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史湘云上前一把抽在她臀后,没好气道:“你自己还骑不稳呢,倒就敢驼人了——快下来,我驮着你去还差不多。”
宝琴捂着屁股吐了吐丁香小舌,用脚尖点地直接滑到了后座上,又拍着车座连声催促:“那姐姐就骑快些,看咱们多久能到!”
“那你坐稳了!”
湘云也是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听了她的撺掇立刻欣然答应,仗着身高腿长直接跨上自行车,足下发力便驮着宝琴蹿了出去。
任凭宝钗追在后面叮咛她们慢些,两人也只充耳不闻,留下一地欢快活泼的大呼小叫,转眼的功夫便去的远了。
“你们瞧这两个丫头,哪里像是待嫁的样子?”
薛宝钗无奈摇头,催着两人的丫鬟们赶紧跟过去,然后也便领着莺儿去了前院某处偏厅。
薛蝌早已经在偏厅恭候多时。
等姐弟两个见礼之后,宝钗便板起脸问:“昨儿梅家下了对月贴?”
“姐姐听伯母说了?”
薛蝌见姐姐如此严肃,只当她是不满梅家的态度,于是忙道:“我打听着梅家老太太身子骨还算使得,就是一天比一天糊涂了,所以梅家才想趁老人家还算清醒的时候,让她亲眼见证一下孙辈的婚事,倒不是为了什么冲喜。”
“这倒罢了。”
宝钗的面色却没有丝毫缓和,双目直勾勾盯着薛蝌道:“如今有件事情,还要你先跟我说了实话,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薛蝌听这话有些不对,忙规规矩矩的起身,拱手道:“姐姐只管问就是了,我对姐姐哪敢有半分欺瞒?”
他这话倒并非虚言,比起性格绵软,又对子侄辈一贯骄纵溺爱的薛姨妈,宝钗这个堂姐的威慑力反而要大上许多。
“哼~”
宝钗轻哼一声,板着脸道:“你不敢瞒我,倒就敢欺瞒你伯母了?错非是昨儿我顺嘴多打听了几句,只怕祸事临头还不自知!你老实告诉我,梅家之所以催着咱们搬出去,又要求婚事一切从简,是不是因为不想和荣国府扯上干系?!”
“这个……”
这招明知故问倒打一耙,立刻让薛蝌乱了阵脚,支支吾吾的辩解道:“我也不是有意要欺瞒伯母,实在是不想伯母夹在当中为难,所以才……”
“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薛宝钗打断了他的话,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可知老太太因喜欢琴丫头,正打算让姨妈收她做干女儿!如此一来,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请姨妈到场,届时又准备如何跟梅家解释?!”
“此话当真?!这、这可如何是好?!”
薛蝌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麻烦了,急的团团乱乱转了几圈,这才想起要向堂姐求救,于是忙深施了一礼道:“姐姐,不知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唉~”
宝钗无奈叹道:“若早几日,拼着让老太太不高兴,倒也还能拦下来——可如今事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连琴丫头自己都应下了,你却让我们如何转圜?”
这便是【作者臆想中的】宝钗。
她平时并非自私自利之人,但既然逼不得已做出了自私自利的选择,那就会想方设法做到万全,尽量排除掉任何不利于己的影响,并避免将自己自私的一面暴露出来。
所以她才会选择在这个节点,恰到好处的将事情挑破,让薛蝌以为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聪明导致的苦果。
你可以说她太过工于心计,可人生在世又孰能无私?
“这、这……”
薛蝌闻言愈发悲苦。
而趁着他手足无措的当口,宝钗也终于图穷匕见:“真要想转圜,你也该从梅家着手才对——先前不住的催逼,本就是他家短了礼数,如今若再由着他们横挑竖拣颐指气使的,却把咱们薛家当成什么了?”
“俗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何况这还是结亲?总要有商有量,各退一步互相迁就才是道理!若不然,便是琴丫头顺顺当当嫁过去,只怕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这……唉!”
薛蝌长叹一声,苦笑道:“怪道都说好事多磨,罢罢罢,事已如此也只能这般了。”
说着,便心不在焉的告辞而去。
而目送薛蝌告辞离开之后,薛宝钗又在偏厅枯坐许久,这才起身去了清堂茅舍,同薛姨妈商量着,要从自己的嫁妆当中分些出来贴补给宝琴。
这且不提。
却说薛蝌其实也早就对梅家心存不满,只是一来顾忌父亲的遗命,二来也担心宝琴嫁过去受刁难,这才选择了委曲求全,如今被逼到了墙角上,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寻到了梅家。
青天白日的,梅翰林自然不在家中。
但梅翰林的儿子梅森宝也不在家,这就有些出乎薛蝌的预料了。
好在梅夫人出面接待了他。
薛蝌先是将这阴差阳错的事情说了,又对着梅夫人大倒苦水:“我家虽不似大房,与荣国府王太尉皆有姻亲,可生意上也多仰赖两家照拂,倘若得罪了荣国府,却只怕……”
这梅夫人倒是个通情达理的,见薛蝌态度诚恳,此事又纯属意外,非是薛家有意为之,一时心软便答应替薛蝌在丈夫面前分说。
薛蝌闻言自是大喜过望,连连道谢之后这才离了梅家。
一晃眼到了晚上。
梅翰林春风得意的回到家中,进门就嚷着要妻子摆酒。
梅夫人一面命人去灶上催促,一面服侍着梅翰林更衣洗漱,趁他高兴,就把薛家的事情说了,又好意替薛蝌开脱道:“这事儿倒也怪不得薛家,只是宝琴那丫头实在生的讨喜,一眼就被荣国府的老太太相中了,所以才会……”
“什么所以!”
梅翰林却登时拉长了脸,怒形于色的呵斥道:“这样的事情你也敢妄自应承,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一家之主了?!”
说着,他搡开妻子来回踱了几步,又断然道:“此事决计不成!你立刻派人给那薛家小子传信,让他即刻从荣国府里搬出来,踏踏实实的准备婚事,若再要节外生枝,这门亲事……不结也罢!”
却原来近几日他因为心中有鬼,生怕被人窥出不对来,于是在弹劾焦顺的事情额外卖力,结果反倒因此受了上司的褒奖。
如今他信心满满,正想着再接再厉呢,自然不愿意为了儿女亲事影响仕途。
“这……”
梅夫人大惊,忙劝道:“何至如此?!老爷不是想要让老太太亲眼见证森宝成亲吗,如今却怎么……”
“怕什么?!”
梅翰林虽还未曾吃酒,言语间却似已经醉了:“老爷我如今也快熬出头了,年内就能高升编撰,直升侍讲也不无可能,有了这份资历,三五年间就能迁转六部九卿的堂官儿——那薛家不过商贾出身,如今孤儿寡母的也没个依靠,能高攀咱们已属叨天之幸,又怎舍得让咱们另聘别家?”
梅夫人苦笑不已。
这等指日高升的话,她早已经听了不下百回,可七八年来却从未兑现半分,也亏丈夫每回都能说的信誓旦旦。
有心还想再劝,可梅翰林如何肯听?
当晚就给薛蝌下了最后通牒,让其务必抢在王夫人认亲之前搬出荣国府,而先前两家商量好的‘低调’行事方针,更是不得改变分毫。
薛蝌得了这份强硬无礼的最后通牒,一时直气的七窍生烟。
他想过梅家会有异议,却万万没想到梅家会是这样的态度,一晚上是越想越恼,第二天干脆天不亮就去堵了梅家的门,想要找梅翰林讨个说法。
然而等见了梅翰林之后,双方却是各说各话,最后也只能不欢而散。
薛蝌回去之后如何气恼且先不论。
却说这梅翰林到了衙门里,又在值房生了半日的闷气,有心就此退婚吧,偏又舍不得两家定亲时薛家奉上的好处。
何况老太太也还盼着能一睹孙儿的婚事……
他素来以孝顺闻名,又怎好自毁名声?
说来说去,都怪那薛蝌年轻识浅肉眼凡胎,守着自己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世叔不巴结,偏抱着荣国府的大腿不放。
刨去宫里的贤妃娘娘不论,再忽略掉王太尉这姻亲臂助,那一起子不文不武的纨绔子弟,也配和饱读诗书的翰林相提并论?!
正暗自恼怒不已,忽听得有同僚议论:
“听说了没?顺天府今儿派人抓两个在街上发传单的工读生,罪名是妖言惑众!”
“当真?那新上任的贾府君不是荣国府的同宗么?听说和那国贼焦顺也有些旧日交情,怎么就……”
“你懂什么,这就叫大义灭亲!说到底他还不是我辈读书人出身?眼下这时节,越是和那焦顺有旧的,越是要急着撇清!”
“是啊,说不得人家还能借此搏些彩头呢。”
“这世道,咱们这些持身守正的,竟倒不如一个反复之人!”
那边厢同僚们已经离题万里,抱怨起了世风日下明珠蒙尘,梅翰林心中却反复回响着方才的对话。
自己一直生怕和荣国府、和那国贼扯上干系,但反过来想,这又何尝不是个打破桎梏的契机?!
若能像那贾雨村一般,被当做是大义灭亲的典型……
呸~
自己岂是那等反复小人可比?
但这事儿确实干得过!
至于母亲那边儿……
她老人家也只是想看孙子成家立业,又没说一定要薛家的女儿做孙媳。
只要能及时找到替补,一样能忠孝两全!
呃……
这事儿似乎和忠君不怎么搭边,所以应该是义孝两全才对。
梅翰林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甚至开始畅想起了事成之后,自己受到万众敬仰,并凭此越过编撰、侍讲,直接升任学士的光明未来。
而要做到这一点,非得闹出些大动静才成!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中秋【上】
八月十四这天下午,焦顺比往常更早离开了司务厅,却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专门绕路顺天府吃了一盏闭门羹。
昨儿贾雨村前脚明火执仗的抓了两个工读生,后脚就悄默声的把人给放了——显然这位刚刚走马上任的贾府君,虽然迫于各方压力选择了‘秉公执法’,却也没有要翻脸不认人的意思。
当然了,这一切都建立在焦顺被读书人视为国贼,却被皇帝当做股肱之臣的前提之下,否则他只怕又会是另外一副嘴脸了。
而焦某人之所以投桃报李,特地演这一出成全贾雨村的名声,也是因为贾雨村刚刚高升了顺天府府尹,行情同样是大大的看涨。
说白了,就是官场上常见PY交易。
总之,花了两刻钟吃完这盏闭门羹,焦顺‘怒冲冲’的出了顺天府,身边立刻前八后六的围上来两伙人,这前八个是便装打扮的龙禁卫,后面六个则都是孔武有力的工读生。
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数量多了难免也会冒出几个奇行种——前几天便有个监生怀揣短刀,准备趁着焦顺散衙的时候当街行刺。
虽然因为他提前一天就在国子监的食堂里,当着八百多位同窗公布了这个伟大而周详的计划,所以刚到工部门外就被巡城司的人拿下了。
但皇帝得知此事之后还是大为震怒,亲自下旨责令龙禁卫派专人护卫焦顺万全,并要求国子监进行整改彻查。
至于那几个工读生,则是听闻此事之后自发前来护驾的——拢共十八个人分成了三班倒,所以这里只有六个。
有人还提议让焦顺换掉那标志性的重型挽马,以及出自宁国府的奢华马车,也好降低被拦路行刺的风险。
焦顺倒也不是没有认真考虑这个意见,但皇帝如今正被群臣集火,却依旧铁了心的要推行工业革新,以至于在某些激进团体当中喜提了‘昏君’的称号。
这节骨眼上,他作为皇帝麾下的头号革新悍将,又怎能示弱于人前?
唉~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不过在固定的上下班时间之外,焦顺就会悄悄换乘自家老子的骡车——除了安全方面的考量,更是为了避免他那些偷香窃玉的行径,落入有心人眼中。
就比如说今儿。
到家之后,焦顺赏下酒菜遣散了护卫,又抽空逗弄了女儿一番,就借口说是与人有约,改装易服,悄悄架着骡车出了荣府后门,连夜赶奔尤家新宅。
明儿是八月中秋,尤氏不好跟焦顺的老子娘抢这正日子,于是就约好了今儿带孩子去娘家团圆。
尤氏要带着孩子回娘家,自然不可能是孤家寡人,随行的丫鬟仆妇那都得论打数,为免得落人口实,焦顺理所当然选择了从后门进出。
不想刚从马车上下来,太阳穴上就被一支短铳给顶住了,同时耳边也传来了尤三姐娇滴滴又冷森森的声音:“别动,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
焦顺用眼角余光瞥了眼那短铳,紧绷的神经顿时又松弛下来,淡然道:“我赌你枪里没有子弹。”
尤三姐一愣,旋即便把那枪抛给了焦顺,嘟嘴道:“真没劲,你怎么知道这枪是假的?”
“废话,这是我给芎哥儿的百日礼!”
焦顺拿着木头枪在前,尤三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又连声追问:“那假尼姑你到底准备怎么处置?这也有七八天了,难道你真不想要收用她了?”
“别‘你你你’的,叫姐夫!”
“姐夫算什么?”
尤三姐紧追几步,环住了焦顺的胳膊,踮着脚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你若肯答应帮我办一件事,让奴家叫什么都使得。”
顿了顿,又吃吃笑道:“做什么也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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