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辉煌图卷 第17章

作者:温茶米酒

  这是送火灾送火神的意思,期望经过这样的仪式,家里可以不遭火灾。

  每一只纸船,就代表着一户人家的祈愿。

  “这些船是……呵,呵哈哈哈哈!”

  教头眼底里漂着河上的火光,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笑出声来,压下了刚才临到头来的悲慨之意,认认真真的缓声说道,“洛阳,假如这个世上真有神仙鬼怪的话,等我死了之后,一定要找他们做个交易。

  我这一生有过多少的苦恨,我就希望你们,希望你们所有人以后的一生中,能有多少的喜乐。

  不!不能只跟我相等,更要十倍于我,百倍于我。”

  关洛阳也看见了那些火光,不知怎的,顺口回了一句:“要是他们不肯呢?”

  “不肯?”

  教头想了想,道,“我们死掉的人,要比满天的神仙还多吧,到时候人多势众,问他们、谁敢不肯!”

  他的脸上带着与关洛阳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豪迈笑容,睁眼看着河面上的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关洛阳低着头,耳边已不再能听到他的呼吸。

  ‘我会的。’

第22章 古画真形

  入夜之后,关洛阳在桥下原地挖了个坑,把教头埋葬下去。

  马志行帮着把土推下去,把土堆拍打结实一些,说道:“我看那边好像有一颗断树,要不要弄些木头过来做一个墓碑?”

  关洛阳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摇头:“算了,你知道他的真名吗?”

  “我只听过他的外号。”

  马志行语气低落,“不过我知道他跟盟会里很多高层都打过交道,也许会长知道他的真名。”

  关洛阳说道:“那就等以后你们成功了,再到这里来看他,为他立碑吧。到了那个时候,他应该也会更高兴。”

  说着,关洛阳把藏在腰带里的船票翻了出来,在水底下奔走了一路,浑身都湿透了,船票也浸了水,还好没被揉烂,晾上几个时辰应该还能用。

  他把船票递给马志行,马志行接在手里,目光却落在他的伤口上,道:“你这是枪伤,要想办法把弹头取出来进行缝合包扎,不然会持续失血的。”

  关洛阳平静的说道:“没事,这两颗子弹,一个入肉一寸左右,另一个卡在我骨头上,都已经被我运力锁住,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要是现在把它取出来,之后我发力出拳,只怕更要崩裂出血。”

  其实子弹打在身上的时候很疼,卡在里面更疼,但关洛阳已经有点适应这种感觉了,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走过去把地上那个长条的锦盒捡起来。

  “可惜,古画遇上水,只怕已经毁了,这幅画有什么来历吗?”

  马志行心事重重,时而看着教头的墓堆,时而想起自家老父,被问了两次才回过神来。

  “听说是唐朝吴道玄的作品,画的是他徒弟卢稜伽,但在吴道玄的相关记载中,从没有提过,况且师长画弟子也有些古怪,有人怀疑是后世之人托名所作。”

  吴道玄就是吴道子。

  吴道子本来家境贫寒,道子这个名字,就是指他母亲是在道路上生下了这个孩子。

  但他在书法绘画上很有天赋,先学书法后转绘画,把书法用笔融入到绘画之中,吴带当风,八面俱全,由此成名,被当时的玄宗皇帝,亲自赐名为“玄”。

  吴道子的一生有颇多传奇,所作图画,有撼动人心的力量。

  譬如他曾经在景云寺,作地狱变相图,景云寺的老僧玄纵说:“吴生画此地狱变成之后,都人咸观,皆惧罪修善,两市屠沽,鱼肉不售。”

  唐朝有三绝五圣之说,吴道子便被称作画圣。

  马志行先把名册收好,走过来打开锦盒,里面的画果然已经湿透了,纸背上透出一片青痕。

  “奇怪,我记得这是水墨画,怎么会有青色的部分?”

  他心中起疑,想到那个洋人就是为了这幅画才追过去,才导致教头身亡,便对关洛阳说起这事。

  两人把古画取出,想看个究竟。

  画卷展开之后,正面是一个束袖提笔的书生,在墙上作画,墨迹或浓或淡,略有些走样,却看不出半点青痕,把画反过来一看,那片青痕仍在。

  显然是画纸里面夹藏了东西,泡水之后才显露端倪。

  马志行用指甲细细刮开一端,揭起了背面的一层来,露出藏在其中的一张残图。

  图上云卷如焰,狂焰如花,远处几截擎天高峰的映衬之下,一头巍然如山岳的青色神鸟,振翅风云,凌空下击。

  这幅画卷,就在神鸟下方断去,裂口参差不齐。

  两人同时看见了这幅画,马志行还不觉得如何,旁边关洛阳陡然间闷哼一声,倒退两步,抬手捂住了眼睛。

  马志行惊道:“你怎么了?”

  他这句焦急的声音落在关洛阳的耳朵里面,忽远忽近,有时恢宏高昂,重重叠叠,又忽然低微深沉,听不真切。

  这小小的桥洞,身外一切习以为常的天地,好像正在进行一种迅烈而无声,不可测知的变化。

  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关洛阳双腿下意识地立了个桩步,刺痛酸涩的感觉,从他双眼之中渗透过来,包裹着眼球,向下流淌。

  越是流动,越显得炽热,渗透在皮肉骨骼之间,从双肩流向双臂,最后在指尖聚成极致的刺感。

  关洛阳毛骨悚然的让自己的双手远离了自己的脸,刚才那一瞬间,他竟会觉得所有靠近了自己双手的东西,都将被撕裂切割,分崩离析。

  在他仍有些模糊的视野中,有光芒真实不虚的从指尖,越过腕部,向手臂蔓延,在皮肤表面形成了古青铜器色泽的繁复花纹,一直延伸到手肘。

  呼!!!

  马志行拿着的那张残破图卷,自行燃烧起来。

  他连忙甩手丢掉,看着地上的火光,再看看关洛阳的双臂。

  只是看一眼那花纹,都会让人下意识的联想到,幽暗的古代神庙中,壁画上绘雕琢出来的道氅玉爵、璎珞图案。

  “原来那个洋人,是想要这件东西。”

  那个洋人身上的鳞甲、寒气,似乎又在眼前闪过。

  马志行紧张到嗓子干涩起来,哀伤痛恨之中,却又隐隐酝酿出一点希冀。

  那个洋人是真正的刀枪不入,那样被殴打,看起来都没有什么伤势,如果关洛阳也能获得那种力量的话,又有谁能阻止他们登船送走名册?

  良久之后,状态稳定下来的关洛阳尝试了几回,打破了马志行的幻想。

  “我体内这股暖流,只能停留在肩颈双臂之间,而且,我也没觉得能凭空制造冰霜甚至火焰之类的东西。”

  马志行有些丧气,道:“应该是因为那洋人获得的时间更长,他的能力,可能就是从另一半残图上得来的吧。”

  关洛阳轻声道:“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本来就算没有这东西,我同样会在黎明时分让你上船。”

  马志行心下不安,问道:“你想做什么?”

  “为了名册,朝廷会在南边布防排查,但除了名册,广州城里还有些玩意儿,是他们不得不看重的。”

  关洛阳抬起视线,眺望某个方向,齿缝里透着刀一样的冷意,“我会闹出足够的动静,为你制造机会。”

  做青面鬼最擅长的事情。

第23章 星月冷

  凌晨时分,天上挂着九月底的下弦月,月面朝东。

  到了月底的时候,本来就只有一轮残月,但是今天傍晚时分落了那一场细雨之后,星月的光辉格外明澈,纵然是广州的天气,也终于叫人在下半夜感受到几分凉意。

  迪蒙西摩尔坐在将军府安排给他的院子里,鼻子的位置贴了一块纱布,让原本英俊的面容显得有些滑稽,但他的眼神已经平静了下来。

  失败并不是第一次在他的人生中降临。

  事实上,作为这个时代的英国贵族,大多还都保留着让年轻一辈参军的习俗,所进行的教育跟那些生活糜烂的八旗贵族相比,可以说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所以有传言说一场惨烈的战役下来,死亡最多的甚至就是英国年轻军官这类群体。

  迪蒙西摩尔在那样的环境里面成长起来,经历过的伤痛和挫折要远比外人想象的更多,才能够换来长辈的重视。

  只是这几年的经历,给他营造出了膨胀的自信,以至于再度受到打击的时候,会表现得那样失态。

  事情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迪蒙西摩尔的叔叔,是当初八国联军的第一任统帅,在八国联军的那场战役之后,搜刮了远东这片土地上巨额的文化财富,带回英国。

  在迪蒙西摩尔成年的时候,得到允许,进入家族的库存中,随意挑选几件藏品作为自己的礼物,无意中发现了一幅没有被妥善保管的古画。

  画卷之中,另外隐藏了一幅残图,在迪蒙西摩尔的视线,与残图上的神怪生物对视之后,奇异的寒流席卷了他的身心,冰霜覆盖在残图之上,冻碎成粉。

  如同传唱于史诗的古老魔法景象让他震惊,而在很快确定了自身并无出现不良反应,反而得到了某种“加护”后,他立刻决定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带走了那卷古画。

  之后,他以喜爱远东文化的名义,拜访了许多在这方面具有卓越名声的学者,并查询了当初英国贵族从紫禁城里掠夺的种种古籍,拼凑出了关于这幅画的来历。

  那是远东千年前的大艺术家,特意为他的学生描绘的画像,其本意就是为了隐藏他学生的一副遗作。

  吴道子门生卢稜伽,乾元初,于殿东西廊下,画行道高僧数堵。后又在庄严寺三门绘画,锐思张开,颇臻其妙。

  吴道子晚年见了卢稜伽的绘画,觉得他有很大的长进,酷似自己的笔法,于是惊叹说:“此子笔力,当时不及我,今乃类我。是子也,精爽尽于此矣。”

  但得到他这样赞赏的一位高徒,却因为在山中“梦青鸟与龙搏”,回到家里呕心沥血月余,画下了梦中的场景,心力枯竭而死。

  卢稜伽的家人收拾他的遗作时,因为看了那幅画,冷热交替,纷纷大病,卧床不起,吴道子听说这件事,徘徊门外半日,“不敢正视”,以余光见画,对卢家的人说。

  “岂非天神之志,借人间丹青妙笔,留其神形耶?”

  这幅画没有人可以真正欣赏,若是完整保存下来,只怕反而要贻害无穷,但因为是爱徒所作,吴道子又不忍将之毁弃,于是设法将画一分为二,自己提笔画了两幅新画,将残图分藏于两幅画中,流传后世。

  迪蒙西摩尔追查到这里的时候,用了两年的时间,其间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自己得到的加护有多么奇妙。

  他的记忆力变得异常出众,视力能够看清六百英尺外的飞虫振翅,味觉能够分辨出牛奶存放两个小时之间的口感差距,体能从普通枪手军官的水平,自然而然达到了顶尖格斗者的层次。

  在一次被刺杀中,他甚至发现,那清凉的感觉已经可以覆盖全身,能抵抗小口径手枪的近距离射击,而且无惧宴会上被投递的致命毒素。

  哪怕最根本的部分被隐藏,仅凭外在的变化,他的名气也已经在贵族的圈子里面越传越广,折服众多同龄的赞赏,得到真正高层大人物的青睐与忌惮。

  这种提升,还在继续。

  在西摩尔的认知里面,他就好像是成为了大不列颠传说里面,沐浴龙血,或得到妖精赐福的骑士英雄,或许有着成为王的宿命。

  也正因如此,他对另外一半残图的渴求越来越浓烈,在排除了诸多可能之后,带着自己的护卫踏上了远东的土地。

  寻寻觅觅,从广东入境,又查回了广东,接着,就是几个小时之前的惨败。

  “没有关系。”

  在夜色的照耀下,迪蒙西摩尔这样告诫自己。

  “不用气馁也不用恐慌,即使是凯尔特人的永恒之王,也经历过石中剑断裂的挫折,我的失败正是一种考验。”

  “我是大英帝国冉冉升起的明星,即使是麦波尔这样的人物,对我来说也并非是不可替代的选择。”

  “而他,竟然被自己出生的王国所敌视、追捕,更是在与我的第一次接触之中,就失去了重要的战友……”

  迪蒙西摩尔的腰杆挺直,在只有自己一人的院子里低语,“没错,就是这样,就像是那不勒斯歌剧里面的情节,在初次相遇的各有损伤之后,接下来就是逃亡与追逐。”

  他想着想着,愈发自信起来,“无论接下来他将逃往哪里,携带着我的珍宝,隐藏到多么险恶的地方去,我都一定会将他追上,杀死,夺回我的宝物,开启我人生中最璀璨的一个新篇章。”

  “在那之前,我要先想办法将我真正的优势发挥出来,不分敌我的毒烟、射击、爆炸物……”

  星月光冷,煤油灯光昏黄的照着院中一角,照着迪蒙西摩尔的侧脸。

  他学着放下自己之前无谓的风度和傲慢,构思自己下一次要带上哪些有用的物品,去追杀那个人。

  青面的魔鬼是么,逃亡吧,等待吧,等待着我再次找上你的时候……

  砰砰砰砰砰砰!!!!!

  刺耳散乱的枪声,打断了迪蒙西摩尔的畅想,也把整个处在下半夜清冷氛围里的将军府,都给惊的躁动起来。

  朱长寿的大弟子金越河,在将军府的偏远一角里,发出了能够惊动整座府邸,传过所有园林屋舍的长吼。

  “有刺客!!”

  吼声骤然断裂,像是一把冷酷狰狞的刀,斩在夜里所有人的心尖上。

第24章 今夜火光凶

  不需要烟花信号,当吼声和枪声在将军府里传遍开来的时候,夜以继日于南边江畔布防巡查的罗汉、电母等人,就已经全部察觉。

  电母手上剑光一闪:“不好,速去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