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公羊寿知道弟子在担心什么,他严肃的说道:“公羊学派创立之后,就是有教无类,任何想要学习的人,我都不会拒之门外,任何有天赋的人,我都要招收进来,这是不会改变的,哪怕因此而惹上祸患,那也不会改变!”
收一个诸侯王为弟子,固然是好事,能很好的增加本派系的名声,加强自己的竞争力,可同样,风险极大,如果是楚王这样儒雅的,代王这样温柔的,那也还好,可若是个反贼,诸侯王一谋反,整个学派一同陪葬……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公羊寿却打定了主意,就是要收,这就是公羊的传统,而历史上的公羊学派,还真的就是因为出了一个反贼而全军覆没了……
公羊寿如此坚定,身为弟子,胡毋生都不好再劝他什么了。
可刘赐拜师的事情,显然还是要刘长开口答应才行的。
……
一行人马朝着长安行驶而来,所来的这些人都是最精锐的骑士,全副武装,带着强弩,披着甲,为首的那个,更是披着带金银的豪华甲胄,那是一个老者,胡须全白,这个年纪还能披甲出行,也是很了不起了。
他纵马走在最前头,其余骑士都跟在他的身后,不敢超过他。
这老头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欣慰的点着头。
他们来到长安门外,才被甲士们所拦下,吕产听闻来了大人物,也是亲自来迎接,看到来人,吕产也慌了,急忙行礼拜见。
“拜见颍阴侯!!”
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头,正是颍阴侯灌婴,灌婴在长沙当了很长时日的国相,一直都没有返回长安,可他的名声在长安里依旧是响当当的,毕竟开国大臣越来越少。
而开国大臣里相对年轻的,如周勃,夏侯婴,灌婴等人,此刻都已经成为了旁人无法动摇的大佬,虽然比不上最年轻的韩信,但是也绝对是不可招惹的力量。
他们都已经六十多岁,比陈平年轻很多,比韩信年长很多,有开国大臣的加持,又有尊老传统的加持,他们完全可以肆无忌惮,他们这个年纪,犯了事,就是吕后都得保下来。
灌婴对吕家人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尤其是对这些二代的吕家,他一直都觉得这些二代吕家都是无能的庸人。
“您怎么是骑马回来的,陛下还准备说要迎接您呢……”
他没有理会吕产,就领着人冲进了长安。
他最先是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离开这里已经很长时日了,可是府邸依旧是那么的干净整齐,留守在这里的隶臣告诉灌婴,皇后每隔一段时日都要派人来打扫这里,而且还委派一些灌姓子弟来代为祭祀先祖。
灌婴刚回到家里,就有人不请自来。
“婴!!”
“哈哈哈!!”
听到这个声音,灌婴就笑了起来,急忙起身,来拜访他的就是同名的好友,夏侯婴,两人年纪差不多大,又是一同经历了生死的好友,此刻再次相见,两人紧紧相拥,随即坐在了府内。
他们都有着很多话想要倾诉。
“你这一去南国,就没有了音讯,就留我一个人在长安,不仗义啊。”
“你这老匹夫,还说我呢,我可是听说你去了西域,还斩杀了匈奴单于,食邑都是我的两倍了,你杀单于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带上我呢?”
“怎么,你准备带着你南国楼船军游过去杀单于吗?”
两人笑着,吃了些酒,聊起了两人分别后所经历的事情,说了政务,说了战事,说了过去,又说到了子嗣。
夏侯婴摇着头,对这个话题是不愿意多谈。
“唉……家门不幸啊,连着出了两个竖子,我那孙子啊,跟他阿父一个德性,算了,不说了。”
灌婴也是愁苦,“你好歹还抱上了孙子,我呢,阿那个竖子,至今都没有子嗣,也不是没有成家,就是没有子嗣,我让他再娶一个,他又不太肯……我这爵位啊……”
“不说这些竖子们了,你这次怎么来的如此之急?”
灌婴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我们那里出了金矿!”
夏侯婴一愣,“金矿??”
“是啊,你看,过去只有齐国,梁国才有金矿,他们也因此成为了最富裕的地区,如今啊,我们也有了,我们的金矿也不小,可能比不上齐国和梁国,但是其他地区也比不上我们!”
灌婴的脸上满是笑容,夏侯婴笑着恭维道;“这是好事,好事啊。”
“不,我这次来,是要弹劾赵佗的。”
“我发现南越国可能有私藏的金矿,没有告知庙堂,我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是我有人证,赵佗这个老不死的,向来就怀有异心,我信不过他,我治理长沙国,这厮也是常常与我为难。”
“我们发现金矿后,顺着金矿一路搜寻,却发现直接达到南越那边,而南越那边的矿产地区,居然有兵营,而且还不许外人前来,所驻守的将领,都是赵佗过去的心腹!!”
“这老匹夫,我看他这次是要彻底栽了!”
灌婴跟赵佗的关系并不好,两人曾打过仗,后来治理问题上,双方因为争夺渔业等各方面资源,也曾起了冲突,灌婴这次,看起来是信心十足,有了充分的把握。
“如果真的有金矿,而这厮隐瞒不告,为自己所用,使得南越不能治,那陛下就绝对不会饶恕了这厮!!”
第568章 结为同姓兄弟!
“陛下,公子天资聪慧,贤良之才,老夫有心收公子为弟子,传授公羊之学,以助其所能成,请陛下能允许老夫招收公子为徒!!”
公羊寿跪拜在刘长面前,言语非常的诚恳。
公羊寿年纪不算太大,起码在如今的大儒里,算是比较年轻的,武力值则是一般,当然,这个一般只是相对与如今的这些大儒,也不知为什么,这个时期的大儒武力爆棚。
齐国那个老儒,年过七十还能用长矛刺死野猪,令人不寒而栗。
赵国有个谷梁儒,年过半百,能一箭射中逃跑的野兔的眼睛,而且他说射中哪个眼睛就能射中哪个眼睛。
唐国有个受过刑的大儒,酷爱驾车,他驾驶战车的时候,连夏侯婴都赞叹,这人的技术是真的不错,能得到车神的认可,已经是非常的难得。至于他受刑的缘故嘛,他当大儒之前是给英布驾车的。
反正挤在这么一群人里,公羊寿不算很突出,但是也绝对是诸多儒生们不敢招惹的,不因为什么,就是因为脾气火爆,其他大儒一般情况是不会出手的,除非你是彻底激怒了他们,而公羊寿就不同了。
话还没说几句就急眼了开始拔剑,这都是寻常操作,正常辩论说不过就开始拔剑,也是由他们这一派开头,整日跟武将集团玩的不亦乐乎,关系亲近,支持他们用兵,这也是常规操作……反正就是望之不似大儒。
而刘长还是蛮喜欢他们的,他们的理论对如今的大一统很有帮助,而他们的作风也极度适合如今这个好武的大汉。
刘长抚摸着下巴,迟疑了起来,“你能对公子有这样的评价,朕很开心,但是吧,勃已经拜了浮丘伯为师,如何还能再拜你为师呢?天下是没有这般道理的。”
虽然某人就多次拜各个派系为师,但是某人显然不在道理的约束之内,刘长向来都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
公羊寿一愣,随即说道:“我并非是要收代王为弟子,我是要收公子赐!”
“谁????”
“公子赐……”
刘长狐疑的看着公羊寿,眼神从惊疑不定,逐渐变成了怜悯和同情,他摇着头,长叹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公羊学派如今很困难,先前有人说你们招收了一个养猪的来当弟子,我以为已经明白你们有多困难了,可是如今你们连刘赐都要招收,唉,这样吧,我这里还有点书,稍后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刘长很是同情,连刘赐都开始招收了,这个学派到底是穷到了什么地步啊,这都不能是饥不择食,刘赐那是个什么玩意,刘长最是清楚了,这家伙白送到其他学派门口,贴上重金都没人要。
公羊却还得去抢。
纵然是长老爷,此刻心里也是不由得对公羊有了深深的同情。
公羊寿呆愣了片刻,急忙解释道:“陛下,您说的那位养猪的士人,他叫公孙弘,为人坚毅,好学,不卑不亢,臣以为,论资质,整个长安,都没有能比得上他的,招收他,乃是公羊之幸也!”
“至于公子赐,他为人刚烈,不迂腐,果断勇猛,敏而有急智,如此资质,不来学公羊,实在可惜!”
刘长的脸色有些复杂,“这件事啊……还是往后再说吧,朕还有些大事要处置,你也不必太担心。”
公羊寿有些无奈,看陛下这神色,似乎是不太愿意让公子赐来学公羊,可他又没有办法继续缠着陛下,毕竟陛下这脾气比公羊还公羊,自己上了年纪,挨一顿也不值当。
公羊寿顿时打定了主意,还是暂时回去,让胡毋生来缠着陛下!!
公羊寿离开之后,吕禄有些疑惑的问道:“陛下,为什么不同意呢?公子赐若是能求学,这也是好事啊,或许能让他改变以往的行为,成为他兄长那样的人呢?”
“放屁,跟公羊学,他个诸侯王学什么?是学大一统?还是学王者受天命??这不是添乱嘛??本来我就担心这厮将来会谋反,再学这玩意,那以后还了得??这不是诚心给安添堵嘛?”
吕禄一愣,“公子赐虽然顽劣,也不至于会如此吧……”
“呵,这厮心高气傲,这可不好说,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我迟迟都不曾封他为王,就是没有考虑好他的封地,学公羊怕是要出事,还是算了吧。”
刘长直接否定,吕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公羊寿急匆匆的回到了府邸,将胡毋生叫到了自己的身边,“陛下不曾答应,我想过了,你明天开始就去找陛下,天天上书,逼迫陛下答应!”
“老师啊,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是啊,不然怎么派你去呢?”
胡毋生抿了抿嘴,却也不意外,自己这位老师吧,说起来,是真的不咋滴,大儒里的老流氓,几乎成为了共识。
“老师啊,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妥,若是得罪了陛下……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这还是得靠公子赐,公子赐若是想要学,那事情就简单很多了,不过,老师啊,我们真的要收公子赐为弟子嘛?我在宫中任职,可是听了太多关于他的传闻,这……”
“不必多说,这人就是我们公羊所需要的人才,那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吧,我来替你编书,你去忙吧!”
公羊寿很是坚决的说道:“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办成,绝对不能退缩!”
胡毋生看了老师一眼,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忍住了……
……
“大母!!!”
随着一声大叫,吕后手一抖,就看到一个小个子冲进了寿殿,眼里流着泪水,鼻子流着鼻涕,直接扑进了吕后的怀里,眼泪鼻涕直接往太后身上抹,这个举动还是非常有风险的,目前来说,也只有刘赐敢这么做。
吕后看着他的模样,倒也不嫌弃,擦了擦他的鼻涕,“你阿父又揍你了?”
“大母,我想要求学,可阿父不答应,他不许我读书,他是想让我当个无能的诸侯王,然后有理由揍我!”
“你想要求学??”
“你告诉我,你想要学什么啊?”
“公牛春秋!”
纵然是吕后,在这一刻,也终于是忍不住,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几次想要忍住,却还是不由得笑着,笑了许久,方才问道:“那你阿父为什么不让你学这公牛春秋啊?”
“我也不知道,大母,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头,这老头就是这个学派的领袖,他看我天资聪慧,想要收我当弟子,我也很想去,可是阿父却不许,还说什么赐无能,不配学习之类的话……”
吕后心里大概明白了,他揉了揉刘赐的脑袋,“这件事啊,你找我是没用的,你得去找别人。”
“找谁啊?”
“你大哥。”
刘赐很不理解,“大母,找您没用,找大哥却有用??阿父只听您的话,上次我将罪名丢在大哥身上,大哥还被阿父揍了一顿,他能有用吗?”
吕后认真的询问道:“赐,你将来想要做什么呢?”
“我想要开疆扩土!!”
“那你大哥要是不让呢?”
“那我……就去找阿母告状!!”
“哈哈哈,好,那你去找你大哥吧,只要将事情告诉他,他就会想办法给你解决的。”
“真的?大母,你可不能骗小孩啊。”
“我骗你个竖子做什么,快去!”
……
就在刘长准备做正事,也就是外出狩猎的时候,得知灌婴已经来到了长安,刘长于是就在皇宫内等待着,他来长安得来拜见自己吧,可是等啊等啊,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刘长勃然大怒。
朕容易吗?这大热天的穿着这么豪华的楚衣,坐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你居然都不来拜见朕?朕难得想要炫耀一次新衣裳,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外地的官员到达长安,是要先沐浴,做好准备后再来拜见皇帝的,只是刘长实在等不及,也不管他什么礼仪,带着人就朝着灌婴的府邸赶了过去。
灌婴此刻正在跟夏侯婴聊着天,就在两人举杯叙话的时候,刘长火急火燎的冲进了他们的府内。
“仲父!!!”
灌婴已经好久没有听过这句话了,忽然听到,犹如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吓得急忙起身,刘长却笑吟吟的看着他,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直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灌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刘长放开他,仰头大笑着,暴君的模样一展无余。
“仲父,您总算是来了啊,您来了长安,不来拜见朕,却在这里跟夏侯仲父偷偷吃酒,这算什么啊?”
“陛下,臣才刚来,还不曾准备好,汝阴侯前来拜访,故而……”
“好了,无碍,不必请罪,坐下来吧!”
刘长就这么强行加入到了他们两人之中,也不见外,他下令让灌婴的家臣弄点吃的,再次看向了灌婴,夸赞道:“您这年纪越大,人越精神啊,看这胡须,当真好看啊。”
刘长也不是乱吹,灌婴身材远没有夏侯婴,陈平他们那样高大,脸有些方,反正算不上英俊,但是如今经过岁月的洗礼,他那修理过的灰白色胡须,搭配上那张脸,让他非常的有气质,让他看起来很是硬朗。
“您这胡须是找谁修理的,修的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