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也怪自己一时大意让她得了手——可话又说回来,这又不是和探春斗智斗勇,彼此两厢情愿的事儿,谁能想到王熙凤会动刀子?
这时就听王熙凤逼问道:“除了珍大嫂和平儿,你还在这家里偷了几个?”
感情她是想知道这个。
焦顺一时哭笑不得,但这事儿可不能轻易告诉王熙凤,毕竟这婆娘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虽和自己有了奸情,却是一众妇人当中最不受控那个。
呃~
除了贾探春之外。
“果然有!”
然而这一时的迟疑,也已经足够王熙凤窥出端倪了,当下瞪圆凤目兴奋的追问:“快说,都有谁!”
“二奶奶说笑了,我……嘶~”
焦顺刚要否认,王熙凤又在那伤口上割了一刀,这下可就不是仅仅破皮儿了,殷红的热血一下子涌了出来,顺着匕首直往下淌。
王熙凤腾出一只手来,用葱白的指头沾了些热血,在焦顺眼前晃了晃,威胁道:“你要是再敢胡说,我可就直接切下来了。”
说着,当着焦顺的面,把那沾血的指头放进嘴里抿了抿,然后又连啐两声:“呸呸,你这狗奴才连血也是臭的!”
说着,咯咯咯的笑的花枝乱颤。
焦顺心头的火气却蹭一下子窜了起来,这婆娘明明都已经失身于自己了,骨子却还敢把自己当成是任其搓圆揉扁的存在。
这比耳朵上的痛楚,更让人难以忍受!
趁着王熙凤还没有扯住耳朵,他猛的偏头让过匕首,反手拧住王熙凤的手腕就要夺下那匕首。
王熙凤竭力反抗,挣扎中那匕首又在焦顺耳后划出条血道子,这才握持不住掉在地上。
焦顺一把抓起来,咬牙切齿待要给这小娘皮些教训,却发现王熙凤已经向后仰倒,姿态妖娆的横陈在绒毯上,翘起一只不知何时剥落了绣鞋的玉足,顺着他的大腿直往上缠绵攀爬,口中娇笑道:“好人儿,奴家就知道你和贾琏不同,是个不怕死的好汉。”
说着,又掐起兰花指拨开左右襟摆……
这女人还真是能屈能伸!
眼见她极力展示着不可言说的妖娆,焦顺稍作犹豫,顺势就把那匕首丢到了角落里,转而拿起了一旁装满果酒的水囊。
王熙凤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得色,却哪知道焦顺暗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用那小刀,也照样让她三五天坐卧不得!
……
返回头再说薛姨妈。
她五味杂陈的愣怔了许久,这才一路神情恍惚的回到了清堂茅舍。
到家遣散丫鬟仆妇,独自紧闭门扉,解开帕子再看木雕时,脑海中就只余下焦顺举止失措、语无伦次的样子。
“唉~”
她叹息一声,将那木雕重新包裹起来,心道这算是怎么个事儿?自己明明是要去斩断因果的,却怎么偏偏就……
想怪焦顺冒失无礼吧,细一想又似乎是自己的举动引起了误会。
“唉~”
薛姨妈又叹了口气,她一贯与人为善,又不曾见过什么人世险恶,那想得到焦顺方才的一举一动,全都是演出来的?
只当那就是焦顺起了误会之后的真情流露。
何况这孩子也还算是克制,除了……
薛姨妈低头看看自己白皙的双手,一瞬间手背上仿似又传来了那因激动而颤抖,偏让人挣脱不了的力道。
都怪自己隔了十几天才偷偷摸摸跑去原物奉还,当着顺哥儿的面又吞吞吐吐的说不出句整话,莫说是顺哥儿误会了,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像是个不知羞的妇人所为。
更何况还是寡居的妇人……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面皮滚烫,下意识抬手捧住脸颊,忽又想起这手刚被焦顺碰过,忙又慌不迭的起身,自己打了水用胰子搓揉了一遍又一遍。
许久她才停住动作,转到梳妆台前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偶然抬头看向了梳妆镜,却将镜中倒影出一个双目含情、两颊绯红的熟媚妇人。
她再一次急忙用手捂住了脸庞,心中连连自责,明明只是一场误会,自己却怎么总是胡思乱想?!
不过也未必都是胡思乱想。
听顺哥儿话里话外的意思,因当初自己说情救下了他,他心里竟一直都在仰慕自己。
这倒和那些戏词里的故事有些像,千金小姐救了落魄书生,书生高中之后回到家乡求娶。
不过自己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而是寡居的妇人,且年岁也差了许多。
戏里面有没有这样的故事呢?
她虽嫁过人又生下了一儿一女,可真要说起来,其实从未和人谈过恋爱,对于两情相悦的故事,反倒都是从戏词里听出来的。
而那些戏里的故事为求新奇,往往又都是男女私相授受,极少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儿八经婚配的故事。
所以比起和丈夫的前尘往事,反倒是和焦顺这段儿孽缘,更容易套入戏里……
“呸呸呸!”
薛姨妈连啐了三声,努力想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驱逐出去,可最终的效果却是脸上的红霞更胜先前。
便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人扬声问道:“这怎么把门反锁了?”
听出是王夫人的声音,薛姨妈一阵慌乱,对着镜子揉了揉脸颊,虽然没能抹去多少红晕,可心里总算是镇定了一些,于是起身佯装无事的拉开了房门。
王夫人一进门就瞧出了妹妹的不对,不过也只当她是为了薛蟠的事情在烦恼,故此进门就连声劝说,说是只要没染上那脏病就好,拖上一年半载的也就不会再有人议论了。
又建议道,若是真怕误了终身,不如趁着事情还没有彻底流传开来,先和夏家定下亲事,到时候夏家就算不愿意,也由不得她们孤儿寡母。
薛姨妈对这些话,倒也不是听不进去,可心下始终萦绕着和焦顺的点点滴滴,且又不自觉的想起了贾政的怀疑,恍惚中突然脱口问了句:“姐姐,若是顺哥儿对你果真……”
说到半截,她才惊觉不妥,于是急忙收住了话头。
这没头没尾的,听的王夫人先是一愣,继而狐疑道:“顺哥儿对我怎么了?你、你莫不是听他说了什么?!”
“没、没有!”
薛姨妈急忙否认。
可她那副满面红霞、目光游移、吞吞吐吐的样子,反倒更坐实了王夫人的猜测。
王夫人一时脸上也有些发烫,但更多的却是羞怒,恼道:“我原当他是个好的,不想竟也……竟也……哼!男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薛姨妈又解释了几句,见姐姐似乎认定了焦顺心存不轨,干脆破罐子破摔的问:“姐姐,若是他、他真的如此,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
王夫人怒极而笑:“自然是将他……”
说到半截,却忽也卡了壳,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却是想起了贾政对自己绝情和狐疑。
结果直到最后离开时,也不曾给出答案。
第四百一十六章 无题
“这该死的狗奴才!”
王熙凤恹恹的趴伏在床上,下巴抵着软枕,将两排贝齿咬的咔咔作响。
她当时见焦顺丢了匕首,只当是这狗才终归不敢对自己动粗,谁知却原来准备了更粗的在后面!
想她嫁入荣国府也有七八年了,最近这一二年且不论,当初夫妻和睦其乐融融的时候,都不曾尝过那些腥臊、吃过这样的裂痛,偏偏短短月余光景,竟就在这狗奴才面前连续失守!
眼瞧着平儿捧了茶水进来,王熙凤天鹅似的扬起雪颈,傲然道:“得空你去跟那狗奴才说一声,往后他别再想碰姑奶奶一根指头!”
平儿把茶水放在床前,掩嘴轻笑道:“奶奶若只交代这一回,我怕未必记得住,不如等上三五日奶奶再说一次,我也好一字不落的讲给他听。”
就一句话而已,能有什么记不住的?
平儿这番言语,实则是笃定王熙凤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届时只怕又该埋怨焦顺不知趁热打铁了。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蹄子!”
王熙凤狠狠瞪了平儿一眼,却竟也没否认平儿这番说辞,如果说大奶奶李纨是人狠话不多的话,这二奶奶便是人菜瘾还大的典范。
况那焦顺到底还是知道怜惜人的,报完一箭之仇后,也并没有‘缀在后面穷追猛打’,而是抽身出来小意殷勤的侍奉。
错非是回家后痛楚难当,王熙凤一度甚至忘了这茬。
让平儿扶着喝了半杯茶,王熙凤重新趴回床上,顺势吩咐道:“记得去老太太和太太屋里为我告个假,就说、就说我不小心闪了腰——你在这床前给我支一张屏风,到时候让管事的都隔着屏风禀报。”
平儿应了,喊来旁人帮忙照料王熙凤,然后便先去了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倒没多问,只交代让王熙凤在家好生休养,府里的事情先放一放也没什么要紧。
等到了王夫人那里,问的自然就多了,可不知是因为什么,平儿总觉得王夫人有些魂不守舍的,说话颠三倒四的不说,同样的问题还问了两遍。
平儿虽然纳闷她是因何如此,可也不敢随意探问主人的事儿。
禀报完从清堂茅舍出来,途径藕香榭附近时,恰撞见贾宝玉风风火火的往外跑。
平儿侧身让出道路,一面忍不住好奇道:“三爷这是去哪儿?”
“别提了!”
贾宝玉不耐烦的一甩手,没好气道:“才刚消停了半个月,不想皇上今儿又要招我进宫!”
平儿一见他这样子,就知道近来肯定是又荒废了功课,担心去了宫里被皇帝诘问。
这些事情平儿自然是不会多管的,正准备目送宝玉先行一步,然后再回家向王熙凤禀报,不想后面叮叮铛铛车铃响动,初时还以为是史湘云,回头看去却是莺儿骑着车子往这边来了。
“二爷留步!”
莺儿远远瞧见贾宝玉,一面高声呼喊一面脚下猛蹬,很快就撵上了停住脚步的宝玉,她跳下车又往前冲了三五步,这才稳住身形,从车筐里抓出个小本本来,递给宝玉道:“这是我们姑娘给二爷的,说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宝玉接在手里,发现正是先前皇帝给自己布置的功课,里面一条条一桩桩答的十分清楚,还尝试从不同角度进行了剖析,他不由得大喜,连生赞道:“宝姐姐真是有心了,姑娘先替我道一声谢,等从宫里回来,我再去蘅芜院里当面拜谢!”
说着对莺儿抱拳一礼,带着那小抄兴冲冲的去了。
莺儿目送他远去之后,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回头对平儿道:“这东西我们姑娘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可二爷那脾气……真要是一早就拿出来,只怕反倒要怪我们姑娘多事了。”
莺儿这些解释,只怕是说给王熙凤乃至王夫人听的。
平儿并未接茬,伸手指了指莺儿推着的自行车,笑问:“这是史大姑娘的宝贝吧?亏她也肯借给你骑。”
“呀!”
莺儿掩嘴惊呼一声:“姐姐不说我竟差点忘了,这车子还要还给史大姑娘呢。”
说着,慌不迭告罪一声,又骑着车子飞也似的去了。
平儿见状不由摇头失笑,这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莺儿原本是极稳当的一个人,不想和史湘云成日里在一处,竟也学的毛躁起来了。
……
紫金街背街,无名小庙。
焦顺原本预计等到一两个月后,妙玉等不到家里的支援,就会陷入穷途末路当中,可他却万万没想到,才短短十来天时间,这假尼姑身边就闹起了窝里反。
起因是给家里去信之后,主仆四人不自觉都有些松懈,以前又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于是开销上难免就有些大手大脚。
才短短七八日,原定要撑到下月中旬的钱,就花掉了将近三分之二。
小尼姑静仪一看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于是提议让两位仆妇出去打些零工,也好拿赚来的钱补贴家用。
这等做法原本无可厚非,可却为日后的冲突埋下了引线。
两个中年仆妇又不是本地人,也没有真正底层那种吃苦耐劳的经历,能找到的短工看不上,看得上的又轮不上,高不成低不就,每天赚来的工钱应付当天的开销都勉强。
十七这日下午,她们更是干脆空手而归。
静仪探问了几句,两个仆妇登时就恼了,指摘静仪每日在家坐享其成,却还挑三拣四的,分明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言语虽是冲着静仪去的,却含沙射影夹枪带棒的波及了妙玉。
而静仪也是一肚子火,妙玉素来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少了两个粗使的仆妇,这庙里的大事小情都要她来做。
她自觉是一个人撑起了三份差事,说是劳苦功高也不为过,偏偏却被两个空手而归的仆妇说成是坐享其成,这如何按捺的住?
当下三人当着妙玉的面吵作一团。
妙玉试着调解了几句没有见效,便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的去了大殿里诵经。
可虽然看不见,那外面的争吵声却直往耳朵里灌。
尤其两个仆妇口口声声指责静仪,家中的各项用度过于奢侈,可这些用度有哪一样不是用在妙玉身上的?
心高气傲的妙玉是万没想到,自己会落魄到被家中奴仆指桑骂槐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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