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洛阳令本来都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没有想到,这位蛮横的大王居然会赞同自己的说法。
刘长令人拿来了纸笔,书写了片刻,便叫来了人,“你现在就回长安,将这书信抄写一份,交给陈侯和张相,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大王!”
洛阳令急忙拉住了那位近侍,看着刘长,“大王可以晚点再推行!”
“嗯?这又是为何?”
“这是大王初次发布的政令,若是急着去改动,一方面会影响大王的威望,另外,朝令夕改,只怕会让百姓们不满……最好能晚点再下令改变……”
听着洛阳令的劝说,周围几个官吏深以为然,纷纷开口附和。
“呵,这变动晚推行一年,都不知有多少人被盗贼所害,既是错了,改正便是,遮遮掩掩的,成何体统,何况,这政策乃是少府令陈平之令,寡人当时便想到了不妥,多次反对,奈何陈侯不听寡人之言,方有如今的结果!”
“不必迟疑,即刻推行!”
刘长大手一挥,就将那人送出了这里,诸官吏哑口无言。
“若是政策不对,变更就是,你们也不必多想,直接给寡人上奏,寡人是不怕事务繁多的,寡人每日批阅奏表,也不曾觉得疲乏!若是隐瞒不发,那寡人可不会轻饶!”
“大王英明!!”
众人纷纷高呼。
包括洛阳令在内的官吏们,此刻对刘长都是大为改观,这跟他们平日里所想的那个反王显然是不太一样的,刘长随即又问起了诸多方面,在听到答复之后,刘长又给他们吩咐了不少的事情。
“你们不要怕徭役,群臣之中是有不少傻子,一听到哪里动徭役,便全力弹劾,弄得好像要亡国一样,洛阳有肥沃的土地,近水,位置优越,多修修道路,灌溉的事情也大有所为……只要不影响到农桑,能保证参与徭役的百姓吃的上饭,那就没什么大问题!”
“不要害怕别人弹劾,寡人自为你们做主!”
“放心大胆去做!”
刘长说起庙堂里的那些群臣,脸色就很是不屑,“这些懦夫就是当初被暴秦给吓到了,修个渠道要弹劾,修个路也要弹劾,寡人又不是修驰道!这些徭役他们反对,可修建皇宫园林的时候,他们却格外积极,不断的上书,阿谀奉承!”
“你们可不要变成那样的人啊!”
听着刘长当着他们的面来吐槽京中的那些大人物,这些官吏们也是笑了起来,县尉甚至敢附和,他说道:“臣先前都要升到郡中了,数次不得升迁,他们说是因为我行法严酷,殴死贼寇的缘故!”
“那贼寇杀害了四条人命,又不肯供出同伙,我不殴打他,难道还要好吃好喝的伺候他,将他当作阿父吗?简直荒唐!”
“下次遇到这类事,给寡人说,让他把其父接过去自己服侍!”
“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刘长跟朝臣大多不合,却跟底层的官吏,商贩,农夫这些人合得来,肆无忌惮的开着荤强,满脸嬉笑,在群臣看来,完全就是个市井小人无疑。刘长跟这些官吏们待了片刻,就已经跟他们相当亲近了,喝大了,甚至是跟县尉勾肩搭背的,看的洛阳令直冒冷汗。
刘长搂着县尉的肩膀,笑呵呵的问道:“此处可有歌姬?”
……
次日,刘长离开洛阳的时候,官吏们纷纷出来送别,脸上满是依依不舍,跟刘长来时的那种“受宠若惊”的神色不同,这一次,他们大多是发自真心的不舍,刘长跟他们告别,便朝着唐国的方向赶去。
洛阳令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一旁的县尉,骂道:“你这厮,还真敢跟大王勾肩搭背的……也是不怕死!”
县尉大笑,“大王乃豁达之人,他都不曾怪罪,您又何必骂我呢?”
“再豁达那也是大王啊……不过,大王跟传闻之中的确实不太一样。”
刘长就这么一路朝着唐国出发,沿路去了不少的县城,也察觉到了各地的不同,甚至,还抓了几个弄得天怒人怨的地方官吏,就地处死。刘长将朝中的事情丢给了众人,就以巡查各地的名义奔赴唐国。
当他们进入唐国领地的时候,贾谊亲自带着官吏们来迎接。
看到他们,不知为什么,明明是长安人的刘长,心里却莫名的开心,仿佛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乡,贾谊看起来比以往要黑了些,跟周围的同僚也没有原先那样的生分,只是,刘长看出了他心里的不满,贾谊看向刘长的眼神很是哀怨,就像是洛阳城内的那个歌姬一样。
“贾县令……你那篇《过秦论》,寡人看过了,写的是真好啊!”
“实在是太好了,先前在太学,那里的大贤都在说你的文章,夸赞你的文采!”
刘长拉着贾谊的手,边走边说。
贾谊幽幽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大王为何要将晁错带回庙堂,却让我在这里继续担任县令呢?”
“晁错这个人啊,他能实干,提出的政策也都符合当下……你不同啊,你缺乏阅历,每次提出的东西都太超前,所以才没有带上你……这是看重你,是在磨砺你……宝剑是要经过磨砺才能变得锋利的,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大王啊……这宝剑再磨下去就要碎了呀……”
刘长看着周围的情况,对高都的情况非常的满意,这里可比洛阳要发达的多,在某些方面,直逼长安,贾谊还是成长了不少,刘长拍了拍贾谊的肩膀,“不要急,你在这里做的不错……也是时候该重用你了。”
贾谊眼前一亮,“大王是要带我去少府吗?”
“寡人前来的时候,河内郡丞因为贪赃枉法,已经被寡人处决了,你就去河内做个郡丞吧!”
贾谊并没有生气,对刘长的任命也很是服气,低声说道:“唯!”
刘长本以为自己将张苍带走之后,唐国的发展会遇到问题,可现在看来,王陵将这里治理的不错,就是苦了自己的舍人们,王陵定然没有少为难这些“反贼”,不过,刘长也不担心,王陵虽然是国相,可唐国未来的发展方向,都是提前确定好的,朝中大臣又多是刘长的心腹,他们凝聚起来,王陵可以决策大事,可未必能像张苍那样大权在握。
刘长又在高都待了几天,直到第三天,一群人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这里,前来拜见大王。
看到这些人,刘长无比的激动,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季布,栾布,召公。
刘长激动的上前与他们寒暄。
“栾布!!你终于来了啊……你不知道啊,这些时日里,寡人几次都想让你劈人,你都不在啊。”
“召公……您无恙啊?”
“季布……”
就在寒暄过后,季布猛地快步向前,一把抓着张不疑的衣领,就将他摔在了地上,张不疑被季布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刘长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为何啊?”
季布愤怒的说道:“大王有所不知啊……本该是臣护送夫人前往长安,这厮说请我吃酒,作为拜别……可他灌醉了臣,便令人将臣绑了起来,自己便离开了……这反贼,臣决不饶他!”
张不疑也很愤怒,他骂道:“你去了长安,也不过是去拜见太后而已,又有何用?还不让我去!你这匹夫,当真以为我怕你?还不放了我?!我乃留侯之子也……”
就在张不疑说话的时候,季布猛地抽出了长剑,插在了张不疑的面前,长剑嗡嗡作响。
张不疑顿时被打断,他看着面前那锋利的宝剑,顿时高声大叫了起来。
“陛下救我!!!”
第266章 好一个壮士!
刘长开心的与曾经的舍人们坐在一起,比起跟那些大臣们相处,刘长还是更怀念跟舍人们在一起的时日,那时的日子,真的是再惬意不过,如今虽然政务都分摊给群臣来负责,可刘长还是得常常留意各地的情况,注意群臣的动向,算不上是真正的自在快活。
舍人们也是难得能聚在一起,激动的聊起了过往。
“张不疑!你这厮别开口就是陛下,当今陛下,唯天子与太后!你这么乱叫,是害了大王的名声!”
召平一来就开团,矛头直指张不疑。
张不疑却并不掩饰,傲然的说道:“当今陛下,唯一人也!”
若不看他那鼻青脸肿的样子,这番话说的倒是很有气势,季布的年纪虽然大,可张不疑还是打不过他。
对于刘长谋反的这件事,舍人们则是有着各自的看法。
召平很是无奈,“大王啊……您怎么能说反就反了呢?”
“对呀,好歹跟臣说一声啊,臣都没有准备好……您就反了。”
张不疑跟着说道。
召平瞪了他一眼,骂道:“都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来蛊惑大王,大王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对比这两人,季布就要平静很多,就仿佛他早有预料,“大王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这件事,不能怪大王,庙堂之争甚急,陛下与太后,诸王与庙堂,群臣之间……这样下去,迟早会发生大乱,如今大王执掌大权,这些事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召公,您应该是知道这些的……别的不说,便是太后与群臣的争斗……若是大王不出手,以后会如何?或许南军与北军便要大战,随后诸侯起兵……好不容易得到喘息机会的天下,即刻就要陷入动乱之中。”
季布几句话,便让召平说不出话来,他点点头,也承认季布的这番话,只是,他并不觉得谋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感慨道:“只怕后人不会知道这些事,大王当背负诸多恶名啊……”
刘长全不在意,笑着说道:“无碍,等寡人快要死的时候,就把记载了这些事情的书都给烧了,找个懦弱点的太史令,让他按着寡人说的来记录就好了!”
栾布扬起了头,长叹了一声,我当初为什么要去送信呢?
“大王要焚书,这不得埋几个方士助助兴?”
召平阴阳怪气的挖苦道。
论阴阳怪气,那还得看唐王的舍人团体,各个都是阴阳家的嫡传。
刘长大笑,“寡人还正好就认识几个方士,整日忙着要给寡人献什么祥瑞,在长安跟叔孙通打的是争锋相对,头破血流……寡人都忍不住过去看了,叔孙通的头都被缠了好几圈……”
“额……是真的打啊?”
“是啊,先前叔孙通在朝议时说不过刘敬,打也打不过他,就狠狠咬了他一口……有时候,寡人都看不出他们到底是大臣还是如意,反正闹得很厉害,寡人也不理会……任由他们闹,就那个叫公孙臣的,就跟五德杠上了,张相都下场了,你们真该看看张相辩论的样子!”
“张相都下场了,那公孙臣岂不是要败得更加彻底?”
“不,张相这个人吧,虽然跟寡妇说话的时候谈笑风生,巧舌如簧,口若悬河,骗得她们团团转,可遇到公孙臣这样的,完全说不过,支支吾吾的,被公孙臣一顿痛斥,面色涨红……”
“啊?”
几个舍人都有些意外,栾布说道:“那这个叫公孙臣的方士口才很不错啊!”
“是挺不错的,所以寡人压根就没有跟他见面说话,就怕被他给骗了!”
召平感慨道:“张相居然被一个方士说的哑口无言……唉,张相受了委屈啊。”
“他受个屁的委屈啊,说起这件事寡人就是一肚子火,他说不过公孙臣,就跟他的妻给勾搭上了,要不是寡人派了绣衣去盯着公孙臣,寡人都不知道……那公孙臣还洋洋得意的说张相不过如此……寡人看到他都觉得心疼……张相此为,实在是小人之举啊!欺人太甚,哪天他被公孙臣捅了一剑,寡人都不惊讶……”
几个舍人听的是目瞪口呆。
栾布再次仰头长叹,我儒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人呢?
刘长并不将舍人们当作外人,面对这些绝对的心腹,他可以放心的抱怨着庙堂里的事情。
“张相也就罢了,其余几个大臣,也不让人安心啊,周昌太耿直了,又很倔强,根本就不是能正常沟通的,就是一根筋……寡人让他尽快改进以粮换爵的事情,结果他还真的就不吃不喝,日夜操劳,第四天就晕过去了……吓得寡人连忙去看望,让他不要这么急……”
“寡人险些就背负累杀老臣的罪名了……寡人现在都不敢说蒯彻的事情了,我怕这老相真的把人给丢鼎里去!”
“也不知阿父当初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耿人。”
“陈平倒还好,帮了寡人很大的忙,可他只管事,不管人,少府里的属吏都要打起来了,他还能悠闲的吃着茶……有些时候吧,寡人是真的想找一桶茶,都给塞他嘴里!”
“晁错跟另一个姓袁的后生,吵得那叫一个厉害……”
“萧相逝世之后,满朝公卿就没剩下几个靠谱的,好在我那帮兄弟除了如意都还比较靠谱……”
话题渐渐来到了诸侯王这里,栾布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说道:“大王,我觉得您应当前往一趟济北郡,见见齐王。”
刘长脸色一僵,“不是说大哥痊愈了不少吗?”
“齐王是没事……齐国有事。”
听到大哥没事,刘长松了一口气,“齐国能有什么事?”
栾布冷着脸,毫不客气的说道:“大王的那位犹子襄,望之不似人君,自从齐王病重之后,齐国便越来越不对,唐国前往齐国的商贾,都在抱怨,齐国的甲士为难他们,向他们索要钱财,还有劫掠商贾的行为……先前借给齐国的铁器,送到齐国后莫名少了大半,这都是在齐王病重之后开始的,我认为,这都是刘襄所做的。”
“刘襄做的??这不可能啊!”
刘长皱着眉头,“寡人很了解他,这竖子做事瞻前顾后,才能远不如他的弟弟,但是,绝非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若不是他,那便是国相有问题了。”
“齐国的国相是谁啊?”
“曹窋。”
“嗯??”
“他怎么能当国相啊?”
“额……因为他有两个妹妹?”
刘长挠了挠头,曹窋的性格他也知道,这人比较老实,跟他阿父不太一样,也不像是能做这种事情的人啊。栾布却认真的说道:“我跟齐王也说过这件事,齐王也觉得不可能……大王,若不是齐王,那齐王身边,定有奸贼,此人不除,只怕齐国迟早都要出大乱子。”
“嗯……那寡人便去一趟济北郡,这些年里,寡人还没有去过济北,看看大哥,然后再去齐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长做出了决定,便跳过了这件事,再次跟舍人们抱怨了起来。
众人一直坐到了很晚,这才离去。
次日,刘长只带上了栾布,便让其余众人先一步回到唐国去,对刘长的这个决定,除却张不疑之外的众人都很服从,张不疑还想要跟着去,刘长却笑呵呵的问道:“这次可是要坐船去的……你真的跟一起来吗?”
听到这句话,张不疑才知道大王为什么要丢下自己,迟疑了许久,张不疑还是决定先回唐国等着大王到来。
刘长在离别的时候,吩咐他们:“回去后做好准备,告诉太尉,大汉又缺粮了!等寡人回去之后,可以去跟邻居借点粮食,度过难关!”
……
济北郡,作为唐国的一个郡,在融合了当地的齐风之后,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在这里,你时常能看到穿着蛮夷的服装,佩戴着齐剑,用夹杂胡语的腔调说着论语的文士,这就很有违和感,在济北之外的齐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不伦不类,济北已经沦为了蛮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