂药药效过后病症发作所带来的影响。

最后关头徐乐的头槌攻击虽然厉害,但是真正导致李君羡昏迷的元凶,还是他事先吞服的狂药。

哪怕徐乐不以强势手段反击,依旧是只守不攻和对方打消耗战,也就再坚持一时三刻,李君羡自己就会因药力消退失去再战之能,到时候随便一拳也能将其放倒。

以李君羡的所作所为以及玄甲骑此刻的强势,徐乐就算是割下李君羡首级,也没人会指摘他的不是。

但是徐乐非但没有这么做,反倒是把刺客背回来调治,让手下这些军将摸不清头绪。

韩约是徐乐的总角之交又是伴当,别人不好问的话,就只有让他来问。

徐乐也不隐瞒,将事情原委作了说明。

韩约并非愚人,也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原因。

“这文人就是狡诈,说话还不说清楚,吞吞吐吐的,这不是逼着咱们去求他?

堂堂大丈夫,哪能低头去求他这么个老贼?

阿乐你说得对,他那话的意思,就是说知道当年之事的就只剩他一个,黑的白的全凭他一张嘴,这种话不能信。

不过……话说回来,这话说得人心里痒痒,不问一句又总觉得哪里不舒服,这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过再怎么着,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至于把咱们玄甲骑算计进去吧?”

“我若是问了他,就难说了。”

徐乐一声冷哼:“想用这等鬼祟伎俩暗算于我,简直瞎了他的狗眼!若是依某的性子,当场便打杀了他!看在他一把老骨头没有几年阳寿份上,不再与其计较。

他日若是落在我的手里,有他的好看!”

韩约听徐乐言语,感觉这里面可能隐藏着一个远比自己想象中更为巨大的阴谋。

阿乐的话虽然语焉不详,但是能够感觉到,这里面很可能牵扯到一个身份地位非同寻常,手握生杀大权的大人物。

玄甲骑眼下固然威风八面兵强马壮,可是如果真的和这个人翻脸,就很可能灰飞烟灭。

普天下有此能力者寥寥无几,稍一猜测就让韩约毛骨悚然,后背传来阵阵凉意。

他看向徐乐,希望从阿乐的眼神里得到答案。

但是徐乐显然镇定得多,根本就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徐乐当然看得出韩约的意思,但是压根就没打算回应,只是微微一笑:“我掀桌子,就是为了不让老儿如愿。

我什么都没问,又和这个瓦岗贼大战一场,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洛阳。

不管是谁,也寻不到咱的错处。

不必担忧,做好自己的差事就是。”

韩约又看向内室:“既然如此,又何必把人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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