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刘恒的作用不只是让群臣和睦,更是激发了群臣的斗志。
按着太尉的话来说,他就像是个庙堂里的良将,能鼓励全军的士气,身先士卒。
刘恒太刻苦了,导致其余人都不敢不刻苦。
就连那位张相,在休假的时日里,都有几次出面来帮刘恒办事,就是因为良心不安……诸侯王带头开始拼命,群臣们还敢怠慢吗?
长乐宫,寿殿。
坐在吕后的面前,刘长直摇头。
“没了,都没了,我那华服只保下来六件……马车只剩下了四驾,所收藏的好东西,全部都赏赐出去了……”
“我这衣裳,已经连着穿了四天啊!”
刘长指着身上那件赤色的楚服。
“他每天早上都要将我吵醒,将上一天的成果和这一天要做的事情讲述给我听……还不许我打哈欠……”
“我还是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我那两个老师,他见到谁都说张相的功劳,时刻不忘记吹捧张相,见到他的时候,更是大礼参拜,让他安心养病……他这般架势,我那老师哪里还敢躲在家里玩乐?都给他弄得良心不安了,整日都纠结着要不要外出办事,到现在已经办完了三件事……至于太尉,那就更惨了,被他带着人一顿忽悠,彻底晕了头,每天都是早睡早起,参与朝政,没有一天能休息的……”
“安这个竖子也被他带在左右,据说每天的奏表都要经过他的手,已经有两天不曾回家……”
刘长看着吕后,认真的说道:“阿母,我这才体会到二哥的快乐,他又给我弄没了,我现在又开始怀念晁错了。”
吕后冷笑着,“你是不是觉得我老糊涂了?”
“啊?阿母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怕我对你四哥不利,特意来找我诉苦?看似训斥,句句为他开脱?你以为我会忌惮他,想要杀死他?”
刘长的脸色顿时有些慌张,“怎么可能呢?阿母乃是大汉第一善人,怎么会做出杀人这样的事情呢?”
老太太还是冷笑着,“你放心吧,我虽然老了,可还没有糊涂到这种地步,不必你来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恒也算是聪慧,来到长安后,不曾插手任何兵事,他也是在防着我呢……不过,我不在意这些,我年纪大了,朝中的心腹也已经年迈的辞去了官位,不如你这位长大皇帝啊。”
“哈哈哈,阿母莫要这般挖苦了……我就知道瞒不过您,我这不是怕有人在您面前胡说八道,影响了家里的和睦吗?”
“前几天,刘良找我哭诉,说你要贬了刘赐,有这件事吗?”
吕后询问道。
刘长急忙摇着头,“没有这件事,是安,安觉得赐这个竖子需要磨砺,便准备让他去陇西待半年,服徭役,董仲舒和夏侯赐也要一并前往……赐这竖子不想去,这些时日里哭哭啼啼的,我没有见他。”
吕后点着头,“董仲舒自幼跟赐长大,不过那夏侯赐,是夏侯婴的孙子,让他去徭役,他家里人可有不愿?”
“哪有什么不愿啊,夏侯婴将军开心坏了,当天就派人把夏侯赐给送到了太子府……”
“嗯,让这竖子吃吃苦,也是好事。”
“多派些人,莫要出了什么事。”
“阿母放心吧,定然会有人看着,不会让他出什么危险。”
吕后猛地皱起了眉头,“如今的宗室子弟,大多不堪重用,自幼顽劣,实在不妥!!”
“当设一套家法,自幼开始让他们学习,骑射,经典,书法,治国,剑法,让他们一天到晚都要学习,设立最严格的考核,学到成年,再去服徭役,最少两次,如此之后,方能外出成人!从皇帝到诸侯王,都当如此!!”
刘长一听,急忙拍着手,“阿母说的对!是该这样,我当初勤奋苦读,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当今这些竖子们啊,是越来越不堪了,作恶的越来越多,是要好好将他们都磨砺一遍,我这就下令,设立家法!”
吕后喃喃道:“当初就该如此的,不然也不会养出你这样的竖子来!”
刘赐最终还是没能躲开自己的命运,无论是曹姝,还是刘长,或者是吕后,都赞同刘安的命令。
而董仲舒和夏候赐就比较倒霉了,两人啥也没干,就因为刘赐的缘故要前往服徭役。
他们目前都在太子的府内,眼里满是悲哀。
刘安回府的时候,看到他们三人那绝望的脸,笑了笑,直接走进了内屋。
刘卬和刘启还没有离开,刘安将他们叫来,请他们帮忙办件事,顺路将这三个竖子给送到陇西去。
两人都答应了,刘卬沉思了片刻,“当初我们也曾去服役……我记得当时很苦,但是现在想起来,却又觉得没那么苦……可惜我现在只有女儿,还没有儿子,不然也得派往地方去徭役,对了,启,你不是有了儿子吗?让你儿子也跟着他们服徭役吧?”
刘启瞪大了双眼,“你还是个人吗?我的儿子荣才出生,跟迁一般的年纪,让他去服徭役??”
刘安笑了起来,“卬啊,你也尽快生个儿子,然后我们就将这三个竖子也派过去……让他们同行。”
“唉,且不提以后的事情,光说如今,我阿父当上了御史大夫,这可就要坏事了……我往后的诸多上书,他是第一个看的……这可如何是好啊,安,你知道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吗?”
“不清楚……反正看他的意思,最短也要三五年吧?”
刘卬却很开心,“仲父当御史大夫,总比晁错当要好啊!”
“我听闻,三仲父得知这件事,大喜过望,上书庙堂,自请任太尉呢!”
第700章 这是军功!!
寒冬已经结束,春风轻轻吹佛过地面,王宫内各处大门都是敞开着的,端是清爽。
袁盎平静的拿起了面前的茶盏,轻轻的吃了一口。
“寡人听闻国内有学问的博士们说,陛下是准备要革新庙堂的官制了,而三公就是首当其冲的,三公之中,张相乃是荀子之徒,德高望重,不疑是陛下的舍人,如今的御史大夫更是我们的亲兄弟,而只有这个太尉,他先前几次叛乱,有恶名,不见得就会轻易放权,这对陛下的革新非常不利,寡人沉思许久,便上书自请太尉之位,等寡人做了太尉,就能与吴王里应外合,一同行革新之勾当!”
赵王回到邯郸有三天了。
第一天,他召见了群臣,表示自己以后就是宗室之贤长了,要全力扶持陛下云云。
第二天,他就上书请封太尉了。
袁盎听着赵王的话,拿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袁盎再次吃下了一口茶,笑着点头,“大王说的有理啊。”
赵王听到袁盎居然没有反对自己,心里也是极为开心,他再次说道:“这都是深思熟虑后的行为,寡人作为陛下如今的长兄,必须要做些什么,我担任太尉,是最合适不过的,陛下想要推动什么革新,我可以全力为之,若是群臣不答应革新,那也好,我身为太尉,就召集全国的军队,讨伐那些不听话的人!”
袁盎再次笑着点点头,“大王说的有理啊。”
“今早有郎中文党来找到寡人,气势汹汹,脱了上衣,对着寡人就是一顿谩骂,说寡人昏了头,又说寡人不知死活,口水都险些喷到寡人的脸上了,实在无礼!被寡人抓了起来,关在了廷尉,今日连袁相都赞同寡人的想法,可见,此人是一个卖直求名的小人,寡人准备将他驱逐出赵国,不再任用他!还是国内这些治学的博士们才知道寡人的想法啊!”
“大王说的有理啊。”
刘如意随即说起了自己的宏伟大业,他激动的说道:“庙堂得知这件事,定然会明白寡人的苦心!”
袁盎点着头,笑呵呵的拜见了赵王,随即走出了王宫。
袁盎这才对左右吩咐道:“将郎中文党放出来,赏百金,将国内那些治学的博士们都送去夏国。”
吩咐好了这些事,袁盎方才安心回到了相府。
袁盎也彻底看开了,反正迟早都要跟着赵王一起死,就别想着怎么活命,干脆趁着还活着的时候多做点事情,也算是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连晁错那样的人都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抱负,自己也不能闲着啊。
他迅速召见了诸多国内大臣,开始商谈着赵国的改制问题,在诸侯国改制后,他这位国相就变成了诸侯国实际上的郡守,当然,手里的权还要分出去,这他倒是不在意,他不渴望什么大权在握。
先治好赵国再说吧,顺便锻炼锻炼身体,免得上囚车时半路就死了。
……
“胆大包天!!”
“这是要谋反?!”
“罪大恶极!!”
群臣此刻正聚集在厚德殿内,商谈着赵王的上书,这都是群臣对赵王的正面评价,群臣一致认为,必须要处置这个胆大包天,企图将手伸向大汉兵权的诸侯王了。
刘恒听着众人的言语,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摇着头,“孝仁皇帝的丧期还不曾结束,在这个时候抓捕诸侯王,实在不妥……这样吧,由我出面,写信去训斥赵王,再减他的食邑,拿了他的几座县城……收回庙堂,赵相袁盎是个能臣,让他多盯着赵王……”
大臣们还想要说些什么,可那赵王毕竟是皇帝的亲哥哥,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刘恒开了口,他们也就认下了。
唯一有资格开口的,那位坐在上位的太尉,此刻看起来也是满不在乎。
赵王的行为在他眼里,大概就是孩童的胡闹,不配让他愤怒。
大家不再谈论赵王的事情,而是开始进入下一个议题。
刘恒认真的看着众人,说出了自己的上书内容。
这些时日里,刘恒一共是提出了三项提议。
第一项提议是在全国范围内提倡节俭。
他认为奢侈无度是对百姓最大的伤害,故而希望自皇帝以下的权贵官吏们,都能以勤俭为本,不浪费食物,不浪费布帛,不囤积大量的财物,不要修建奢华的府邸,减少自己的享乐欲望。
群臣都没有反对,在提倡道德的大汉,就算大家不以为然,也不敢明着反对这样的提议。
当上书到达皇帝那边的时候,正因为华服和马车都被没收而愤怒不已的刘长干脆下令,奢侈无度的人要被问罪!自己都不能享受了,你们还想享受?乃公倒是要看看谁敢过的比乃公好!
刘恒当即反对,认为可以提倡,但是不能强行下令,天子却拒绝了他,固守己见。
刘恒的第二项提议是建议减少徭役的次数,不要在同一年内推行一次以上的大型徭役。
第三项提议则是要求勋贵子弟们积极的谋求军功和政绩。
这些大多都是些建议,群臣也都没有怎么反对,看到刘恒准备说起自己的第四项提议,群臣也是变得认真了起来,都期待着这位贤王能有什么高论,包括太尉也是颇为上心。
刘恒认真的说道:“诸公,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为本末者无以异也,其于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诸位以为如何?”
正准备开口附和的陆贾刚刚准备叫好,却忽然愣住了。
“大王说什么?”
“免全国的田税。”
“啊???”
“大王啊,如今三十税一,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壮举,百姓们都无比的感恩圣眷,免除田税……这万万不可啊,不收田税,难道要加赋??多此一举?”
“不,不加赋,只是免掉田税。”
申屠嘉也坐不住了,掌管少府的他,此刻忍不住提醒道:“大王啊,庙堂每年的耗用是巨大的,无论是医官,启蒙,都需要大量的钱财,免掉田税,大汉靠什么啊……算赋无法承担啊……这不行啊,大王,臣知您爱民,但是这免税……这……”
不只是申屠嘉,众大臣此刻都极为惊讶。
贤王怎么还突然糊涂了呢?
刘恒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张相,询问道:“张相以为呢?”
张苍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明明是休假……刘恒的话,群臣都不太理解,张苍却很清楚,刘恒这是想要解决民间贫瘠的情况,让百姓们能迅速积累起存粮,将钱财存与民,这段时日内,庙堂注定无法在地方进行大动作,要通过商税和其他赋来支撑寻常的支出,如此给与百姓们一个迅速富裕的机会,增加百姓的收入。大汉现在用钱的地方很多,但是大汉有一个很重要的收入来源,身毒。
刘长出征身毒后,身毒人已经表示臣服,愿意每年进行朝贡,而这朝贡并非是小数目,加上如今商业发达,商税加朝贡,再加上那些七七八八的杂赋,例如房税,车船税,隶人税,饮酒税等等,勉强能维持支出,但是想做点什么事就不靠谱了。
理论来说,这是可行的,但是吧,张苍还是很纠结。
如果说可行,那以后免税期间,庙堂就不能多做什么事,自己就能得到清闲时日,可免税这件事要经过严格的计算,到时候,让收支平衡的事情肯定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看到张苍没有急着回答,群臣大惊,难道还真的能这么搞??
张苍觉得有些麻烦,这么搞能搞,但是如果让自己来计算收支,搞平衡,那只怕自己是一天都不能闲着了。
他正要摇头,却听到刘恒轻声说道:“寡人听闻足国之道,在于节用裕民,而善臧其余,节用以礼,裕民以政,彼裕民,故多余,裕民则民富,民富则田肥以易,田肥以易则出实百倍……”
“裕民则民贫,民贫则田瘠以秽,田瘠以秽则出实不半……”
张苍茫然的看向了刘恒,刘恒的声音逐渐与记忆深处的一个老者的声音逐渐重叠。
张苍浑身一颤,抿了抿嘴,严肃的说道:“自然是可以这么办的。”
坐在下方的贾谊神色也变得严肃了些,自家老师当真是被这吴王吃的死死的啊,一句话不对就甩出祖师的话来,这谁能顶得住啊?
群臣纷纷看向了张苍,若只是刘恒这么说,他们或许还会觉得惊讶,可是张苍都说可以办,他们就不敢轻易反对了,他们自认治国能力还没达到张苍的地步。
韩信有些狐疑的问道:“若是不收税,那军队吃什么?怎么去养活?”
“官吏的俸禄又要怎么办?”
“庙堂还能正常运行吗?”
张苍点点头,“运行还是能运行,但是外出打仗,扩大启蒙,医馆,怕是都不行了。”
“什么都不能做??”
太尉听了也觉得稀奇,“这我倒是头次听说,这就是黄老的治国之道吗?”
张苍有些不高兴,“是儒家的!”
太尉也不愿意跟他争论什么学派,只是看向了刘恒,“我可与你说,这不是小事,一旦弄不好,就会出大问题,到时候若是连俸禄都给不起,军队没有粮食,弄得大乱,你就是诸侯王,也必须要承担责任的!”
刘恒倒是很自信,“多谢太尉提醒,但是有张相在,定然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张相有计相之美名,善于数,他定然不会让国库出现太过严重的亏损……收支平衡还是能做到的,况且,若是免去了田税,百姓有了钱,商业将会更加发达,商税就能起到大作用,杂税也能被带起来……”
群臣都没有急着发言,这件事关系重大,众人不好拿出一个定论。
只有栾布和贾谊深以为然,表示赞同。
朝议结束,刘恒迅速回到了御史府内,召集了诸多官吏们,开始操办御史府的事情,正忙碌着,就看到有马车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险些撞在了御史府的大门。
御史府的官吏一看,气的头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