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刘长剪掉了先前弄出来的布,这还不够弄个手帕的。
可他并不知道,当他出去找木料的时候,宫女却已经将那块布带到了吕后的面前,吕后低着头,摸索着这奇特的布匹。
“这是长纺出来的??”
刘长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举动已经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放在前世,就像是一个八岁孩子做出了核反应堆一样吓人。吕后站起身来,急匆匆的走出了椒房殿。
……
刘长正蹲在刘邦的亭阁边,翻着自己拆下来的那些木头,看看它们之中哪些可以被自己拿来用,卷布扳手既然不能用,那当然就是要再多做几个,做出可以完美组装起来的零件。
就在刘长蹲着翻木头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刘长惊愕的转过头来,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群宦官,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奔跑而来。
刘长吓坏了,下一刻,几乎是本能反应,他转身就跑!
“公子!不要跑!”
“陛下找你!”
听到这句话,刘长跑的更快了。
只是来“抓”他的宦官也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从各个方向包围,以众欺寡,很快,刘长就落网了,被几个宦官死死抓住,他还在不断的挣扎着,大骂道:“放开我!再不放手,我长大后抓尔等去修王宫!”
刘长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很快,他就被带到了椒房殿里。这让刘长有些意外,怎么不是去宣室殿?不是阿父让人来抓我吗?
刘邦,吕后,还有几个年纪稍大的宦官,此刻正围在那台半成品的纺织机周围,不知在说些什么。
当宦官们就刘长带进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时刻集中在刘长身上,向来无法无天的刘长,在这个时候也没有觉得拘束,反而是抬起头凶巴巴的盯着那些人。
刘邦打量着这个最不像自己的儿子,问道:“真是你做的?”
“是我干的,但是我可以解释,我拆东阁是因为原来那个亭阁的护栏已经不够用了……”
“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如意的鞋?老师的纸?不是?那是阿父的茶?”
刘邦深吸了一口气,说服自己暂且压下痛殴不孝子的念头,指着一旁的纺织机,问道:“这东西是你做的?”
“废话,我这动手都几个月了,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可你是怎么做出来的??你怎么知道可以这么做?”
刘邦皱着眉头,还是无法理解,若这是刘恒做出来的,或者是刘如意做出来的,哪怕是刘恢做出来的,他都能接受,可是刘长……他能做个屁啊,他也配做这样的机器?
发现刘邦找自己不是为了揍自己之后,刘长就放心了,他快步走到了纺织机前,大声的说道:“我本来就聪慧,做出这样简单的机器又算得了什么呢?若是有足够的工具,我什么都能做出来!”
他很快就进入了吹嘘模式,开始大声吹嘘着自己的才能,当然,也在解释这台机器的工作原理。
那几个站在刘邦和吕后身后的宦官,此刻却时不时的点着头,不管刘邦在这里,就低声的交流了起来,看向刘长的眼神也是愈发的明亮。刘长傲然的解释完了自己的成果,骄傲的等待着父母的夸赞。
看到刘长这个样子,刘邦却淡然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你继续做吧,段顺,你来陪他一起做。”
“唯!”
一个宦官急忙回答。
“他谁啊?凭什么插手我的事?”
“他是尚方令,你需要工具原料是吧?他都可以帮你解决。”
刘邦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夸都没有夸刘长一句,这让刘长很是不爽,他看向一旁的吕后,无奈的说道:“本来是想要做好后送给阿母,给阿母一个惊喜的,但是我没做好……”
吕后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
刘长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到母亲脸上的笑容。
“谢谢你。”
第16章 舞阳侯
刘长不能在椒房殿内继续做纺织机了。
因为如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刘邦将那个叫段顺的太监派到了他的身边,刘长最开始不太喜欢这家伙,可是几次交谈下来,两人就混熟了。这家伙跟刘长有一样的兴趣爱好,两人都很喜欢这些机器,而且刘长跟他说的一些机械原理,他居然都能听得懂。
在跟他的交谈之中,刘长方才了解到,原来皇宫里是有着自己的制造部门的。
最大的制造部门就是少府,少府是九卿之一,负责皇室财政以及皇家用品,在少府名下,就有一个尚方令,尚方令负责打造兵器和制造皇宫所需的器物。
尚方令是由宦官来担任的,部门内有宦官,也有一些优秀的匠人。刘长原先都不知道,原来皇宫里还有这样的部门。若是他对历史稍微了解一些,就会知道,在不久的未来,会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尚方令,叫蔡伦。
“真是可惜,若公子不是皇室,单凭这物件,就能升爵两级。”
段顺摇着头说道。
刘长倒是无所谓,他是公子,长大之后就是王爵,无法再提升,王爵要是再升一步……嗯,那就要升到地府去了。
刘长此刻就是在尚方府制作纺织机,在这里,他都不用自己动手,光是能工巧匠,这里就有二十余人,各个都是极为优秀的老手艺人,这些可是刘邦从全国各地找过来的最好的匠人,刘长的手艺在他们面前完全不够看。
刚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匠人便看着那简陋的榫卯,无奈的摇着头,苦着脸。
大概是因为顾及到刘长的身份,当刘长询问他这手艺如何的时候,他只是说了一句,“很有想法。”
他们又重新做了一台,思路还是按着刘长的来,可是他们做出来的纺织机,却比刘长做出来的要长了两圈,刘长做的时候想到的是如何省下木料,因此,很多零件都几乎是挨在了一起,可这些匠人们追求的是效率和稳定,因此也就庞大了一些。
刘长开始陷入无所事事的境地,每天就是看着那些匠人,纺织机的改进思路本来就很简单,这些匠人们在拆开那台半成品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了原理,完全不给刘长任何装逼打脸的机会,闷着头就造了起来。
刘长唯一的消遣,也就是在跟这些匠人们聊天的时候。
刘长不喜欢跟那些宦官们聊天,倒不是他看不起这些人,只是这些人在皇宫里待得太久,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为了不留下把柄,能少说绝不多说,能不说绝对不开口。
可这些朴素的匠人们就不同了,他们起初还是有些害怕刘长的,可是当发现这个皇帝的公子跟自家欠揍的小子也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就放开了,他们偶尔会用剩下的木料给刘长做一些小玩具,还会笑呵呵的跟他聊家常。
“家里四个孩子,有六个都夭折了,就剩下这四个……最大的那个十六岁,也该婚配了。”
无论在什么时候,让孩子成家仿佛都是父母们最大的心愿,但是不同的是,在这个时代,若是孩子超过了一定年龄而没有成家,是要罚款的,也不能说是罚款吧,就是要另外交税。
这个制度是暴秦所制定的,大汉在暴秦的制度上将成婚年龄往后推了一岁,以表示自己与暴秦是完全不同的。看得出,算了,不说你们也懂。没抄,就是没抄,说就是暴秦。
这些匠人们对刘邦是非常崇拜的,他们相信刘邦的身上一定是有着什么伟力的,虽然他们的生活算不了太好,可他们依旧很满足,按着他们来说,在前朝,帮皇帝家做器用,是不给钱的,而如今却给他们一定的报酬,这就是他们眼里刘邦的伟大之处了。
若是这么说,刘邦的伟大之处显得有些渺小。华夏古代的农民们是很容易满足的,统治者一点点的恩惠,就能让他们感恩戴德,而若是遇到某个一生都在行仁政,为百姓们做了无数好事的皇帝,他们甚至可以感恩数百年,参考某个不爱言语的四哥。
“有陛下的恩赐,生活是足够的,可是在这里不能外出,就有些想念家里人了……我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过家里人了,都是请人帮忙写信。”
刘长认真的听着他们的话,有时也会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却再也没有机会去插手纺织机的事情了。
当然,韩信这里的课程还是要继续的。
韩信早已被刘长整的破防,韩信在前院里的花花草草也被刘长糟蹋完了。此刻对刘长,他已经自动切入到刘邦状态,已经不再是在动手的边缘上试探,而是已经开始真正动手了。
当然,在动手之前,韩信给刘邦写了个奏表,在表里,他大谈老师教育弟子的问题,并且以孔子等人举例,大谈阔论,足足写了数千字。而刘邦给他的回复很简单,就一个字,“打”。
然后,韩信的家奴们就能常常看到韩信举起鞋履在院落里追打大汉皇子的场景了。
“你造了个新的纺车?”
韩信眯着双眼,狐疑的看着刘长。
“师父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我真的造出来了,最迟还有两天,阿父就要正式公布了……那机器老厉害了,等你看到了,一定会吓一跳的。”
无论刘长怎么解释,韩信就是不信。
刘长的基本课程已经完成了一半,韩信开始跟他模拟对战,通常都是跟他列举历史上有名的战事,偶尔也会从实际出发。
“善攻者要先能守,假如你被担任为郎中令,你要如何布防呢?”
刘长认真的思索着,回答道:“我会将三分之二的兵力部署在东门,在武台,钩弋殿附近,因为东门外是非常空旷的,而北门的士卒会少一些,因为长乐宫能起到一个缓冲作用,敌人不会从这里攻打皇宫……”
“你这是看不起王陵的部署啊……”
“王陵是谁?”
“郎中令。”
“原来郎中令叫王陵啊,这人没啥能力啊,布防的甲士总是那么一堆人,都凑在南门,也不知道要轮换……”
“好了,我再问你,如果你的营地里没有粮食,三面都被敌人包围……”
就在他们进行教学的时候,谷忽然走了进来,瓮声瓮气的说道:“有客人来了,舞阳侯求见。”
韩信抬起头来,思索了片刻,方才说道:“让他进来。”
就在刘长思索舞阳侯是谁的时候,一个比谷还壮了一圈的猛汉走进了屋内,那猛汉站在那里,就让人害怕,真是铁塔一样的汉子。虽然身形高大,看起来也很不好惹,可他脸上却洋溢着假笑,气势一下就矮了几分。
“臣樊哙拜见大王。”
“嗯。”
韩信对他是比较冷淡的,可樊哙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恭恭敬敬的跪在了一旁。
“你是樊哙??”
刘长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猛汉。
“七公子,我就是樊哙。”
樊哙看起来一点都不凶,完全没有课本里生吃猪肉,让项羽都服气的气势,刘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樊哙这胳膊比刘长的大腿还粗,硬邦邦的,樊哙笑了笑,任由刘长上手。
韩信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冷着脸,一言不发。
“你当初在鸿门宴上真的吃过生猪肉吗?”
“吃过。”
“味道怎么样?”
“忘了。”
“那要不要再试一次,我可以请你吃。”
看着面前俩傻子就这么聊了起来,韩信憋着火,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舞阳侯忽然来拜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第17章 三个愿望
刘长还没来得及询问樊哙更多的事情,就被韩信赶了出去,他们两人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谈。
刘长在离开韩信的府邸之后,又觉得这件事有些离谱。
虽然阿父的确给了韩信很好的待遇,甚至允许他这个曾经的叛贼在京城内自由的拜访好友,可这并不代表其他诸侯王就能来拜访韩信,韩信主动去拜访是一回事,可是主动来拜访韩信又是一回事。
樊哙是真的不怕引起阿父的忌惮?或许他干脆就是阿父派来的?
刘长思索着这件事,在回到椒房殿之后,向来大嘴巴的他自然也就将樊哙的事情告诉了阿母。
可是刘长没有想到的是,吕后并不惊讶,她打断了刘长的长篇大论,冷冷的嘱咐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往外说。”
虽然这一次吕后没有再说什么威胁的话,可刘长还是被吓住了,毕竟这次吕后说的很严肃认真,他很早就知道了激怒阿母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刘邦平日里有两个爱好,一个是跟家里人一起举办宴会,一个是跟朋友们一起举办宴会。
因此,今天绝对是刘邦最开心的一天,因为今天的宴会,有他的家人,更是有他的朋友。
当吕后牵着刘长姗姗来迟的时候,刘长惊讶的发现,这次的宴会与往日里的截然不同,不再是以往那样一家人凑在一起,刘邦坐在主位,两群人分别跪坐在他的两旁,神色严肃,显得较为隆重。
在刘邦的左侧,坐着很多刘长并不认识的人,其中只有三个人他是认识的,一个是当初他在长信殿那里撞过的男人,似乎是叫周昌什么的,还有一个是他的师父韩信,最后一个就是樊哙了。
韩信原先还在笑着跟自己身边的那个人说着什么,可是在看到刘长进来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黑着脸,转过头去,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那个傻小子。
而在刘邦的右侧,那都是熟人了,戚夫人今天并没有来,大父和大母也没有来,就是一众皇子,二哥,如意,四哥,五哥他们按着年龄顺序坐在刘邦的右侧,各个模样严肃,稍低着头,表示自己对一帮开国大臣们的尊敬。
可是这种氛围在刘长到来之后,就被毁掉了。
“师父!您来啦!”
“师父!我在这儿呢!”
刘长用力的挥着手,韩信痛苦的咬着牙,一旁看起来就十分慈祥和蔼的男人不由得笑了起来,甚至还轻轻拍了拍韩信的肩膀。刘长觉得这个人的地位一定非常高,因为他没有见过哪个大臣敢如此对待韩信的。
吕后是坐在了刘邦的身边,而刘长却只能坐在末席了。
因为最小的儿子刘建还是个婴儿,因此,刘长只能坐在最后一个位置上……谁让他年龄最小呢。
刘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一旁的刘友,“你也在这里啊。”
“嗯。”
“阿父怎么忽然设宴了?怎么没吃的啊?”
刘友哆嗦着不知如何回话,坐在他另一侧的刘恢朝着刘长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让他别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