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当真是乱了尊卑!
有心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却又不愿在太太面前与其过于亲近。
正左右为难,一旁薛宝钗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事,笑着招贾环道:“环兄弟,这时候你跟我们凑什么热闹,赶紧去前院迎一迎啊。”
赵姨娘如梦方醒,忙就拉着儿子去了一旁,吩咐他赶紧去角门处恭迎,务必要让贾政下车后第一眼就瞧见。
等贾环不情不愿的去了,赵姨娘转身正要回到队伍里,却不想被探春拦住,劈头盖脸的一通呵斥。
赵姨娘当下也火了,她为了固宠好生打扮一番,难道还有错了不成?
何况她这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一双儿女的未来,偏探春只顾着什么尊卑体统,全不曾有半点体谅。
母女两个越说越恼,却又都怕被人听了去,只好凑近了咬牙嘀咕,若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是母女情深呢。
却说因少了探春,史湘云倒与邢岫烟离得近了些,因两人也是初识——史湘云如今并不常驻荣国府,这两天过来也是为了贾母的寿辰——她便好奇的探问道:“邢姐姐,你明明是和二姐姐住在一处,偏怎么回回都和惜春妹妹凑在一起。”
还能是为了什么?
邢岫烟暗叹一声,经过这些日子的察言观色,以及各处听来的只言片语,她终于明白迎春主仆对自己的排斥,是从何而来了。
若依照她的本心,自不愿与迎春演什么二女争夫的戏码。
可无奈姑母那里一门心思想要撮合这桩婚事,近来因那焦顺升了官,更是恨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又如何容得她退缩半步?
至于和惜春凑在一处……
现如今黛玉迎春一拨,宝钗探春一拨,双方不说明争暗斗,起码也是泾渭分明,与之相比,出身东府又年纪尚幼的惜春身边,自然就成了唯一的净土。
当然,邢岫烟表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
她微微一笑道:“我儿时常在道观里嬉闹,受了女冠们不少熏陶,偏惜春妹妹也是个爱谈玄的,自然就投了脾气。”
这话半真半假,倒叫史湘云挑不出毛病来。
就在这时,哗啦啦涌进无数人来,打头的正是贾政。
原本在贾赦、贾宝玉、贾琏、贾珍等人的簇拥下,贾政正闲庭信步的说着什么,见母亲在仪门前恭候,他急忙几步抢到近前,屈膝跪倒口称罪过:
“罪过、罪过,怎敢劳母亲在此久侯?!”
贾母原本攒了一肚子的话,这时却只是拄着龙头拐杖,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直到被贾政扶进了荣禧堂内,这才又蹦出了第二句话:“你这一去,可是清减了不少。”
“母亲放心。”
贾政扶着母亲在主位上坐了,嘴里笑道:“儿子少了赘肉,精神头倒比先前足了。”
原想着去右侧上首坐了——贾赦已经占了左首——结果却被老太太拉着不撒手,只好让丫鬟搬了椅子,就坐在了母亲身旁。
母子二人足聊了一刻钟,连侍立在侧的王熙凤都几乎插不上嘴。
直到贾母因激动过度有些精神不济,自去了后宅歇息,贾政这才得了闲,一面向贾赦问些家中的近况,一面环视两下里的子侄。
半晌,他忽然眉头一挑,问道:“顺哥儿何在?”
听他头一个问起焦顺来,众人都是神色各异。
贾宝玉急忙起身答道:“焦大哥因昨儿刚升了官儿,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实在是抽身不得,故此托儿子给您告一声罪,说是晚上回来再亲自登门。”
“升官儿?”
贾政诧异道:“他入职工部还不满一年吧?这就又升官了?却不知升任的什么职务?”
“好叫老爷知道。”
贾宝玉笑道:“焦大哥已经升任正六品司务厅主事了。”
“司务厅主事?!”
贾政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在工部为官多年,岂能不知道这个位置的重要性?
想起自己蹉跎半生,也不过是个从五品闲职,一时倒有些五味杂陈,忍不住摇头道:“他毕竟年轻资历浅,上回特旨超拔就已经惹的上下非议,这次得了司务厅主事要职,却怕是福祸难料。”
“老爷多虑了。”
贾宝玉闻言,忙把近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
却说那案子一查就是半个多月,工部上下被大内总管戴公公查的人仰马翻,牵扯其中的官员一度多达二十余人,虽然最终证据确凿的只有韩升、侯云、沈成卓等七人,却也足令工部上下谈之色变。
故此月底时,陈礼商议由焦顺顶替刚刚落马的韩升时,各级官吏都是噤若寒蝉,连半句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沈大人竟也丢官罢职了?!”
旁人也还罢了,听说都给事中沈成卓竟也因此落马,贾政却是大为震惊。
曾几何时,这些科道言官可都是他心向往之的存在,当初几次主动示好都被人家无视了,谁成想竟就这么栽在了焦顺身上!
“何止!”
贾宝玉又道:“齐国府的陈世叔也吃了挂落,如今还在牢里不曾出来呢——如今老爷回来,陈家只怕就要登门求告了。”
嘶~
听说陈永鹏也因此入狱,贾政刚刚生出的那点嫉妒之情,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当下连忙吩咐置备酒宴,准备晚上亲自庆贺焦顺官运亨通。
又特意点了贾琏、宝玉二人作陪。
如此安排,倒令众人愈发侧目。
贾赦更是不屑道:“他便再怎么也是奴……”
“哥哥慎言!”
贾政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哼~”
贾赦嗤鼻一声,略过焦顺的出身不提,继续道:“再怎么,他也不过就是个六品罢了,你这大惊小怪的成什么体统?!”
“兄长有所不知。”
贾政摇头道:“这政务厅的主事,可不是一般六品能比的,堪称是工部的大总管,论地位几与掌司郎中并驾齐驱,论权柄之广,甚至犹有过之!”
顿了顿,他又叹气道:“不过更令人艳羡的,还是圣上的荣宠。”
这话一出,贾赦倒不好再反驳了,毕竟荣国府眼下最大的依仗,正是陛下对贾元春的荣宠。
第二百二十二章 余波
说说笑笑眼见到了中午,男女各在东西两厢用罢了午饭,众人这才各归各处。
旁人都散了,王夫人却是单独喊住了王熙凤,领着她去了偏厅说话。
“凤丫头。”
一上来,王夫人便开门见山的道:“先前我就曾和你说过,何况方才你听老爷说了,顺哥儿如今不比往昔,咱们要是继续攥着来旺夫妇的身契,只怕再厚的情分也得变成仇家。”
“就算太太不说,我也正想着给他们脱籍呢。”
王熙凤先是一笑,随即又愁眉苦脸道:“只是少了来旺两口子帮衬,我身边是越发没人可用了。”
“这倒不怕。”
王夫人道:“如今南边的轮胎工坊也渐渐稳定了,用不着那么些人盯着,我寻思着,是不是把周瑞夫妇调回来,让他们在府里将功赎罪。”
周瑞夫妇当初也是受了儿子牵连,本身倒并无多少出格的地方,如今又在南边督产有功,回转府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当然,他那倒霉儿子就只能留在两广了。
对于王熙凤而言,周瑞夫妇自比不得来旺夫妇亲近,可如今来旺夫妇留不得了,退而求其次选择这夫妇两个,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更何况这既是王夫人的意思,她自然不好拒绝。
“周姐姐若能回来帮我,自然再好不过了。”
王熙凤说着,又为难道:“可他们先前住的地方,如今已被焦家占去了,这……”
“终究是犯了错的,随便安置在外面就是。”王夫人不以为意的道:“再说了,顺哥儿近来也在四处看宅子,说不定周瑞回京的时候,他们就主动搬出去了。”
“只怕够呛。”
王熙凤摇头:“顺哥儿因常去那别苑里,等闲宅邸可瞧不上,说是要买个大杂院推平了重建呢,这一耽搁少说也得一年半载的。”
“那就更好了。”
王夫人笑道:“我倒巴不得他久在咱们家,与老爷哥儿们多多亲近呢。”
“说也是呢。”
王熙凤也掩嘴笑的花枝乱颤:“错非是他算计,万岁爷又怎知宝兄弟的好处,可见多与他亲近总是好的。”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眼见王夫人起身要走。王熙凤忽的想起了什么,凑上前悄声道:“有句话本不该我说,可对太太也没什么好瞒着的——瞧我们太太的意思,多半是想把侄女配给顺哥儿。”
“若是刚脱籍那会儿,两人倒也算是良配了,可如今顺哥儿不比以前了,蒙圣上恩宠,前途不可限量,再娶平民百姓家中的女子,似乎有些欠妥。”
“你的意思是……”
王夫人闻言若有所思。
“有我们太太顶在前面,我自不好说些什么,可喜顺哥儿与老爷太太亲近,您不帮他惦记着,还有谁能帮着惦记?”
被王熙凤这一说,王夫人果然动心了。
来旺夫妇脱籍之后,双方的羁绊显然又少了些,而给焦顺张罗一门亲事,无疑是拉近双方关系的好办法。
说实话,以王夫人看来,焦顺配迎春、探春都是极妥当的,可惜焦顺毕竟是出自王家,做主母的把庶出女儿嫁给娘家奴仆——即便焦顺早已就脱籍了,这事儿也一定会惹来非议,更会引起老太太的不满。
惜春和林黛玉也是同理。
错非如此,王夫人倒乐得把林黛玉许给焦顺。
至于宝钗么……
王夫人却是连想都没有想。
除此之外,身边的姑娘就是湘云了。
不过史家毕竟是世袭侯府,内里虽落魄了,却未必肯把嫡出的小姐嫁给焦顺。
何况老太太那边儿也是道槛儿。
思来想去,只怕还要在外面仔细寻访才是。
……
却说邢氏因方才站了半天规矩,又见贾政夫妇众星捧月似的,连老爷都被盖过了风头,一时是身上燥心里也燥。
到家先把大衣裳脱掉,换了贾赦新进买来的大红直领半袖旗袍,慵懒的歪在榻上吩咐道:“去,把表小姐请过来。”
不多时邢岫烟匆匆赶到,进门就见姑母穿着件前后分叉的怪衣裳,露出两条充满肉感的浑圆长腿,红的耀眼、白的炫目,一时又惊又羞,忙借着垂首见礼的机会错开目光,再不敢抬头去看。
“嗯~”
邢氏似叹非叹的闷哼了声,将个狐儿媚的尖俏面容转向侄女,见邢岫烟鹌鹑似的缩着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架势,心下便有三分不喜。
遂板着脸问:“今儿你可瞧见了?”
这话没头没尾,让邢岫烟听的不明所以,只能再次躬身道:“岫烟愚钝,还请姑母示下。”
“你确实是笨了些!”
邢氏恨铁不成钢道:“方才府上的爷们儿,十句里倒有三句是说那焦顺,他那官儿更是让二老爷都艳羡不已,这等金龟婿,错非是有我的情面在,你只怕都未必能高攀的上——偏我让你试着去偶遇搭讪,你又一味的推脱,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着翻身坐起,目不转睛的盯着侄女。
邢岫烟见是老调重弹,忙恭声分辩道:“姑母明鉴,这府上人多眼杂的,若被谁瞧了去,侄女被人取笑倒也还罢了,却怕累的姑母颜面无光。”
“哼~你只顾颜面,却不想想时不我待的道理?”邢氏冷笑道:“他大半年就升到了六品官儿,再等个一两年还了得?只怕到时候就算有我的面子,你也高攀不上了!”
邢岫烟在得知迎春对焦顺有意之后,就彻底熄了高攀的心思,如今听了这话依旧是心如止水,没有半点波澜。
邢氏见状越发恼了。
咬牙道:“我知道你约莫存了别的心思,多半是惦记上了宝玉——可这府里就那么一个宝贝疙瘩,林丫头和薛丫头还惦记不过来呢,你又凭什么跟他们争?”
“姑母!”
邢岫烟见她竟扯到了宝玉身上,急忙分辨道:“岫烟绝无此意!”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邢氏以己度人,觉着邢岫烟必是瞧上了身份更为尊贵,相貌也远胜焦顺的贾宝玉,故此也懒得再多费唇舌。
围着邢岫烟来回转了几圈,转身在橱柜里翻出件款式相仿的白底青瓷色旗袍,递给邢岫烟道:“穿上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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