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杨氏心下更觉堵得慌,干脆一咬银牙起身道:“我还要去府里上夜,就不等大伯回来了。”
“呦~”
王氏一听这话,拿腔拿调的道:“这怎么成?这一大桌子硬菜,平日里可不容易吃上,你怎么也该填补些再走啊。”
说是这么说,她却连抬手拦一下的动作都没有。
秦显看看嫂子、再看看妻子,犹豫着道:“嫂子,要不给她挑几样带上……”
杨氏心下刚升起些暖意,就听秦显继续道:“她吃不吃都无所谓,主要是给你侄女捎些去,这眼见都快过年了,孩子在里边也不知过得怎么样。”
“她在里边好着呢,用不着你惦记!”
杨氏当真是火冒三丈,二话不说,挑帘子就冲出了家门。
一路上她气的几次落泪,暗想着等自己换了肥缺,必要风风光光的搬出去,再不受王氏的鸟气!
至于丈夫秦显……
她咬牙切齿左思右想,却一时没想出该如何是好。
于是只能暂时先把这梁子压在心底,等日后再与他算个总账!
如此想着,她对‘换个肥缺’就愈发的期盼了,错非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真恨不能立刻就把来顺找来摊牌。
但现下杨氏也只能按捺住冲动,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演练着,等见到来顺之后该如何行事。
“那来顺真这么大胆?!”
“可不是么,我听说那来顺……”
“他怎么敢?!那可是……”
谁知她只是心里念叨,路旁几个仆妇却把‘来顺’二字,直接挂到了嘴上。
前几日因得了腰牌,来顺也曾被这般议论过——不过今儿这话题,显然和腰牌无关。
杨氏略一犹豫,还是按捺不住好奇,上前选了个相熟的妇人,笑问道:“鲍二家的,这府里莫不是又出了什么新鲜事,快说来让我也听听!”
那鲍二家的见是杨氏,就撇下同伴迎上前,故作惊奇的端详着杨氏道:“我倒正想问问你呢,那来顺孙猴子似的,怎就偏生被你给拿住了?”
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来了?
杨氏心下纳闷,却不愿提起这件旧事,于是岔开话题道:“好端端的说这个作甚,你们刚才到底在聊什么?”
“自是在说那来顺!”
鲍二媳妇嘴上半点不遮掩,偏东看西瞧制造紧张气氛:“你还不知道吧,他今儿竟在大老爷面前,把邓好时邓管家给告了!”
“告了邓管家?为什么?”
“还不就是为了锅炉房……”
鲍二家的说到半截,忽的想起了什么,在杨氏肩头一搡,没好气道:“这事儿就是你外甥闹出来的,你倒还好意思问我呢。”
为了锅炉房的事儿?
杨氏心下登时回忆起了司棋那句:反正我不会让事情,就这么不清不白的过去!
难道那小色鬼竟是为了她,才去告发了邓好时?!
她心下惊涛骇浪,一时忘了言语。
鲍二家的却又自说自话起来:“这来顺当真是年轻气盛,别的不学偏学那孙猴子,谁不知邓管家是赖总管的亲信?偏他就敢把这天给捅破,听说还去老太太面前指证了呢!”
这时又有个年轻妇人凑上来,反驳道:“嫂子这消息怕打了些折扣,我听说赖总管早就在老太太面前,说过要彻查锅炉房的——多半是已经和邓好时闹掰了。”
“还有这事儿?”
鲍二家的一愣,下意识追问:“你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
“自然是……”
那年轻妇人刚要显摆几句,后面却有个妇人酸溜溜的道:“咱们多姑娘还用专门打听?那‘消息’都是扎着堆儿往她身上爬呢!”
“哼~”
多姑娘将水蛇腰一扭,斜着那妇人冷笑道:“爬就爬了,总比那些人憎狗嫌,野驴都不乐意骑的要强!”
“你说谁呢!”
“谁应就是谁!”
“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贱嘴!”
“你那窟窿又臭又烂,我倒是省得撕了!”
眼见二人斗鸡也似的头顶头对骂,杨氏和鲍二家的几个,连忙上前把她二人分开。
但也并不拉远,只隔着丈许远任她二人发挥。
旁人都在起哄架秧子,杨氏却没这心情。
悄默声脱离了战团,径自来到上夜妇人们聚齐的所在,又推说身体不适,把分派差事的活计都交给旁人。
她自己只一门心思的,盘算着这件事的利弊影响。
旁人不明就里,或许以为赖大和邓好时闹翻了,但那小色鬼应该已经从司棋那里,得知了整件事的真相。
偏他明知道赖大是幕后主使,却还是把这事儿捅到了大老爷和老太太面前。
不得不说,当真是胆大包……
不!
应该说是色胆包天才对!
但即便是色胆,比起刚猜到些端倪,就抛下青梅竹马仓皇而逃的潘又安,也还是强出了十倍不止。
这两下里一对照,杨氏倒是头回对来顺生出些好感来。
要知道,即便是她有意要拿自己换些好处时,对来顺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甚至还一度萌生出,来顺最好能和潘又安换个皮囊的想法。
现如今能有这等改观,简直都可以称作是奇迹了。
不过……
来顺刚得了老太太看重,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赖大,等到赖总管反手一击的时候,怕是连他爹来旺都要遭受池鱼之殃了。
而这个时候,自己再主动与来家扯上干系,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
可要就此放弃讹诈来顺的机会,杨氏却又是百般不甘——林家的路子已经断了,眼下她想要换个肥缺,也只能指望新近得宠的来家了。
即便冒些凶险,也应该……
可真要是因此,被赖总管视作来家的同党,就算换了肥差又怎能守得住?
但是赖总管也未必会留意这些小事,如果自己能蒙混过关,岂不是白得了好处?
整个晚上,杨氏如同天人交战一般,两个念头来回在脑海中拉扯,直到天亮也没个定论。
浑浑噩噩的交卸了差事。
杨氏再次滞留在了府内,却并没有去轮胎小院堵门,而是在二门鹿顶左近徘徊。
这眼见过了辰时【早上九点】,她腹中咕咕乱叫,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家吃点东西,等晚上当值时,打听一下事情的后续发展,再做出最后的抉择。
不想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到一个爆炸般的新闻!
病倒两日的刘氏【林之孝家的】突然来了府里,却没去来二门鹿顶内当值,而是径自到了二奶奶的三间倒座小厅。
据说……
是要认王熙凤做干娘呢!
【原书第二十七回,林红玉得了王熙凤赏识,要认她做干女儿,林红玉却表示,自家母亲就是王熙凤的干女儿。
上章说的母女情,其实是指这个,大家应该没想到吧?
另:多姑娘和鲍二媳妇,都是原书中曾与贾琏偷情的妇人。
不过前者明显更风骚,是府里有名的‘活菩萨’;后者则还有几分羞耻心,被揭穿后就羞愤自尽了。
当然,现在应该都还没和贾琏勾搭上。】
第四十八章 贪狡仆命丧外书房
王熙凤处理家务的小厅因是倒座,那屋檐下实比别处还阴冷些。
故此自打进了腊月,等候召见的婆子丫鬟们,个顶个都是抄手缩脖,恨不能把自己攒成一团取暖。
可今儿却例外。
杨氏匆匆赶到院中,就见那两侧廊下仿似鹅圈一般,所有人都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里窥探。
明明十个里有九个,连毛见不着一根儿,偏那脸上精彩纷呈的,倒像是个顶个都瞧见了好戏连台。
杨氏亦是如此。
看着廊下那些白脖子,她一面脑补出了倒座小厅里的‘历史性会面’,一面也禁不住凑到了廊下,学着旁人那般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
等混入仆妇群里,就有遮遮掩掩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她多半是担心,二奶奶会抬举来旺家的,顶了她领班的差事,所以才会拉下脸来认二奶奶当干娘的。”
“何止,我听说她那姑娘的事儿,也是……的手笔,所以她才急着跑来服软呢!”
“二奶奶当真好手段!”
“那来旺家的这回,岂不是白白被当了枪使?”
“白白?要能给我个管家娘子做,我倒乐得天天给人做枪呢!”
“嘻嘻,你倒是想呢,可惜下面没那行货。”
“难道你就有不成?”
因廊下多是些已婚的妇人,没说几句正经的,就歪到了下三路。
杨氏正觉有些失望,忽听有人惊呼道:“快看,是来家父子!”
她急忙转头望去,果见来顺父子匆匆而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逆光而行,来顺脸上裹了些细腻柔彩,落在杨氏眼中倒比平日多了三分俊朗。
正瞧着,又听身旁妇人议论道:“那就是来顺吧?听说他不知怎么讨了老太太欢心,竟得了一块象牙腰牌……”
“你这都什么年间的老黄历了?他那是给府里进献了一条财路,所以才得了老太太和二奶奶的赏识!”
“可不!我听说薛家、王家都掺了一脚呢!你们说这买卖能小的了么?”
“年纪轻轻就有这本事,还一点不贪心的交到了府里,怪道他看不惯那邓好时呢!”
听到这里,杨氏心下又如翻江倒海一般,她一直以为来顺是依仗父母权势,这才得了二奶奶青睐,哪曾想他暗地里竟做出这等大事!
方才还只是觉得略微顺眼,此时再看来顺,却又换了一番观感。
甚至于来顺为了司棋,出首告发邓好时的行为,在她心里的评价,也从色胆包天,变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意思虽相差仿佛,格调却是天壤之别!
这时又听有人议论道:
“听说来旺家的,前些日子还张罗着要给儿子说门亲事呢,也不知哪家姑娘有这福气。”
“可惜就是生的粗鲁了些,若再能斯文白皙几分,那就真是良配了。”
后面这句品评,显然顺应了荣国府普遍审美观,当下就又有几个年轻媳妇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这个说来顺眼神凶恶。
那个嫌他鼻子略大。
又有挑他脸型太过方正的。
当然,也有人对这些言语嗤之以鼻:“你们当是宫里选秀呢?男人么,有本事肯顾家就好,弄个花里棒槌中看不中用的,有什么好的?”
如果放在以前,杨氏多半也会随大流,对琏二爷、宝二爷、潘又安那样的白面小生青睐有加。
可现在么……
她却觉着最后这话甚是有理!
似潘又安那样的,就算生的再斯文白皙,又怎称得上是良配?
反是这来顺,虽生的粗豪凶恶了些,却肯为了自己女人出头的,这才称得上是有担当的好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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