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使奥斯卡
再加上他先是被徐乐一路快槊猛抽打乱了方寸,接着绝招又反为对方所制,心慌意乱之下全无章法,完全是靠着武者本能外加多年自幼练武的功底根基硬抗。
论算计哪里赶得上徐乐?
这时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一开始反应慢了,后续自然就步步跟不上。
他的用力方向早就在徐乐算计之中,刚一发力徐乐就趁机来了个因势利导,借着薛仁杲用力方向猛地发力,两股力道合在一处,谁又能招架得住?
薛仁杲只觉得手中的铁戟戟杆变成了烫手的烙铁,根本无法握持,手稍稍一松兵器已经被夺飞出去!他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人就被徐乐一把抓过走马活擒。
此时阿史那部落的金狼骑堪堪杀到,徐乐不慌不忙只是一声断喝:“住手!”
说话间将人一提,把薛仁杲当流星锤用,在空中一甩朝着金狼骑的长矛就砸过去。
这些金狼骑向来不知何为怜悯,但是深谙尊卑。
作为阿史那部落豢养的猛犬,自然是要防备他们有朝一日翻脸回咬主人一口。
在训练中刻意强调尊卑上下之别,并且把这种位阶差异镌刻入兵士的血脉之中。
贵人可以毫无理由斩杀金狼旗兵士,反之若是金狼骑没得到命令的前提下冒犯贵人,便要遭受各种酷刑折磨。
日久天长潜移默化,如今的金狼骑早就养成了这种意识,他们可以和任何强大的敌人战斗,但是绝不会冒犯贵人的权威。
薛仁杲无疑是贵人。
别看结社率可以把这些内附军阀不当回事,这些金狼骑可不敢。
并非所有突厥人都能骑在汉人头上,其内部也有尊卑之分。
大体而言就是阿史那部落蓝突厥比起外人来得高贵,但是其内部的牧奴、士兵遇到汉家诸侯,也得乖乖俯首听令,否则这军队就成了一盘散沙无法控制。
阿史那没有下命令之前,这些金狼骑军将可不敢杀伤薛仁杲。
眼见徐乐把金城少汗当作流星锤来用,为首的金狼骑兵士连忙勒住坐骑,把战马往两侧带,手中的长矛也斜指向天避过锋芒。
薛仁杲当然不会那么乖乖听话就甘心给徐乐当人肉盾牌,无奈徐乐对于拿人得手段太过熟悉,左右一甩人已经头昏眼花,趁机在后脑用力一敲,这位金城万人敌两眼一翻便昏死了过去。
原本急转直下的局势,随着薛仁杲得被擒再次为之一变。
这支百人队的统帅也不过是金狼骑百夫长,虽然在阿史那部落内也算是个小军官,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他哪里敢作主!几声胡笳声响,这些金狼骑纷纷勒住缰绳不敢再行攻击,只把徐乐、李世民两人困住。
李世民见此情形再不怠慢,催动脚力向徐乐疾驰而去,很快便来到徐乐身旁,手中巨弓遥指突厥狼骑为徐乐护法。
徐乐将槊挂在马上,薛仁杲则被他横在面前,伸手掀开面覆,朝着高坡下高声喝道:“若是不想让金城少主丧命,便找个说话算的出来与我讲话。”
停顿片刻又说道:“某知道你们突厥军中多有神射手,其中翘楚号称射雕儿。
某当日在马邑,也曾亲手结果一个。
不知道今日你们军中有多少射雕儿,不妨都派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说话间徐乐将薛仁杲高高提起,又在身前晃了两下。
“这厮生得膀大腰圆,不知能挨几箭!”
“少汗!”
高坡下,宗罗睺已经翻身下马跪倒在阿史那结社率马前。
这位金城军中二号人物可不是个善男信女,以薛家父子那种脾性,真正的忠厚长者根本没法生存。
宗罗睺不但可以在金城立足,甚至还能成为薛举的左右手,除了一身本领得到薛举认可外,品性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正因为他为人和薛家人一样残忍酷烈,才能得到薛举认可委以重任。
他本就是盗匪出身,心狠手辣性情凶残,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给人下跪的主。
哪怕是刀压在脖子上,他也敢吐你一脸唾沫,再让你给他来个痛快。
这种凶徒居然主动屈膝,足以证明他此刻紧张到了何等地步。
反倒是薛举似乎还没醒酒,人在马上左右摇晃,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对结社率说半个字。
结社率看看马前宗罗睺,冷声道:“宗将军的意思是,让小王放他们两人一条生路?
哪怕杀了我们这许多将士,又落了我们的面皮,也不能把他们留下?
这里面还有一位乃是大唐皇子,也要放走?
这种机会错过这次,下次就不会再有,这里面的道理想必不用小王多说吧?”
“世子乃是我家主公嫡长,也是金城三军军心所向之人。
若是命丧于此,只怕将士寒心。
末将不懂什么道理,只知大丈夫恩怨分明。
主公待某有恩,今日又酒醉不能理事,这人情就只好某来求。”
“宗将军可知,这人情不是那么好求的?
若是求了情,便要欠人情。
我阿史那部落的情,不是那么好欠的。”
“末将出身草莽烂命一条,只要少汗点头,末将愿意一命换一命!”
说话间宗罗睺猛地抬头仰视结社率,目光中满是决绝之意!显然结社率现在说一句话,宗罗睺就可能真的拔刀自刎。
结社率紧盯着宗罗睺半晌无言,忽然回头看向执必落落:“阿贤设,听说你也和徐乐做过交涉,结果又是如何?”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射天狼(四十九)
今日之战执必部的存在感最弱,基本从头到尾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就连攻高坡的时候,执必部的青狼骑都没有往上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之前那一战对执必部而言乃是惨败。
不说一蹶不振起码也是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可能参与战阵。
大家看到他这副模样也知道执必部差不多到了极限,也就没人再逼迫什么。
从来到荒草坡下到现在,执必叔侄就仿佛是看热闹的路人,全程没说一句话更没有出任何主意。
这时候听结社率问起,执必落落才回礼说道:“徐乐此人全无信义,不管答应任何条件最后都会食言,少汗不可不防。”
“宗将军,这话你也听到了,徐乐这厮就是个言而无信的。
咱们就算应了他,也未必能救回你家少主。
你还打算冒险?”
“末将是个粗人,不懂什么信义道理,也不知什么兵法计策。
咱就知晓一个简单的道理,若是我家主公酒醒了向我要儿子,我得有个交代。
若是交代不出,还不如死了来得爽利!”
“好!这话既然是你说的,我便把面子给你们金城军!”
结社率猛然间提高了调门,随后吩咐一声:“随孤前往!”
军阵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道路,结社率在百十名金狼骑簇拥下,一点点向坡顶移动。
虽然荒草坡顶空地不小,但是如今已经有一个金狼骑百人队存在,所余空间已经非常有限。
如果结社率这队人马也上山,那么坡顶估计就是人挤人的状态,既谈不到军阵也没法厮杀,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谁给撞到坡下去。
好在结社率也没打算真的上到坡顶,在山道中间位置便勒住坐骑,随后看着徐乐道:“孤乃是阿史那部落的少汗,阿史那结社率。
你要找说了算的人,除了孤便没有其他人敢应这话。”
徐乐目光如冰,神色间全无慌乱之意,也没有那种穷途末路的疯狂与歇斯底里。
相反他的神色很是从容,上下打量结社率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们突厥人面相老,三十岁的人脸便皱的像老树皮,三十、四十、五十全都差不多分不出来。
看你这面相,年岁应该不大。
不曾想今日此间都是一群年少之人。”
他这话一说,结社率也愣了下。
他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徐乐这一提醒才发觉果然是如此。
自己、徐乐、李世民乃至被当作人质生死不明的薛仁杲,可不都是年轻人?
哪怕是草原上,也有着论资排辈的传统。
你拳头大是对外,在家族内部除非是火并内讧,大多数时候还是谁年岁大资格老谁说了算,谁都没注意到,不经意间竟然到了少年掌权的时候。
看看自己再看看对面,结社率似乎感觉到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开始,只是这种感觉太过朦胧,即便他继承了父亲的狡诈,又从母亲处学来了汉地的聪慧权谋还是想不明白这点。
只好摇摇头道:“你唤孤前来该不是说这些言语吧?
你想要说什么,孤心里有数。
今日你们两人孤身陷阵斩将而归,算得上扬眉吐气。
孤手下万千将士的面皮,又该往哪里放?
若是依孤的意思,肯定就要留下你们。
但是今日神明或许不想让你们死在此地,把金城少主送到你手中。
孤看在薛千岁面上,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留下金城少主,你们可以离开。”
徐乐一语不发面上还是带着那丝冷笑,仿佛压根没听到结社率说什么。
结社率也愣了一下,随后面色一冷:“怎么?
你怀疑孤言而无信?
堂堂阿史那少汗,有必要对你耍诈?
孤若是想杀你,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放人,你可以走。”
“我若是想走自然就能走,就凭你们这点兵马还想拦得住我?”
徐乐冷哼一声:“谁告诉你我拿住薛仁杲,是要换我和二郎离开了?
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拦得住?”
“那你是要……”这下就连结社率都有点糊涂了,任谁都以为徐乐好不容易抓住薛仁杲,肯定是要把他当人质,换取自己和李世民安全离开。
这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要求。
结社率之所以答应出来交涉,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你徐乐要走,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放走徐乐顺带牵扯上金城军,对于自己后面的安排大有帮助。
可是现在徐乐根本就不是要走,他就有点不知所措,想不出徐乐到底想要什么。
察言观色,徐乐根本不是在说谎,也不是故意和自己讨价还价。
结社率心头转动念头,一时间猜不出徐乐到底所图为何,反倒是不敢轻易开口。
徐乐主动说道:“人说草原男儿爽利,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婆婆妈妈算什么男人?
某说过了,我们的命我们自己想办法,不需要拿薛仁杲跟你谈,这话自然就是真的。
至于薛仁杲的命,我要换另一样条件。
那就是城中汉人的命。”
结社率看着徐乐有些莫名其妙。
绛州城中肯定是有汉人,但是那些人和徐乐有什么关系?
他为何要为那些汉人求活?
哪怕是自己那个汉人母亲,对于部落中汉人生口也没什么感情。
母亲贵为大隋公主金枝玉叶,和自己的父亲都属于贵人。
那些连奴仆都不能算的生口和贵人差距如同云泥,生口过什么日子和贵人又有什么关系?
徐乐既为玄甲骑军主,也是大唐的贵人。
就算身份地位不能和母亲相比,至少也是数千帐之主这个级别的人物。
他为何会关心那些两脚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