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大明:从煤山开始 第96章

作者:寂寞剑客

听到这话,朱慈炯大怒道:“此子简直放肆,竟然敢非议宗室!”

朱慈烺也是感到心惊肉跳,拿着这篇文章不敢再往下念,因为后面文字更吓人。

“欸,话还是要让人说的,当年海瑞指着世宗皇帝鼻子,说嘉靖者家家皆净也,世宗皇帝也没怎么着他,要让人说话。”崇祯摆了摆手,又对朱慈烺说道,“烺儿你接着念,朕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一番什么话来。”

终于有士子敢站出来公然抨击宗室之害。

崇祯对此其实是乐见其成,他其实早就想铲掉这个毒瘤。

每年花几百万两银子养着上百万个废物,真的很没必要。

但在儒家亲亲和尊尊的价值观导向之下,铲除宗室就是大逆不道之举,所以在没形成强大社会舆论之前,崇祯的这一想法只能按下。

朱慈烺无奈,只能往下念:“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今聚天下之财力而供一姓一家之享乐,而后四方为之劳扰,万民为之憔悴,悲乎?漂没之害与宗室相比,窃以为不过纤芥之疾也。”

“是故欲使国用足而诸事足。”

“则非去宗室之害不可以为之!”

看到朱慈烺停下来,朱慈炯问道:“没了?”

“没了。”朱慈烺道,“整篇文章已经读完。”

“太短。”朱慈炯道,“如此文章,真短小。”

“文章不在短长而在言辞之犀利,此人姓甚名谁?”崇祯问道,从他的视角,此子的言论并不过分,毕竟只是抨击宗室而已。

要知道,明末甚至有限制君权的一股思潮。

比如说复社领袖张溥还有黄宗羲,这俩人就坚决主张限制君权,并且他们的思想在江南士子中间有很大的影响力。

朱慈烺又翻到前一页,答道:“余姚黄宗羲。”

“原来是姚江黄孝子,难怪。”崇祯笑着说。

朱慈炯问道:“父皇,黄宗羲此人很有名吗?”

“岂止有名,简直名动京师。”崇祯笑道,“当年他为父伸冤,在刑部大堂当众锥刺许显纯,痛殴崔应元,还从崔应元的身上拔了一把胡子回乡祭奠乃父!故而得了一个‘姚江黄孝子’的美名,京师官员鲜有没听说过他大名的。”

顿了顿,崇祯又道:“不过此子最令人称道的还是治乱莫返之害。”

“治乱莫返之害?”朱慈烺和朱慈炯茫然,什么是治乱莫返之害?

崇祯道:“所谓治乱莫返之害,就是说但凡赋税改革,刚完成改革之初可以一定程度减轻百姓负担,但是要不了多长时间,底层官员及胥吏就能找出其中之弊并加以利用,因而百姓之负担反而犹重于赋税改革之前,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朱慈烺皱眉说道:“古往今来,概莫能外?真的如此吗?”

“确实如此。”崇祯点头说道,“唐之两税法,宋之常平新法乃至本朝一条鞭法,推出之初都实现了减轻百姓负担并增加国库收入的目标,但是用不了数年,便成害民之法,反而加重了百姓之负担。”

朱慈烺问道:“那岂不是说改得越多错得越多?”

崇祯点头道:“到了王朝后期,税法确实如此,这时候最大的问题已不在于税法而在于人,所以在税法制度上只能做减法,不要想着再去增加新法,而应该想着减少法规,尽可能的方便百姓,但是在用人制度上就要大胆的做加法,制定并严格执行各种监督制度,使基层官员以及胥吏震慑于监督制度而不敢从中吃拿卡要。”

“儿臣懂了。”朱慈烺点了点头,又由衷的说道,“父皇,黄宗羲此人实乃大才。”

“此人确有才具,堪为宰相之才。”崇祯点头道,“烺儿,炯儿,此番北上之时,你们兄弟可以多与此子交流。”

黄宗羲无疑是有大才干的。

至于限制君权的思想,怕他做甚?

朱慈烺和朱慈炯恭敬的应了声是。

朱慈烺又问:“父皇,还接着念吗?”

“念,当然接着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崇祯说完身子往后一靠,又躺回到了椅子靠背上。

朱慈烺又拿起一篇文章,朗声念道:“欲使国用足,当废漕运并且重启开中法,令商人运粮至徐州换取盐引、丝引、酒引诸般……”

“此子太过偏颇。”崇祯点评道,“但也算言之有物,姓甚名谁?”

朱慈炯翻看前页,答道:“宁波府学生员,姓华名夏,真好名字。”

“华夏?”崇祯点点头,又说道,“再读。”

朱慈炯又拿起一篇文章。

……

康百万、方文箴和张翰三人兴冲冲来到媚香楼,却碰了个软钉子。

“今日有些不便?”方文箴有些恼火的道,“有何不便?方才我还看见香君小姐的马车了,可见她并未外出。”

鸨母李贞丽赔着笑脸说:“方员外,真对不住,香君今晚有约了。”

这便是像媚香楼的娼家的不便之处,通常只有一个当红的红倌人,一个晚上通常也只能接一拨客人,因而只能推掉其他的客人。

“有约?”方文箴火了,“我给双倍茶水费。”

“哪钻出来的市侩之徒?这一股子的铜臭味,简直就是臭不可闻。”

“双倍?好大的口气呢,有几个臭钱了不起?须知这里可是南京。”

“信不信本公子再写一篇防乱公揭,让尔等身败名裂,滚出留都?”

方文箴三人急回头看时,便看到四个身穿绸衫的公子哥并排而来,四人手里都拿着一色的折扇,迎着方文箴三人刷的展开,看着真潇洒。

方文箴三人立刻怂了,世家公子惹不起呀。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与圣上同游秦淮河

有明一代,商贾地位低下。

士农工商,毕竟最末一等。

所以面对一群世家公子时,方文箴他们四个立刻怂了。

麻烦的是,那四个公子哥却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这可是自己送上门的肥羊,不宰白不宰,宰了也白宰。

看到康百万四人转身欲走,一个公子哥立刻拦住去路:“污言秽语亵渎了香君小姐,这般轻易便想走?”

双倍茶水费也叫污言秽语?

方文箴的火气便有些上来:“你待怎的?”

“赔礼道歉。”公子哥说道,“先给香君小姐五百两银子赔礼,然后在来燕桥头当着往来行人面郑重道歉,如此方能作罢。”

“我等若是不从呢?”方文箴闻言大怒。

“不从是吧?”那公子哥道,“胆敢不从,本公子免费赠送一篇《留都防乱公揭》,令尔等商贾在南京寸步难行。”

康百万也来了火气:“我们一没犯法,二没作奸犯科,这南京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王法?嘿嘿,在南京我们复社便是王法!”公子哥说得兴起,开始满嘴跑火车,“听说过阮大铖吗?此人曾是朝廷命官,当初在南京城何等嚣张?结果呢?结果本公子只是一篇留都防乱公揭,便让此人身败名裂!”

“你是顾杲?”康百万凛然道。

“不错,本公子正是顾杲。”顾杲得意的道,“怕了吧?”

康百万确实怕了,当即示意家仆拿出五百两银子做赔礼。

又毫不犹豫走到来燕桥头,向往来行人还有看热闹的市民作揖:“本人康绍敬,扬州一商人,言语不慎得罪香君小姐,谨在此向她赔罪。”

顾杲见康百万认错态度这么好,又拿了银子,便也不再多生事,当即跟吴应箕、陈贞慧还有侯朝宗三人进入媚香楼中,不片刻楼内便传出筝筝琴声。

康百万三人碰了一鼻子灰,也没心思喝花酒,当下灰溜溜离开。

这两拨人都没料到,刚才的一幕都落入了崇祯父子三人的眼底。

入夜之后,崇祯就带着两个儿子以及兀把炭等十几个夷丁穿上便服出了国子监,来秦淮河畔体察民情,结果就撞到这一幕。

因为天黑,没人认出崇祯父子。

崇祯问两个儿子道:“你们怎么看?”

“这个顾杲好嚣张。”朱慈炯黑着脸说道。

“确实嚣张了一些,但人家有嚣张的资本。”朱慈烺点点头说,“他的族叔顾宪成乃是东林党的创始人,还有他本人的才学也极为出众,又是复社领袖人物,一篇留都防乱公揭更骂得阮大铖变成过街老鼠,换了谁都难免会骄傲。”

崇祯心说,而且年少多金长得还帅,这就是妥妥的主角人设啊。

真的,崇祯都有些羡慕顾杲这群人,这些公子哥睡秦淮名妓就不要钱,秦淮名妓还会倒贴他们钱,单凭这点就能秒杀一大群人。

这就是一群实现了青楼自由的人生赢家啊。

不过,等再过半个月希望他们还能接着赢。

朱慈烺忽然又说道:“不过我更佩服康百万他们。”

“康百万他们有什么好佩服的。”朱慈炯道,“一群怂包,换我就跟顾杲他们斗,我就不相信他们真能一手遮天。”

“顾杲他们自然不能一手遮天,但是事情闹大了没好处。”朱慈烺道,“只是赔偿五百两银子再道个歉,损失要远远小于到衙门里走一趟。”

崇祯笑道:“看来烺儿你已经听说过那句名言?”

朱慈炯便好奇的问:“父……亲,什么名言哪?”

朱慈烺摇摇头说道:“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意思是说,不管你是对是错有理还是没理,进了衙门就必定要出一笔钱!像康百万他们这样的大商贾,一旦进了衙门恐怕就不是区区几百两银子能够摆得平。”

“我不信。”朱慈炯道,“他们朝中难道就没人?”

朱慈烺道:“康百万他们在朝中肯定有人,但是他们背后的靠山不可能为了几个商贾就跟同僚对着干,更何况康百万他们请背后靠山出手救场的代价,没准更大。”

崇祯说道:“不是没准,而是肯定,康百万他们请背后靠山出手的代价只会更大,如果只是到应天府衙走一趟,充其量也就是几千两银子,一万两银子就顶天了,但如果落在他们背后靠山的手里,那没准就得破家灭门!”

“啊?”朱慈烺愕然道,“这也太黑了吧?”

“不然呢。”崇祯哂然,“有钱又没背景的商贾就是唐僧肉。”

说这话时,崇祯脑子里浮现的是大型历史剧《大明王朝1566》里的沈一石,沈一石已经算很会钻营,构织的朋友圈关系网也是足够强大,乍一眼看去简直是手眼通天,但是当他背后的靠山想要拿他献祭时,也同样只能束手待毙。

朱慈炯道:“父亲,那这些商贾还真是挺可怜的。”

“所以今晚父皇要给他们撑一撑场面。”崇祯笑着说。

听到这话,几个路过的游人还有小民便刷的看将过来,心说这里有一个疯子,竟然敢自称父皇,快报官抓起来。

崇祯又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在媚香楼吧!”

“啊?”朱慈烺脸色微变道,“父皇,这不好吧?这样的大事放在青楼宣布,是不是有些欠妥当?”

“烺儿,你说反了。”崇祯摆摆手说,“变卖皇庄及罪绅之庄田原本就是生意,既然是生意就应该放在谈生意的场合来说,放在国子监或者官府衙门里说反而是不合规矩,放在青楼这样的风月场所正合适。”

好吧,这其实只是托词而已。

崇祯只是不想让朝廷的官员参与进来。

这可是一大块肥肉,尘埃落定前就不能让那些文官闻着味。

顿了顿,崇祯又对王承恩和李若琏说:“王大伴,你去媚香楼传旨吧,李若琏,速派缇骑遍告南京城内所有的会馆商家,一个时辰之内到媚香楼参与一桩大买卖,就说朕有数百万亩良田要卖,先到先得后到则无。”

崇祯只说数百万亩,是怕吓着了商家。

要是上来就直接说几千万亩,崇祯担心没有人来。

毕竟他们老朱家以前的名声可不太好,虽说扬州府退还了几百万税银,但是最终能发挥多大效果崇祯心里也是没什么底。

王承恩和李若琏应了声领旨,分头离去。

崇祯再看那几个游人小民时,早已经吓得跪地上。

不过崇祯前脚刚走,几个游人小民便蹭的爬起身,飞也似的返回家中或者回到寓所唾沫横飞的跟友人吹嘘起来:今晚我与圣上同游秦淮河畔!

……

这时候,在媚香楼。

李香君一个名妓可接待不了四位公子哥。

所以媚香楼的鸨母李贞丽赶紧遣人从就近的青楼、画舫去邀请红倌人,听闻是顾杲等世家公子聚会,附近的秦淮艳妓欣然应邀。

有些名妓甚至跟李贞丽说可以不要车马费。

这些名妓是不是傻?一个个上赶着白给公子哥睡?当然不是。

这些名妓非但不傻,一个个反而聪明得很,因为她们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如果蒙世家公子垂青纳为妾侍那就赚了。

就算不被纳为妾侍,能跟某个公子演绎一段情缘那也是极好。

比如说侯朝宗跟李香君,比如说冒襄跟董小宛,又比如说李贞丽跟陈贞慧,真以为他们之间是情比金坚、海枯石烂?

那都是故事,听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