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上一段还沉浸在失去父亲的忧伤,以及兄妹间美好的互动当中,这一段却陡然提到了梅家催婚的事情,让众人的心情也随之急转直下。
【隆源五年六月初九。
母亲说的对,梅世叔是堂堂翰林,焉能不知礼守礼?何况他当年困顿时,全赖父亲资助这才得以金榜题名,若没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又怎会急着催促宝琴进京完婚?
但母亲毕竟是在病中。
故此我在回信中详细阐明了家中的情况,期望梅家可以宽限一段时日,至少等到母亲的病情好转之后。】
第五段‘薛蝌’的态度明显又软化了下来,字字句句可见他对母亲的孝顺,又着重突出了对翰林的推崇,以及自家曾对梅翰林有恩的事实。
这时众人也都隐约猜出了焦顺的用意,可靠这起居随笔一样的东西,真就能重创梅家吗?
【隆源五年六月二十四。
梅家依旧坚持要妹妹进京完婚,看来果然是有迫不得已的缘故。
因母亲也一再催促,希望可以完成父亲的遗命,无奈之下,我已决议中秋之后携妹进京。
母亲虽不能前往,万幸伯母与堂兄堂姐皆在京中……】
【隆源五年七月十八。
梅家再次来信催促,母亲为此亲自带人整理好了行李,责令我立即进京……】
【隆源五年七月十九。
无奈启程。
登船后不久,宝琴的舱室里隐隐有哭声传出……】
这次焦顺一鼓作气写了三段,当然内容都很简短就是了。
而接下来也即将迎来重头戏:
【隆源五年八月初三。
终于抵京。
因比预计中早到了半个多月,伯母一时尚未从荣国府搬回紫金街老宅,偏又恰逢荣国府老封君过寿,伯母便领着我与妹妹前往贺寿,不想老封君甚喜妹妹品貌脾性,极力挽留她在家中住上几日。
伯母推脱不过,只得代她应下。
妹妹一向讨长辈喜欢,希望嫁到梅家之后依旧如此……】
【隆源五年八月初四。
昨晚突然接到梅世叔传信,让我与妹妹尽快搬离荣国府。
或许是怕耽搁了婚事?
我与伯母商量之后,决定约梅世叔去老宅面谈。】
【隆源五年八月初五。
梅世叔不顾家母尚在病中,反复催促妹妹尽快进京完婚,如今却怎么连半日假都舍不得请?!
伯母亦是寡居之人,因考量晚上见客多有不便,这才选在下午,谁知……
而晚上见面后,梅世叔又莫名要求婚事一切从简!
我家虽不是书香门第,却也是公卿贵胄之后,况且家父已然辞世,我这做兄长正该极力补偿妹妹,怎么可能让她委委屈屈的出嫁?!
伯母为此也十分生气。
梅家,到底是在想什么?!】
这三段次序推进,首先解释了兄妹两个住进荣国府既是意外,也是梅家不断催逼造成的结果。
然后第二段再次急转直下,既表达出了对梅家无理要求的困惑,又体现出薛蝌处处为梅家着想的态度。
第三段的情绪再次达到高潮……
众人看罢都是义愤填膺,尤其是头回得知细节的黛玉、探春、湘云三人,更是忍不住对梅家大加斥责。
林黛玉揽着宝琴的胳膊,也无形间增加了不少的力度。
【隆源五年八月初六。
一夜辗转反侧,我准备重新和梅家商量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毕竟这是父亲的遗命,临行前母亲又不止一次殷切嘱咐……】
【隆源五年八月初七。
受了梅家的刁难。】
【八月初九。
同上。
另,我打听到梅家老太太虽有些健忘,身子骨却还算安康,心下有些矛盾,既为妹妹不用做冲喜新娘而开心,又为梅家的自私而恼怒。】
【八月十一。
梅家到底有没有半点诚意?!
若不是……哼!】
【隆源五年八月十三。
梅家下了对月贴,一切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
这几日光顾着和梅家扯皮,竟都不曾见过妹妹一面,也不知她在荣国府过的如何。
不过有那么多年纪相仿的姐妹相陪,她只怕是要乐不思蜀了。
唉~
难为她小小年纪就要嫁到梅家,且再让她逍遥几日吧。】
刨去最后一段拖沓的情感抒发,这几段用寥寥数笔勾画出了薛蝌与梅家谈判的艰辛,以及委曲求全的无奈。
而接下来的一段再次出现波折。
【隆源五年八月十四。
今天突然听姨妈说,因老封君宝爱琴丫头,准备让荣国府的二太太任她做干女儿,也好让二太太出面帮着打典婚事。
这自然是一片好意,不过……
我先前瞧梅家的意思,却似乎对荣国府有些排斥。
看来有必要再和梅家在谈一谈了。
唉~
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众人看到这里,不觉都屏息凝神,因为接下来就是梅家退亲的最关键时刻,故此大家不约而同的期待着,焦顺能写出什么翻转乾坤的文字。
【八月十五。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明明说好要再商量个两全之策的,结果他竟偷偷跑到老宅门外大叫大嚷,说什么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要与我薛家退亲!
又说什么为了孝道,准备张榜招亲……
难道只有他梅容的名声是名声,他梅容的孝道是孝道?!
这就是堂堂翰林?!
这就是知书达理?!
呸~
若天底下读书人皆是如此,我薛家求这功名何用?!
忘恩负义的无耻老贼,我薛蝌与你势不两立!】
看完这一段,众人其实都有些失望,又有些疑惑。
焦顺在文中抒发了愤慨,也头一次对梅翰林大加贬斥,可有什么用?
这起居随笔本就是较为私密的东西,若是将其登在报纸上,试图引起舆论谴责,怎么想都有点过于刻意了。
效果恐怕也不会太好。
这时焦顺再次提笔写下了一段文字:
【九月初一。
这京城的报纸怎敢胡编乱造?!
不行,明日我定要去通政司讨个公道!】
“九月初一?”
史湘云诧异道:“今儿不才八月十五吗?”
众人也都是莫名其妙。
焦顺将最后一段圈起来,然后放下毛笔道:“总要等事情发酵一段时间,咱们才好有的放矢——再说这种煽情的东西,最重要的要设法让人相信,相信之后才会代入其中,否则你就算写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薛宝钗迅速领会关键,指着这最后一段问:“那焦大哥是想在九月初一……不对,是准备在九月初二,创造一个让人深信不疑的契机?”
焦顺点头道:“深信不疑不敢说,但肯定是需要一个契机的——譬如说,让薛兄弟带个行囊进去,然后遗失在通政司里,结果被一个小吏顺手昧下,却又为随笔内容打动,义愤之下抄录了内容四处发散……”
说到这里,他又忙摆手道:“当然了,这只是打个比方,到时候肯定还要再计划的周详一些,包括这些所谓的随笔,我也只是给大家打个提纲,具体该怎么润色,还要诸位姑娘商量着来。”
众人听到这里,才终于觉得事情有了可操作性。
薛蝌却忍不住质疑道:“焦大哥提到了报纸,可若是梅家退亲的事情不曾见报,却又该如何是好?”
“梅家的事情一定会见报!”
焦顺十分笃定的说道,而包括宝琴在内的众女,也都是心领神会的样子。
旋即焦顺又道:“而这些见报的文章才是真正的关键,务必要做到乍看之下花团锦簇,可一旦对上薛兄弟的起居随笔,便又漏洞百出、不攻自破!”
众女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对焦顺的计划也终于有了一丝惊艳之感,于是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中秋【下】
就在焦顺向众女兜售小作文计划的同时。
嘈杂了一上午的清堂茅舍,也终于渐渐恢复了宁静。
打发走彩霞彩云等人,王夫人和薛姨妈隔着炕桌坐在罗汉床上,沉默良久才闷闷的发出一声叹息:“唉,本是老太太的好意,谁成想竟会闹到这等地步?也是我连累了琴丫头,你替我好生宽慰宽慰她,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她们兄妹千万不要客气!”
虽是叹息与自责,但言语后面的愠怒却是溢于言表。
那梅翰林退婚虽是在薛府门外,可那些言辞却与当面打脸无异!
也亏得去年中邪事件之后,王夫人早听了无数不中听的言语,无形中提高了自身的承受能力,否则刚设宴要收干女儿,就被人劈头盖脸的辱骂,她只怕一口气上不来,当场就得昏厥过去。
薛姨妈的脸色同样难看。
除了愤慨之外,她心下更多的还是愧疚,当初虽听了女儿的话未曾提前干预此事,但她当时也只以为会让梅家心怀不满,何曾想到梅家竟会如此绝情?!
她又不知宝琴的心思,以己度人,只觉得是天塌地陷一般的祸事,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帮助侄女,可那素来不曾劳心费力的脑瓜,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法子。
此时听姐姐开口,这才打起精神道:“宝钗早就过去了,我一会儿闲下来再去瞧瞧——蝌哥儿和琴丫头都是懂事的孩子,我现在倒更担心文龙,上回他就闹着要胡来,我好容易才劝住,如今又……唉~”
王夫人忙道:“这你大可放心,凤丫头早料到这一点了,故此已经请老爷出面给他下了禁足令,旁人的话他敢不听,老爷发话他应该还是不敢违拗的。”
说着,却又忍不住叹道:“不过他大概也只会做到这一步了,你姐夫素来亲近儒生,又常以读书人自居,更何况最近又……他恐怕非但不会想着为咱们出头,反还要埋怨我不知检点、招灾惹祸。”
……
“闹出这等事情来,还不是因为她素日不知检点?!”
俗话说知夫莫若妻,还真就让王夫人说中了,贾政得了王熙凤的通风报信,给薛蟠下了禁足令之后,便强撑着病体寻到了贾母院里,当着母亲对妻子大加指摘。
“坐下说、坐下说。”
老太太顿了顿龙头拐杖,等到贾政阴沉着脸坐回椅子上,这才道:“还不是因为你一味偏宠赵氏,她才变着法的想要固宠?会曝露在人前,更是因为先前拆大花厅坏了风水,才害得她和凤丫头中了邪!这风水上的事儿,又怎能全都怪罪到你媳妇儿头上?”
贾政不认同的张了张嘴,却到底没好意思把自己那些臆想告诉母亲。
贾母自然看出他心下并不服膺,但到了她这个岁数,也早没了非要和人论个短长的心气儿,那怕是自家儿子也是一样。
故此便只当没瞧出来,口中絮絮叨叨的道:“等年底那大花厅翻盖完,再借宝玉的婚事冲一冲,也就好了——往后有什么动土的事儿,记得先请清虚观的张道士来瞧瞧,免得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贾政对这些风水之说本就不信,见母亲一味的往这上面扯,便忍不住插嘴道:“风水之说倒罢了,若依着我,早些把焦顺轰走,咱们又何至于受他连累?”
“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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