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秉持着过去那套观点的韩信却很能理解刘安的行为。
“是啊,我就在想,要不就让这竖子的门客们去做点实事,不要让他们继续在长安闲着了……让这竖子留下那些会做学问的,留在身边搞学问,会打仗的就送去那些正在打仗的地方,会治理的就送去那些缺少官吏的地方……”
刘长将话题转移到了对门客的安置问题上,果然,韩信都不再说起要治罪那个门客的事情了。
刘安在心里默默的长叹了一声,他过去也曾想过将门客们都派往地方为官为吏,但是,毕竟自己还是储君,这样的行为还是得先经由庙堂,如今阿父自己主动提出来,倒也算是解决了自己的一桩大事。
在几个人商谈的时候,有下人送来了肉食。
刘长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往嘴里塞,咽进去好几块肉,然后含糊不清的看向了面前的两人,疑惑的问道:“不过,绛侯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周勃皱了皱眉头,正要解释,韩信却先开口说道:“是我将他叫来,询问了些事情。”
刘长好奇的问道:“询问什么事情啊?”
“询问他被毒死的羊是否能吃!”
刘长嘀咕着,也没有再追问。
正好看到低着头憋笑的刘安,刘长勃然大怒,“竖子!还待在这里做什么?领着你那门客去给人道歉!然后将你麾下的门客都给我安排出去!再发生门客闹事的情况,我先打断你的腿!”
刘安离开了,周勃也跟着一同离开了。
府内就剩下了师徒两个人,到这个时候,韩信方才说道:“周勃心里不太愿意待在长安教书……他还是想要外出作战。”
“但是这厮似是失心疯了,觉得自己要奉高皇帝的令来协助你,将心里的想法都给藏了起来。”
“呵,他要是真心来辅佐我,就不会来找您诉苦了。”
“他并没有找我来诉苦,先前李左车告诉我,这厮在兵学里愈发的积极,卖力的教授弟子,我觉得有些不对,才将他叫来询问,他还是没有明说,但是我能看出他的心思……他这样的人,是闲不住的。”
刘长沉默了会,“作为大汉第一名将,其实我也能理解他,很多时候,其实我也很渴望战场,待在这长安,反而是让我很受拘束……张相在辞官的时候,曾告诉我,无论是求学还是为官,都不是他所愿意的,都是因为他人的缘故……我也很能理解他,因为我自己也是,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能在唐国当一个诸侯王,灭掉塞外的所有敌人,战至死。”
韩信只是撇了撇嘴角,不做理会。
刘长说道:“说起周勃的事情,我发现将军们大多都是如此,都不愿意安心在家里,也不知是习惯了军营,还是因为渴望功名,反正没一个是能闲的住的……对了,师父,我忽然发现,你是个例外啊,所有的将军都请战,你却一点都不在乎,也从来不说什么渴望战场的话,这是为什么啊?”
韩信打了个哈欠,“我为什么要渴望战场啊?”
“建功立业??”
“我也没什么不甘心的……若是有敌人,我去收拾了便是,其余时日,便待在家里,那军营有什么好待的……也就你们这些没什么才能的,才会整日胡思乱想,家里多舒适啊。”
“这人啊,该打仗的时候就得一心一意的打仗,不打仗的时候,就做点让自己愉悦的事情,哪有死在军营里的道理?”
听着韩信的话,刘长只是摇着头。
“难怪能被称为仙呢……果然没有取错的外号。”
“外号当然没有取错的,对吧?野彘?”
刘长大怒,“这个外号到底是谁给我取的?!”
“是你阿母。”
“那是谁传的?!”
“是你女儿。”
刘长挣扎了片刻,长叹了一声,放弃了反驳。
……
“殿下……”
王恢双眼通红,跪在刘安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佩剑,要对准自己的脖颈,刘安的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让他无法动手。
“殿下,我自知给您招惹了这般大的麻烦,我绝对不会让您受辱,我愿意以死相报!”
王恢是最近才成为刘安的门客的,这位出身燕国的小吏,因为政绩太过突出,从而进入了刘安的视线,刘安在与他接触后,发现此人文武双全,因为生活在燕国,知道很多部族的言语,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将他收为门客,准备让他在兵学里深造,将来能在外部卿任职,成为自己用以对外的一把好手。
这位也是运气不好,先是因为路程错过了兵学的第一次考核,然后跟着其他门客吃饭的时候,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有人吃醉了酒,开始大声的开着各国的玩笑,忽然就说到了燕国,自然就是要说起燕人喜欢用妻来招待客人,妻妾不分,没有华夏礼仪这样的笑话,都是些带颜色的笑话,什么燕国人的孩子最后都会愈发的像自己最好的朋友啊,什么燕人外出三年,喜得三子啊,说什么燕人不愁无后啊,别人听着只是哈哈大笑,而王恢听到这个,哪里能忍,当即就与那些人打成了一片。
这些都是些太学生,说起来也有些武艺傍身,可是面对自幼在边塞长大,跟胡人家的孩子打成一片的王恢,他们显然就不是对手,被王恢一顿毒打。
打完了才发现,太尉家的孩子也在其中,人家也没有参与发言,就因为旁听了几句,就被这厮给揍了。
得知刘安如今要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去请罪,王恢羞愧难当,只愿一死。
门客雷被站在一旁,此人身材并不高大,但是双臂极长,他原本是江湖游侠,后来改邪归正,开始学起了学问,成为了刘安麾下最有学问的八人之一,另外,此人的剑法更是一绝,号称太子门下剑法第一。
他的剑法是经过皇帝亲自认证的。
因为刘安很喜欢他,总是让他站在身边,四处炫耀自己的这位剑圣,后来果然有人挑战,都败给了这位第一剑客,然后,一个大刺头就看不下去了,皇帝将他叫到殿内,要求跟他过招,这位剑客在皇帝手里居然挺过了十三回合,才因为力竭而被打落了佩剑……刘长大喜过望,认可了他的实力,认为他的实力放在全天下,剑法都是数一数二的。
在历史上,刘安的儿子刘迁就精通剑法,跟他大父一样,也是个无法无天的性格,觉得自己的剑法天下第一,因为雷被有第一剑客的名声,就很不服气,跟他比试,打斗后被击败……刘迁大怒,直接找到刘安来说雷被的坏话,说此人要谋反之类的……结果弄得此人狼狈不堪,被迫离开。
这位雷被大概是因为游侠出身的缘故,是刘安麾下最为争强好胜的那一个,此刻听到王恢的话,他忍不住说道:“这怎么能算是你的过错呢?若是我被人如此羞辱,我非杀了他们不可!何以要自寻短见?”
刘安长叹了一声,开口说道:“您莫要再说这样的话,请起身吧。”
“您既是我的门客,我就不会让您遭受这样的羞辱,哪怕是太尉之子,也不能如此……我定然与您荣辱与共,您不必如此……不过,往后,若是再出了这样的事情,您莫要再动手……请禀告与我,我为您杀之!!”
刘安的眼神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我的门客,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当今天下大同,我麾下的门客,来自五湖四海,各州郡的都有,那些敢以地域来中伤的,我绝不饶恕,请您放心吧,我已经上书刑部卿,让他们来治那厮的罪行!”
他看向了周围的众人,大声的说道:“众人都劝我少收门客,说门客会为我肇祸,可我却觉得,能得到如此贤才相助,乃是我平生最大的幸事,我非要让你们前往各地,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让那些人看看!我刘安的门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麾下绝无庸碌!!!”
“愿为殿下效死!!!”
诸多门客嘶吼了起来,眼神热烈。
“想要治世的人,身边不能缺乏贤才,想要成就功名的人,就必须要找到足以辅佐的君王,我虽不才,却也愿意证明自己是值得诸位辅佐的君王,但凡立下功劳的人,我绝对不会忘记要赏赐他,能为我击败外敌的人,我一定让他封侯,能为我治理好天下的人,我一定使他为相,能不留全力的为我做事的人,我就不会让他受到委屈和羞辱,让他享受天下人的憧憬,得到后人的敬仰!”
“我可以做明君,诸位可愿自证贤才之能?!”
“固所愿也!!!”
“好!召集众人,我有大事要托付给你们!!”
“唯!!”
太子府内,人声鼎沸。
刘安正准备要离开,却有个小个子挡在了他的面前,那小个子还不到刘安的胸,目光却格外的坚定。
“殿下!!”
刘安看着这小家伙,“文君?你想做什么?”
卫文君此刻看起来格外的激动,他毕恭毕敬的说道:“殿下,我听闻,受人之恩,当以死相报!当初您看到我的阿母受辱,将她救了出来,帮着惩治了那些恶人,这些年里,您不留余力的教导我,让我有机会跟着府内的诸多贤才们求学,我心里知道,殿下的大恩大德,我毕生都是难以报答的,我才疏学浅,也不敢奢求成为您的门客,只愿能为您驾车牵马,报答您的大恩!!!请您允许我跟随在您的身边!!!”
卫文君再次行礼。
周围的门客们都大笑了起来,卫文君一直在府内长大,这些门客们几乎都是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彼此都很熟悉,此刻听到他的话,有人叫道:“你个竖子还想着为殿下牵马?你够得着吗?!”
“哈哈哈,你就比车轮高了一些!”
听到众人的调笑,卫文君脸色一红,急忙说道:“我听闻,有志向的人不能看他的年纪,报恩的道德在所有人身上都是一样的,难道就因为我的年纪小,心里的道德就不如你们吗?难道因为我的身材短小,就不能全身心的辅佐君王吗?!”
刘安听到他的话,也是啧啧称奇。
他也没想到,这竖子还有这般长进,这些时日里,他一直都是跟着府内那些门客们学习,他是见到谁就跟着谁学,每日的学业也是极多的,还真的被他学出了点东西来,刘安起初还挺不喜欢他的,觉得他对自己的小妹有非分之想,想要利用自己的妹妹来摆脱如今的身份,可现在看着,这竖子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他揉了揉卫文君的脑袋,“往后,你就为我驾车!!”
“唯!!!”
第761章 安息人所为!!
“这里便是身毒啊?”
“哈哈哈,我们终于到了!”
夏侯灶抚摸着脸上那浓密的胡须,看向了一旁的申屠嘉,言语里满是得意。
“您看,如何啊?我说了会成功护送您来到身毒,我没有食言吧??”
申屠嘉的脸色那是相当的难看,看着远处的城池,他脸上的担忧终于是消散了些,他咬着牙,看着一旁那得意的夏侯灶,“是啊,将军带的一手好路啊,从西庭到身毒北塞,愣是走了半年多,若非那些俘虏,怕不是要跟着将军一路杀到燕国去了??”
夏侯灶大手一挥,“这沿路的军功,可也有您的一份啊,这边赶路边拿军功的好事,可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啊。”
听到这句话,申屠嘉只是冷笑着。
他是再也不敢相信这位将军了,这位自称懂得一切道路,能迅速找到任何城池的家伙,这半年里差点带着自己跑去了夏国,在塞外可是转来转去的,甚至还击败了好几股盘踞在那边劫掠商贾的马贼团体,最后还是通过逼问这些俘虏,终于找回了正确的道路,来到了身毒,申屠嘉差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笑掉大牙”了。
迷路而死,那该是多大的憋屈啊。
陛下若是知道了,都得笑自己三年。
这家伙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路,就是看到军功就难以遏制心里的激动,非要追杀到底,追着追着就忘却了原本的道路,这次前往身毒,还没到身毒呢,倒是把沿路的匪患问题给解决掉了,申屠嘉的心里也是格外的复杂。当然,这厮也不是完全没用,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就那些贼寇,没一个能在他手里过一回合的,带着几十个人就敢冲人家数百人,以一敌十,而且还没有什么伤亡,纯粹就是碾压。
你怎么能打为什么不去弘巫殿里陪陛下练武呢?来这里当什么将军啊!
夏侯灶此刻却是满脸的笑容,“没想到啊,这些贼寇的赃物这么多,我们西庭国可是发了大财了……你可不知道,我们西庭国当初很穷,现在所有的家当啊,都是我领着人抢过来的,最开始的时候,国内凑不齐二十个骑士,我愣是带着全国的兵力去抢这些贼寇,四处剿匪,增加国力,后来就出兵攻打那些胡人,越打越多,我记得很清楚,曾经我们设宴聚会的时候,杀只鸡都要犹豫大半天,就因为国内贫穷,什么都没有……”
“我的庆功宴,总是用麦饭来代替,那酒里都是混了凉水的,喝他十大桶都不会醉……”
“所以直到现在,我们西庭国的将士们看到贼寇胡人什么的,都会下意识的发动进攻,都是当初落下的坏毛病……当初全国甲士八百人,如今甲士有一万余,还能凑出三千多骑士,这都是我们的功劳啊。”
“这就是将军追杀贼寇险些追到夏国的理由吗?”
“咳咳,你不知道啊,其实吧,我原先有个副将,姓王,一直都是他给我我们带路什么的,他去了兵学,我这里就无人可用……这个叫李广的,你别看他很能打,其实跟我一样,不太认得路,他还不如我呢,若是让他带路,保不准就给您带到滇国去了。”
李广听到夏侯灶的吐槽,忍不住说道:“这茫茫草原和荒漠,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辨别方向,日出日落也跟中原不同,还有那滚滚风尘,想要认路实在太难,不是说尚方造出了那个指南的东西吗?将军为什么不多要一些来呢?”
夏侯灶挠了挠头,“咱们穷啊,哪里有钱在军中装备这些东西……造出来的东西都送到夏国那边去了,就是不愿意给我们……陛下倒是送了我一个,太过精致,我怕弄坏了,就给藏在了家里。”
申屠嘉脸色一黑,“将军落在家里的东西可不止一件啊。”
“你怎么知道的?我出门后才发现我的酒袋忘在了家里,我那酒袋是用异兽的皮做出来的,怎么都扯不坏……”
就在几个人闲谈之中,远处的城池终于有了反应。
有一众人冲出了城池,迅速包围了他们。
大多都是当地的士卒,土著人,脸色黝黑,神色有些怯弱,只有三位为首的甲士是汉人,此刻也是有些紧张,急忙询问他们的身份。
在出示了身份证明后,这位士卒很是激动。
“原来是申屠将军!”
“我们奉令在这里等您……等了许久,也不曾见到你们前来,还以为你们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太好了,太好了!”
申屠嘉无奈的说道:“半路上遇到了贼寇,为了除掉他们,浪费了些时日。”
“无碍,无碍,到了就好……”
这几个甲士都很激动,询问了才知道,他们乃是冯敬派出来的官员,并非是士卒,跟着他们进了城池,夏侯灶大大咧咧的观察着周围,似乎早就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甚至还公然的跟一旁的官员询问这里的情况,包括百姓数量,耕地面积等等。这问的那官吏都是毛骨悚然,不敢作答。
申屠嘉初次来到此处,可心里对当地的情况却没什么好奇的,也没有去看,直接问起了几位大员的情况。
“冯公在华氏城……您有所不知,在两个月前,孔雀王病逝……国内十分的不稳,很是动荡,冯公主持大局,提出了要迎接远在长安的太子,让他前来继承王位……孔雀国内的大贵族蠢蠢欲动,阿列将军也在华氏城里,否则定然是要发生大乱子的……您来晚了一些啊,那些可恨的贼寇!”
官吏骂着,神色很是无奈。
申屠嘉大惊失色,“孔雀王已经死了??那孔雀国内现在是谁来做主?”
“是冯公以及诸多大贵族们,他们联合摄政……正在等待着太子归国。”
“那些大贵族就没有什么意见吗?”
“听闻冯公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还是得您亲自过去。”
申屠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在身毒境内,最强大的国家就是孔雀国了,虽然先前被百乘击败,但是论国力,还没有谁能比得上他们的,那位弑君者更是第一个投奔了大汉的君王,他的逝世,定然会在身毒造成一定的动乱,加上还有一个蠢蠢欲动的安息人,这里头要讲究的事情可不少,没想到,自己刚来身毒,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申屠嘉急忙说道:“速速给我们安排车马,我们也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了……直接前往华氏城!”
“您远道而来,不如休息几天……”
“不休息,我现在就启程,让他们速速安排!”
“唯!!”
官吏们迅速开始安排起了马车,夏侯灶却很不情愿,他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您这一路上倒是没有动手,我们杀了一路,可经不起折腾了,不就是死了个胡王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要去您就自己去吧,我得在这里休整几天,然后再过去,我们是无法赶路了……”
“呵,那您就安心在这里休息!”
申屠嘉倒是很开心,他实在不愿意再被这位所纠缠,恨不得他现在就滚回西庭去,可是刚刚转身,申屠嘉却又僵住了,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了夏侯灶。
“将军……都已经带着我乱跑了半年,也就不缺这点时日了,要不还是跟着我一同前往吧。”
夏侯灶有些无法理解,“您这是何必呢?当初我整日在您身边,您却要赶我走,如今我要主动分别,您又想让我陪着您……您这堂堂大丈夫,何以做妇人状呢?”
无论夏侯灶怎么说,他在名义上还是要听从这位同三公待遇的地方大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