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使奥斯卡
谁不知道他是被李密暗算侥幸未死,才来到洛阳投奔的?
李密又是瓦岗之主,徐世勣被瓦岗主人攻杀带兵投奔与瓦岗作战的洛阳,谁都会认为他从那时候开始就叛离了瓦岗。
可是现在他居然来了这么一手,不但不承认自己叛出瓦岗,反倒是说自己才是瓦岗军主,这态度就有点诡异了。
这里面确实有些地方取巧,甚至说是诡辩。
但是王世充不是为这个发愣。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口舌上的便宜毫无意义。
再说这也不是个讲理的年头,难道说谁证明自己是瓦岗之主,就能把所有骁果军和李密丢弃的物资要回去?
这话有人信么?
徐世勣说这话的目的,显然也不是为了赖掉那些许斩获。
说句良心话,这笔物资确实诱人,尤其对于当下的洛阳来说,更是极为珍贵的财富。
但是王世充还不至于真就离不开这点东西。
他看重的不是眼前这蝇头小利,而是瓦岗寨这块大肥肉。
谁能把它吞下,谁就有了问鼎天下的本钱,这才是大头!正如徐乐所料,王世充最在意的,其实是金墉城归属。
如果不是忌惮徐乐的武力以及徐世勣态度,他都想分兵偷袭金墉城。
不管魏征归顺谁,反正自己把地盘抢到手就是自己的。
现在一听徐世勣言语,马上就明白,他和自己想的一样,最大的目标都是瓦岗寨这个大头。
虽然说如今的瓦岗不如以前,可依旧是一股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势力,谁不想要?
可是这也不是白要的,如果不争,那就证明只想安心做一员大将,投奔明主征战四方。
谁要是争这个,就说明谁存着自立为王的念头。
大将跋扈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想要自立门户的,不管态度如何,都是必要除之而后快!王世充面色一变,怒视徐世勣道:“徐将军自称瓦岗之主,不知是一时口快,还是真有此心?
要知这一方之主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倘若强自为之,只怕于自己大为不利!”
“王公不必费心!瓦岗之主,徐某做定了!昔日翟首领在位时,某就是瓦岗元帅。
现在瓦岗群龙无首,我说一句话,他们哪个会不听?
实不相瞒,我已经安排信使各地下书,也有许多旧部主动联络甘愿奉我为主。
如此王公就明白了吧?
我才是瓦岗的主人,你所说的财物兵马,都是我部所有,我要有错么?”
“若是这般说,确实没错。”
徐乐这时又打断了两者的对话:“只不过瓦岗军所作所为天怒人怨,徐大如果要做瓦岗之主,就得承担这份因果。
你最好想清楚,真要带领一班绿林人与天下为敌?
别看杨家父子奈何不了你们,其他人未必就不能将你们斩尽杀绝。
我大唐治下,可容不得盗贼横行!”
王世充长出一口气。
看来徐乐和徐世勣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象中亲密。
他还是李家忠臣,所作所为都是为李渊江山考虑。
这时候讲什么不容盗贼其实有点好笑,天下那么多诸侯,谁不是盗贼?
无非有人穿着官袍,有人穿着短打罢了。
可是他这么说,就证明容不下瓦岗。
如果他们可以斗起来,对自己也不是坏事。
徐世勣闻言正色道:“此中关系我早已经想明白。
至于瓦岗何去何从,我自有分寸,不劳二位费心。
我今日前来,只为向王公说明两点。
第一,他拿去的财物我不再讨还,从此两家互不相欠。
他的人若是再来罗唣,别怪我翻脸无情。
第二,我执掌瓦岗之后,会暂时与王公修好,暂时不再攻打洛阳。
至于日后两家是敌是友,这该是王公该考量的事。
瓦岗希望和所有人交朋友,也不怕和所有人做对头!”
王仁则这时压不住火,冷哼一声:“徐世勣,你简直是在白日做梦!李密还活着,瓦岗轮得到你说了算?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瓦岗之主。
不信你就和他比一比,看看瓦岗军现在听谁的话!关起门自己封王又有什么用?”
“李密不过丧家犬而已,要对付他不费吹灰之力。
金墉城卡着咽喉,他就算肋生双翅,也别想飞回去!他又如何与我抗衡?”
王世充这才说道:“徐将军能否做瓦岗之主,是你的事,外人不便多口。
不过金墉城,可不是你们瓦岗的地方。
总不能说你们凭借武力强夺下来就是你的。
若是如此的话,我也可以领兵去攻打,大家还是要伤和气。
如果你想要和谈,就得拿出诚意。
金墉城对洛阳不啻门户,我也不能让它在别人手里。”
徐世勣这次态度莫名的好:“王公所言极是,我也觉得金墉城如果在我手中,不利于贵我两家休兵罢战。
因此我决定把金墉城送与……乐郎君!”
他说话间猛然看向徐乐,后者根本不给王世充开口的机会,立刻点头道:“一言为定!有我玄甲骑在,李密就别想回到瓦岗。”
王世充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原来自己还是被骗了,他们就是一伙的!自己在图谋金墉城,他们也是一样!之所以又说自己是瓦岗之主,又跟自己摆出这副随时可能拼命的姿态,就是为了方便以瓦岗主人的身份把地盘赠送给徐乐。
反正金墉城现在是瓦岗所有,瓦岗之主有权把它送给任何人。
这个权,王世充当然是不认的。
不过这件事上,他认不认影响都很有限。
毕竟金墉城驻的不是他的兵,自己要说以武力强攻,也未必有这个本事,只能由着他们送来送去。
可是这口气,怎么也是咽不下的。
王世充怒道:“金墉城的门户不能由瓦岗军掌控,难道就能交给玄甲骑?
乐郎君就不怕伤了贵我两部和气?”
这次不等徐乐说话,李嫣抢先开口:“王公曾经允诺,只要我大唐出兵助阵,你便举城归顺。
既然如此何分你我?
咱们都是大唐的军伍,驻于大唐国土之上有何不妥?
又如何会伤了和气?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问问王公,洛阳的旗帜为何还是前隋旗号?
几时才肯正式易旗归顺?”
王世充被李嫣的话噎住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公开说,我那是糊弄人的话,根本就没打算兑现承诺。
事是这么个事,话可不能那么说。
再说现在说出来,不是马上就要翻脸?
李嫣这时候又说道:“还有,我听闻洛阳城中积存前隋貌索大阅时所记载的天下版籍。
长安城中恰好也有一份,正好和洛阳的互为印照。
再说版籍关系重大,洛阳城百废待兴此不易保管还是尽快送到长安为好。”
王仁则听李嫣所言,只觉得火往上撞。
这个李家小娘难道是从小养在深闺,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小姐?
真以为自家老子称帝,她就是真公主,能对别人发号施令了?
这人被李密抓过一次还不长记性?
还是以为天下只有瓦岗才叫响马?
他怪眼圆翻就要发作,不想王世充这时忽然说道:“公主所言甚善,是下官思虑不周还望海涵。
不过此事不是朝夕之功,得容下官从长计议。
天色不早,乐郎君、徐将军厮杀旬日已然疲乏,某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各位速速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议。”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瓦解(二十二)
今夜注定无眠,至少对王世充而言是这样。
不光是他,他那班兄弟子侄哪个还能睡得着觉?
徐世勣做主把金墉城送给徐乐,李嫣逼迫王世充换旗交出版籍。
这些事哪个都足以让他们心烦气躁,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安眠。
安顿了徐乐、徐世勣两路人马之后,这帮人便凑到一起秘密商谈起对策。
王仁则咬着牙道:“不用犹豫了!现在他们人就在城里,干脆来个快刀乱麻!直接把人杀了一了百了!就算徐乐神勇,又能对付几个人?
我就豁出去用人命去堆,再用乱箭、火攻,我就不信杀不了他!”
“要是那么容易,还用得着你说?”
王世充一声冷哼:“我要是不想动手,就不必费那么大力气,把他们诓入城中了。
但是现在的情形有些不对,咱们不好轻举妄动。”
王玄应道:“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咱们动手是死不动手也是死。
那李家小娘的模样咱都看到了,分明已经把咱们当作李家臣属!若是还听之任之,这洛阳城中人心向背可就不好把握了。”
“李家小娘?
她比杨广如何?
我连杨广都忍得下,何况是她?
若不是她的言语,我或许真就考虑如你们所说,把这些人斩尽杀绝。
可是她的话,倒是让我有些警觉。
这么个女子,刚刚又被瓦岗擒住,她哪来的胆量对咱们发号施令?
你看她说话的样子,神气活现有恃无恐,显然是有所仗恃。
你们说说看,她的仗恃是什么?”
这下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众人对于李嫣的态度以及她说的话都极为愤怒,可也就因为都顾着愤怒,没人往其他地方想。
现在听王世充说,才感觉出这里面可能有什么不对劲。
颐指气使的世家子他们不是没见过,可是那些人基本都是没吃过亏,自以为凭借家族势力可以为所欲为才会那样做。
李嫣好歹也是李家贵女,李渊对女儿的教养应该没这么差劲。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李渊教女无方,她也是实打实吃了苦头的。
刚刚被人救出来,就敢指着鼻子对洛阳下令,用没脑子来解释实在是无法让人信服。
回忆她说话时理所当然的表情,分明是认定这事就是得这么做,谁也不敢不听自己的话。
她那份胆量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