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使奥斯卡
尉迟恭策马而出,对刘武周道:“某随苑四去督促人马加快行进!”
说着就扯着苑君玮的缰绳离开,苑君玮策马走开几步,这才不服气的道:“徐乐不过单打独斗有点本事,又和没用的马邑鹰扬府见了一仗,打突厥狗他还不成!鹰击怎生就这么信重他?”
尉迟恭咧嘴一笑,摇头道:“这小子,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这一路行来,不过这点力量,就什么都敢对上。苑四,你吃了这么多亏,还看不清这个人么?只要不死,这家伙能将天下都搅动,他才不在乎!”
苑君玮冷眼看着尉迟恭,尉迟恭不以为意的擦了一把脸上雪水,笑道:“苑四,我们打个赌,徐乐绝不会在路上慢慢磨蹭,现下准定已经入了前面哪家军寨,摩拳擦掌的等着突厥人来攻,说不定还派出哨骑,和当面突厥狼骑接触了。可敢不敢赌?”
不等苑君玮答话,前面又是几骑冲锋冒雪回返,他们中间夹着一骑,已经累得在马背上坐不稳了,用束带将自己捆在马鞍上。
尉迟恭和苑君玮一眼就认出中间那骑,正是追随徐乐为先锋的恒安甲骑中人!
尉迟恭和苑君玮对望一眼,掉头就跟着那几骑回返刘武周身边。
刘武周也看见了来人,立即打马就迎了上来,那回返的甲骑勉力坐直身子,但还是累得在马背上摇摇晃晃,都被冻得有点神情恍惚了。
刘武周顾不得慰劳来人辛苦,厉声逼问:“徐乐如何?前面情形如何?”
来人被刘武周劈头一喝,振作起点精神来,语声嘶哑的禀报:“突厥执必部已经拿下壬午寨,壬子寨尚且无恙!乐郎君在壬子寨歇宿一夜,领兵而前,准备夺回壬午寨,此时此刻,怕是已经动手了!”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目瞪口呆。徐乐外表俊秀,内里大胆剽悍,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却没想到,徐乐胆子竟然大到了这等地步,不仅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前线,而且以最多百骑的人马,就悍然向上万执必部青狼骑发起反击,要将失陷的军寨夺回来!
苑君玮张大了嘴巴,尉迟恭低低在哪儿嘟囔,不知道在唠叨些什么。周遭恒安甲骑全都停了下来,有人低低将这消息向外传出去,人人俱是震惊得一时间无话可说。
后面更有人马涌来,正是玄甲营和梁亥特营的骑士,宋宝和韩小六挤在最前面。
两人不敢直接询问刘武周,只是低声向周遭恒安甲骑打听。等明白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宋宝震得人都快掉下马去,只是一叠连声的唠叨:“乐郎君不要命了?乐郎君不要命了!”
韩小六却是满脸的骄傲,将胸膛拍得冬冬作响,嗓门也放大了:“这就是咱们的乐郎君!这就是领我们玄甲骑的乐郎君!”
突然之间,刘武周放声大笑:“这就是咱们恒安鹰扬府的一条凶龙!马邑郡都不足安放他的爪牙!某真的没看错人!”
笑声之中,刘武周身旁雪花,纷飞舞动。
笑声收歇,刘武周威严的扫视诸人:“还等什么?难道让徐乐一人在前,单打独斗不成?”
所有人大声应诺,适才已经停顿下来的队伍,再度向前涌动,所有人似乎都不再感到寒冷疲倦!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逼迫(四十二)
壬午寨前,夜色如漆。寨墙上火光摇曳,被狂风撕扯得火苗乱舞。
雪势越来越大,火把光芒,只能映亮周围小小一圈范围,看到一片片雪花似乎永远不会停歇一般的落下。
边地冬日,正在展露其最为严酷的一面。
寨中所有青狼骑,全都缩进了可以避风的房舍,壕沟里面的地窝子里,就是轮着值守的青狼骑,也躲进了寨墙上面搭起的棚子里,用一切可以挡风遮雪的东西屏蔽棚子四下,准备熬过这漫漫长夜。
如此天候,青狼骑实在很难想象会有什么样的敌情出现。而且那些恒安鹰扬兵,只怕还在调兵遣将,未曾从云中城出发。这种天气,休息好一点就能多保存一点元气,在这酷烈环境内支撑得久一点!
而在壬午寨脚下,一条被雪几乎堆满的雨裂沟中,几十个几乎和周遭环境融为一体身影,正在慢慢朝前挪动。
这几十条身影,正是徐乐他们。所有人都反披着大氅,慢慢的朝上摸去。
这些人脸上都涂着防寒的油脂,还喝了梁亥特部秘制的草药,周遭虽寒,但体内却如火烧一般热腾腾的,可以在冰天雪地中多撑持久一点。这可是梁亥特部历代相传的宝贝之一。冬季正是雪狐毛皮最好的时候,梁亥特部族人,代代都要在冬日野外搜寻伏击这些雪狐,就靠着这个梁亥特部传承了百余年,在边地一直生存下去。
今时今日,梁亥特部的新族长徐乐,又靠着这个,以寡击众,反击壬午寨!
这雨裂沟一直抵近到环寨壕沟之前,本来在这里设立的鹿砦最厚,寨墙在这里也伸出一个凸角,还加高了一层,让寨墙上投射的火力可以完全覆盖这条沟。但是现下鹿砦几乎被青狼骑拆光作为各色建筑材料,此刻寨墙之上,也没看见人影来回巡视,这个方向升起的十几个火把,也给吹熄了快一半。原来的防御强点,现下就变成了绝对的弱点。
徐乐在最前,稳稳的控制着速度和节奏,带领麾下摸上去。
虽然喝下了梁亥特部秘制草药,但如此天候之下,岂有不冷的道理,一路摸过来,在野外暴露了如此久的时间,徐乐浑身上下,已经冻得如同有千万小针一直在刺一样。
但徐乐浑然不以为意,一边向前爬动,一边不时的活动着手指脚趾,防止冻僵了不便于厮杀。同时还在仔细留神身后。身后一片悉悉索索的向前爬动声音,从未停歇,从未迟疑。不用回头,也知道数十儿郎正紧紧跟在自己身后,没有一个停顿掉队的。
在这天候中,时间变得分外的漫长,但徐乐终于挪动到了壕沟之前。壕沟内隐隐透出火光,正是有人睡在壕沟里掘出的地窝子里,还挖出了小小的火塘,生火取暖。青狼骑是不会在此间的,都是一些奴兵,万一有警,先死的也是这些奴兵,还能为寨中的青狼骑示警。
徐乐爬到壕沟上沿,稍稍探头一望,就见这一段壕沟中只有一处地窝子,出口处已经用木料做了个门,里面透出火光。而地窝子上面开出了个烟口,火塘烟气正从里面升腾而出,微微带给人一点暖意。地窝子里面,鼾声震天。
身后悉索爬行声越来越近,徐乐身边,一左一右韩约步离也探出头来,接着沿着壕沟又是一排玄甲骑展开,所有人目光都望向徐乐,徐乐则抬头看看头顶寨墙,寨墙上仍然安安静静,壕沟内地窝子中传出的鼾声却似乎越来越响亮了。
徐乐右手按着腰间直刀,压着刀柄,轻轻的拔出半截来,左手扬起,指指韩约步离,还有身边两三名玄甲骑,示意这几人先上前,清干净地窝子里面的奴兵。接着左手向下一劈。
没等徐乐探身向前滚入,步离已经灵猫一般滚落,人在半空,就看到两点寒光闪动,左右手已经分持匕首,接着步离就落入壕沟,就势一滚已经到了地窝子入口,中间过程,没有半点声响发出!
徐乐身形僵住,和韩约对望一眼,摇头苦笑。这步离动作实在太快,简直灵猫也似。徐乐在这上头,都有点比不过这小狼女!
步离毫不停顿,伸手就轻轻将地窝子入口遮挡的木板拉开一条缝,接着就毫无声息的从这条缝中挤了进去。徐乐赶紧跟着滑落,直奔地窝子入口处准备为步离接应。
而韩约在上面半跪着直起身子,神荼大盾已经在手,遮护自身。而几名玄甲骑也半跪起身,摘下角弓,抿箭上弦,箭簇在火把光芒映照下发出寒光,对准寨墙之上,为徐乐和步离两人掠阵掩护!
徐乐才到地窝子入口处,就闻到浓重的血腥气传了出来,还听见匕首割裂咽喉气管之声,血液从喉管中喷射出来的声音,还有低沉的惨叫闷哼之声,不过这惨叫闷哼之声才发出就被堵住,想必是步离随手就抄起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们的嘴。这些声响连续不断响起,甚而都能想见步离在狭小的地窝子里辗转腾挪出手如电,下手割喉毫不手软。这小狼女在对敌之际,心狠手辣程度,多少男儿只能自叹不如!
徐乐从开口处探头进去,就知道自己不用帮手了。
地窝子里足足塞了八九名奴兵,围着小火塘而睡,现在都在垂死挣扎扭动之中,有的人已然寂然无声,血从每个人喉间汩汩而出,转眼间就汪了一大片出来,浓重的血腥气中人欲呕。步离正好抬起头来,看到徐乐面庞,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火塘昏暗的火光之下,步离小脸白得惊人,眸子碧蓝,一头栗色长发反射着火塘光芒,幽亮若梦,小脸上溅着不少血迹,反倒映衬得少女清纯美丽得不可方物。
这个情境,徐乐只觉自己能记一辈子。
两人对望一眼,步离就钻了出来。徐乐回头朝着壕沟上面挥挥手,韩约和几名玄甲骑立刻就滚落下来,壕沟边缘又有玄甲骑顶上,半跪在地,张弓搭箭,监视寨墙。
在他们的掩护之下,徐乐几人越过壕沟,直抵寨墙之下。近前一看,此前准备的绳索都不必用了。寨墙是用石块堆垒而成,到处都可攀援。
在寨墙上有戒备的时候,攀援而上那是送死。现下夜间偷袭,守军涣散无备,这寨墙防线,就处处都是漏洞!
又是步离抢在前面,徐乐几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步离已经上了寨墙,蹲在垛口处,警惕张望四下。接着徐乐韩约他们跟了上去,整个壬午寨就展现在大家面前。
寨中一片安静,寨子中心都改成了马厩,挤挤挨挨的塞了两三百匹战马,能听见这些战马吃夜草的声音。寨子里面的建筑都透出灯火光芒来,寨墙上还有巡捕草棚,四面都被遮挡。整个寨子,似乎都在陷入沉睡当中。
谁也没料到,一支人马,在徐乐带领下,雪中奔行一百数十里路,毫不停息的就接着来夜间夺寨!
徐乐回头望望,玄甲骑交替掩护,向前而进,源源不绝的攀上寨墙。
徐乐左右看看,露出一点笑意,八颗白牙闪动,一如平常。但是在今夜,这笑意却让人只觉得身上发寒。
“总算和突厥人交手了,以后让他们看着我们玄甲骑的旗号,就绕着走!”
“动手!”
第二百四十四章 逼迫(四十三)
寨墙之上,临时搭建的哨棚之内,几名突厥青狼骑正在呼呼大睡。哨棚里面临时垒了一个火炉子,既可以用来做饭熬汤,又可以用来取暖。虽然也挖出了烟道,但是奴兵的手艺实在粗陋了一些,排烟不是很畅,棚子里面尽是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就是这样,青狼骑还是在里面睡得香甜。
壬午寨中,此刻青狼骑还有各种马匹物资挤得太多,连边地穷苦百姓都回觉得环境如牛棚猪圈一般,但是对于在冰天雪地中露营了这么些时日的青狼骑而言,已经有若天堂。此刻外间野外,简直就是寒冰地狱!
这些守着寨墙上的青狼骑,正是蔑亦惕所部,才换防到此,棚子里面能挡风,有火炉取暖,吃了点热食,横七竖八就睡。连应该上寨墙巡视的,随意溜达一圈,就赶紧缩回来,挤到离火炉最近的地方,放平身体鼾声就起。
守着这个寨墙哨棚的一名青狼骑十夫长,本来还强打着精神督促麾下按番巡视,到了下半夜也支撑不住,现在是哨棚里面鼾声最响的那一个。
先不说恒安鹰扬兵有没有胆子来,就算要来,现在也还隔得远呢,自家吃了那么多辛苦,就是好生休息个半夜,又能怎么了?这道理,在老族长面前也说得出口!
下半夜中,睡得正香的十夫长睁开了眼睛。
毕竟是转战万里,经历了厮杀无数的执必家直属青狼骑。莫名之中,一点警醒,就让这十夫长醒转过来,侧耳倾听,就听见风声呼啸之中,隐隐传来轻轻的脚步响动之声,还有弓弦绞动之声,兵刃轻轻碰撞之声!
这十夫长翻身而起,顺势就将从不离身的直刀抽了出来。还未曾张开嗓子呼喊,棚子外用来挡风的门板就被挪开,接着一个小小身影窜了进来。
接着火炉微弱的光芒,这十夫长清楚看见,窜进来的小小身影,又一双蓝色的眸子,头发扎束起来成一个马尾,竟然是栗色的。这蓝色眸子,正正和十夫长的眼神对上!
又是步离最先抢进来杀人!
十夫长大声呼喊:“敌……”
才喊出第一个字,一道寒光闪动,步离左手匕首已经飞出,这十夫长横刀一磕,匕首直刀相击,叮当一声大响,火星四溅,匕首斜飞而出。而步离右手匕首也已经脱手飞出,这下再格挡不及,扑的一声从那十夫长左眼处深深扎了进去!
惨嚎之声顿时响起,这十夫长仰天便倒。棚子里面青狼骑在十夫长拔刀起身的时候就被惊动,还没来得及反应,电光火石之间,他们的带队十夫长就已经中刀倒下。
呼喊怒吼之声在棚内骤然炸响,八九名青狼骑纷纷拔刀,互相碰撞,就要冲杀出去。挤在这棚子里就是死路一条!
而步离两把匕首都已经脱手,毫不犹豫的抽身就退了出去。步离一让开,就是几只羽箭,尖啸着钻了进来,在拥挤成一团的青狼骑中,顿时就溅起血花和惨叫之声!然后就是两三名玄甲骑埋头撞入,提刀狠剁!
而此刻在寨墙之上,一排玄甲骑张弓搭箭,全都是点燃的火箭。韩约举手狠狠一劈,几十支火箭划破夜空,就落在寨中各处。寨中建筑,几乎都是草顶,在云中边地想烧瓦铺上实在是个大工程。转瞬间寨中就引起了数十个火头。
拥挤成一团的壬午寨惊动起来,每处建筑里都有人呼喊着要钻出来,寨子中心的马厩里战马长嘶之声响成一片。数百匹各色战马嘶鸣跳跃,要挣脱槽头,马厩草顶延烧开来,火星飞溅,短短一瞬,这壬午寨中就已经乱成一团!
一排火箭过后,玄甲骑战士又摘下身上佩戴的油罐,瞄准火势起处,随着号令雨点一般掷出。每名骑士身上都挂着四个油罐,里面全是易燃的油脂。这些油罐落入火种,短短一瞬间就炸裂开来,冻住的油脂融化,四下飞溅,落在哪里,火势就延烧起来,转瞬之间就是火光冲天而起!
远处而亡,壬午寨似乎变成了一支巨大的火炬,熊熊燃动开来,将左近山川,映照的通明。光亮之处,雪花漫卷狂舞,就成为一副最为壮丽的景象!
徐乐站在寨墙之上,按着直刀刀柄,冷冷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徐乐从来不是一个嗜杀之人,对于这种血腥场面,也不觉得有什么美感可言。甚而能不用上战场吃苦,徐乐也觉得是件不错的事情。
可是真正临敌之际,徐乐却从不心慈手软。敌人不死,死的就是自己。这一点,徐乐从来都分得很清楚。
可是要翻转这个让自己看不顺眼的世道,前路之中,敌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一个个面对罢,秉胸中直道而行。徐乐从不犹豫,也从不退缩。
眼前的壬午寨,已经变成了火场和屠场,每个建筑的出口,都有青狼骑涌出,但羽箭却照着出口招呼,各个出口,中箭倒下的青狼骑死者伤者,已经堆叠起不少。但熊熊火焰,仍迫得这些青狼骑红着眼睛怒吼,顶着箭雨拼命的朝外冲!
战马也彻底炸窝,在寨中到处乱撞。不少战马身上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如火团一般在壬午寨中滚动奔走,然后倒下。更多战马挣脱缰绳,疯狂的撞向寨门。战马这种有灵性的动物为了求生,也拼尽了全力。第一批撞向寨门的战马,都在厚重木门上撞得头破血流,后面战马却毫不停歇的践踏而过,在寨门处拥挤成一团,被烧着的马匹跟着涌了过来,点燃了更多马匹,在寨门处烧成一团,这种景象,已然惨烈到了极处!
徐乐缓缓拔出直刀,转而望下山下。
壬午寨中,人马太过拥挤,完全施展不开。一旦被人潜入,如此纵火放箭,寨中军马的命运已经注定。
而山下青狼骑的反扑,才是今夜这场夜袭的重头戏。
寨墙之上,怒吼声陡然爆发而出。被堵在哨棚里面的青狼骑,推到了木墙,终于冲杀而出。
为了能在寨墙上站定,玄甲骑没有放火烧这些哨棚。被堵在里面射了一阵的青狼骑,终于还是挣扎突出,浑身浴血,扑向沿着寨墙拼命向内发箭的玄甲骑。
壬午寨中转瞬间就死伤如此惨重,这些青狼骑都红了眼睛,就算是死,也要拖几个垫背的!
青狼骑来得如此之猛,寨墙狭窄,没多少回旋余地,骤然遇袭,徐乐身边一名玄甲骑负创倒下。在两边厮杀的韩约和步离,不约而同的赶来。
但徐乐手中刀光骤然闪亮,两名能扑到徐乐身边的青狼骑,颈项之处陡然喷溅出鲜血,然后就踉跄扑倒在徐乐脚下。
徐乐俊秀的面孔上,溅了几滴鲜血,徐乐也不擦拭,身上散发的寒气,比身周天气还要酷烈。
“留一火兵,盯住壬午寨,让寨子里烧得更狠一些。其余人随我转而对外,打山下反扑的青狼骑!这一夜,要让执必部痛彻心肺!”
第二百四十五章 逼迫(四十四)
执必思力这些时日,都睡得很不好。
作为执必家的小王子,长成之际,执必家已经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日子。自小不说锦衣玉食,也是被尽其所能的厚养。
自小几十名奴兵亲卫跟随,帐中更有婢仆数十。十岁起,父亲就拨给二百余帐部落,上千羊马,若干牧场,以供养这个为他所最疼爱的儿子。
后来更为执必思力寻来了汉人老师,教他汉人的那些学问,南面来的享用器物,也从来未曾短缺过。而执必家的武士,也从小就开始磨炼执必思力的马上步下厮杀技艺。
对这个儿子,执必贺花了最大的心血,当执必思力成人之际,已经算得上相当程度上的文武双全。
但是大小开始,执必思力却缺了最重要的一课。
就是草原上长成之人每日在生死线上的挣扎,时刻伴随身边的血腥厮杀,还有最为艰难酷烈的生活!
这么些年来下来,执必思力在草原部族中,俨然成为异类。服饰精洁,雅慕汉人风物。
随着长成,执必思力这些自小养成的习惯虽然改不大,但也知道,在草原之上,他这样是难以服众,接下父亲辛苦打下来的这份基业!
为了顺利接下基业,执必思力开始参与执必家的事业当中,为执必家的发展壮大开始努力。
结果陪着叔父执必落落道云中城去收服九姓鞑靼,就挨了一记闷棍。徐乐单人独骑,就将千余越部大营闯得七零八落,最后叔父还落在恒安鹰扬府手里!
所以这次出征,执必思力下了最大的决心,一定要身先士卒,一定要耐受最大的辛苦,一定要成为麾下真正钦服,名正言顺的少族长!
这些时日,执必思力始终不入壬午寨,始终在山下苦熬。这不是越坚持越轻松的事情,反倒是越坚持越痛苦。
这个夜里,在帐幕之中,纵然裹着几层厚厚的皮裘,寒气仍然透骨而入。到了夜中时分,执必思力终于被冻醒,烦躁的翻身而起。
几名在一旁打瞌睡的亲卫,见到执必思力起身,就知道少族长又受冻了。忙不迭的去翻拨火盆,让火头更旺一些。可纵然在帐篷中放了四五个火盆,散发出的热量,比之透过帐幕而入的寒风,还是不值一提。
几个亲卫也大声咳嗽着,明显也是受了风寒。执必思力这帐幕还是三层牛皮打造,其余青狼骑的两层牛皮帐幕里是什么情形,也就可想而知。
看执必思力起身之后,在帐幕内烦躁的走动几步。一名亲卫低声道:“少王,你看是不是入壬午寨中住几天?”
执必思力神情动摇了一下,接着坚定的摇头:“当年爹爹在金山南北死战,哪里比这里更是苦寒,爹爹都熬过来了,我又如何不能?壬午寨我是决计不去,你们倒是可以轮班去歇息几天。”
几名亲卫都道:“少王不去,我们又去什么?”
执必思力坐在胡床上烤了一会儿火,心中忽然一动,问道:“是不是这几天就将哨骑撒出去?”
几名亲卫都是执必贺亲自挑选出来的,战阵经验丰富,放在执必思力身边,就是起着羽翼辅助的作用。听到执必思力如此动问,一名看起来最为年长,胡须都有些花白了的亲卫摇摇头。
“少王,人的精力有限,哪怕是咱们执必家的青狼骑。用得狠了,上阵就不得力了。这样天候,哨骑撒出去就是拿他们当牲口用。临阵时候说不得,该死多少人,都要豁得出去,平日里还是要爱惜儿郎,到时候他们才能出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