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贾宝玉干脆低下了头,蚊子似的道:“工部占一成干股,陛下、焦大哥还有我各占三成干股。”
贾珍脸上的激动瞬间就僵住了,但手却颤的更厉害了,张着嘴半天才发出了质问:“宝、宝兄弟,这是怎么话说的?明明是我和焦贤弟要合伙做生意,却怎么、却怎么……”
说着,忍不住上前拉扯宝玉。
贾宝玉吓的滋溜一下子钻到了焦顺身后,羞惭的解释道:“我当时听皇上说的兴起,一时就忘了提珍大哥也在其中占了股,结果、结果……”
“你、你……这、这……”
贾珍闻言气的几乎呕出血来。
就在刚刚,他还以为自己搭上了通天大道,谁知就因为贾宝玉没说清楚,一转眼就又从天路摔下来了。
“珍大哥别急!”
眼见贾珍脸上青里泛着红、红里透着黑,贾宝玉忙道:“我到时候把这三成股转给你就是了!再不然,过几日我跟皇上说清楚,让……”
“这怕是不妥!”
不等贾珍欢喜,焦顺就断然道:“陛下金口玉言,怎容咱们私相授受?何况这般划分,显是陛下有意惠及宝兄弟,你若闹着非要推给珍大哥,却只怕……”
说着,用力摇了摇头。
贾珍心底刚燃起的一丝丝火苗,登时就被焦顺给摇灭了。
当下直把个贾宝玉恨的不行,错非碍于西强东弱的格局,只怕就要彻底撕破脸了。
既闹了这一出,贾珍自然不肯留在荣府吃饭,直接领着儿子怒气冲冲的回了家。
进门斥退左右,就开始骂宝玉的八辈儿祖宗,全然忘了那也是自己的先祖。
贾蓉也是垂头丧气恼恨不已。
好容易等贾珍宣泄完了,他忍不住探询道:“老爷,咱们难道真就这么算了不成?”
“算什么算?”
贾珍拍桌子瞪眼道:“如今各处的省亲别院都已修缮完毕,南边儿运来的木材却一点儿没有少,眼见进项越来越少,再不寻一桩发财的门路,咱们难道去喝西北风不成?!”
木材生意的利润确实比不得去年了,可降幅也绝没有贾珍说的这么夸张,真正逼得他急于开源的,其实是宁国府不断冲高的挥霍开销。
贾蓉闻言,只当自家老子真敢抗旨,忙劝道:“老爷息怒,这、这毕竟是皇上的意思,咱们怎么好……”
“皇上的意思又怎么了?”
贾珍瞪圆了眼睛,怒冲冲道:“皇上不让咱们做自行车的买卖,难道还能拦着咱们另寻一桩发财的门路?!”
贾蓉:“……”
说那么多,还不是怂了?
贾珍起身来回踱了几圈,又断然道:“这事儿还是得着落在焦顺身上!”
贾蓉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父子都是只出不进的主儿,逮着焦顺这只肥羊,自然就想往死里薅。
只是……
贾蓉皱眉道:“可我瞧那焦顺的意思,怕是不喜咱们一再要求……”
“不喜又如何?”
贾珍冷笑:“先前是他捏了咱们的把柄,如今我也绑了肉票在家,他难道还舍得玉石俱焚不成?!”
“怪道父亲当初撺掇太太……”
贾蓉瞪大了眼睛,对父亲‘崇敬’之情大盛——怂恿自家的老婆被奸夫搞大肚子,再拿孩子来威胁奸夫,这岂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因提到尤氏,他脑海中便浮现起继母产子之后,那愈发丰腴可口的雪白身子,一时忍不住又起了歪心思。
于是忙提议道:“既如此,倒不如拿太太杀鸡儆猴——近来她仗着焦顺的势力,愈发的眼里没人了!等出了月子,老爷务要振作振作奋发奋发,让她知道这府里的男主人究竟是谁!”
这却是打着老子吃肉儿子喝汤的心思,正好那许氏也不新鲜了,父子二人互相淘换淘换,岂不是两全其美?
贾珍横了儿子一眼,立刻凭着丰富的龌龊经验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当下摇头道:“我瞧这厮最是贪婪,未必肯大家方便——再说方才你也听到了,皇帝都要与他合伙做生意,这厮日后保不齐摇身一变,就成内务府的钱袋子了,这时候逼着他翻脸,岂不因小失大?”
虽然否决了儿子的主意,可想想新儿媳那乖巧可人的模样,一时也有些管不住下三路。
于是疯狂暗示道:“不过你母亲与我做了十年夫妻,要想拿捏她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先仔细孝敬你老子,到时候老爷我自然少不得你的好处!”
贾蓉闻言忙起身拱手道:“父亲说的这是哪里话,就算没有好处,做儿子又岂敢不孝敬父亲?!”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头却是破口大骂,这老畜生真不是个东西,他若不是顾忌焦顺,早把许氏连皮带骨吞下肚了,如今竟有脸空口套白狼,哄自己将许氏拱手奉上。
当真是无耻至极!
贾珍见儿子表面乖巧,心念着那扒灰的妙趣,态度也便前所未有的和善起来,抬手虚扶着道:“坐下说话、坐下说话——你知道孝顺就好,等我百年之后,这府里的一草一木还不都是你的。”
贾蓉唯唯落座,两人下意识四目相对,满满的都是父慈子孝。
片刻之后,贾珍才又想起了正事儿,遂吩咐道:“后日那孽种摆满月酒,焦顺是必到的,你这两日和蔷哥儿多尽尽心,务必办的周全体面,咱们才好趁势朝他张口。”
“儿子省得!”
贾蓉点头应了,随即又忍不住抱怨:“蔷哥儿近来不知怎的,天天就知道往西府里跑,成日街见不着人影!”
“哼~”
贾珍闻言脸色一沉,捋着胡子若有所思,但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交代贾蓉不惜余力搞好这场满月酒,而且要多听尤氏的意见——哄的她高兴了,也好帮着美言几句。
第三百五十二章 满月酒【上】
一晃到了六月初三。
因天气闷热难当,林黛玉那体质又用不得冰盆,故此一贯的早睡早起。
这天她早早洗漱完毕,又照着邢岫烟交代的,绕着竹林安步当车的绕了十几圈,正觉得有些累了,就听院门外叮铃铃的响动。
林黛玉大为诧异,忙吩咐一旁的紫鹃出去查看究竟。
结果紫鹃刚出门,就见史湘云满面倦意的从车上下来,又顺手从车筐里抓出一个小包袱。
紫鹃忙回头扬声道:“姑娘,是史姑娘骑着车子来了!”
“云丫头?”
林黛玉眼见史湘云进了潇湘馆,不由奇道:“那车不是留在宫里了吗,你打哪儿骑来的?”
史湘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焦大哥昨儿又送了一辆来,就放在蘅芜院里……”
话音未落,紫鹃就子一旁掩嘴笑道:“依我看,现在这辆才是咱们女子骑的,纤细小巧不说,连两边把手上都换了凤纹——只怕是焦大爷专为姑娘准备的也未可知。”
史湘云自然早就瞧出了这一点,红着脸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又怕林黛玉打趣自己,于是忙把怀里的包袱塞了过去,笑道:“给你,这是上回说好的肚兜,你记得替我捎给邢姐姐。”
说着,就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看她一副熬夜过度的样子,林黛玉忍不住数落道:“晚几日怕什么?瞧你脸上这一对儿黑眼圈!”
史湘云伸着懒腰不以为意:“我又不像你,身娇肉贵的受不得累,便熬两晚上值什么?”
说着,又摆手道:“不说了,上回我要去瞧三姐姐练剑,结果被你给搅了,如今一身的担子都卸了,我先去芦雪庵里瞧个稀罕,然后再回去睡个回笼觉,这才叫两不耽误呢。”
“你小心别误了东府的满月酒!”
“不碍事,有宝姐姐盯着呢,到时候她就叫我了。”
见林黛玉听到‘宝姐姐’三字,便忍不住撇嘴,史湘云立刻笑着岔开话题道:“对了,你要不要跟我去芦雪庵瞧瞧?”
林黛玉微微摇头,又纳闷道:“三妹妹怎么突然就闹着要习武了?”
“不知道……”
史湘云也跟着摇头:“我起初以为她是怕自己胖了,所以随便活动活动,可近来又听说她竟托人寻了剑谱,还在芦雪庵附近设了个小靶场,早上舞剑、下午开弓,日日勤练不辍。”
林黛玉闻言忍不住叹道:“可惜她投了女胎,若是男儿身,这府上的基业倒就有人继承了。”
“说这么多,你到底去不去?”
“我可不跟在你后面吃灰,快踩着你的风火轮走吧。”
“做哪吒也没什么不好!”
史湘云做了个鬼脸,刚要往外走,忽又想起了什么,忙叮嘱道:“这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我倒不怕,怕就怕珍大嫂子挑你的理。”
林黛玉也回了个鬼脸,撇嘴道:“这还用你说?要不是你那日眼尖,我这会儿连你也瞒着呢!”
“哼~”
史湘云娇哼一声,小跑着出了门,骑着车子风驰电掣的去了。
而她刚走没多久,翠缕就风风火火的跑了来,捂着肚子喘着粗气刚要开口发问,紫鹃抢先指着外面道:“你来迟了一步,史大姑娘已经骑着车子去芦雪庵了。”
翠缕小脸一垮,转身就又往外走,不过走了没几步,她忽又折回来,绕过紫鹃一屁股坐到了栏杆上,捶着腿抱怨道:“由着她去吧,我实在是追不上了!”
紫鹃闻言笑的前仰后合,掩嘴道:“怎么不叫你们姑娘驮你?”
“主子驮奴婢,那成什么样子了?”
翠缕撅着嘴,随后又补了句:“再说那车子也忒颠的慌,昨儿我试了试,差点没把屁股颠成八瓣儿!”
紫鹃闻言笑的愈发凶了。
林黛玉这时从屋里出来,笑道:“这好办,我过会儿要去探望邢姐姐,你不妨也跟了去——到时候找你们姑爷再讨一辆,你也骑着追上去就是了。”
“姑娘又取笑人!”
翠缕红涨着脸起身,羞恼道:“我去找我们姑娘了。”
说着,作势欲走。
“你急什么。”
紫鹃见她当真恼了,忙上前拉着她笑道:“姑娘和我不过是玩笑罢了,走,去屋里吃两杯茶,全当是我们给你赔不是了。”
翠缕这才借坡下驴,跟着主仆两个进到了屋里。
进门就见靠墙独坐【摆花瓶的长条桌子】上,摆着四五个毛绒玩偶,且还全都用半透的轻纱给封装起来了。
翠缕知道这是先前端午时,从自家姑爷哪儿得来的彩头,可却不明白为何要把它这样供起来——姑娘那几件可都是每日里搂着抱着的。
紫鹃听了她的疑惑,无奈解释道:“我们姑娘也爱抱着把玩,可上回邢姨娘说这毛茸茸的东西对肺腑不好,没奈何,也只能封起来当个摆设了。”
翠缕这才恍然,想到林黛玉因为身体的缘故,连这样招人疼的物事都不能碰,便又对其多了几分同情。
她在潇湘馆里吃了两杯酒,还得了一支黛玉自制的竹笛,眼见快到用早饭的时间了,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紧赶慢赶到了芦雪庵,原本还以为史湘云应该已经回蘅芜院了,谁知到了芦雪庵门外,就见史湘云趴在栏杆上手托香腮,浓密却又不失秀气的眉毛紧皱着,似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
“姑娘这是怎么了?”
翠缕环视了一下周遭,纳闷道:“三姑娘都不在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
“唉~”
史湘云无奈道:“三姐姐怕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我先前过来的时候,见侍书正哭着劝她不要再练了,细问才知道她这两日把虎口都磨破了。”
“吓!”
翠缕吃了一惊,掩嘴道:“这、这……三姑娘能遇到什么事儿?”
史湘云摇头:“她不肯说。”
“那会不会是姑娘想多了?”
翠缕自己也没多大把握的揣测道:“也许三姑娘就是突然对练剑着了迷,就像是、就像是姑爷屋里的香菱,原本也只是识字而已,结果突然就迷上吟诗作赋了。”
“也许吧……”
史湘云摇了摇头,道:“她既不肯说,只怕也不想咱们私下里探究——咱们平时多盯着些,真有什么再及时帮一把吧。”
她倒也想过找贾宝玉出面,两人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探春又素来亲近宝玉,想来多半更容易劝说。
只是……
想到贾宝玉越是大了,就越是不靠谱的性子,以及先前他冒失害死金钏的事儿,连忙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主仆两个离了芦雪庵,自回蘅芜院里用饭不提。
翻回头再说林妹妹。
她不是那拖沓的性子,用罢早饭就领着雪雁出了潇湘馆,准备把自己和史湘云做的小衣裳送去焦家。
而紫鹃一直送到门外,目送她们二人离去,却是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
早先她几乎完全压制取代了雪雁,可因为先前下意识排斥焦顺,连带对邢岫烟也有些抗拒,如今但凡是和焦家打交道的事情,就都是雪雁跟了去。
不过紫鹃倒不是为自己的地位下降感叹,而是后悔当初让姑娘错过了这焦大爷,结果如今整日都要提心吊胆,生怕姑娘错付了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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