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这代表大明朝最少要养他们三年……
一想到这个恐怖的时间,叶向高就不由头疼。
他自然是知道迁移百姓的好处,但问题是这种事情最少要等政局稳定才做吧?
现在大明还有近半的开支用在边事上,再算上文武宗亲的俸禄,能用的不过只有三成左右罢了。
这种时候,应该是求稳,并且将百姓留在河南当地,哪怕是裁撤河南卫所发田,叶向高也是支持的。
最少裁撤卫所发田,只需要养这百万流民一年,但迁移却需要养三年……
叶向高不会明白朱由检为什么要执拗的迁移百姓,或许只有知道十年后河南将会连续经历六年大旱的朱由检才知道,只要有机会,就必须快速的迁移陕西和河南百姓。
降低河南的人口密度,以此来让河南百姓在分地的时候,能得到更多田地,有更高的抗风险性能力。
这一切只有朱由检知道,而他如果说出来,只能换回嘲笑。
于是他干脆就用简单的回答,一个辽东民夫不够,百姓不够来一笔带过。
这样的做法自然让人不满,但却只能老老实实的服从。
正如眼下一样,即便万般不情愿,但六部和五寺还是得老老实实的调拨钱粮。
户部彻底成了穷光蛋,只能指望开春御马监的积欠税银来满足明年的运转了。
与他们一样,御马监也在朱由检的命令,朱由校的同意下,开始调拨钱粮。
两个多月的时间,山西、北直隶等大部分地区的粮食早就运到了燕山三大仓,以及辽东那边。
不过好在御马监南场还有数百万米在北运的路上,因此曹化淳干脆写信给王安,让御马监南场的运粮船分两条路走。
一条路、运送三百六十万石粮沿着运河北上,进入兖州府后,在运河段境内,每隔十里设置一个存粮一千石的粥棚。
不过在出山东,进入直隶后,便每隔五十里设置一个存粮两万石的粥棚。
另一条路,运送三十万石粮,走黄河进入河南境内后,在入河南口到洛阳这段路线,每隔十里就在黄河两岸布置一个粥棚,存一千石粮草。
这六百多里河道南北,需要布置一百二十个粥棚,之后还会剩下十八万石粮食。
这十八万石粮食、是朱由检将交给河南、山东等地宗室的救济粮。
宗室不可能去辽东,因为朱由检的革新是在当地革新,是收回藩王的私田后,发给宗室。
如果朱由检要求宗室也去辽东,那么宗室必然不会支持革新。
因此、这是朱由检不得不做的让步……
在这样的让步下,朱由检开始传令各军围剿,招抚叛军。
所有叛军,只要首脑投降,叛乱之事可以既往不咎,但都会被发往辽东屯垦。
当这样的消息传出来,早就被朱由检打崩溃,围崩溃的叛军毫不犹豫的投降了,而朱由检也履行了承诺,没有杀这些叛军将领。
他对这些人一视同仁,打乱后安置在了祥符县、洛阳县城北的黄河边,并设置粥场。
至腊月初三,河南、山东两省的闻香教叛乱被彻底平定,而四川、湖广、浙江等地的叛乱也因为规模太小,相继被地方兵马平定。
不过、叛乱被平定,却不代表朱由检可以回去了。
腊月初五,朱由校下旨,敕封朱由检为临时的陕西、河南、山东三省经略,负责善后兵灾。
于是、刚刚抵达祥符县的朱由检率先下了指令:“陕西、河南、山东三省百姓,流民,若有愿意开拓辽东者,可前往洛阳以东黄河渡口,领取灾民牌,北上辽东。”
“沿途均有粥场,抵达辽东后,朝廷发放农具,每月按人头提供一百二十斤粮食,三十斤菜,二两油,三两盐。”
“直至三年田亩秋收之后,缴纳三成赋税,其余各归百姓,停止发粮。”
周王府承运殿内、朱由检坐在主位一侧,另一侧则是敢怒不敢言的老周王朱肃溱,而朱肃溱旁边则是站着朱恭枵和朱绍烔。
三人咬紧了牙关,却不敢有丝毫的不尊重,而朱由检则俨然是周王府的主人般,对左首第一位坐着的陆文昭下令。
陆文昭往下是天策卫指挥使和孙守法、陆修等人,而坐在朱由检右首的,则是河南的大小官员。
他们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掺和什么,生怕被这位有兵权的齐王殿下迁罪。
不过朱由检说到了最后,却还是把目光看向了他们,但话却依然对陆文昭说:“三省官员胥吏,若有阻拦流民与百姓迁移者,抄家充军,发配辽东!”
“……”这话听得河南大小官员体表一寒,而朱肃溱脸上的肉也抽了抽。
“殿下、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陆文昭写完了所有,抬头询问,而朱由检却道:“就这样吧、锦衣卫好好监督便是,无事你们便退下吧……”
“卑职(末将)告退……”见朱由检这么说、陆文昭和诸多将领起身,便示意要退下。
同时河南的官员也纷纷起身,尴尬陪笑道:“殿下、河南还有公务,下官等人便先退下了。”
所有人都知道,朱由检是要和朱肃溱说宗藩的事情了,因此都识趣的表示要离开。
朱由检微微颔首,而官员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了心虚的周藩三人。
在所有人都走远后,朱由检才端起了茶杯,不紧不慢的对朱肃溱道:“周王叔,这宗藩的革新条例,您应该都看过了吧?”
“周王府除了俸禄田以外的六余万亩耕地,御马监以二十两银子一亩购入如何?”
由于明朝的藩王封地不是实际占地,而是封地上的田赋在地方留存项部分作为宗禄发给藩王。
再加上永乐后实际发放为洪武时期额度的百分之三十,而嘉靖四十四年宗藩条例后实际发放为平均百分之二十,剩余部分记账但是永远兑现不了。
因此、周藩积攒了两百多年的资本,实际只有六多万亩有田契的田地罢了。
这些田地眼下都是周藩出了五服的近两万宗室在耕种,朱肃溱除了要让这两万人吃饱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开支。
眼下朱由检愿意出银子买地,而不是强买,这让朱肃溱心里松了一口气。
最少这些田地卖了之后,周藩还能积攒上百万两银子。
再加上每年的俸禄,也倒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不过瞧自己这个大侄子的模样,显然是不准让藩王再买地了,这就让朱肃溱头疼了起来……
“周王叔,侄子有一个生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朱由检突然笑着开口,这笑容让朱肃溱三人心里发毛,而朱肃溱咳嗽着挤出笑容,假装长辈似的和善道:“齐王侄有什么可以直说……”
“不着急,说之前可以先给周王叔看一样东西。”朱由检笑着从旁边的桌上拿来了一卷卷起来的画卷,随后将画卷展开,递给朱恭枵道:“请王兄帮忙铺设于地上。”
“额……好……”朱恭枵看了一眼朱肃溱,随后将画卷铺设在地上,而这画卷一铺设,一张世界地图就映入了四人的眼帘之中。
“这是……坤舆万国全图?不对,好像更为精确一些。”
《坤舆万国全图》是李之藻与利玛窦等人共同绘画的一份世界地图,并且清楚的描绘了世界除南极洲、大洋洲以外的所有地方。
由于地图的全面,所以得到万历皇帝的认可和喜爱,并让宫中画匠开始临摹这幅地图,赠送给皇子和皇亲国戚。
此后,《坤舆万国全图》又流传到了朝鲜、日本等明朝藩属国,朱肃溱能认出也不奇怪。
不过让朱肃溱吃惊的是,这份地图比起《坤舆万国全图》要详细了许多,让人直观感受到了世界到底有多大,大明的“疆域”有多大。
只是对于朱肃溱来说、这天下再大也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看到大明的直属疆域居然这么小的时候,让他有些不服气。
“齐王侄这是……”朱肃溱尴尬笑着询问,而朱由检却从旁边拿出了一支三尺长,拇指细的梨花木棍递给朱肃溱道:“侄子认为,这天下太大,而藩王太多,这么大的天下,若是王叔愿意,可以出银子来换取海外就藩。”
“这地图之上,除大明藩属国以外的地方,王叔看到哪里,都可以询问价钱……”
朱由检的一席话,让朱肃溱想破口大骂。
对于这个时代的诸藩来说,或者对于全世界来说,大明才是最文明、干净、富裕的地方。
所谓的新大陆掠夺殖民,每年能获取的黄金是二十一二万两,白银九百多万两。
然而这些黄金白银,每年有三分之一流入大明,大明所付出的不过是一些货品。
如果大明的生意做的够大,例如朱由检的皇店能来往东西方贸易,并且船只数量是欧洲船只两倍的话,这些黄金白银都将全部进入大明的口袋。
可以说、大明只要保持军备,就能躺着将欧洲人掠夺来的金银全部收入囊中,而这就是贸易顺差。
这样的贸易顺差也就代表了,同样的一两白银,购买力在欧洲和在大明简直是两个世界。
在大明一匹白布二百文的价格,去到了欧洲却需要一两二钱白银。
在欧洲一两银子只能买到十二公斤小麦,而同样的银子在大明,即便是眼下粮价最高的辽东,也能买到上百公斤大米。
粮食还是基本的,例如红糖、瓷器、茶和各式各样的货品才是贸易主力。
大明一斤蔗糖便宜的时候不过十几文一斤,运到欧洲便是二十多倍的价格。
连欧洲已经开化的各王国生活水平和物资价格都这么艰难,也难怪朱肃溱想破口大骂了。
这就好比告诉一个后世的人,把他丢到亚马逊雨林,然后给他建国一样扯淡。
没有了优渥的生活,仅仅只有一个头衔,谁会愿意去那种海外的鬼地方。
朱肃溱现在都在怀疑,朱由检是不是借着海外就藩的名头,把自己流放了。
不过对于他的顾虑,朱由检可以说十分了解,因此对他说道:“自然不会把王叔丢到蛮荒之地,也不会让王叔一个人去就藩。”
说罢、朱由检指着南亚道:“王叔,这地方叫做……”
朱由检对朱肃溱等人介绍起了南亚东部沿海地区,从历史到地理,到风土人情,再到当地的土地亩产,他描绘的活灵活现。
在描绘之后,朱由检才开口道:“若是王叔愿意,可以出银子、由水军三卫出征,替皇叔打下一块有田亩的富硕之地,在此地或者其他已经有人开发的地方建国。”
“若是王叔认为都是外夷,对其厌恶,那么可以从大明招募百姓前往。”
朱由检露出了奸商似的笑容,末了说一句:“迁移一个百姓,王叔需要给朝廷十两的迁移银……”
“你这是抢钱?!”朱肃溱瞪大了眼睛,毕竟如果真的想朱由检说的那样,他需要支付银子让水军三卫给他打下数百里的疆土建国。
建国之后、他还得从大明迁移百姓前往藩国,提供粮食给百姓渡过第一年,分地给百姓在当地耕种,最后还得给朝廷十两银子。
一个人十两,这是什么概念?
即便不算支持百姓屯垦的费用,单单迁移银就是一笔天价。
前往万里海疆之外建国,如果没有说着一样语言,用着一样文字的忠心臣民,那这个王国根本建立不了多久就会毁灭。
朱肃溱脑袋过了一遍,即便他只迁移十万青壮年和工匠,也需要支付自己这个大侄子一百万两银子。
那可是一百万两啊!鬼知道打下疆域需要花费多少……
朱肃溱一脸肉痛,虽然自由诚可贵,但他可不愿意把银子打水漂,因此他试探性问道:“若是孤同意海外就藩,请水军三卫的银子需要花多少……”
“视兵马的停留时间。”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并继续道:“请一名水军三卫的兵马需要每个月付五两银子,请一万就是一个月五万两。”
“不过王叔可以放心,以水军三卫的实力,一个月就能打下数座城池。”
“之后如果王叔想,那可以请拱卫营拱卫藩国,替王叔练兵,而侄子也愿意售出火器和甲胄。”
“拱卫营驻扎的费用,是一个月三两银子。”
“以一营拱卫营,足以对抗此地数万蛮夷。”
“若是王叔愿意,也可以用麾下的耕地换取海外藩地,并且可以派人跟随西去,慢慢挑选属地。”
朱由检在给朱肃溱画一个大饼,一个他拒绝不了的大饼。
如果朱由检说的是真的,那么朱肃溱完全可以用手头的银两直接建立一个疆域数百里的小国。
并且由于山高路远,天子根本管不到他,换句话说、他就是藩国的天子!
这种诱惑,对于被囚禁于藩地的藩王来说,根本难以拒绝。
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会不会被欺骗而去到一个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
可朱由检也说了,可以让他派人跟随,挑选一个地方,并且能以手中的耕地来换疆域。
想到这里、朱肃溱心动了,但他还是警惕地问道:“六万亩田地,可以换多大的疆域……”
“六万亩地,可以换一个六百万亩地的疆域,也就是这么大。”朱由检拿手里的梨花棍画了一小块地方,并解释道:“差不多是一县之地……”
“一县之地?太小了!”朱肃溱声音不由大了起来,似乎他已经代入了角色,而朱由检也露出得逞的笑容道:“若是王叔愿意出银子,只需要一百万两银子,就可以让水军三卫为王叔征战一年。”
“以水军三卫的实力,打下一省之地都不足为奇。”
“百万两……”朱肃溱咬了咬牙道:“伱这算的不对,我的六万亩田地也价值百万两银子,也就是六万亩田可以换一省之地!”
“这么说倒是也不错……”朱由检爽朗笑道:“看在周王叔这么好说话的份上,若是周王叔愿意,待明岁收复辽东之后,侄子会休养生息一段时间,随后在三年内平定南洋的红毛夷和大弗朗机人。”
“届时会组织一次诸藩子弟下西洋,见证过西洋后,若是他们回程依旧感兴趣,那么再谈这海外就藩之事……”
朱由检说着说着站了起来,而朱肃溱也不自觉的跟着站了起来。
“王叔不用送了,这六万亩田亩,还是侄子花银子先买下,暂时赠与周藩子弟吧。”
朱由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朱肃溱,而朱肃溱见状,也咬牙道:“六万亩田地,孤可以暂时交予两万宗室子弟耕种,但田赋三成归王府,直到下西洋。”
“若是海外就藩不可行,齐王侄可以再给银子,若是可行,我便用这六万亩田地,换一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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